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李慧音、王丹浔、白诗辞、洛文仲……还有唐瑞媛……

  这些都是朝廷重臣之女,攀上一个,都能跟相应的朝廷权贵连结在一起,上一世坐上轮椅之前,路君年不是没听过他们的名字,路恒曾拿着京城内适龄的女子画像给他看,被他以身体欠佳、学业为重给推了,这其中就有她们五人。

  这五个人,除了唐瑞媛,其他四人全在一个时期集体失去了消息,不仅这四家人闭口不提,就连坐上木轮后的路君年问起路恒,路恒都只是摇头叹气,他当年还以为是她们嫌弃他半残废,不愿意跟路府结亲。

  话本上也多是打趣路府昔日门槛踏烂今日无人问津,那四位女子消失得太彻底,直到朝堂政变、路君年死的时候,都没再听说过,如今谢砚提起,路君年才意识到不对。

  这些女子突然消失绝不是巧合,但若她们挡了谢砚的道,路君年确信他有足够的手段封锁消息,让她们悄无声息地离世。

  再一往深想,谢砚这么做的原因,路君年瞬间从足底升起一阵寒意。

  或许,不仅是谢棱渊想发动政变,谢砚的皇权野心从此刻就有所表露。

  跟谢砚走上这条沾满他人鲜血的路早已背离了他的初衷,他只想让路府安然,让路恒没有任何顾虑地站在高堂上,却不知他那清风浩洁、一生坦荡的父亲愿不愿意踏着别人的尸体稳居高位!

  谢砚那副随意说出的口吻,像是只要钟译和一点头,他就能给人定下亲事。

  路君年不是觉得谢砚做不到,谢砚手中的权力,远比他想象的多,想象的大。

  “臣身体不适,望太子殿下见谅,准许臣回屋歇息。”路君年面上仍是一副淡漠的模样。

  谢砚看着他突然拜别,也只是微微皱眉,手指搭在桌上轻敲了敲,问:“茶水不合口?”

  “不会吧,这茶可是上好的皇家雪山茶,一年就采一石,全供给宫里了,我在我爷爷那里都很少喝到。”周若扬喝了一口茶,对路君年的行为感到不解。

  钟译和闻言也低头小饮一口,并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不是茶水的问题,”路君年垂着头,沉声道:“臣腿脚落了疾,一到夜间被冷风吹就会刺痛难忍。”

  这不是谎话,路君年的腿并没有完全好,今日过多劳累,又屈膝躲进狭小的柜中,早已是疼痛不已,刚好可以借机离开这里。

  谢砚淡淡地扫了路君年的腿一眼,随后起身走到窗边,将半开的木窗往内拉了拉,只留下一条缝,正想拒绝路君年回去的请求,余光就瞥到旁边主殿内走出的四位重臣。

  从三楼的窗边望下去,黑夜中借着路边的烛光也只能看到四个黑色的人影,但路恒与常人不同的走路气势还是格外醒目。

  谢砚抓着窗沿的手微顿,随后又缓缓推开窗,转头看向路君年,淡笑道:“既然身体不好,那就好好回去休息吧,若扬、译和,你们留下。”

  路君年走后,周若扬在门口听了很久,确信人已经离开,才回到桌边,说:“他走路的样子挺正常的,说有疾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谢砚坐回位上,将路君年的茶杯放进了瓷盘中,浇上了热水。

  钟译和显然也不满路君年中途离开的行为,说:“我们刚才并没有谈什么,连正事都没谈,他就急着离开,要么不信任我们,要么胆小怕事,实在不宜共事。”

  钟译和从夜林泽木屋开始,就对病弱心思又重的路君年没有任何好感。

  谢砚没有就路君年的事说些什么,而是提起另一件事:“铃夜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钟译和没想到谢砚转话题转的这么快,稍微愣了愣,点头:“万无一失,只等他们上钩了。”

  “好。”谢砚淡笑了一下,“路君年的事不着急,他早晚会看清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

