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波背过身去整理衣裤的时候，寿嘉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根香烟，衔到嘴里。
迷茫Omega双眼失焦般略显空洞，他衬衫衣襟拢着，但没系扣；裤子已经套起来，可是也没系扣。
汗湿的刘海乱糟糟铺在额头上，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泛滥出慵懒的气息。
梁波望住横在沙发上的心头挚爱怔忡两秒，他现在满心满脑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要寿嘉勋属于他，且只属于他。
而现实是，虽然他们已经做过两次情侣之前最亲密的事情，可是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是“一夜情”，感情上始终没有特别明确的进展。
梁波甚至不确定，寿嘉勋下一秒会不会又说出那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或者为求稳妥，立即跑下楼去买紧急避孕药。
但其实他这一次当真杞人忧天，因为寿总在这一刻，终于真正开始思考：“我是Omega，我生理上需要他，排除生理以外的部分，也很喜欢他；而他爱我……还这么性感。
我们其实……也许……可能……说不定……真的应该结婚？”
梁波面对一脸若有所思的小寿总，蓦地眼窝一酸，满肺腑装的全是黯然神伤：“我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走到你心里面？”
这句话他当然不敢真的讲出口，在寿嘉勋想要跟他“认真”之前，他追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就好像他上次求婚，寿嘉勋掉头就跑；今天说“一夜情”，彼此不需要负责，对方反而态度松动。
梁波抿唇藏起心事，弯腰从茶几上拿起打火机，递到寿嘉勋面前，嗒一声扣出火焰。
寿嘉勋却没接受Alpha好意，他一歪头躲开火苗，夹开香烟，不抽了。
梁波心凉半截，讪兮兮收起火机，低声询问：“回你家，还是回我家？”
寿嘉勋拿起手机看一眼，随后将目光投向窗外。
凌晨四点半，天都快亮了。
——“我说……这种问题，不是应该在事前商量吗？”
梁波轻声叹气，勉力绷出笑脸，坚持提议：“那就去我家吧，我家有浴缸，可以泡个热水澡，舒服点。”
“嗯。”寿嘉勋点头，终于开始着手整理衣裤，同时吩咐梁波：“帮我把电脑装一下。”
梁波依言照做但略感不解：“这么晚了，还带电脑回家做什么？”
寿嘉勋长吁短叹抱怨：“跟你来这么一下，我先前两小时白睡。回头一合眼，不晓得上午还能不能爬回来。”
梁波登时了然：“今天上午有一个跟技术外包的架构确认会，你爬不起来的话，我帮你联远程。
公司这边我跟樊哥还有小白盯仔细点，你远程跟进，我觉问题不大。”
寿嘉勋连连点头：“你可真是我……嘿嘿。”
梁波追问：“我是你什么？”
寿嘉勋刚才脱口而出想说的是“贤内助”，但话到嘴边想起俩人如果结婚，自己才是当“老婆”那个。
虽然梁波目前在给自己打工，但讲话应该尽量注意点，想把日子过好，基本的尊重务必给到位。
“到底什么啊？”梁波笑嘻嘻催促。
寿嘉勋也冲他笑笑，但嘴巴抿紧，拒不吭声。
俩人到梁波那个学区房的小家后分别洗了个澡，然后各踞一室睡觉；依然是寿嘉勋睡梁波他爸的房间，梁波睡自己屋。
分开睡这件事属于二人默契共识，没刻意商量；因为梁波房里那架二层床比较窄，睡一个人绰绰有余，躺两个人拥挤不堪。
梁父主卧里的床倒是够大，但他俩刚刚做完那种事，一起睡上去，万一把持不住……对主人不尊重。
梁波给自己定了个九点钟的闹铃，起床简单洗漱后立即去他爸房间，给寿嘉勋设置会议专线，调适摄像头。
然后给寿嘉勋设定了一个十点钟叫醒的闹铃，订了份十点一刻左右送上门的早餐外卖，最后把俩人昨晚脱下来的脏衣服一股脑塞纸袋拎出门，送去同小区里开设的一家洗衣店。
梁波把所有事情料理妥当后踏踏实实出门，寿嘉勋十点多被外卖员敲门声叫醒，裹被子满地乱转……找不见衣裳穿。
十点半「果然经贸」品牌部携外包公司技术专员准时进会议室候场，寿嘉勋迟到两分钟，最终在投影仪上亮相时，穿了件风格过份沉稳的“老头衫”。
