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容笑貌犹如昨天
晚宴时分, 庚桑坐在首位，沈约和阮清一左一右坐在微下首，沈约手中的茶杯刚送到嘴边就瞧见下方一排排乐人进来, 多为异域打扮，红色衣裙, 铃铛叮当响, 微垂金帘遮面晃来晃去, 若隐若现, 勾人心弦。
一身装扮就如同那日在魔族花灯时节，沈约所勾勒的灯中美人一般。
从那群人进来沈约就盯上其中某个，勾了勾唇, 视线下移，瞧见那衣服中间露腰, 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乐人转圈排开, 中间有一青衫男子，白衫遮面, 额间碎发随风扬起，指尖轻葱，旋律萦绕耳边，歌声动人, 却隐隐有催人入梦之感。
沈约没说什么，只专心盯着那位舞姿笨拙的人, 忍不住想笑。
叶浔混在其中，紧跟着舞步，时不时看向沈约, 却发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 心底一沉, 该不会是露馅了吧。
低眉不去看他，叶浔这才觉得好些，再抬眼时只见沈约拿着帕子掩唇轻咳，取出丹药瓶吃了两粒药，帕子上鲜红的血迹刺着他的双眼。
心里一慌，脚下步子不稳，左脚拌右脚，踩住了前面人，前面人一慌又踩住了一个人，一连串的动作，场面一度混乱。
嗡——
只见中间青衫男子眼眸一沉，手中琴弦断裂，一根琴弦如刀剑般直楞楞朝庚桑飞去。
庚桑虽为人皇，却是毫无修为，倘若这根琴弦入他心脏，怕是能当场毙命。
眼看着琴弦飞来，庚桑紧闭双眼，不躲不闭，似乎早有预料。
却等了许久没有琴弦入肉的感觉，睁开双眸，见沈约坐在旁边，五指成爪，面色淡然，气流隐隐控制着琴弦，只见他手轻轻一挥，琴弦立刻调转方向，朝着青衫琴师飞去。
琴师手边控制不住琴弦，额间冷汗密布，瞳孔中倒映着琴弦飞来，来不及躲避，就在眼前。
沈约手微微一抬，琴弦掉落下来，但琴师被破门而入的侍卫们控制了起来。
沈约拿起帕子掩唇轻咳了几声，见阮清要来替他把脉摆了摆手。
又朝庚桑拱手道，“庚桑兄，身体不适，先行告辞。”
说罢也不理会众人拂袖而去，路过那琴师时，他鼻头微动，蹙了蹙眉，人鱼族的？
紧接着望了叶浔一眼，见叶浔慌里慌张垂着头，准备悄咪咪退场，不由得好笑。
人族皇宫建设的倒是宏大，听闻这位人皇庚桑年近三十，后宫却一个妃子都没有，又突发奇想摸着下巴联想到叶浔活了一千多岁，魔宫应该没有私藏什么妃子吧。
刺杀人皇一片混乱，叶浔趁乱溜了出来，险些再次迷路，好不容易摸到沈约的住处，屋内乌漆嘛黑，连一盏灯都没有，刚推开门，吱呀一声，紧接着一把剑嗖一下飞来，他连忙歪了一下头躲避过去。
沈约打了个响指，桌边的灯瞬间亮堂起来，手掌向上微抬，湘妃绕着叶浔飞了一圈，似是很亲切地蹭了蹭叶浔，又自己飞了回来，插回剑鞘。
沈约翻了个白眼，这剑跟叶浔混熟了也知道倒戈了。
闻着叶浔的气息自己就飞出去了。
叶浔尴尬地揪着衣角，轻咳一声，“我……我们陛下让我来看看你……您的伤势。”
黑暗中沈约勾了勾唇，淡定地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叶浔注意到张了张嘴没说什么，纠结再三，慢吞吞地走来，接过沈约手里的绷带，替他包扎，一不小心触到皮肤，又吓得缩回去，如此这般算是小心翼翼地包扎完了。
沈约起身，抬手灭了桌前的唯一一盏灯，屋内顿时陷入黑暗，冷声道：“你可以走了。”
叶浔脚步迟疑，立在原地，“我……”
“不走就来替本尊宽衣。”
叶浔慢吞吞跟过去，小跑过去从背后抱住沈约，脸颊贴在他后背上小声道：“你是不是已经认出我了……”
沈约朗声大笑，转过身来把他拥入怀里，调笑道：“演不下去了？你的功底不行啊。”
说着抬手又燃起了那盏小灯。
叶浔右手一翻拿出一颗大型夜明珠，大殿之内，灯盏的光芒一下子就被掩盖住了，光亮充斥，人影晃动。
沈约眉梢轻挑，坐回桌前，敲了敲桌子，“过来！”
见他迟疑，沈约脸色沉了下来，长臂一挥把他捞进怀里，叶浔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在了沈约的腿上，下意识就要挣扎，却被沈约摁地死死的。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沈约凑近他耳边轻声道。
“从小就怂，要不然我还以为你厌了我呢。”沈约无奈道。
幸好他机智，沈倦那个傻蛋到底是一直都以为叶浔不喜欢跟他亲近。
“没……”叶浔垂着头，脸色发红。
“我先、下来。”
沈约见他简直不敢抬头，缩成了一团窝在自己怀里，突然发笑，见他笑，叶浔脸更红了几分，挣扎着就要下去。
“坐好。”沈约摁住他，手向下摸去，捏了捏他脚腕，笑道：“跳了那么久，脚疼不疼？”
“不……”叶浔刚要否定，一抬头见沈约眸色深沉，否定的话要嘴边咽了回去，“疼。”
沈约轻笑一声，替他脱了鞋子，揉了揉脚心，忽然手上移到脚腕，咔嚓一声，金链子锁住了脚腕。
叶浔感受到冰凉的链子，猛地抬头看向沈约，只觉得那熟悉的笑容里包含着浓浓的戾气。
“还敢不敢跑了？”
叶浔缩缩脖子没敢说话，又心虚地抬头看了看他，结结巴巴道：“我就是怕你生气……”
沈约无奈地笑笑，低头吻了吻他额发，笑道：“我生什么气？”
“你那日……”
叶浔一想到那天沈弯躺在地上浑身是血，气若悬丝，而沈约浑身冒着黑气，神情冷漠地路过自己旁边时的样子就觉得难以忍受。
