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玉亲眼见路加应付各路人马, 游刃有余,凌禹诺的忐忑总算消退几分。
但在这是非之地,再加上他们虚假的‘恋人’关系,仍不宜久留。
因面朝外, 路加第一个发现凌禹诺的到来。
他起身直奔对方, 紧紧抱住人手臂。
“我可爱的小诺诺, 你终于来了吖~你让你的小布丁一个人在这里等那么久,你要赔我, 哼!”
娇嗔语气与方才的狂放截然相反,动作亲密粘腻逼得凌禹诺差点忘词, 不知如何接话。
面对一众紧盯的双眼,他终究没推开, 而是微笑手挽手,诚恳道歉后附耳低语, 像在说见不得光的甜言蜜语。
凌禹诺:“你说话稍微正常一点, 要么保持安静。”
路加捂嘴噗嗤偷笑, “我一直很正常啊, 明明是你有问题, 动不动就叫人闭嘴别动装木头, 一点都不可爱也没情调,你难道喜欢干|死鱼的类型?再这么严格, 我就要改叫你小诺诺诺了, 罚你只有名字变得可爱。”
腔调阴阳怪气, 凌禹诺一听便知这小心眼还记恨他。
然时间紧迫场合危险不好多言。
于是, 他伸手搂过人腰, 顺势转向喧闹舞池。
“这群人,每一个都心怀不轨, 有对我的,也有对你。我习惯了无所谓,但你不能被牵扯进来。因为一旦上钩被他们咬死,今后怕是插翅难逃。”
凌禹诺语速飞快,又生怕自己没交代清楚补充。
“所以你之后少说话,我会找机会带你离开,或让你先提前走。车就在外面,你上去后别再管。”
路加侧过脸,瞄向凌禹诺说话时的脸。
白皙肌肤映着彩灯,红蓝绿紫频频变换颜色。始终不变的,是男人藏于眉间的深深担忧。
作为能力超群,生活没心没肺只担心吃饭的乐天派,路加·金亦有着难以言说的秘密们。其中之一,便是他有时会突然无法理解别人语言。
文字知道,声音听见,却宛若与整个世界切断。
以往机械狗与他如影随形,能在他困惑时重述让他听懂。不过其中原理无法解释。
当搭档不在,他全靠感觉。
而此刻凭借依赖的直觉,他说出对方想保护他的心是真。且强烈胜于自保。
“你们这对小年轻你侬我侬,偷偷摸摸说什么情话不让我们听呢?又是大庭广众下互贴耳朵,又是情侣装扮的,比我们这准夫妻还腻歪。”凌文荣摇晃酒杯,朝他们走来。
凌禹诺转身,刚开口胸前冷不防被一锤。
因为毫无防备,他差点岔气吐血,也眼睁睁看着另一人抢话。
“讨厌啦你!想到新姿势这种事情、好害羞,晚上回去再说!”
