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赛首场, 是弗雷·哈罗德与凌天雀两位‘出名’人物的同台竞技,使得本就爆满的观众看台愈发拥挤,沸沸扬扬。
夏莉已回归裁判台,望向实时转播屏, 满眼担忧。
弗雷身边的男人面容刚毅, 气势凛然, 名为洛伦佐,是她以优异成绩提前参军的学长之一。
有他在, 弗恩本场稳坐第一是既定的事实。
视线一转,她紧盯那督促凌天雀热身, 行为怪诞的男人。
对男孩使用激将法成功,这足够出乎她意料。本来她应该阻止这场实力悬殊的竞赛, 为凌天雀也为凌禹诺。毕竟她各种意义上厌恶路加·金,但总不能让对方在眼前受伤。
可她更没料到, 自己竟被说动, 放任那男人上场。
与夏莉心情一样微妙的, 非此刻被迫下腰抬手左右跳的凌天雀莫属。
入场后有准备期半小时, 选手穿戴护具, 裁判说明规则, 最后小组间协商战术。正式比赛只有短短五分钟,除非两组分数持平, 才加三十秒。
对面候赛区, 他的对手弗雷悠然自得, 完全没在和洛伦佐讨论沟通。
凌天雀余光屡屡瞥向一旁, 路加早就偷懒躺草皮, 打着哈欠了。
在赛场被无数人注视,四面八方还设有摄像头, 凌天雀不好发作。他按要求完成热身,蹲下推了推自己搭档,轻声问。
“你要怎么跟我合作啊,到时候总不能、不能······我们分开胡乱防守吧。”
他好歹还是把逃跑换成委婉的防守。
嗅出小孩深深的自卑与退缩,路加甚是不满。
但挺身重锤人家脑瓜后,他没嘲讽谴责。
“你等会儿只要记牢我的话就行了。身心合一,呼吸应和外界,只要觉得自己能发射了,倒数三秒马上开嗓输出,然后咻——嘣!”
凌天雀出离愤怒:“你当我是火箭炮吗!?还能发射?”
“那可不么,人人心中都有一架火箭炮的哦。只不过有的人是个哑炮还敢趾高气昂摆出来,有的人是冲锋重型XZ-999超能新款,还羞答答藏在里面,半露不露,要伸不伸。哦,你要我给你现在环切一下吗?”
男孩琢磨了两三秒,小脸爆红,支支吾吾骂道。
“你流氓!没脸没皮!”
谁料对方双手叉腰笑得更欢了。
“嘎哈哈,我就是流氓啊。”
“你、你居然还承认?!”
“不不不,流氓都不承认自己是流氓的,除非是变态。”掌心重拍胸脯,路加自豪扬起嘴角,“是的没错,我就是变态。”
凌天雀一口气上不来,只想抽自己不争气的嘴。
裁判铃第一次响,凌天雀来不及反应就被拽着衣领,拖进无形屏障保护的竞赛区。
合法攻击中,触及对手四肢可得基础分一点,躯干两点,攻略招式与临场反应由全体裁判额外判定加分。
但比赛重心还是在两位学生上,为防止整场只有俩大人打得难舍难分,特地设立这么一项规矩——哪方学生选手成功使出决定性一击,即明显能在实战中置敌方于死地的,直接获得五点。败落组,立即出局。
全程有裁判仪器看护,各自佩戴护具。至少,无论哪方下手多重,都能留条小命。
凌天雀眼睛乱瞟,呼吸时缓时急,隐约又有气喘征兆。
赛场另一端,弗雷不禁觉得好笑。
“瞧他这模样,真是可笑。他真的是那个凌禹诺的弟弟么。”
他的搭档却未应和他的取笑。
洛伦佐敛声屏息,冷厉目光深幽而危险。
直到弗雷又看向他一问。
“那吉娃娃一样乱叫好动的家伙,你能打赢吧。”
任务被他完全交付给上将,而注视他口中的‘吉娃娃’路加,洛伦佐沉声评价。
“鄙人曾有幸与凌禹诺阁下交手,虽没分出胜负,但他的坚定意志与灵活计谋着实令人敬佩折服。他身边之人受其熏陶培养,亦是数一数二绝顶。”
这半道杀出的路加·金,几乎是反着来,散漫无序,毫无魄力。
听出其中意思,弗雷愈发不把那一大一小放在眼里,拇指向下又抹过脖颈,里里外外向无能者宣判死刑。
凌天雀脸色更不好看了。
在校期间,每逢带人恶整他时,弗雷都会做这动作。
瞅着少年手势,路加歪头,凑到凌天雀耳边。
“喂,他刚刚那下是在对我们吗?挑衅吗?还是问好啊?”
