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路加向所有人说清他所谓的‘卖身费’, ‘陪||睡服务’时,黄昏已悄然而至。
所受冲击最大,伊尔久久不能回神。
“上次差点被你害死又留侮辱涂鸦的董事······居然还招待你过去,脑子真的没问题吗?”他挠头嘀咕, 怎么也想不通。
舜辉以前确实经营情||色|买卖, 这一人一狗半路杀出踢掉旧老板, 又过了段日子后才转成副业陪聊,主业坑钱的酒吧。
刚收留路加那段日子, 迫于生计他们仍按原来方法谋生。
但米洛尔那几人格外照顾路加,从不准他掺合进来。
可这路加·金脑子不知怎么长的, 躺床上闲来无事,把旧老板的珍藏影碟翻来覆去看, 无师自通摸索这门‘学问’,甚至热情奔放地招揽客人, 声称自己提供‘极限运动服务’, 想找人来练习。
当年有顾客不识好歹, 真付高价买过夜, 数量还不少。
最后是进了房间没了声, 次日出来人财两空惨淡裸奔, 自此在尼赫尔销声匿迹。
再后来,就演变成他们这仙人跳, 谋财又害命。
为此前来报复的人一波接一波, 搞得他这仅剩的alpha焦头烂额。
可最终, 路加又觉得好玩出面了, 并轻松碾压来犯者, 从此找到新的乐趣,开始不断在周围找茬······
事实与谣言在尼赫尔兜圈传来传去, 他就成了红狮伊尔,路加·金就成了尼赫尔最不能惹的疯子。
视线转回翘脚数钱的路加,伊尔仍满头雾水。
现在倒是有客人肯为这疯子真买账了。
结果呢,只是纯盖被子睡觉?
终于明白头尾经过,米洛尔脸上仍不见笑容,他按下路加点钱的手说。
“金先生,你还是尽早回去,跟那边结束这份合同吧。钱我们想其他方法再赚。如果他说要偿还已用掉的费用,我们这边就补给他。”
“哎?为什么?!”路加很不理解,“这么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我不去谁去?”
伊尔简直恨铁不成钢:“世上就没有真正的‘天上掉馅饼’,有的都是陷阱好么。”
路加不吱声,看了看米洛尔及其身后一众omega,发现他们眼中透露的是相同的意思。
他不禁瘪嘴,拍桌固执道。
“那就——我不入陷阱谁入陷阱呗,反正掉坑里我还能爬上来。”
见他冥顽不灵不讲理,伊尔顿时火冒三丈,起身语气强硬。
“我说你到底是多蠢多缺心眼才会相信一张纸签下的合约?算我求求你,把脑袋里的水放掉一点,不要老想着能赚大钱!万一他其实是想报复你呢?万一他对你有所图谋呢?你别忘了,就是因为有他这种利欲熏心、残酷无情的企业家,我们才会被逼得步步退后只能逃。更何况,他身后牵扯的还不止一个金霁集团,是联邦内部!”
被突如其来的斥责震慑,路加呆住数秒。
他先是沉默,而后慢慢挤着五官,眼眶泛红,委屈得像是下一秒要当场暴哭。
然抽噎着还未见眼泪,除伊尔外的所有人便将他团团包围,一边对他柔声安慰,一边向伊尔冷眼谴责。
“别难过金先生,你做得很好很棒。不要听伊尔这混蛋瞎说!”
“今天是不是没睡够又导致脑萎缩了?伊尔,你得赶紧先上楼去睡觉啊,就这样一觉睡死,永远长眠。金先生别哭,你不是说了哭会变丑的么,你这么好看的脸不能变丑的哦。”
“是啊,金先生你不要理他,伊尔说话就是放屁而已,你当刚才那一通是屁声交响曲,昂。”
······
孤零零伫立人群外,伊尔感到冷冰冰的霜雪在脸上拍。
无语至极,他仰头悲愤。
“你们这群人——差别对待得太过分了吧!”