周遭安静了一瞬,爆发出阵阵起哄调笑。
“看不出来啊,凌董事平日里冷冰冰无欲无求的,原来还对内真热情如火。”
“哎!老话不都这么说的么,表面越高高在上禁欲的,一旦开窍了,凶猛得连老虎都招架不住呢。”
“喂喂,这可不行啊凌大老板,你上班时间都在想什么。”
凌禹诺强忍咳嗽,无法为自己辩解半句,转头‘深情’与恋人对视。
路加一手捧脸扭捏撒娇,“那就说定了,先陪我在荣哥这玩够补偿我,小诺诺诺诺。”
凌禹诺:“······”
被叫做荣哥,凌文荣高兴得哈哈大笑,看起来对识相又有趣的路加格外欣赏。他不禁插话道。
“来,既然你的小布丁都发话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你不也能放松一下,省得越来越像木头没情趣。而且来都来了,你再走我可要跟客人罚你。”
一心一意逃离反被猪队友坑,凌禹诺最终沉着脸,坐到游戏桌旁。
他实在没心情假笑了。
“人我刚刚已经介绍过,这些都是我好友,洁雅一起来的都是你公司的人,小诺你应该有印象。”凌文荣背靠沙发,指了一圈座位。
偌大圆桌被侍者重新摆满酒杯,两到三人同坐一张弧形沙发椅,共有九人在位。
何洁雅罕见地没跟凌文荣黏在一块,左右是她美艳可人的女omega好友。
“我们正准备要玩下一轮新游戏,禹诺你来得刚刚好。”何洁雅手中洗着牌,探头对主位上的凌禹诺打招呼。
她嘴唇丰厚五官深邃,棕卷发垂挂与浅粉吊带相辅相成,勾勒出曼妙曲线。
然她视线尚未与凌禹诺的对上,一个身影迅速闪出,挡在他们之间。
路加脚踩沙发,他右手抓樱桃左手撑椅背,与凌禹诺面对面姿势极尽夸张。
“这樱桃是我家里自己带的哦,小诺诺诺你也尝尝,啊~”
凌禹诺:“······”
莫名其妙被沙发咚强行喂食,凌禹诺不禁脖子后仰,将人轻按回原位。
‘坐要有坐相’的严厉教训溜到嘴边,他及时改口。
“我不爱吃,买来是给你的。”
“真的吗?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哇~”
欣喜又感动,路加扑去搂住他脖颈,还不忘把樱桃塞自己满嘴。
可怜凌禹诺像被八爪鱼缠住,窒息无法动弹,哪里来得及理会别人。
搭话被阻碍,何洁雅面不改色,有说有笑洗完牌,便开始解说游戏规则。
‘一二三我做过你没做’,是抽鬼牌与另种整蛊游戏的结合体。
一副牌留下数字、字母与鬼牌,混进二十七张无字空牌,一轮九人必须各抽一张。
若抽到数字,则由最大一方说出某件自己没做过的事,所有数字小于他的必须诚实回答是否做过。做过的人得惩罚,喝下等量杯数的酒。
抽到KJQ,在数字难分上下,或皆为空牌时当新数字。红桃大方块,梅花大黑桃,KJQ递减,但都小于任意数字,罚酒数等价1。
至于鬼牌,则是整场游戏中的究极王者。
抽中它,能在游戏中提出任意要求,哪怕是任意改换顺序,阻止、命令谁受罚,乃至本场作废。
听完规则,凌禹诺不禁蹙眉。
游戏旨在出糗整蛊,迫使人灌醉难堪,果然印证他的不妙猜测。
“那我们按逆时针。我之后是安登,大家没异议吧。”
桌边无人反对,凌文荣率先抽出一张,是空牌。
游戏就这样正式开始,一圈抽取来井然有序。何洁雅抽到了最大也是唯一的红桃8。
“为什么我是2!”
抽到最小数字,路加怒不可遏,摔牌而起。
好在凌禹诺眼疾手快将他揽腰拉回,将闹剧扼杀。
“没想到是我起头。那我先宽松点,不然等会儿要被指责喽。”何洁雅思索片刻,抿唇在红桃牌上印下一吻。
“唔——我还没跟人深吻超过五分钟。”
这顿时引得满堂哄笑。
“凌文荣你不行啊,怎么能让嫂子过得这么无趣,婚后要逃你远远的了。”
“这是不到时候没发挥好吧,要是等那个期来了······”
被标记或药物临时控制后,omega通常不再敏感体虚,弱不禁风,体质会对应标记者有微小提升,以抵抗别人信息素的侵扰。也只有在释放期,才会对标记者渴求服软。
左右有意拿凌文荣打趣,他则笑着打断不堪的话题。
“你们别光顾着聊这事啊,先说自己有没有干过呗,别忘了在玩游戏。”
起哄声停,数字牌的人接连回应。
“很遗憾我没有哦。”
“我没有。”
“哎,我也没,我倒是想啊。”
对话题无感,凌禹诺现在才出声答道。
“没。”
“有哇。”
由于异口同声,凌禹诺起初以为自己听错,直到众人目光逐一聚焦到他这。
更准确的说,是他身边。
路加·金晃荡着两脚,自觉端起两杯酒一饮而尽,坦然补充,“其实是二十分钟啦,还是三十分钟来着的,太投入我都没仔细算。昨天晚上。”
放下酒杯,他忘我回味着。
“真的是,蛮横又霸道的,一直高强度冲击不停扫荡嘴|里,我塞牙缝的肉都被吸出来了,唉,好害羞。”
惊掉下巴的人包括凌禹诺。他忘了伪装,脱口而出问,“你、你跟谁?”
