第190章

  时间拉回一刻钟前,船楼内,路君年跟谢砚刚刚离开人群。

  眼看着谭珊俟跟谢棱渊就要打起来,剑拔弩张之际,傅廷匆匆赶到,打着哈哈说道:“好好的茶话会,你们吵什么?以茶会友,以茶会友!来,给谭少爷跟这位……额……”

  傅廷还不知道谢棱渊如何称呼,并没有思考多久,又道:“给谭少爷跟这位京城小公子一人送上一杯热茶!”

  很快,有人端着茶水走上来,谢棱渊拿过茶杯,倨傲地看着谭珊俟,也没有等谭珊俟拿起茶杯,仰头就喝了茶水。

  “这普洱茶颜色红褐,茶水醇厚,想来存放的时间足够长。”谢棱渊放下茶杯,点评道。

  傅廷笑了笑,夸捧道:“今天茶话会招待贵客,才用了此茶叶,往日里哪儿敢随便泡着喝,小公子慧眼识珠。”

  谢棱渊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也没有看是什么成色,径直丢给端茶的小侍,朗声道:“赏。”

  端茶的小侍瞥了眼那翠绿的玉佩,做工精美,分量很沉,手都有几分抖,垂着头谢过谢棱渊。

  谭珊俟拿过茶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里不经嘲讽:纨绔做派,难成大事。

  “谭少爷,这人既然是你带进来的,又是你们谭家的交易人,傅某便不多此一举地招待了,小公子若是有什么茶道方面需要探讨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傅某必乐意为您解答。”傅廷说。

  果然,听了谢棱渊的那番话,又看到了谢棱渊撒碎银的举动,这些人巴结的风向也很快变了。

  谭珊俟是偏女相的俊美,而谢棱渊是偏贵公子的俊朗,想要在云梦湖上混出名气,不仅仅需要出众的容貌,还要有显赫的家世,不拘泥于世俗的才华。

  如今谭家还要依仗着谢棱渊,而谢棱渊又兼具前两个特点,人群又纷纷围上了谢棱渊,问起京城的一些趣事。

  谭珊俟身边得了空,他观察过周围参加茶话会的人后,发现了好几个陌生的面孔,这些人并不是冲着茶话会而来,他们没有专心在评茶,或是在跟人交谈,而像是在等着什么人的指令。

  还有另一拨人,谭珊俟同样面生,他们借着与人交流茶道的名义,跟前来的少数女子攀谈,说话方式似乎非常老练,幽默诙谐,逗得女子咯咯直笑。

  而真正来茶话会评茶的文人,穿着一身素衣长衫,背着手静静地走到了窗边观风雨观湖景,与船内的大多数人格格不入。

  放眼望去,多的是打着亲近友好的名义谈交易的商人,茶道文人的风骨荡然无存。

  谭珊俟都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真正的茶道文人越来越少了,茶话会的意味也早就跟一开始创办的时候大相径庭。

  -

  谭珊俟不由得失笑两声,走到窗边看风景的文人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那文人身体顿了顿,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离开了船楼。

  直到这些文人接连离开后,谭珊俟才走到窗边,口中发出一声怪异的鸣声,很快,一群会飞的臭虫从湖边的芦苇丛中钻出,飞入了船楼内,开始叮人。

  人群中发出声声叫喊:“哪儿飞来的臭虫!”

  谭珊俟抬步缓缓走到正位上坐下,静观着船内的众人,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后落在了几人身上。

  “为什么这些虫子追着我咬!走开!”有人拿起了火折子烧往身上飞的虫子,却不小心烧到了自己的头发和衣物。

  “它们在我身上留了什么东西?怎么黏糊糊的,味道真难闻!”有人摸了一把臭虫留在他们身上的液体,很快做出呕吐的动作。

  “这些臭虫的喙有毒!”人们大多穿着长衫,可脸和手都是露在外面的,还是有人被臭虫扎中了脸和手,被扎的地方很快青紫了一片。

  ……

  渐渐的,人们发现,这些臭虫并不是什么人都叮的,有些人身上没有一只臭虫,而有些人身上密密麻麻得爬满了臭虫。

  臭虫集中在十几人身上,其他的人便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谢棱渊更是彻底看傻了眼,呆愣地站在原地。

  原因无他,因为这些臭虫叮的,都是他派出去沉了谭家货船的杀手!