懒得理会心灰意冷的伊尔,米洛尔紧搂低着头的路加,向对方解释。
“我们也是担心你,路加,我们都知道你不肯离开这,而虽然你是世界第一厉害的,但如果面对一大群恶心苍蝇围攻,还是会不舒服的呀。”
伊尔颓然倒在高脚凳上,最后一次万般无奈地提醒。
“你别跟他用这种不痛不痒的形容,太惯着他,才是真害他。等我们走了,到时候他怎么死都不知道。天天就往外面跑闯祸,到处惹人。”
不用米洛尔回复,周遭几个omega们齐声道。
“没有金先生,当初最先死的就是你了。”
伊尔:“······”
伊尔无法反驳彻底投降,偶然一瞥,却发现以手掩面难过哭泣的人其实正偷笑他。
火苗上窜又马上熄灭,认清现实的他选择无视。反正就算他指出来,被指责嫌弃的还是他。
“我说,你们真的都不——用——担心啦。”路加玩得差不多,终于抬头伸手,左右揽住omega们说道,“捏苍蝇的水平我数一数二的好。再说,那个大老板自己腹背受敌前后夹心,才来不及恶心我呢。我都问过他好多次要不要真上||床服务了,他竟然拒绝呢。”
说到这路加幽怨哼哼,“还敢拒绝我。没长眼的狗东西。”
对此,米洛尔只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应该是前后夹|击吧。”
阶梯上传来金属轻巧触的声响,机械金毛犬一溜烟奔到路加脚边。
“路加,你的看板娘二号刚刚醒了一下。”
经它一说,路加总算想起真正目的,从沙发上跃起直冲楼下。米洛尔亦步步跟上,说着这两天照顾那名褐发omega的事。
因手术进行得粗暴,术前有遭殴打,本身脆弱的omega数次陷入濒死状态。
好不容易稳定又开始发烧,后来还是机械犬找来强效药,才终于撑过第一晚。
至于那稀少的药从哪来,深知主宠是一德行的众人就选择不想了。
病患安顿在四楼房间,此刻正输液昏睡着,小脸惨白,冷汗直流。他像是被梦魇纠缠,眉头紧锁,呓语不停。
看来是醒来没多久,又晕过去了。
路加没照常踹门,反而轻手轻脚蹲在床边,将瓷器娃娃般的人打量一遍。
最终,满意点头。
“嗯,够好看,能做看板娘。”
金毛犬不知何时趴在他身边,悠悠唱反调。
“等会儿别还没养好伤就先被你吓跑了。我看他可能不是这的人。”
“嗯?你什么意思?”路加不解。
“他不像被抓来的苦困难民,双手非常细嫩,骨骼、牙齿包括颈部腺体周围,保护得十分完美。能出得起这钱的家庭,这几千公里找不出一个。”金毛犬尾巴拍地,又说道,“另外,虽然浓度很淡,但他身上残留着我需要的能源。不过成分很纯,像是实验室用的。”
路加认真听完,恍然大悟,“啊!这么说,以后我们这就要有高材生看板娘了!”
金毛犬没忍住挥爪,在他大腿上一拍。
“你怎么还想着这个。我的意思是,他的来历不简单。当然,出现在这被割腺体,更不可能是卖|身或被掳这种普通的原因。”
听罢路加似懂非懂点头,而米洛尔亦端着托盘进门。
米洛尔:“该给他换药包扎了,不然再感染的话,可就没药了。”
路加挪出空位,看对方娴熟且小心地替病患翻身拆纱布,不禁感慨。
“真好呢,小米你都没弄疼他。”
“那是因为以前在你这练出来的啊,路加先生。”米洛尔轻笑道,“而且,那会儿你明明伤得比他还严重,可却喊疼喊那么大声,我怕得动都不敢动你。”
“啊?有吗?你记错了吧小米,我难道不是一声不吭,钢铁坚强的么。”
“嗯是的,我记忆混乱,年纪大了得服老了。”
不放心追上来,听到这段对话的伊尔哀叹连连。
就是因为米洛尔他们一直以来这么偏袒溺爱,才让那疯癫小子在歪基底上越长越歪,变本加厉。
但尽管惆怅心累,他却深深理解这种偏袒。
当初,若没有这家伙出现,他们现在能活几个、活得像不像人都是未知数。尤其是对在尼赫尔被压榨|蹂|躏的omega而言。
想到什么,伊尔问。
“话说回来,你真要继续履行合同的话,那······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还留在对方家?”