他可不知道昨天晚上有这事?
“难道你忘了吗,小诺诺诺。我们家的,全自动口腔清洗机。”
凌禹诺:“······”
前半句凌禹诺心跳骤停,后半句心肌梗塞。
最惊险的过山车都没这刺激。
凌禹诺:“那根本不算是——深|吻好么。”
路加双手捧脸撅唇,对他巴眨眼:“那你要教我吗?现在?超过三十分钟的?”
因莫名压力恶寒,凌禹诺迅速端起那盘樱桃,拔掉果蒂塞人嘴里。
“吃东西不说话。”他忍无可忍回应。
“哈哈哈!”目睹这幕的凌文荣捧腹大笑,感慨着,“连我们大名鼎鼎的凌禹诺都拿你没辙,怪不得怪不得。”
心灵上遭受打击,第二轮凌禹诺比之前还沉默。
盯着自己抽中的目前最大方块9,他头脑转得飞快,思考脱身对策。
“为什么我又是2!”情形再演,路加吹胡子瞪眼,不甘扭头,“诺!我跟你换!”
“哎,这可不行,”凌文荣连忙制止,“就算你们再如胶似漆亲密无间,也不能换牌作弊啊。”
与此同时,最后一位omega蕾贝卡亮出牌,“我是Q,看来这局要凌先生发话了。”
凌禹诺无心游戏,略微一想道,“我从没动手做过饭。”
话音刚落,他在桌下的右脚被重重一踩。正中脚趾。
剧、疼!
这下又怎么回事?
勉强控制住表情,他就听凌文荣谴责道。
“说谎可不对,小诺,我可听你的小布丁说,你天天在家给他做夜宵吃的。”
冒虚汗的凌禹诺总算明白一旁傻笑的家伙为何要踩他。
彼此信息不对等,要露馅了。
在他抵达前,想必凌文荣他们用尽法子在他的‘情人’口中套话。不管他们相不相信,他与路加·金是同居恋人。
而按路加·金张口就来不过脑的德行,恐怕早说遍各种毁他形象的恩爱事迹。
“抱歉,我厨艺欠佳,所以不太好意思说自己会做饭。”凌禹诺巧妙应对,偷偷抽回疼到发麻的脚,搂住眷侣的肩,“但他不嫌弃。”
“嗯嗯!我不嫌弃~”
路加顺势依偎,小鸟依人。
“两位感情好得真让人羡慕啊。”蕾贝卡赞叹,好奇地问,“不过路加先生,您在哪工作呢?也是金霁名下企业的员工吗,我都没见过你?”
