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竹峰成为鬼灵以来,这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脚趾抠底的滋味。
“行吧，我知道，你的状态比较奇特,没法逃跑,所以你就想办法自保为上？”
顾竹峰自觉很顺畅地转变了话题。
“……”
“是、的。”
“需要我把这些孩子带走吗？”顾竹峰并不是个圣人，他这么问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记忆会不会真的慢慢苏醒。
他还需要这片精神海存在，所以他看重的东西，自己也会帮忙照顾。
“不。”
拒绝来的很快，也很干脆。
顾竹峰并不意外。
任谁也不能把自己保护许多年的孩子给一个只见过几面的鬼灵。
哦,对了，有一次见面自己似乎还在进食。
“你不相信我也没错。”顾竹峰耸了耸肩。
“不、是。”
“不是什么？”顾竹峰觉得这磕磕巴巴地对话真是费劲啊,突然想到自己不久前说话也这么磕巴,他才多了几分耐心。
“体、质、环、境、不、同。有、危、险。”
那声音有些艰难地解释道。
体质，环境不同？
“你是说害怕这些孩子适应不了现在世界的环境？”这种担心倒是挺正常,他们的科学还没发展到能隔绝环境影响的程度，让这些孩子继续沉睡着似乎没错。
“相，反、也、是。”
那道声音似乎叹了口气。
悠远的声音中透着淡淡的惆怅。
顾竹峰眨巴眨巴眼睛，指了指上面：“你是说,反过来,你也怕这些孩子污染这个世界？”
“是。”
不同的环境，不同的生物，谁知道会造成怎样的破坏。
这或许也会是一场异样的物种入侵。
封闭在这片精神海下，还能相安无事。
就连那些材料，拿出去也有风险,但是他们毕竟在外界环境中待了许多年,又有凶地阴气同化，他才会任由顾竹峰将它们劝不薅走。
不过是些破烂,对他来说早就不重要了。
顾竹峰没有接话。
他也说不出话来，真没想到这么个集体意识竟然这么——善良？
“你的主意识是谁主导？”顾竹峰试探着问。
他还不信了，总不会这些另一个世界的人都这么善良顾大局吧？应该是主意识足够有领导力且有善意。
“……”
“不能说？那算了，反正应该是精神力最强的那个。”顾竹峰没有强求，看在那些研究材料是他们提供的份上，顾竹峰摸了摸下巴说道，“其实我可以帮你将那些飘散的阴魂炼制成一具躯壳，到时候你可以离开这里。至于这个箱子你可以随身带着。”
“……”
精神海以沉默应对，因为他确实不相信顾竹峰是这么个急人所急的人。
而且。
“阴、魂？”
“你不知道？我可是喂了你们的阴魂很久了。”顾竹峰没想到，这片精神海竟然不知道！
“是、鬼、吗？”
“算是吧，不过没有意识，可能精神体才是你们的意识，阴魂只是一种表现形式，他们附着在你们的遗物上，可能是你们进入这个世界后产生的异变，因为看你这个反应，你们的世界应该没有鬼。”
顾竹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同时毫不掩饰地询问他们世界的情况。
“……”
“是，没、有。”
“那就有意思了，有相似的地方，又有不同的地方，但是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转换，齐民召估计会很喜欢这个课题。”顾竹峰评价道。
“那、个、活、下、来、的、人？”
“你认识齐民召啊？果然你的视野很宽广啊，青树山的情况你都看在眼里吗？”
“看、见、一、部、分。他、很、危、险。”
“是吗？我倒是觉得他是个人才，对了刚才我问你的你还没回答，你想要出去吗？”顾竹峰疯狂暗示。
他就不相信那么多年过去了，这片精神海不想离开这个山谷。
“不、想。”
顾竹峰：“！！！”
他感觉自己老板生涯遇到了最大的考验。
真有这种对着自由的诱惑不动心的？
“那你想要什么？”顾竹峰好奇地问。
“你、为、什么、要、帮、我？”
顾竹峰笑笑：“我是鬼嘛，兴之所至，当然我也很看重你身上的技术。”
“……”
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精神海似乎是接受了这个借口。
他过了很久才说。
“我、想、带、着、他、们、回、家。”
那声音说道。
顾竹峰突然感觉阵阵平缓的海浪中，都带上了些悲伤。
“你知不知道你们既然穿越了两个世界，时间有可能已经出现了偏差，你们就算是回去，也没多大的用处。”顾竹峰无奈地摊摊手。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绝，但也指出了这么梦乡的不切实际。
而且最重要的是，世界裂缝这种东西，穿来穿去多了，裂缝会变大的。
另一个世界听起来不怎么太平，顾竹峰没有为了点可有可无的记忆和前世，赔上现在的世界的理由啊。