路加转头,自信满满朝他比剪刀手,“我就请假回来吖。”
说得好像上班出游一样简单。伊尔腹诽着。
纵使满心担忧,他却不再多嘴,退出去将空间留给那三人一狗。现在看来,他们离开尼赫尔的计划又要一再延后。他或米洛尔他们必然是同样想法。
窗外夜色渐浓,路加枕着金毛犬犯困,只等他的新看板娘睁眼。
老天很给他面子,终于让那睡美人闷哼一声,缓缓撑开眼皮。
“哦!醒了醒了!”他迫不及待凑到对方跟前。
这omega一双琥珀色眼眸因失焦无神,意识模糊中瞅见路加雀跃的大脸,瞬间清醒想起身退开。奈何全身无力,只是脖子抬动。
见此情景,路加连忙制止并劝道。
“你可别乱动啊,不然你又死掉的话,我就没高材生看板娘了啊!”
金毛犬真没忍住,朝他裤腿猛地一咬。
本来就是紧张敏感的时候,这话说出去可不等于炸||雷么。
果然,omega虽然不动了,但却满脸戒备,一声不吭。
为防止主人再说错话引发误会,机械犬踏着毫无重量的步子,跳到床上解释。
“你被那群人追,就是他把你带回来的。你应该还记得,你向他求救了。”
褐发青年干裂的嘴张了张,紧锁的眉略微松动,似是认出路加,但仍无其他反应。这让路加又担忧起来。
“你不会是后颈被削,脑子坏掉也哑巴了吧,完蛋,那我岂不是捡回来一个蠢蛋看板娘。”
“······我,没哑。”
见对方终于肯说话,路加欣喜点头,示意人躺好。
“没哑就好,那么小可爱,你就继续在这养肥肥养白白,然后我再让你招待客人吧。”
一听招待客人,褐发omega神经瞬间紧绷,脸色煞白。
“他指的是,你骗客人买高价掺水酒和过期食品,必要的时候直接抽钱包,或偷听客人的秘密,拍下客人的羞耻照片,好让他长期勒索。”
金毛犬的注释又让他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他知道自己仍身处尼赫尔,这必定是尼赫尔随处可见的风月场所。
可为什么,这店里的业务跟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还想跟新看板娘培养会儿感情,路加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来电是备注名为‘眼镜小猪’的人,他爽快摁下接听。
“哈喽晚上好呀。”
电话那头,荆一鸣助理声音没了以往的沉静。
“金先生、麻烦您马上下楼跟我去一个地方。我车开来在等您了。”
“为什么啊?我今天放假!放假你懂吗?!就是专门给人出去约会打啵烛光晚餐最后浴室酣战一直到天明的!”
助理被吼声震得远离手机,却继续焦急请求。
“这次真的拜托您配合、不然、不然不止是我,凌先生那边——”
话未说完,挂断的嘟嘟声就让荆助理心中一凉。
可没等他缓过神,人影从天而降落至他面前,惊得他连连后退。
路加手里夹着金毛犬,朝楼上大喊。
“小米!——你们帮我照顾好小可爱,我出发继续赚大傻子给的卖身钱了!”
楼内窗户接二连三探出人向他挥手应声,他亦自觉坐进后车厢,催促起呆住的助理。
“快出发啊,别耽误我赚加班费!”
总归是完成了任务,助理顾不得其他,立马上车让司机发动,同时也向路加解释来意。
白天郝元祺一事发生后,凌禹诺为要着手处理并展开调查,动身前往更南部的秘密营地。在那,安置着他几年来培养的专属武||装队,绝大部分人脉亦位于那片区域。
他则留在公司,交替对方工作。
可偏偏就是今天,凌家某位不可违抗的存在直接向他下来通牒,限他今晚八点前,必须把凌禹诺突然冒出的‘伴侣’带回老宅。
“谁呀?上次那个皮笑肉不笑,看了就想揍的猪皮绒吗?”