她的问题,也代表在场所有不知情者的困惑。
能与金霁集团凌禹诺相识,定然非富即贵,再者就是了不得的隐秘大人物。
可这自称路加的古怪人他们谁都没印象。各自的消息网有限,亦查不明其来历。
“他是自由职业者,我偶然跟他有交集,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凌禹诺总算抢在前回答。
“哦?”凌文荣展现出极大兴趣,往前坐了坐,追问,“那你们这是认识多久了?你可别嫌我多管闲事烦啊,我这回是先替老头子打听,你总不能连他老人家都瞒着吧。”
祖父名号被搬出,凌禹诺自知敷衍不过,开口道。
凌禹诺:“我们在——”
路加端起酒杯,头往边上紧贴。可藏于对方身后的手,却直捏人家后背,硬是打断解释。
他那追念深沉的神情,看得众人一愣一愣。
“还需要问么。在你们出生以前,我们俩的命中注定的缘分就结下了,这种痴缠分离,遥遥相待的故事,真让人想配杯安戈洛。”
他手边确实又多了几个空酒杯。
路加陶醉舔嘴唇:“啊,一不留神又多喝了三杯,谁让你整天管着我,不让出门不让买东西呢,小诺诺诺。以后要对我宽松点哦。”
半小时不到已浑身上下中招,凌禹诺再度佩服起他的忍耐力,夺过对方酒杯。
“少喝酒对你身体好。”
他视线再淡淡一扫,空杯哪止三个。明明十几杯有余。
感情别人勾心斗角玩游戏,就这人光顾喝酒又各种找借口。
名酒安戈洛算是上乘烈酒,一般身体素质强的alpha也撑不过三瓶。他眼前这家伙恐怕早到上限了,还没醉也是神奇。
这会儿,路加凑到他耳边傻笑。
“这的安戈洛好纯,我店里都是兑水后又灌废酒的。既然他们请客,免费的我一定要喝够才能回去。”
凌禹诺无言以对。
“好了,既然这样,这局先作废重开。不过因为小诺的错误先例,我们必须加大游戏难度,用作警戒。”凌文荣打断了二人对话,提出新要求。
向职工要来简易测谎仪,全程佩戴。
金属仪器状如手环,中间闪烁蓝光,处于静待状态。
“说谎可不是优良品德,我们认真对待游戏,遵守规则,才是对桌上所有人的公平。”
作为提议人,凌文荣立刻佩戴表态。他的死党克里附和着。
“没错,现在若说谎被发现就加三倍罚酒。你运气可真好啊,凌先生,躲过一次惩罚了。本来要喝二十七杯。”
手环由凌文荣一一发去,他不知想到什么,眯眼笑着回原位。
动手洗牌时,他神态陡转,沉重叹道。
“你们不知道,我这外甥自小运气就好得没话说。我姐那事你们都听过吧,说是实验事故身亡,唉,其实是跟姐夫俩人不知怎么想的,竟跑到最危险的劣等区附近散心,结果······被那该死的匪徒所害。手指耳朵寄到我们家里勒索,按约定送去赎金,岂料别说是活人,连尸首至今渺无音讯。”
凌家夫妻双双毙命,曾是惊动举国上下的大事件。
当时报道称二人是在研究最新开发的秘密能源时发生意外,实验室爆炸。但参与讨论的人大部分不信真相如此简单。
“当时我家那老头子急得团团转,到处奔波托关系寻人。就他那铁石心肠一样的人,茶不思饭不想,头发一夜白了不少,我真是两边揪心。”
情真意切,亦扬顿挫,凌文荣不愧是说故事的能手,再加上爆炸性的揭秘,听众无一不是竖起耳朵,认真倾听的。
“等过去半个多月,连老头子都快放弃找了,谁知我这外甥竟奇迹般的出现,还是主动联系到他。在曾经的劣等区,现在的不可言说之地。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所谓不可言说之地其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禁区尼赫尔。
当然,它之前名声也没好多少。
而十多年前,年幼的凌禹诺到底是怎样在那生活的?靠的是什么?