凌天雀点头,心不在焉。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路加决心不在这输给对方。
右边比着OK兰花指翘起,左边剪刀手食指中指并拢。
他摆着严肃端庄的脸,两手靠近合体,叉叉入圈圈。
洛伦佐:“······”
冷不防被画面污了满眼,弗雷一瞬惊愕怀疑人生,更别提已天崩地裂只想钻地的凌天雀。
在四位选手们看不见的看台上,则早哗然满座。
“那人是谁?学校居然敢放他进来和学生一起参赛吗?”
“居然敢在洛伦佐上将面前侮辱人,啧啧,看来要被抬着出赛场喽。”
诸如此类的言论不断,甚至连裁判台上也开始交头接耳。
通过大屏幕全程看得清楚,夏莉理智终于崩断,一把夺过话筒。
“请赛场上选手不要做无关紧要的动作!专心比赛!”
惊天怒吼不仅震得全场寂然,还让下方‘手势’变换的路加停顿。
‘三十八式’展示的愿望落空,路加失落一叹,“好过分哦,我只是想打招呼而已。”
凌天雀:“有你这么打招呼的吗!又不是在那种地方!”
第二声铃响,十秒倒数正式开始。
“十、九、······”
凌天雀心脏狂跳,脑中空白。
可他紧紧攥着的拳头,突然被人握住。
“做好准备。”
诧异转头,他身边的人正目视前方,嘴角上扬,狂妄笑容灼人双目,如同热烈焰火。
分明相貌不同,神态相异,他恍然间却看到兄长凌禹诺的身影。
耀眼的,可靠的,不由自主想去追随,交付信任。
“六、五·····”
刺耳嗡鸣奇迹消失,男孩怔愣仰望着路加,最终只能听见对方一句。
“做好准备,赢了这场比赛给你自己,给你的兄长,还有包括我在内瞧不起你的所有狗屎混蛋人看。”
“三、二、一,计时开始。”
“砰——”
轰然巨响刹那盖过提示,毛骨悚然的震动经地面与建筑传达,仿佛直达所有人脚底。
场下沙尘飞扬,洛伦佐两手高举格挡,后方右腿竟深深凹进地里。
透过乱舞纷飞的颗粒,他因所见神经一瞬紧绷。
路加高抬右腿,借势下压重比千斤,单腿站立身躯后仰却稳得离谱。更难以置信的是,他右手还扯着个晕乎乎的凌天雀。
开场一瞬就被压制,洛伦佐的惊诧完全不比周围看客少。
肌肉在哀鸣,双臂在强压下发麻发抖,而他无法动弹半厘。
只要松开哪怕一秒,身体便会碾成肉泥——这是他的本能与头脑同时告诫他的。
僵持数十秒有余,双方齐齐动身。
洛伦佐提膝扫向对方的支撑腿,挥拳迅如疾风,猛力朝人胸口追击。
惊天力道加上无人匹敌的钢铁之拳,强劲拳风凌冽逼人。
迄今为止,直面他攻击还能坐怀不乱的,屈指可数。
然而事态却一再超出他的预想。
提拎男孩的路加踮足后连跳,一串动作灵巧而慵懒,像只大猫曲腿落回安全地段,末了挑衅朝他眨眼。
上将洛伦佐收力站直,神色变换,目光深沉。