荆助理思索片刻,才意识到是指凌文荣。
他不禁摇头叹道,“如果是他的话,那还好。”
发出指令的不是别人,正是凌家那座大山——凌钰荣老元帅。
夜幕下车如流星飞驰,这次荆一鸣特地换了辆车,让路加远离晕车境遇,安好来到凌家老宅。
可说是老宅,远处山顶到山脚湖泊,都是凌家的地盘,警戒线一圈有士兵站岗,佣人和主人汇聚在灯火通明的庄园。
今夜应是有一场盛大的派对,热闹非凡。
进大门开始,路加和金毛犬的脸就黏在玻璃上,下不来了。
“这个狮子石雕好大!以后我也要在我房间放一个。”
“房间两只脚踩下就没空地,这事你想想就好。”
“那那那!那放我们店门口,哦豁!再加个这样的喷泉——有女仆!他们真的穿女仆装!”
······
听着一人一狗进行着无力吐槽的对话,焦急等待凌禹诺回复的助理愈发担忧起未来。
没凌禹诺在,他更约束不了路加·金,天知道让这人跟老先生见面后,会发生什么星球相撞般的灾难。
车在士兵和仆人指示下驶入停车场,助理抢在路加跳车之前说道。
“金先生!等会儿您一定别乱跑,请按我指示走。还有,我会提醒在场有谁。”生怕人没听进去,他又强调着,“拜托您,说话做事三思后行。也算是为凌先生。”
万一被凌元帅发现合同情人的事,让老人家大发雷霆是轻,气得病情严重才是完蛋。
被食物香味吸引,路加嘴里口水直流,眼睛已经飞到远方。因此,他回应极其敷衍。
“嗯嗯噢噢,我知道了。”
荆一鸣:“······”
助理忧心忡忡,只好走在对方身侧,跟牢盯牢。
凭借一张脸,荆助理无需请帖便可抵达最后的花园会场。
可微笑的老执事仍拦下了他。
“好久不见,荆先生。凌少爷今天没来么。”
对方明知故问,他也客套回复,“先生因公办事,所以由我替他送客人过来。”
执事和蔼的目光转向探头探脑,被香煎猪排味吸引的路加。
“瞧我这记性,真的越来越差了,请问这位客人是?”
“这位是路加先生,是凌元帅亲自传令邀请,命我送他来的。”荆一鸣上前半步,压低声音。
执事会意立即让开,并欠身行礼。
“原来是元帅的客人,恕我无礼。两位快请进。”
成功到场也未引起瞩目,助理松了一口气,朝人少角落走时小声提醒。
“今晚元帅邀请的都是家族中人、亲密伙伴,诞辰快到了,他们很多人会提前到访的。现在不是我们抛头露面的时候,路加先生,您先跟我去见一面凌元帅——”
转头看去,身侧空空如也,荆一鸣的心亦空荡荡,接着被绝望填满。
在四周来回寻找,那对主宠的影都没有。
可怜心力交瘁的助理一拍脑门,无声呐喊,向远在他乡的凌禹诺赔罪。
此时的路加浑然不知助理有多崩溃,好奇心爆棚的他早弯弯绕绕,扎进了太太堆里。
他们多是omega,着装华贵,妆容倩丽,名贵的宠物猫狗抱在怀里,交谈温言细语,好一片百花争艳。
现在不少人都围着名红裙女omega,赞叹着她怀里慵懒富贵的银毛猫。
“你的阿佛洛狄忒是纯血种的吧,好少见啊,形状这样完美的脸形。”
红裙夫人礼貌回赞,“那还是不及你的俄刻阿诺斯威猛,我其实一直很想养这样罕见的军用犬,据说像人一般聪慧。”
“哪里的话,他在我家啊调皮得很,我特地给他定制的柔丝坐垫,咬坏好几个呢。可是他又只喜欢这种。”
······
路加在人群外,边揩蛋糕奶油边听着他们谈论,最后忍不住笑出声。
“噗嗤嘎哈哈嚯嚯嚯——”
他的笑声在祥和的小花园里显得格外刺耳,他也顿时成为焦点。
虽然随性到处乱跑,但他仍铭记要‘低调少惹事’的叮嘱,当即把奶油擦桌上,抱起金毛犬转身往外走。
“哎呀,你不是才拉过嗯嗯就要去了啊。”
机械犬非常不满,但被迫应和。
“汪!”