“我这当长辈的,一直没能替长姐补偿照顾他,实在有愧。来,小诺,这一杯我敬你,我自觉不配缅怀逝者,但我和他们一样,希望你今后能继续受命运眷顾,一生幸福美满。”
探究,窥视,意味深长的打量,一时间凌禹诺又成为众人聚焦的中心,却不似往日,是被视作人中龙凤,个中翘楚。
凌禹诺一言不发,摩挲冰凉手环。
故事开始时,他早就在心里冷笑了。
这男人,自然不配缅怀亡者。
尽管当时年纪小,可他依然记得,当年到底是谁在他父母出发前兴致勃勃上门,分享一个看似绝佳又安全的新提案,说要趁祖父大寿准备一个惊喜。
对亲人没有防备,他父母答应帮忙在度假路上顺道去勘察。
于是,双双成为枪下亡魂,至今尸骨下落不明。
他在外逃亡流浪最终归家,回家当日他有意装睡,又目睹终身难忘的一幕。
这自诩长辈的男人,悄悄潜入房间他房间,确认真是他后露出恶意又惋惜的嘴脸,冷哼声阴冷如蛇。
‘竟然真活下来了’
自那起,他的生活中频频出现无法解释的‘巧合意外’。走路时会有车辆失控撞来,在训练场的专属仪器损坏险些叫他丧命,进军|校时就他的宿舍水箱内检测出毒素物质,差点导致他神经坏死······
一直到现在,到当下为止。
恶意仍于黑暗中紧盯他不放。
凌禹诺垂头轻笑,端起酒杯,再抬眸神色温和。
“我想,我并非被神明眷顾而幸运,是我父母在天有灵,庇佑我不受奸人所害,逃离歹人毒手。那两人行的端做得正,若有来生,必定会比那谋杀者圆满千倍万倍。您说是么,舅舅。”
没料到他会如此回应,凌文荣顿了片刻才与他互敬。
游戏在测谎仪上场后继续进行。
重开的第二轮抽牌结束,又是一人的怒吼响彻上空。
“为什么!!——”
路加瞅着手中的牌,难以置信。
“我又是最小的!”
凌禹诺探头瞟一眼,不由得感叹对方手气。
在一溜789中,唯独这人的2格外突出。
“那么,这次是我。”安登声音低沉,思索许久后嘴角扯动,“我从来没,玩过死人的头颅。”
暗黑话题马上引起何洁雅的不满,她嫌弃皱眉,抱怨道,“真是的,怎么尽出这种阴森森的话题啦,每回都是。我连杀小动物都见不得,哪里敢动这种晦气东西,过。”
“我也没有。”
“也就安登会说这种话了,你自己可别先骗我们啊。对了,我肯定没做过。”
······
清一色回答下来,又轮到凌禹诺两人这。
“没有。”
“人家这么可爱善良,绝对没有做过的吖~”
话音刚落,某种刺耳声响彻四周。
“滴滴滴滴!滴滴!——”
警报来自路加的测谎仪,蓝光成了高频闪烁的红灯。
没等别人追问,他就先小慌乱地掰弄手环,碎嘴嘀咕。
“妈呀,这真的能测谎的吗?!这么灵?该死,早知道我就直接说是了。”
众人:“······”
四周又陷入诡异的死寂,唯听警报声震耳欲聋,最终停歇。
大抵是次次下来已经习惯,凌禹诺内心诧异迷惑,面上风平浪静,保持相依的亲密动作。
蕾贝卡打破沉默,十分体贴问道。
“你是不是刚刚理解错安登的话了。玩标本头骨或模型,都不算的哦。”
路加连忙摆手,“没没没,人家绝对没理解错啦。真的就是之前,我去野餐时不小心就那样这样,嗨!谁知道他头那么容易断啊,但是光头摸起来,唔,手感还是不错,当球踢好顺滑——哎呀,这样说出来好像不太好哈,那我认罚,我喝酒吖。”
说完他特地看向凌禹诺,得到点头同意才欣然端出六杯,一一喝光。
若忽略刚才细思恐极的发言,他现在看起来是多么乖巧纯真的伴侣。
这场游戏,在莫名森然的氛围中继续。
一次次抽到数字牌,到第六轮时凌禹诺捏着梅花6牌角,内心咯噔。
虽然不是每次抽中最大牌,但每轮他必参与问答。
所有人中,只有他和路加出现这情况。
舞池吧台人声鼎沸,混杂犹如蚊虫嗡响,凌禹诺闷热感逐渐严重,没忍住扯松领带透气。
持8号牌的克里轻叩桌面,发话道。
“好,我要说命题了,我就正经点好了。我从没唔——在生意往来上耍手段,欺瞒过别人。”
作为抽中数字的一员,凌禹诺轻哼放下牌,心道果然如此。
这场游戏,就是专门针对他的。
从工作,私人生活,再到过去经历,无一不在令人厌恶的窥伺,试图找到他的破绽与弱点,以及深藏地|雷的‘禁区’。
但也是因为这样,才显得更为低级无趣。
对着发问人拉里,凌禹诺投以坚定真挚的注视,笃定道。
“我从没有过。无论什么生意往来都讲究诚信,我自然不会对我的客户有所隐瞒,刻意误导。”
有人不自觉屏息等待,有人目光瞥向他闪烁的手环,可警报始终如他们一样沉默,没有触发。
“果然是我们家的天才,老爷子花费半生心血打下的江山交给你,当之无愧。”凌文荣鼓起了掌,“还——”
然凌文荣一句话才起头,某个‘地|雷’先炸开了。
沉默的路加猛锤桌面,力道虽是最轻,也把周遭人吓得一激灵。
“为什么!为什么我又是最小的2!”