此人,绝非平头百姓无能小卒。
“你做什么呢?区区一个爱哭鬼和流氓,耽误那么久。”没看清瞬息的较量过程,弗雷还以为是上将出了岔子,不满谴责。
他正想从洛伦佐身后绕出来,却被扬手一拦。
“弗雷阁下,现在起请小心行事。”
劝告之际,他对面的敌手已压低重心,第二波攻势在即。
一股热流直涌天灵盖,男人肌肉再次颤栗却并非露怯,而是许久未现,斑驳生锈的战意。
“最好,不要插手。”
话音刚落残影掠过眼前,他凭直觉抬臂旋身,躲过两次致命袭击。
一次是瞄准他心窝的脚尖,一次是朝他甩来的男孩身体。
饶是淡定如上将洛伦佐,也不禁面露迟疑,迅速后退拉远距离。
只见路加步步紧逼,配合狂风骤雨般的挥拳踢腿,正欢快甩着人家小男孩,当流星锤武器。
‘武器’发出凄厉大喊。
“喂啊!你在做什么啊?!——”
天旋地转胃中翻滚,凌天雀难以置信。现在他右手被牢牢抓住,人上下翻飞,根本挣不开。
亏他刚才感动得不行!
路加一边有来有回同洛伦佐过招,一边哈哈回应。
“搭档战斗是两个人的事哦,小雀儿,和我一起加油,将敌人踹进坟墓吧!快咬紧牙!”
“你是要先送我进坟墓吗、呃啊啊啊!”
抗议未完他突然被掉换朝向,改成双腿被抓当大风车甩,头顶迎风一阵,飒飒凉进心间。
洛伦佐正欲挥拳,当下一惊。
变动猝不及防,武器还是活生生的小孩,他反应未及便被甩中,右臂碰脑门。
那边裁判吹哨,立即判定红方获一点。
这边凌天雀捂嘴眼含泪,愤慨喊破音。
“唔呃、我嘴里全是血了,你把我放下来啊混蛋!”
“所以我刚刚不是叫你咬紧牙关了嘛,上课不认真听就是这个后果啊,小雀儿。”
“我上课走神又不会死!”
······
早在路加把凌天雀甩出花来时,弗雷·哈罗德就已看傻了眼。
就这样被夺去一点,他更觉不可理喻,尖声质问。
“这、这什么鬼招式?就这比赛还能继续?”
场外两名小组裁判面面相觑,答不上弗雷的话。
虽然规则明确写道,成年参赛者不可对敌方学生有切实伤害的行径,但同组搭档之间,准则就很模糊了。
时间已过三分十五秒,两个身影缠斗至今总算又分开数米。
本想酣战一场,却因奇葩的甩人战术未能尽兴,洛伦佐破格在战斗中开口。
“阁下还是先放下这孩子为妙,否则伤到了他,对谁都不好。”
路加抬起手,晃荡着因脱力而软绵绵的男孩,完全不留情。
“这可不行,现在的小孩子啊就知道喊爸爸喊哥哥来给自己铺路,咱们那时候啊,可都是脸摔地吃着泥巴才学会站起来的。不让他们先吃点苦,未来垮掉的几率要比天高了。”
计时器开始最后六十秒倒数,比分显示2:2持平。
洛伦佐皱眉,一种微妙违和感在心间挥之不去。
而眼见时间所剩无几,输赢却未定,弗雷从平静到急躁,最后怒不可遏催促。
“你在干什么!赶紧给我解决他们俩!”