他最不愿意的便是与沈约反目成仇。
提到那日的情景，沈约闭了闭眼，那只监视他的眼睛到底是谁放的，只可惜自己当时过于气愤直接毁了那只眼睛，要不然还能顺着查出幕后之人。
不过脚指头想都能想出是谁干的。
想及此沈约勾了勾唇，直接把人横抱了起来朝床边走去，叶浔刚反应过来人就被扔在了床上，高大的身影直接压了上来，吓得他紧闭双眼，却听到一声嗤笑，脸色唰一下又红了。
沈约咬了咬他的唇，将他额发撩到一边去，才淡淡讲起了那只眼睛的事。
“所以它会一直在暗处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叶浔一惊，那现在他和沈约……岂不是被人看了去……
沈约戳戳他通红的脸，凑近耳边轻声道：“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它会撤走，你瞧它已经没了，我们得这样才能讲话。”
叶浔放出魔气，察觉了一圈也没感知到那只眼睛的存在，只觉得沈约在框他，但见沈约神色认真，又不想是在说笑，他的解释也十分合理，只觉得是自己修为底下，察觉不出，又不好意思说。
千回百转刚把前后因果考虑个明白就觉得身下一凉，衣物早不知去了何处。
帷幔随风扬起，烛火微弱，不知何时啪地灭了，那颗夜明珠搁置在桌边，被抛来的衣物遮掩住了光亮。
“师……师尊……”
“想说就说，怕什么？”沈约指尖捏了捏他，轻声道。
记得当年这货与离江、谢良三人并称F3时，也没见他这么怂。
令人闻风丧胆、又谈笑间一举灭了四大魔王，杀人魔头魔浔居然是这幅德行。
“我、我以前一直觉得……配、配不上你。”
“但是、现在我觉得只有我可以。”
沈约：“……”
怎么突然就自信起来了。
“因为他们都不好……”
沈约笑笑，指尖抚上他胸前那块疤，是当年瑶池境时被猛兽一爪子差点掏出心脏时伤的，轻声哄道：“是是是，你最好。
“其实我一直不敢相信……”
沈约故意抢话道：“不敢相信你当年随手抢了个小娃娃，结果成了你的压寨夫人？不敢相信你把自己的师尊搞到手了？”
沈约见他问来问去，也不专心，一口咬下去。
“我……我、我想……”
“想什么？”
“我想在上面。”
空气一瞬间凝滞——
沈约动作一顿，笑道：“没问题”，随后抱着他换了个位置，沈约躺好，手垫在脑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自己动……”
原来叶浔没想到沈约这么快就答应了，还在懵逼时，已经换了位置，但总觉得不对劲，见沈约似笑非笑盯着他，只觉得脸色发烫，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是……”
“不是什么？”沈约明知故问道。
“我、想……”
“我想亲你。”
沈约一挑眉，“亲吧亲吧。”
这小子果然觊觎他好多年了。
如玉般的皮肤落下一个个吻，小心翼翼如获珍宝，他不是怂，只是害怕，害怕得而又失，害怕眼前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醒来后他们依然有那么远的距离。
自己依旧只是沈约身后被视而不见的小尾巴，只能看着沈约去追逐别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却从被施舍过一个眼神。
只有练剑修炼的时候才会多说几句话，也不过寥寥数句。
是不是大胆一些，才能得到更多。
“嗷……”
沈约正走神，突然脖颈处被咬了一口，疼得他突然清醒，捂着痛处，“你属狗的？”
抬头却见叶浔呲牙微微一笑，还带着些狡黠，好家伙，这小子是胆子突然就大起来了。一个翻身压下，正好刚想了几个新姿势。
……
忽然想到当年那位热衷于做媒人的人。
离江一把抱起小沈约，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颊，又蹭了蹭他，见他过分乖巧。
幸福咂舌道：“小师弟你长这么可爱，等你长大了，不知道要招来多少桃花，到时候师兄一定给你好好挑个媳妇儿。”
场景忽然转换，低调而不失奢华的酒楼里，离江哈哈大笑，酒喝到兴处，一把搂过叶浔的肩膀，无奈道：“惨啊惨，大哥我有小云儿，阿良有小颜儿，阿浔你单身七百年，哈哈哈哈……”
“要不为兄为你找个天仙美人儿……”
只是不知道当年那位热衷于做媒人的人还在时，得知这二位在一起了会是个什么情况，估计会酒杯一摔，怒目圆睁。
一把揪住叶浔的衣领，怒道：“老子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泡我师弟。”
“爷好不容易养大的白菜……”
“你小子……”
估计两个人，哦不，或许会是三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劝架。
而那位白衣书生依旧会含笑，温柔如风般坐在窗边，手中短刃流转雕刻着一枚石榴花木簪，时不时装模作样地劝劝架，更多时还是在看戏，唯恐天下不乱。
只可惜一个音容笑貌犹如昨天，一个疯魔神经堕入深渊，剩下两个痴痴缠缠一波三折，一个小心翼翼，一个步步紧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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