  三人又对秋猎上的计划确认了一遍。

  路君年回到寝屋不久,路恒就回来了,一边从怀中拿出写满了事项的薄纸,一边口中还念念有词。

  “爹。”路君年走到路恒身边,将人拉到了桌边坐下。

  “哎呦什么事儿这么急。”路恒不紧不慢地铺展揉皱的薄纸,路君年倒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路恒拿起来便大喝一口,一杯茶就见了底。

  路君年将茶重新满上,见路恒皱着眉头思考事情,便在一旁耐心等待,中间给他添了几次茶水,直到新的一壶茶呈上来,路恒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纸,在另一本册子上写了些东西,随后伸了个懒腰,粗着声嘟囔道:“你小子在这里等我这么久,说吧,惹了什么祸?”

  路君年从小懂事,从未做过出格的事,路恒不过是打趣他。

  路君年略低了头,随后将头上的莲花银钗和玉冠同时取下,乌发瞬间散落下来,他将银钗和玉冠放在两人中间的桌上,又从袖中拿出那雕花刺针,放在了莲花银钗旁边,静静地看着路恒。

  路恒眯了眯眼,将烛灯拉近,暖黄的烛光照耀下,那莲花银钗上的白玉珠都带着点温润的水糯感,他拿起银钗,眼神从一开始的散漫,到越来越深沉,最后眼皮跳了跳,将银钗放下,状似随口问:“哪儿来的?”

  路君年如实将刚刚在隔壁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路恒冷哼了一声,听不出是喜是怒,小喝了一口茶,说:“太子不会无缘无故接近你,云霏,你什么时候和他接触的。”

  路恒的眼神很敏锐,一眼就捕捉到了路君年眼中的游离。

  路君年垂着眸,知道话说到这份上,怎么都瞒不住了,才将夜林泽内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路恒听完,一口气喝完杯中茶,路君年正想再给他加满,路恒重重地将茶杯磕在桌上,力气之大,连带着其他空着的杯子都跟着抖了两抖。

  路恒生气了,路君年没有犹豫,直接跪在地上,垂着头。

  “混账!路府出了下人嗜主的事为何瞒着不说,你以为你处理得很好?”路恒气得直接站起来,指着他骂,“有人敢对路家的人动手,你一回府就告诉我,府上的事我直接就能做主,外面的事报给刑部,那些人谁也跑不了,还用得着你去给人做诱饵?你以为就你们那点伎俩他们后面的人不知道?你小子嫌命长了?”

  许是顾及到周围上下左右都住着朝臣,路恒没敢骂得太大声,他胸腔剧烈地起伏,指着路君年很久,看到他披散着发,身体单薄地跪在地上,随时要倒了的模样,想要继续说些狠话的想法生生憋了回去,最后重重地坐下。

  “在朝上得罪过的人实在太多,现在刑部已经结案,想查都查不了了。”路恒倒了一杯茶,大口喝了一口又被烫得很快吐了出来,嫌恶地将茶杯丢到瓷盘中。

  路君年听到响动抬头,就被路恒瞪了一眼。

  “把这银钗还回去,太子那边的事情以后也不要管了。”路恒没有消气,但语气冷静了很多。

  路君年预料到他会是这样的答复,那双镇定的眸子不似他病弱的身体,他固执地问:“爹,你能不能告诉我,皇帝真的会把江山交给谢砚吗?”

  “你问这些做什么?是太子让你问的?”路恒听了又生气了,“你知道了又怎么样,皇家的事是我们能插手的吗?管好你自己,皇家的事一个都不要碰!”

  路恒虽然时常因为朝上的事暴躁,但很少用这么严肃愤怒的语气跟他说话,路恒一定知道些什么,但并不打算告诉他。

  “可我们不去碰他们,他们就会来找我们!”路君年语气坚定,既然父亲知道内情,为什么不利用现有的信息早日选好一条正确的路?