虽然他现在明明知道记忆复苏对他不是件好事，还是忍不住被吸引的状态非常傻。
但还没傻到不能思考的程度。
就算另一个世界的技术可能更加厉害。
但是技术这种东西够用就行，只要能过得舒服就可以了。
别说他没这个能力，就算他有这个能力，他也不会帮忙的。
“我、知、道。”
他用不带悲喜的声音反问。
“你、能、帮、忙、吗？”
“不能！”顾竹峰干脆利落的回答，事关世界裂缝，顾竹峰又不是嫌自己命长，为什么要去掺和。
“……”
这次那片精神海似乎是被噎住了。
连海浪中的悲伤气氛都有了一瞬间的凝固。
他没料到，顾竹峰如此快就怂了。
“哎哎哎，别沉默了，我还没说完呢，我现在不能，不代表未来的我不能。同样的不意味着未来的你不能。”顾竹峰见他又要沉默下去，赶紧开口道。
“什、么、意、思？”
“你、能、穿、越、时、间？”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这个世界灵气太少了，没法修炼到很高的层次，想要控制不破坏裂缝穿越两个世界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哪怕你知道另一个世界的位置也应该不行。要是换成几万年前白日飞升也不是不可能。”
顾竹峰没注意自己又狠狠打击了一把精神海。
原本还有波动的海洋，都快凝固了！
顾竹峰继续说道：“但是你看啊，我能这么厉害那是因为我身上功德厚实，我最近也开始研究怎么修炼了，你看，你有技术，有脑子，有材料，有条件，怎么不想着好好修炼，说不定有一天你能自己回去？”
只要功德不灭，只要生命足够长经验足够多，总能回去不是吗？
一年不行，那就两年，两年不行那就三年，一千年不行就两千年……反正阴魂不会消散，精神海不会凭空消失。
哪怕用上一万年，总是有机会的。
总比躲在这里强吧？
莽上去啊！
光是阴魂不散，精神体不会消逝在天地间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难道不值得将底牌压上去吗？
精神海的波浪再一次翻涌起来。
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角度思考过问题。
没有想到过。
或许……真的有可能。
“你、不、怕、我、伤、害、这、里？”
顾竹峰摇了摇头：“我在你的精神海里，我知道你说的是真话，你没法对我说谎。不过你也必须跟在我身边，成为我的属下。你只能留在迷山，如果你答应我可以想办法给你炼一具身体。”
他相信一个害怕自己保护的孩子污染这个世界的人，不会为了回原本世界的私欲，毁掉另一个世界。
哦，不对他也不算人了，还不是鬼，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
当然说不定以后他会变。
但是顾竹峰觉得自己有力量控制他。
“这样，你以后的贡献和功德还能有我这个老板的一份，我也不亏。”顾竹峰笑着说道。
“亏。”
“你、要、承、担、责、任。”
这次换成顾竹峰沉默了。
责任？他确实想要看好这个不安稳因素。
算是责任吗？
顾竹峰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或许他该回去跟老哥打一场，增加点当人的感觉？
顾竹峰随即有些自嘲地笑了。
过了很久顾竹峰才笑着转移话题：“你的主意识是不是什么军官，似乎还是很正直的那种？感觉说话办事一板一眼的。”
顾竹峰以为这片精神海不会回答。
但是没等多久，他就听到那自带混音的声音说：“是。”
顾竹峰没想到他会回答。
还真是军官啊！
怪不得了。
顾竹峰随手将那个银色金属箱子丢回到了海潮中。
许许多多的泡泡涌上前来，拱卫着箱子，没有让它产生任何晃动。
“还你了，齐民召只会可能会时常进来，你别拦着他，帮你做身体少不了他。光靠我猴年马月才能炼制出来。”就算他有两个鬼灵的记忆，这种不能消散的阴魂还是第一次出现，想要炼制出身躯，需要齐民召的帮助。
“好。”
顾竹峰嘴角扯出了个笑容。
“合作愉快。对了以后怎么称呼你。”
顾竹峰说着他的神识凝成的小人就开始往上漂浮，似乎立刻就能离开这片精神海。
“合、作、愉、快。”
“称、呼。”
“叫、我、‘和’吧。”
“你、们、的、语、言、里，这、个、字、最、我、喜、欢。”
他有点感动，没想到一只鬼灵竟然真的想要帮他。
这简直像是在做梦。
可是他已经很久不做梦了，准确来说他很久都没有休息过了。
纷杂的意识思绪，让他必须用尽所有的力量来维持主意识的领导。
就在顾竹峰快要离开游上地面时，他突然停了下来，对着下方喊。
“好，我知道了。”
“对了，我的拖拉机价格好像是六十万，以后在你工资里面扣啊！”
“……”
感动的情绪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