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败家仔!”
“二五仔扑街!吔屎啦!”
“囝仔、错了, 不是!”
······
一个人骂了快数分钟,陆柳鎏仍余怒未消。他见陆澄泓还二傻子似得坐在地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绝了!
被困玉佩十八年,他只觉得自己的耐心和好脾气都快被名为‘陆澄泓’的这个智障消磨殆尽。
本来他还十分期待着这个三号儿子的成长, 谁知道对方还没开始破茧突变, 他就先看不下去了。
晏初然借走陆澄泓的po博小号的时候, 他啥都不能做。几个看不惯陆澄泓前途光明的小明星联手在综艺上使绊子的时候,他啥都不能做。网络群嘲彻底爆发将陆澄泓逼入绝境, 无人支援的时候,他啥都不能做。
到刚才渣男抛弃陆澄泓又撇清关系, 可陆小少爷依然自我放弃,任凭烂泥趴地。他依然只能在玉佩里捶胸怒吼!
但总算是让他突破了。
千钧一发之际, 他从车里拽出了本该摔下山崖双腿残废的陆澄泓。
一口气把憋了十八年的话都骂完,陆柳鎏揉揉嘴角, 又是笑容虚伪的好男儿。
他将发傻的陆澄泓扶起, 亲自拍掉对方身上的尘土。
“痛吗?”
反应迟钝了片刻, 陆澄泓点点头。
“刚刚在咖啡店里, 难受吗?”
继续点头。
“之前被误会的时候, 愤怒吗, 不甘心吗,自我谴责了吗?”
陆澄泓彻底目瞪口呆, 他过去发生的一一从狐仙口中道来, 他像是被扒光了衣服, 羞耻又羞愧。
“我······嗯。”他最后失落的低下头, 不敢直视那双珠宝般的眼睛。
他的右肩被拍了拍, 最后猝不及防腹部又被重重捶了一拳,他捂嘴干呕差点把胃里的酸水给吐了出来。
“该!都是你傻不拉几自找的, 真的是给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我、我——”
陆柳鎏气得都词穷了,一度忘记了先看看自己跑出玉佩后长什么样,有没有多长了什么,或者少了什么。他突然觉得之前的儿子二号一号,都比这三号儿子更来的省心。
虽然颜值上,绝对是陆澄泓完胜。
扶额缓了几秒,他万分嫌弃的朝地上因为忍痛而表情扭曲狰狞的人伸手。
“起来,我们先回家再说。”
回家一词在陆澄泓脑中炸开,然而他才抬起头,却发现四周只剩他了。
左右环顾,除了随风摇晃沙沙树叶和他颀长的影子,再也看不到那银色的,惑人心魂的身影。只有那块从头到尾,都被他握在手里的玉佩,在月光下散发光泽。
“真的是你吗······”
他的守护神,真的存在。
千疮百孔的心上,那些窟窿竟在眨眼间愈合,虽然他身上的确被揍到疼得厉害,呼吸时胸口都疼了,但这样的疼恰恰破开了束缚他的囹圄。他好像,又找回一点勇气了。
缓缓走到崖边俯瞰开始冒出火苗的轿车,陆澄泓的眼中映照着橘色火光,他深吸一口气,冷静的打开手机。无视那些垃圾短信和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一前一后拨打了警局电话,以及经纪人的电话。
“你说什么、你出车祸了?!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电话里梁哥的大嗓门格外不友善,陆澄泓将电话远离耳朵片刻,而后才靠近条理清晰的回答道。
“梁哥你别着急,我出车祸的地方很偏远,附近没有人,更不会有记者。警察应该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消息,一会儿我可能会被他们带去问话。发布会······暂时推迟吧。”
他嗓子依然哑得厉害,不过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说过最平静、有逻辑的话了。倒把知晓消息后焦灼的经纪人给安抚住。
“也好。我先准备,之后会等警方联络我的时候再宣布发布会取消和你出车祸的事,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就······”
陆澄泓捏紧手机外壳,身着单薄衬衣的他在风中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想起了狐仙消失前那愤怒的表情和留下的指责。
他被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吗?