在沙发和凌禹诺腿上轮番打滚,他随即一跃而起,脚踩桌沿,直指对面安登。
“喂你,你等会儿必须抽得比我小!敢比我大,我就把你的纹身皮扒下来,给我最爱的小诺诺诺做皮包。”
被盯着后背发凉,安登·邦德文再也装不了孤僻阴沉,他急得眼睛发红,高声直喊。
“这我怎么可能控制的?而且为什么是我!”
路加·金理直气壮,不容反驳,“你看起来比较衰,最适合做垫背的了。如果我倒霉,那比我倒霉的人,必须要有!不然都统统陪我下地狱。”
简直蛮不讲理脑子有病!
一般情况下,谁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种冒犯话?
愤懑畏惧交织,安登下意识看向凌禹诺,期望关系中的支配者会管管那疯子。
谁料凌禹诺对他淡然一瞥,对路加柔声教育。
“你脚不能踩桌子,这很不礼貌。”
安登:“······”
不礼貌在这吗?!
眼看路加气势汹汹真动怒,何洁雅第一个站出来打圆场。
“路加先生,你别激动,牌都洗过了,顺序是不能按意愿改动的啦。”
对方瞪她一眼,竟真不追究了,如泄气的皮球栽倒,瘫在凌禹诺身上脑袋挨脑袋,轻蹭撒娇。
“真的不能吗?要是可以的话就好了哦,是吧,小诺诺~~搞得我都不想玩了。”
凌禹诺若有所思,余光扫向桌面。
因为刚才的捶桌乱蹬,空酒杯翻倒,使用过的纸牌凌乱散开。
唯独中央那一叠抽取牌,纹丝不动,整齐如初。
凌禹诺嘴角牵动,微笑一闪而过。
他轻拍对方后背安抚。
“当然可以。只要是你想要,无论什么我都会替你做到。”
像是被这话说动,不满抱怨的人微微一怔,脸逐渐泛红。
并在极度羞赧之下,挥掌拍向他后背。
“讨厌啦你!说这种话好让人亢奋把持不住的好吧啦!”
动作之大,用力之猛,竟使身为alpha的凌禹诺颠了颠往前飞去,扑倒一片空酒杯。
那全都是路加喝出来的。
酒杯似多米诺骨牌一一倒下,叮铃哐当作响。
最后不偏不倚,撞翻那叠纸牌。
见桌面彻底混乱,凌文荣神色微变迅速起身。但他却没能快过凌禹诺。
“实在对不住,我跟他这样小打小闹习惯了,让你们见笑了。”
凌禹诺咬牙强忍疼痛,眼疾手快收起桌上的牌,重新洗牌的手似蝴蝶翻飞,利落又漂亮。
新洗过的牌被他放回原位,他亦入戏转头,嗓音低沉舒缓,令人耳朵发痒。
“下次不能这样胡闹,知道了么,这次由我替你洗牌道歉,我们继续游戏。不然我可要罚你,回家后,单独的。”
路加陷在沙发椅中捂脸笑扭得像条虫,期待不已,“好~~单独的惩罚我嗷!现在我要继续玩了!”