“真拿你没办法呢,阿耶斯托斯福斯机叶菲琳洁丽那比巴卜不。”
“汪汪!”
谈笑风生的夫人们表情僵滞,为这无法形容的狗名发怔。
一路走去,注视自己的眼睛却只增不减,路加又拍打着爱宠脑门教育。
“下次你再这么调皮不管好自己的肛||肠,我就不带你出来了,阿爸斯耶斯福托斯战斗机。”
机械犬忍无可忍,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音量谴责。
“你这名字编那么长自己记不住搞什么。”
“没有呢,啊啦啦啊比比不,你忘了吗,我给你起了好多很适合你的名字呀,一天一换,狗屎。”
“你才是狗屎,我都没有排泄系统。”
“你就是狗屎。”
“你才是狗屎,哦不对,我可看过你以前早上马桶忘冲的东西,那应该叫牛粪,巨牛牛粪。”
“你他丫的才是牛粪!”
“你是牛粪。”
······
越走越远,争吵却越来越响,即使无人知晓路加来历,无礼粗俗四字早已在众贵客心中与他彻底挂钩。
偌大花园共分东南西北中,配备枪械的士兵在每条大道上站岗,幽幽小径则轮流巡查。
这座华美庄园,赫然成了戒备森严的堡垒。
但对于没见过世面的路加来说,却是诱惑力十足的冒险场。
他埋伏花丛目送一列列巡逻队经过,终于按捺不住,亢奋询问搭档。
“你说,我现在跳出去大喊‘打劫!’或者‘我要暗杀那个糟老头!’、之类的会怎么样。”
金毛犬趴在他脚边,乏味懒散地打哈欠。
“我懒得跟你解释,反正,你要这么做就别把我带上。求你忘了我。”
“那不行,你我可是共进退,同生死的搭档。我怎么能抛下你!”路加义正言辞,“要死,也是你先死。”
金毛犬沉默,用那半截金属尾巴狠狠甩向对方脸颊,以示友好。
他们插科打诨没多久,道路尽头又传来了脚步声。
来者步伐有力,能听出底盘很稳,而且不像是一群士兵。
估计是某位客人。
声音愈发接近,路加伏底身子躲向更深处。肚中咕噜作响,他终于有转回中心花园的念头。
回去先抢一盘香草煎牛排。他咽着口水决定。
然而五分钟过去了,过道上的人还在这来回踱步。
十分钟后,对方干脆停在他藏身之处前头,一动不动。
觉得事发蹊跷,路加与金毛犬互换眼神,小心翼翼探出头偷看。
怎料,竟与冷眼俯视,紧盯他们的老者目光相撞。
老人满头花白灰发梳成整齐服帖大背头,一撮羊角胡更衬得脸庞刚毅,棱角分明,尽管身着宽松常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逼得人不得不露惧臣服。
只可惜,他跟前一只是跨物种的狗,一个是无法接收正常讯号的非常人。
面对气度不凡的老者,路加直接蹿出花丛,头顶花瓣树叶,自来熟打招呼。
“晚上好啊老头子,你也出来晒月亮么。还是跟哪位美女有约,噫——我打扰你了?”