  -

  路君年跟谢砚冲到船楼内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副场景:谭珊俟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台下乱作了一团,没过一会儿,被臭虫叮过的人接二连三地抽搐倒地,脸上的皮肤已经被臭虫钻出了细密的血洞,大小不一,看着令人感到恶心。

  周围没被叮的人都被吓得跑出了船楼,就连一直沉稳地保持得体微笑的傅廷,都屁滚尿流地爬了出去。

  路君年抿了抿唇,指尖发凉,谭珊俟果然另有准备。

  谢砚上前踩死了一只臭虫,蹲下|身观察了虫子的形态,道:“湖蚴蝶,常年生长在湖边,成年的蝶看着跟普通的蝴蝶没有区别,喜食腐肉,它们将孵育的卵埋在湖边的湿土下面,这些是他们的虫卵。”

  谭珊俟抬眼看向谢砚,又看向一旁的路君年,道:“看来你就是另一方的真正交易人了,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认得湖蚴蝶。”

  谢砚起身,半眯了眯眼,面具下的神情看不真切,他说:“过奖,商人,果然如传闻中所说那样奸诈。”

  谭珊俟嗤了一声,道:“不过是想多赚点酬金而已,毕竟沉了一条那么大的货船,谭家元气大伤罢了。”

  谢砚:“这桩交易,归我们了。”

  谭珊俟理所当然地摊了摊手,笑道:“自然是归你们了。”

  -

  谢棱渊楞在一旁,听完他们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反应慢了半拍,听到交易归谢砚的时候,立马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谭珊俟,厉声问道:“为什么?他们拿不出这么多钱的!”

  “那谭家也不会跟沉了我们家一条货船的敌人做交易。”谭珊俟缓缓站起身,手指微抬,食指指腹上赫然出现了一只成年的湖蚴蝶,静立不动,仿佛死物一般。

  “你!”谢棱渊心里慌了一瞬,很快又平静下来,道:“你别血口喷人,我们可从来不知道什么沉船的事!”

  “谭家以成年湖蚴蝶尾囊内的荧光粉末为原料进行加工,得到了用来标记方位的暗号,这些荧光粉末只能留在人身上三天。湖蚴蝶虫卵需要这些荧光粉末饲养,才能破开湿土而出,这些虫卵天生带着剧毒,如果他们已经破土,却没有足够的粉末饲喂,他们便会被自己体内的剧毒毒死,而遇上了下雨天,湖蚴蝶都会躲起来避雨,湖边便会死去一片湖蚴蝶虫卵,成为湿土的养料。”

  谭珊俟语气平静地叙说着这一切,看着地上渐渐失去了生命气息的人,说:“谭家家人手里都有一份死契,他们遇到生命危险,会将荧光粉末撒在杀害他们的人身上,而这份荧光粉末没有做过任何加工,一旦沾上便会融入骨血再洗不掉。”

  谭珊俟说着,转头看了看船楼外的雨帘,说:“今天刚好下雨了。”

  -

  濒死的湖蚴蝶虫卵嗅到了这些粉末,必然会不管不顾地冲过来,哪怕是啃食掉人的皮肤、骨肉,也想要得到一点荧光粉末,成年化蝶。

  于是,才有了刚刚那一幕,路君年心想,还好当时谭珊俟给他的荧光粉末是加工过的,不然可能现在地上就要多一具谢砚的尸体了。

  当时,路君年为了脱身,将那包荧光粉末尽数洒在了谢砚脸上,虽然谢砚脸上有面具挡着,但粉末肯定沾上了皮肤。

  路君年静静听完谭珊俟说的话,估计他之前就已经猜到了谢棱渊是沉船的幕后主使,为了印证这一点,特地选择了茶话会的时机完成了这场复仇。

  没错,谭珊俟在为那一船枉死的谭家人报仇。

  而谢砚之所以说谭珊俟奸诈,是因为谢砚看出了谭珊俟的手法,对方早就能用这样的方法辨别谁是沉船的幕后主使,却还要双方交易人到谭家详谈,向谢砚的人提高酬金价。

  -

  谢棱渊哈哈大笑起来,道:“就算如此,那又如何,你们谭家不过是云梦城一介商人,能奈我何?这桩交易,我可以不要了,但你们——”