衣裳是那种颜色饱和度很低的老蓝半袖衫，黑衣领、黑袖圈，低调耐脏，通常左胸处会有个决定其售价的小Logo，是五六十岁男士们经久不衰的爆款之选。
寿嘉勋虽然人不在公司，但身影被投影仪照在幻灯片旁边白幕上，穿得又特别显老，怎么瞧都有那么点阴魂不散的即视感。
白帆一忍再忍，最后仍没忍住对老同学吐槽：“老板，你是下定决心要跟我们拉开辈份了吗？”
寿嘉勋呵呵讪笑，一脸难为情：“哎呦，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是有这种想法。”
他这边话音未落，扩音器里忽然发出巨大的“噔啷”一声，会议室里十来口人一起查看手机、电脑，不晓得谁的设备在窜线。
最后是投影里的寿总划开手机查看讯息。
梁波在飞讯上问：「你下面穿的什么？」
他刚才一眼认出来，寿嘉勋穿的“老头衫”属于他老爸，继而联想到自己没在家里给寿嘉勋准备内外衣物。
那么问题来了……寿嘉勋找着他放内裤的抽屉了吗？
梁波汗颜的同时，在会议上提醒老板：“寿总，您把您中央声道关一下，只留语音线就可以。”
“哦哦，好的。我找下声道控制在……”寿嘉勋低头，右手扶鼠标，左手藏桌子底下回复梁波：“你猜？”
梁波立即回给他一个「光屁股小兔拉屎没带纸-真糟心」的表情，这次中央声道没发出巨响。
寿嘉勋低头给梁波回了张「杀猪刀」的小图片，脸上若无其事询问与会同事：“人到齐了吗？”
梁波连忙支应：“果总去卫生间了，马上过来。”
他话音刚落，果然就两手空空推门走进会议室，随即一愣，问映在白幕上的寿嘉勋：“……你什么情况？”
寿嘉勋朝对方招手：“叔，我下午去公司。”
果大叔皱眉：“昨晚又通宿？”
寿嘉勋讪笑撒小谎：“没有没有，没事没事，先开会吧。”
因为他们品牌部正在孵化的数字化项目，首批主力用户将是「果然很爱你」的线下店会员，所以向来专注买卖水果的果大叔虽然不懂什么数字化客户端，但会作为重要顾问，全程参与到项目中来。
不过「顾问」不涉及具体执行工作，今天这种执行类会议，他旁听为主。
直白点讲，就比较闲。
所以坐下没几分钟就在寿嘉勋的投影中发现诸多问题。
于是也像梁波一样，掏出手机悄悄给小寿总发信息：“你在哪？衣服是谁的？你是处对象了吗？对方多大岁数？”
寿嘉勋趁他们新招的IT和外包技术讨论数据架构的时候给他叔回复：“小梁他爸的。”
虽然只有五个字，但能完美覆盖四道题答案。
果大叔下意识扭头打量梁波，见对方正全神贯注在会议内容上，默默点开梁波对话框：“恭喜”
随后还顺手给对方发了个电子红包。
结果还不等梁波发现这枚贺喜红包，就有人先一步敲门欠进半拉身子，找果然：“果总，有位姓燕的先生找您。我说您在开会，他说他可以等，但是希望我先来跟您打声招呼。”
“我这两天没约……”果大叔脸上懵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起身直接往外走。
和他一起有反应的，是投影里的寿嘉勋。
果大叔站起身，他也跟着猛地站了起来；不过果大叔是出门，他是“出画”。
会议室里所有人，顿时显出个瞠目结舌的表情，因为大家看见……寿嘉勋下半身，居然没穿裤子！
唯有梁波暗自松口气，心说他能想到围条浴巾，也不错了。
寿嘉勋很快发觉自己就算站起来也追不上果然，只能坐回椅子，眉头紧锁发号施令：“梁波你快跟果总去！看看什么情况。”
梁波闻言当即撂下电脑，起身追赶果然。
这时候别人大抵全都一头雾水，但寿嘉勋、果大叔，包括梁波，显然均已猜到“姓燕的先生”，就是果多余的Alpha生父，燕辛。
他先前在果然的「小红花」帐号上要儿子，现在儿子给他见了，又跑来果然公司，虽然不晓得还想干嘛？
不过无论他想干什么，想必肯定没有好事。
果大叔眉头紧锁步急如风，大概是准备冲过去，一脚将人踹出大门。
秘书罗谊紧紧跟在他身后，梁波跟在罗谊身后，三人好似一路小跑来到公司前台。
可远远瞧见访客后却倏然刹停脚步。
因为前方坐在待客区沙发上的“燕先生”，头发雪白、脸颊凹陷，皱纹纹路深刻清晰，往年轻了说也得六十往上……兴许已经七十。
老头看见果然，立刻扯出个十分酸涩的笑容，站起身，略显局促的朝果大叔这边走了两步：“小然，好久不见。你的样子……好像一点都没变。”
果大叔眉心微蹙眼神抑郁，表情极不自在：“伯父……请坐，您先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