老者嘴唇微动,没回应。
左右环顾见没人,路加特地凑到对方耳边,说起悄悄话。
“我偷偷告诉你哦,我现在超——紧张的,有个超级老超级凶超级有权但养了笨蛋儿子和傻子孙子的老头叫我过来吃完饭,给不给我饭吃还不知道。你说,我要不要见面的时候先抱住他的腿哭。”
语速飞快断句少,老人居然跟上他的思维听明白了,并终于开口道。
“你抱他腿哭做什么。”
路加叉腰,疲惫一叹,“装可怜啊,你不懂吗。只要我装得够可怜,他就骂不了我。”
老人抿嘴,嘴角短暂弯曲的弧度像极了微笑。
他又问。
“哦?你为什么这么想?”
“像他这种早年丧妻,中年丧女,好不容易找回来个爱作妖小儿子却又舍不得丢,现在孙子翅膀变硬想单飞还伸长手管的,肯定是缺爱缺人哄的空巢老人。呜嘿嘿,这种时候出现我这么可爱惹人怜的‘小宝贝’主动撒娇,嗯哼哼~”
得意十足说着,路加掏出块不知哪来的镜子,边照着边奸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听着他的话,装狗中的机械犬频频投以询问目光。
凭它对主人的了解,这百分之九十八是准备付诸行动的实话。
剩下百分之二是算作对方说过就忘。
臭美完收起小镜子,路加又面露纠结。
“等会儿,万一他要认我做儿子怎么办。我岂不是要跟小诺诺诺抢家产了。不过跟那个猪皮绒挣倒是可以。”
老者摇头宽慰道,“这你放心,家产我暂时不会定给任何人的。”
路加:“噢~~是吗,那就好。”
安心拍打着胸口,路加保持笑脸,缓缓垂下手。
再度与这位威严老人对视,他一向任意妄为的笑中多了一点尴尬。
但,真的只是一点。
路加:“那个,嗯······您缺抱腿给您哭的人吗?喜欢啥样哭的,您随便挑我都能哭得给您满意。梨花带雨?嚎啕大哭?要动作设计都行啊,侧空翻三周半芭蕾落地滑跪甩头哭!”
怎么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反应,老者一顿,继而双肩颤抖侧过身,终究还是没忍住放声大笑。
没几秒后,笑声戛然而止。
原本还精神十足的老者双颊干瘪,像突然被抽干血肉,化作骷髅,痛苦而狰狞地倒地。
这把路加吓得一个激灵,想也没想双手举起人开始和狗狂奔。
“呃啊啊啊啊!祖父啊!小诺诺诺祖父你可别死!我还没从你这拿到红包啊!——”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钱,快去找人救命,不然我俩都得被打成筛子,脑袋砍下来挂大门。”
“你倒是帮我找地方啊!”
金毛犬双眼发亮迅速扫四周,很快锁定一幢隐秘房屋,开始带路。
一人一狗奔跑速度非比寻常,途径数个岔口大路,同他们擦肩而过的人先是感到脚边有怪风吹拂,随即目睹一个‘高速可疑物体’闪过,伴随着他跌宕起伏的呼喊高音。
警哨声顿时响彻上空,一处应一处。
“有袭击者!追上去!”
“前面的人站住,马上放下你手中的武器!”
······
有人奔跑有人发动军用车,天上巡逻的隐形机打开大灯,组成浩浩汤汤队伍只为追上前面快到只剩残影的‘袭击者’。
路加几乎是拿出抢肉吃的力气前冲,快到忘记看脚下情况,于是在楼房门槛一绊,瞬间失衡前倾。
“让我摔倒、想都别想!”
因莫名冒火而怒吼,他在半空扛着人空翻三周,曲腿缓冲,屈膝跪地,在光洁的大理石板上一路向西,滑至医生模样的人面前。
横空出现惊呆一众医护人员,见他稳稳高举的人竟是昏迷的老元帅,更是惊慌失措。
抢救要紧,他们顾不得身份不明的路加,连忙接过老元帅,将其推进房内。
而一直到那群士兵冲进门,路加与他的狗,都保持趴地喘息,吐舌散热的姿势。
他心有余悸的保证。
“我下次,呼······再也不随便乱说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