看着这张没心没肺的笑脸,享受一词突然浮现于凌禹诺脑海。
但或许,更多是因凌文荣暗含愠怒的注视。
“来,舅舅,我们继续开始吧。”他装作不知道,摊手示意。
第七轮进行中,众人一张张抽完开始亮牌,除了凌禹诺的空牌竟全是2。
对此,还没表态的某位欣喜异常,肩膀因憋笑猛抖。
最后实在没忍住,叉腰狂笑。
“哈哈哈哈!你们终于都体会到我的感受了吧!”路加颇为得意,高高举手秀出方块9,“这次你们一个也别想逃,都给我喝。嗯,我该说什么好呢——”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绞尽脑汁,想到最佳命题的路勾起嘴角。
他往后一靠撩发翘脚,藐视目光如在天俯瞰蝼蚁,说道。
“呵,今天,我没穿内裤。”
虽然很不适宜,凌禹诺还是没忍住,捂嘴别过脸‘噗哈’笑出声。
这下可好,真没得逃。
除非他们谁也想当一个引人侧目的怪疯子。
圆桌旁七人面面相觑,一言不发但都尴尬端起酒杯。
觉得喝酒画面没意思,凌禹诺转头,视线在自己‘伴侣’腰下停留许久,忍不住问,“你不是都穿我衣服了么。怎么没把那也穿上。”
被问后路加更高兴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拍大腿,“啊哈、嘎哈哈!对呀,所以我、我穿了你的泳裤哈哈哈哈!”
“噗、咳咳——”
喝酒的凌文荣猛然一呛,咳嗽不止。
对此,凌禹诺第一时间给予关怀道。
“喝酒请小心点啊,舅舅。毕竟人生难以预料人心更难计算,万事皆是惊喜惊吓并存,稍微没把控好就极易失控脱轨。这是我多年经营以来的经验总结,希望对您有帮助。”
男人擦拭酒渍,笑容相比之前少了胜券在握的从容。
第八轮接着进行,这轮最大牌的,依然是梅花9路加。
“让我想想,哈!我吃饭从来没用过餐具!”
测谎仪压根没响,对他的质疑也失去意义,在咬牙皱眉灌酒的一行人中,持有空牌的凌禹诺悠然自得。
第九轮,路加·金看着自己的红桃9合不拢嘴。
“我就知道还是我。我已经想好了,我要说‘我从来没穿过衣服上厕所’。”
······
游戏如同被无形的手操控,凡是凌禹诺必定为空牌,最大数字非路加·金莫属,其余人只有喝酒的份。
桌上的空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增多,酒量差的几个omega已是昏昏欲睡,无法继续。最开始被灌过酒的克里,又瘫在沙发上不省人事了。
等不知第几轮,甩着红心9的路加如鹤立鸡群,再度狂笑。
路加:“哈哈哈哈!国王又是我!你们统统给我跪下舔鞋,这群猪一样的愚民。”
眼看对方盛气凌人但错得离谱,凌禹诺拽过他手腕提醒,“你弄错游戏了。”
仰头了会儿天花板,路加一哆嗦,点头嘀咕,“哦哦,对哦。不是这个游戏。那——那是要脱衣服了吗?我脱我脱。”
凌禹诺沉默,按下对方欲要解开衬衣的手。
他架起人,作势要离开。
“看起来他已经喝得烂醉了,恐怕今晚我只能让各位扫兴,先带他回家。”
“等等。”
不出所料,凌文荣叫住他。
“他醉了没事,我让服务员送他去休息室躺着。再说,我们很少有这样放松的聚会,现在难得兴致高涨,你不应该留下继续吗。”
语气不及最初委婉,强硬得气势汹汹。
而揽着神志不清的路加,凌禹诺也不再掩饰情绪,冷笑抬手。
手腕翻转,将他两指间的纸牌展示给剩下清醒的人。
小丑脸涂油彩笑容夸张,脚踏尖头鞋,滑稽地在行摘帽礼——他抽到了唯一一张,最大的鬼牌。
“Red Joker。很遗憾舅舅,您的热情和好意我只能心领了,谁让这位跳梁小丑好像在对我说,我这适应性差的人就该有自知之明,呆在合适的地方。”