这是他头一次,试图在身边的人,自诩‘最信任’的人中追寻答案。甚至包括正在和他通话的梁哥。
“详细的我也不知道。”他眯眼走向一棵杉树避风,边说道,“但这不是意外,是车的问题。警方会给我们答复的,之后再联系吧。”
他和经纪人的交谈言简意赅,等到警车、消防车到达后他接受盘问和身体检查,都是如此。他裹着毯子被护送到当地警|局,凌晨时才录好口供,又被警员送回出租屋。
不过,他当然不能说他发现车子有问题刹不出车,突然想一心赴死却被守护神狐仙给救了。
他只是说自己开车到岔路口时发现车子不对劲,心里飞快考虑后,他开上无人的封闭路段,尝试停车失败,于是在崖边抓准时机跳车,这才保住一命。
这样的做法十分危险,可当时迫不得已,而且他幸运的没造成任何伤亡,警方放他回去时虽有严厉批评,但后来还是好心宽慰他一番。
“如果我是你,我估计就得吓尿了。”负责开车送他的小警员这么和他打趣,“你开车也不好直接报警,唉,其实我还蛮佩服你的勇气的,你说万一你开上高速公路,到时候可就不是损失一辆车、伤亡一人的后果了。”
陆澄泓头抵着车窗玻璃,疲惫的笑了笑。他面相本来就讨喜,这样的愁容更容易引起小警员的同情心。对方特地将他送到小区里,帮他提着医生给的伤药到三楼家门口。
“谢谢,您辛苦了。请早点回去休息吧。”
陆澄泓真诚地道谢,本来想请对方喝杯茶提提神,后来觉得会耽误别人时间,进去拿来几颗薄荷糖。
小警员虽然有通过社交平台听闻这‘陆澄泓’的事,但他纯路人并不追星,职业习惯也不会让他轻信网络信息。
经过这短暂时间的相处,他发现陆澄泓这人整一个根苗正红青年,虽然看起来阴柔了点,但说话交谈的时候又很有底气,谈吐不凡进退有度。根本不像是网传的那样恶毒放浪。
更何况,哪有个被包养的明星还住这小居民区啊。开的车也是他们普通人家的款式啊。
“原来你也吃这个牌子啊,我小时候就超喜欢的哎。”小警员高兴地收下糖果,“我也谢谢你了,对了,最近我们还会联系你的。到时候麻烦陆先生你再来一趟警|局了,还有,别忘了去坑保险公司一把。”
陆澄泓被对方逗笑,笑完他才发现自己之前的十几天里到底过得有多紧绷。转折点,似乎正是他被守护神救下的那刻。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您。”他又轻声说着,像是对门外的警员,又像是对不知去向的狐仙。
开着门用屋内灯光为警员照亮楼梯,陆澄泓再关门后,手脚冰凉的瘫坐在地。他下意识的先找手链的玉坠,指腹摩挲着那光滑的表面。
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但他倒是真怕自己会突然‘醒来’,发现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美梦。
“你······还在吗?那个,那个·······”
他开口尝试呼唤着。
“狐妖、狐仙大人?”
遗憾的是,无论他再怎么呼唤,依旧得不到回应。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期待。青年关掉所有的灯,在漆黑的空间里他看得异常清楚。
从小他五感就好,尤其是听力以及动态、夜间视力,以前在家里的花园抓蝴蝶,他总是一抓一个准,树上跑过的松鼠逃不掉他的火眼金睛,父母都曾调侃过他像个野生动物。
在客厅褪去汗味、尘土味的衣物,他浑身赤|裸的走进狭小的浴室,面对镜子。
看着自己这张曾被捧为‘神颜’的脸,陆澄泓忽然觉得平平无奇不过如此,见过真正的‘绝色’后,已经没有别的人能再入他的眼了。
平滑白皙的肚子上留着几个淤青和擦伤,刚才被救护车的医生涂抹了药,然而此刻面对镜面,他却用手一点点将其抹去。
这伤是狐仙留下的痕迹。
那些疼痛,是狐仙给予他的存在证明。
“我们已经到家了。”
他莫名哽咽着说道,而后站在冷水下冲洗身体。
回房为自己盖上泛潮的被褥,明明身体各处都在叫嚣着休息,可陆澄泓却怎么也合不上眼。起初每隔几秒就会把手拿出被窝,注视着手中的玉坠,后来干脆举着手目不转睛地看着。
狐狸的眼睛,尾巴,四足,越看越富有灵性,并逐渐勾勒出惊为天人的脸庞。陆澄泓的心情起起落落,虽然回忆起一直以来遭受的磨难还是会黯然神伤,但却不会再压垮他了。
指腹一遍遍摩挲着玉坠,直至黎明到来,他才昏沉沉的睡去。
只可怜几乎整晚都被‘骚扰’的陆柳鎏,在玉佩里不知如何是好。
全身都被摸了一遍遍的,还故意停留在他尾巴和【哔哔】处,这儿子三号可太操蛋了。
【陆柳鎏:666!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啊!震惊!某狐仙误入人间,竟被无良男子做这种事?!】
陆柳鎏已经习惯了对系统吐槽,却是自说自话的情形。但他从没打算停止。
听着陆澄泓渐渐舒缓富有规律的呼吸,陆柳鎏也在玉佩里唉声叹气。
各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是蛮可怜宝贝儿子三号的。不然怎么会才出来就给予一顿‘爱的教育’呢。
不过当时在崖边消失并非他本意,只是他一眨眼,就自己回到玉佩里了。看样子他还暂时不能长期脱离玉佩。
这几年来他有研究过,玉佩并非他真身或封印他的罪魁祸首,于他而言更像是个安全的培养容器。在玉佩里他精力充沛,但刚才脱离才没一会儿,他顿时虚弱得快失去意识。
可惜了,本来他还想再来一套组合拳的。非打醒这个小少爷不可。当然,渣男和妖|艳|贱货,他更要往死里打。太欺负陆家人了。
这还是陆柳鎏头一次对任务目标如此上心又护短,俨然把陆澄泓当做自己的‘陆家人’。不过该打的还是不能省的。
明天再收拾你。
陆柳鎏桀桀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