上将眉头皱得更深,不得不赞同起路加那番话。
时间数字闪烁,余光从艳红的【4:20】收回,路加咧嘴笑着露出虎牙,不再有任何保留,对洛伦佐一人释放滔天杀意。
“恶鬼,要来抓人了哟。”
浅笑轻声威吓,俯冲煞气腾腾。
注意力霎那集中一线,那种感觉无法用词汇描述,洛伦佐猛然吸气,后知后觉自己竟释放出信息素,空气中弥漫着浅浅雪松味。
除去情|爱方面的特殊情况,他们alpha只会在情绪激烈,或承受灭顶强压时被动释放。
但这一刻,原因明显是后者。
两相碰撞制衡赫然是开场的再演,他双手乃至全身承受的却不再是刻意收敛后的力道。
整场暴起沙尘,脚下的凹陷深度已达他半截小腿,单凭一脚就将他压制得狼狈至此,力量之霸道简直另热骇然心惊。
粉尘迷雾逐渐散去,洛伦佐咬牙硬扛着,偶然一瞥脸色顿变。
从始至终拽着男孩的路加,两手空了。
瞅见男人惊愕的脸,路加笑意更深,故意用空着的双手拉扯双颊,吐舌扮了个鬼脸。
十几米开外,弗雷·哈罗德拼命以手扇风,他伸长脖子想看最后到底谁占上风,心里不断抱怨着风暴太猛,差点将他掀翻。
“十、九、八、七······”
倒计时开始,他终于看清宛如定格的两名成年选手,也听到身后传出的响动。
属于少年的清越嗓音因咆哮喑哑,仿佛瞬间长成了大人。
尽管他下意识转身,却没能避开朝他下巴飞踹而来的双脚。
伴随怒号,弗雷·哈罗德被凌天雀笔直踢出数米,倒地不起。
“一!比赛结束!红方最后获五点,总分共七点,蓝方两点。”
凌天雀保持跪姿蹲地,急促喘气,望向晕厥的弗雷发愣,久久回不了神。
他,这是赢了?
被裁判握手高举宣判胜利,被曾经疏远的学生包围叽喳恭喜,凌天雀如做梦一般恍惚,最后在出口被夏莉揽住肩。
“天雀!你赢了!”夏莉难掩喜色,同时又蹲下为他查看,“你刚刚有没有哪里受伤?我马上带你去包扎。”
“我······真的赢了?”他还是不敢相信。
夏莉心疼又欣慰,握紧对方冰凉的小手点头,“对,你赢了。你自己获得了五点。无可挑剔。”
男孩彻底回魂,环顾四周。
若没有当时刻意的一丢,若没有赛前预告般的提示,他自己绝对做不到。
可奇怪的是,哪里都找不见刚才被他怒骂千遍万遍的身影。
凌天雀焦急追问:“他、他呢?”
明白是指谁,夏莉起身在人群中搜寻,却也疑惑皱眉。
之前一起出来的,怎么又不见了。
正想着金毛犬不知从哪冒出,轻吠着向她示意赛场。
二人没有迟疑,快步折返,终于在第一处通道口找到失踪的路加。以及对方面前的洛伦佐。
“请你再考虑一下。”
“我知道这可能太突然,但鄙人并无恶意,只是恳请你不要拒绝得那么快······”
洛伦佐声声恳求急切,完全没有赛场上的冷峻之色,狭小过道里,他就像座山堵在路加跟前,不让通行。
见此情景,夏莉莫名头疼。
“多尔学长,别来无恙。”
问候转移了男人注意,趁此机会路加一个滑铲从旁钻过。
“我突然想起来我袜子放火炉上烤忘记加花生酱了,再见!”
人影高呼着迅速消失在光亮尽头。
再看洛伦佐,挽留的手定在半空,怅然若失。
诡异场景中凌天雀小脑瓜转得飞快,惊觉自己发现真相后,他立马挣开夏莉的手,走到男人跟前警告。
“那是我哥的人,请你最好不要动歪心思骚扰他。就算你是哈罗德家的上将。”
面对戒备的男孩,上将深感无奈。
洛伦佐:“不,我刚刚不是那意思——”
凌天雀声音铿锵,义正言辞,“流氓都不会承认自己是流氓的,除非是变态!你是变态吗?”