指桑骂槐不避讳对方被激怒后的阴沉笑脸,他朝一众鞠躬示歉,搂着醉鬼离去。
踏进通道那一刻,才总算因安静氛围和新鲜空气得救,凌禹诺不敢松懈,反加快脚步往外走。
令他诧异的是,他身边的人忽然又步伐稳健,挣开他自个蹦跶。
“怎么样?我今晚表现很好吧,我们慷慨善良又富裕的凌老板,考虑一下。”路加摩挲着两指,讨钱的意图不言而喻。
确认对方眼神清明,凌禹诺收回手,保持半米社交距离。
他点点头,“确实,多亏了你,我才能发现那牌藏有玄机。”
那牌应是内含感应芯片的魔术牌,只会在洗牌切牌时根据外界压力大小、施力点,触碰次数改变牌面,质量外形与普通牌无异,可若一堆叠加,会因相互作用出现微小的‘粘黏’效果。
自家工厂不曾生产,但着手调查过类似商品,他很快联想到并使用成功,篡改牌面。
一听好像有戏,路加契而不舍凑近邀功。
“所以咧,我是不是超棒。所以那个、那个加班薪资——”
经过安检口取回手机,他们小声谈话刚好到大门口。
发觉外面有人影晃动,凌禹诺条件反射伸手一揽,继续扮演着亲密情侣。
并无情拒绝道。
凌禹诺:“算上你之前多次故意伤害我,我的精神损失费和药费,用你的加班薪资抵扣。而且,我可没听说过,哪个雇主会忍耐雇佣者对自己又踩又掐又锤胸口,恶言侮辱还诋毁的。”
再有下次,合同解除。
从中听出警告,路加一震挺直背,正经回话。
“好的老板,是的老板。”
若丢失这等绝妙的赚钱渠道,他可不亏大发了。
感应门缓缓敞开,门外景象顿时让两人双双愣住。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沙滩公路如今停满车辆,里外聚集着治安员与记者,水泄不通。
一开始还没人注意到他们,都围在岔路口附近,可后面很快有记者认出凌禹诺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震惊大喊。
“那是金霁集团的凌禹诺?!”
“什么?谁?”
“真的是凌禹诺!”
······
霎时间,人群调转方向,乌泱泱的一片涌来。
但在他们带着闪光灯和问题抵达前,恭候已久的助理一招漂移挡在中间。
“凌先生,快上车。”
荆一鸣焦急喊着。凌禹诺应声坐进后排,引擎同时发动,成功载着他们逃离这片‘丧尸大军’。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几辆车对他们穷追不舍。
在车里,荆一鸣疯狂抄近道飙速,喘着气道。
“那边刚才发生了车祸,虽然无人伤亡,但出事故的人正巧是谁您知道么。”他罕见对上司打哑谜。
凌禹诺眉头紧锁,“郝元祺?”
“没错。”荆一鸣遏制不住心中愤懑,“那件事后您让他回家长期修养,没想到他今天竟偷偷来公司。您前脚刚进,他后脚就到,我目睹全程,能肯定他是故意往监视仪器撞,但他却对媒体解释说自己的手因工伤不灵活。”
凌禹诺头隐隐作痛,捏着眉心轻叹,“现在更大的问题可能不再是他有没有故意撞车了。”
而是他被数量如此之多的媒体,目睹从清玉带着一个人出来,举止亲密。
说到这,凌禹诺才发觉身边过分安静,于是转头看去。
刚才精神十足,无法无天的人此刻捂嘴捂肚子,像只虾米蜷曲身体,脸色铁青。
路加:“唔呃——抱歉,我好像又怀孕了,是五胞胎,我马上要生了。”
凌禹诺:“······”
助理虽没吱声,但阴影发作心中惊恐,驾驶地车辆在道路上歪歪扭扭,行出一个妖娆S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