  路恒重重一挥手,寂静的屋中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路君年偏过头,脸上很快像火灼烧一样疼了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路恒打得重,还因为羞愧,两世加起来,这是路恒第一次这么打他,不留情面,不留余地,明明白天他还枕在路恒肩上睡了一下午。

  “无论谢砚要做什么,我看得惯也好看不惯也好,他们皇子皇孙争权的手段我绝不会置喙。我路恒做事光明磊落只为大元,谁在那个位子上和我没有关系,哪怕是新皇让我死在朝堂我都没有一句怨言,我这一生所做之事对得住路家祖先。我不求任何人跟我一样,但是云霏,你要么不入仕,要么只能走我这一条路。”

  “谢砚博学多思,但过分张扬狂妄,过分看重情义易被人利用。谢棱渊心思沉稳,但胆识不足,担得了太平但治不了乱世。谢明凰狠厉果决,但过于不近人情,江山交给他那之后朝堂便是他一人说了算。朕这三个皇儿各有性格,可这储君之位终究只有一个,今日朕叫来你们四位重臣,是特地嘱咐你们,不要干涉他们之间的斗争。”

  驿馆主殿内,皇帝的话还犹在耳畔,他语重心长地说:“谢砚虽然是太子,但若是他挡不下其他兄弟的明枪暗箭,处理不好皇子间的关系,也只能证明,他没有资格坐上朕这个位子,朕当年也是这么趟着血过来的……”

  皇帝自然看得清皇子间的暗斗,他像只安稳的虎王,坐观虎斗。

  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储君之争他们四人不能插手,他们是皇帝的人,一直到新皇登基,他们才能拜新皇,要对中间的死伤视若无睹。

  人一旦陷入争权的漩涡中,立场也会跟着偏移。

  路恒太清楚帝王争夺过程中的残酷无情,六部的位置常常是旧去新来,而三省四位却有十几年不曾有过变动,也正是因为他们始终站在皇帝的身边,俯瞰底下的人斗争,立场从没有变过。

  “你出去自己在门口站一个时辰再回来。”路恒语气中透露着深深的疲惫,他一个人走到窗边,看都没看路君年。

  路君年想走一条与他背道而驰的路,相当于在拿生命豪赌,一旦未来不是谢砚稳坐皇位,其他的皇子一定不会留他。

  “是。”路君年艰难地起身,双腿因为旧伤又长跪而微微颤抖,正要拿起玉冠跟雕花刺针时,路恒冷着声说:“放下。”

  路君年身体一僵,冰凉的手指微微蜷紧,什么都没拿,转身离开了寝屋。

  路恒在路君年走了之后,才回到桌边,看着那莲花银钗,轻叹了口气。

  夜色渐深,驿馆的廊上灯火渐熄,各家的护卫都站在门口的廊上。

  虽然路恒让他在外面站一个时辰,路君年也是憋着一口气负气出门,但真的到了门外,看到廊上这么多人,他还是感觉有几分丢脸。

  想到会让人知道他是被路恒赶出来的,路君年就觉得面上无光。

  “路少爷,夜深了,可是想出门走走?”谢砚就站在不远的长廊边上,背靠着木栏,原本是在看留在一楼大堂的少许人谈话,听到声音才看向路君年。

  路恒让他站在门口,一来离寝屋不远,没那么冷,二来即便发生些什么变故,也能很快回屋。

  可站在门口就要遭受众人异样的眼光,谢砚的提议恰到好处,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谢砚,路君年可能就当场答应了。

  路君年解下腰间缎带,挽了长发在颈后缠住,长长的缎带掩入发间,墨色中隐隐约约有一抹白。

  “太子殿下,家父托我出去办点事。”言外之意,路君年无法与谢砚同行,也恰到好处地解释了自己夜半出门的缘由,没让旁人多想。

  谢砚却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他看到路君年头上什么也没带,又联想到他刚刚隐约听到的争吵,虽然听不到具体的内容,但多少也能猜测到路家二人争吵的原因。

  “既然路少爷有事要忙,那就先请吧。”谢砚站着没动,等路君年先走。

  路君年自然能够看出谢砚在想什么,抿了唇,随后转过身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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