  谢棱渊看向谢砚,笑得毫不收敛,说:“尤其是你,坏我好事,别想就这么轻易离开云梦城!”

  谢砚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谢棱渊,突然抬手,一根银色长针从他指尖射出,谭珊俟赶忙退开身躲避。

  “酬金提升至两万两白银,这个人,”谢砚用手指了指谢棱渊,对谭珊俟说:“我得带走。”

  他是跟着谢棱渊出来的,峳城那边有人知道,虞贵妃也暗中让人保护谢棱渊的安全,如果谢棱渊死在了半路,他没办法跟虞贵妃交差。

  就在刚刚,谭珊俟差点就能将荧光粉末洒在谢棱渊身上了,却半路被谢砚制止,他沉沉地看向谢砚,腮帮子鼓了鼓,显然不甘心,却又想到谢砚所说的酬金提升,一时间有些动摇,良久,才冷声道:“成交。”

  说完,谭珊俟头也不回地往船楼外走去。

  -

  然而,谭珊俟还没有踏出船楼,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船楼跟陆地连接的阶梯突然断裂,将他们四人跟外面分隔开来。

  地面猛地一斜,路君年一个踉跄,赶忙抓住身边最近的物体稳固身形,一抬眼,才发现抓到了谢砚,正犹豫着要不要松手,谢砚反手抓稳了他,另一只手抱住了屋内的柱子。

  谢棱渊被吓得吱哇乱叫,很快也抱住了另一个柱子。

  “来人!来人救我!”谢棱渊在那边喊道。

  路君年借着谢砚的臂力抱住了柱子,谢砚说:“我就说,想杀谭珊俟的人不止一拨,救起来很麻烦,这下,你看到了吧。”

  路君年自然明白,让船楼产生颠簸的人,必然不是谢棱渊的人,不然谢棱渊不会叫得那样撕心裂肺。

  有人趁着他们争斗,坐收渔利了。

  -

  谭珊俟站在船楼门口,扶着门框,跟路面遥遥相望,而对面站着傅廷,正一脸得意地看着谭珊俟,道:“谭少爷,永别了!”

  傅廷跟谭珊俟一起长大,一起弄的茶话会,可谭珊俟名气太大,让茶话会的其他人都黯然失色,傅廷自认博学多识,却也敌不过旁人只知云梦湖畔谭珊俟,不知傅廷何许人也。

  谭珊俟往日里说话常常贬低傅廷,傅廷心里早就积了怨,如今谭家早没了往日风光,谭珊俟又跟旁人起了纷争,正是他下手的好时机。

  路断了,傅廷看着谭珊俟不甘懊恼的模样,心里升起除掉劲敌的畅快感,又恶狠狠地说:“我们最好下辈子、往后的每一生每一世,都不要碰上!”

  话音刚落,脖颈处抵上了冰凉的利箭。

  钟译和冷声道:“所以,你是打算现在就去死吗?”

  傅廷身体一顿,很快不敢说话了,僵硬着头看向钟译和。

  这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他又是谁,为何帮谭珊俟?

  元洄从钟译和身边走出,对钟译和道了谢。

  钟译和抬眼往船楼看去,说:“我不止是在帮谭家,我们的人也在楼里。”

  谢砚还没有出来,即便钟译和知道谢砚识水性,但也不免担忧。

  元洄赶忙找东西搭梯子营救谭珊俟,还没等他找到合适的物品,整个船楼又是一晃。

  船楼下的支撑架,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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