洛伦佐:“······”
相处没两天小孩就被带歪,夏莉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赶忙拉过男孩道歉解释。
当得知路加并非凌家培养的士兵或仆从,而是凌禹诺的伴侣时,洛伦佐更是诧异,许久才消化掉这一惊人消息。
“没想到,这居然是凌禹诺阁下的······是我冒犯了,请替我向金先生转达歉意,还有。”
停顿片刻,男人诚恳请求。
“务必帮我告知他,关于加入诺登斯一事,拜托他再多考虑几天。”
夏莉平静应和,又与上将告别,心间却掀起骇浪无数。
‘诺登斯’名号鲜为人知,因为它是仅于联邦内的特殊部队,由全星际最精悍的战士组成,任务动向成谜,极少同其他部门打交道。就连她也仅是知晓其存在。
回忆着赛场上交锋的一幕幕,夏莉陷入沉思。
直到走出西校门,凌天雀碰了碰她手臂。
“夏莉姐,那是谁?”
不远处岔口,一名可疑分子身裹大衣头顶黑帽,见他们走来立即起身。像在等他们过去。
但没等夏莉质询,这人屁颠颠小跑过来,自曝身份。
路加:“那个汗臭大叔,没跟你俩过来吧。”
他说着东张西望,过大的墨镜频频滑落鼻梁,鼻子下贴着不知哪来的八字胡。
数次接触下来,夏莉觉得自己患了怪症。只要和这人沟通,她就身心疲惫。
“洛伦佐上将只比我大一届,和禹诺同岁。”她没好气道。
听到这路加放心松了口气,指尖玩着发丝,甚是骄傲。
“那就好。虽然我知道我很受欢迎,但我可是很专情的,生是小诺诺的干爹,死后投胎是小诺诺的崽。”
夹在俩大人之间,凌天雀默默仰头看着路加,蓦地拽住对方的手。
“那你能做我爸爸么。”
语气之认真,神情之期待,令夏莉瞠目结舌。
像生怕路加不答应,凌天雀吐话如倒豆子,豁出去般说着。
“反正、反正你以后肯定是跟我哥生活的吧,那就是在我家。我就是、想跟你学习,嗯!你比家里之前请的所有老师都要好。”
赞美向来是路加最受用的劝服,男孩才几句话他鼻子又翘上天了。故意问道。
“可是你哥不是最厉害的嘛?”
“才不,他、他就是一个蠢男人。垃圾!”
自己的评价被完美复刻,路加蹲下一拍大腿,嘎嘎笑出泪花。
“没错!事不宜迟,你新爸爸我就在这给你上一课,以后你看到像他这种长得好看说话严肃,西装革履皮鞋锃亮的,马上要知道这类人基本上个个蔫坏,根部开始从里到外烂透了。”
略一停顿,他有些惋惜捧脸,“其实刚刚那个大叔条件也不错的啦,就是身上也太臭了点吧,十几天不洗澡的味道,呕。早知道就先问他家家产有多少,嘿,等我踹了小诺诺,他就是我下家,去问问他缺不缺人。”
“哦,是么。”
“对啊对啊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小,气焰渐渐熄灭,向来无所畏惧的路加突然失去转头的勇气。
在他面前,凌天雀默默躲到夏莉身后,深得他新认爸爸的装傻精髓。而极力保持冷脸的夏莉,已快绷不住笑。
转身慢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长,当看见凌禹诺无波无澜的俊脸后,路加手心冒了冷汗。
“好、好巧啊,亲爱的。你也来开家长会吗?”
“家长会倒是没有。我只是听说,有人今天大展身手,消息都已经传到家里去了。”
一句话里,凌禹诺视线扫过两个低头的‘熊孩子’。
“哈罗德家的独子伤得不轻,机甲模拟的场次暂时延后。由于另一些事因,校方刚才通知每个监护人,立即接学生回家。”
这也是为什么他亲自开车过来接人。
“这么突然?”作为裁判长,夏莉自己都还没接到通知。
“还有······”
凌禹诺刻意拖音,仿佛绳索吊起某一大一小两人的心。但他只轻按男孩头顶,快速收手后说了一句。
“你这次表现得很好,凌天雀。”
等严厉批评反得到夸赞,男孩抬头,难以置信瞪大眼。
目光接触,凌禹诺却先不自在地别过脸,低声致歉。
“之前是我失职,没能抽出更多时间。今天也是,本来应该由我来陪你的。对不起。”
小手攥紧又松开,凌天雀也转头挠发,有样学样回应道。
“没事。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这对别扭兄弟间从未发生这等心平气和的相处光景,夏莉一时哭笑不得,退开半步试图让空间只留给这两人。
但她的好意,被某聒噪看客毁于一旦。
“哟哟哟,哥哥呀,这种时候你怎么可以只道歉呢,应该要痛哭流涕捶胸顿足,发自内心的忏悔啊。”
“啧啧啧,小雀儿你这弟弟也不行,就这?你接受道歉?你还没让他抱你举高高,约好一起去被放无数鸽子的游乐场、钓鱼、抓萤火虫,还有骑自行车坐后座呢。你傻了吗!”
与金毛犬蹲地近距离观看,路加分外起劲,一边塞着自带零食,津津有味。
完全忘了他刚才还是心虚后怕的一员。
良好氛围被破坏,凌禹诺不恼不怒,招手示意几人跟他回去。
向路边停着的车走去时,他又被死皮赖脸黏住。
“我就说了嘛,教育问题我最在行。亲爱的,是不是突然觉得我很能干,很迷人,很······”
熟悉的讨钱动作一出,凌禹诺淡然轻笑,反问道。
“这个先放着,我回家首先得问问你,踹了我找下家是什么意思?”
路加笑容僵在脸上,仰望蓝天开始装傻充愣。
“看!好大的飞艇,亲爱的我们蜜月就坐飞飞飞飞艇吧,四倍大的,你想在哪里用、哪种姿势、跟人家爱|爱都可以哦,尽情发挥!”
锻炼出了免疫力,凌禹诺白眼一翻,心情平稳。
与车门的距离还剩几步,不知来源的怪声犹如尖针,在脑中刺得满目疮痍。
常年积攒的经验让凌禹诺在枪声响起以前做出反应,一手揽过身旁人,一手掩护男孩和发小。
子弹他原本能躲开,可为所护三人,他硬是接下两发。
好在一颗偏移击中车身,一颗擦过他腰腹,并未贯穿。
“哥!你没事吧?!血、你流血了!”
因为矮小又被护在最下方,凌天雀第一个看见渗透衣物的鲜红,惊骇不已。
凌禹诺却无暇顾及伤势,立马将三人往车尾推搡。
果然如他所料,身后子弹如雨倾覆而下,密集打在地上与车上,宛若死神挥舞着狭长镰刀,步步紧逼。
“快躲到后面去!”
一声喊完,凌禹诺呼吸沉重,为紊乱的心律暗道不妙。
他甚至都没能撑住手,面朝下撞到地面,头晕目眩。
枪林弹雨中,夏莉拼命掩护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即使她有用随身携带的武器反击,却因不知敌人方位统统打水漂。
血色在凌禹诺一动不动的身躯下漫开,目睹最亲近在意的人生命流逝,夏莉遏制不住眼眶泛酸,无法呼吸。
当身体被巨大阴影笼罩,发丝被掀起的狂风拉扯,她终于得救,重新呼吸。但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因为路加·金在她眼前举起重达数吨的车辆,旋身甩臂,精准砸向对街高楼顶层。
那模样,仿佛像在抛接小球,轻而易举。
只是他用力过猛手被金属残片切割,半截小指不偏不倚,落在她边上。
夏莉倒吸一口冷气。
“喂、你——”
在她难以置信的注视下,人影像刚才抛飞的车,疯狂冲向冒烟大楼,以超出常理的姿态垂直于墙,向上奔跑,直达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