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古楼正对百花盛开的花园, 被无数交织的花香包围。
身处顶层的观赏阁楼,夏英哲跪坐于地,在矮桌上斟好三杯茶。
中间那杯被正对他的董梓玥取走,左右两杯却始终无人问津。
和一脸疑惑担忧的董梓玥对望, 他忍不住开口。
“那个······你们, 其实可以坐得再近一点。”
只见左边三米远, 陆景玉正襟危坐,笔挺的身姿有如苍翠松柏。他闭眼双唇翕动, 似是在念诵着什么。
转头再往右边看,十几步开外的陆柳鎏背对他们侧躺, 红衣散乱白袴撩起晃着腿,一个人在角落不知在干什么, 嘀咕发笑。
提出的建议被双双无视,夏英哲放弃试探, 无奈长叹。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此时距山洪爆发已过一天, 阳江高中的合宿照旧进行, 但允许不放心的家长将学生接回。
以家长名义接走董梓玥陆景玉两人, 夏英哲自然不是闲着请他们喝茶。
由于陆景玉的回归, 他要解决的问题性质变得与过去截然不同。也更加棘手。
曾经的他视陆柳鎏为打破游戏世界死局, 抵抗主脑恶意折磨的中流砥柱,因而有意以对方为中心, 干预着一切。
尽管这样一来他自己也无法算出, 哪怕只是预判全局的走向。但这其实才是他急需的效果。
既然连他这前系统都无法运算‘谜底’, 那么REa-Lis的主脑也交不了百分百正确的‘答卷’, 这将会使他们得到养精蓄锐的时机, 达到阻止REa-Lis继续剥夺玩家意识的最终目的。
谁料真正的‘答案’是他都不曾考虑过的。
含笑为闷头喝茶的董梓玥续杯,夏英哲又往左看去。
同那次消失前相比, 陆景玉的神态气质已愈发靠近一个他记忆中的存在。
游戏中,那名为淡化七情六欲,灵魂枯朽的安博明。
游戏外,是给所有人认定已被死神带走的陆明泓。
其实除去外貌身份与世界赋予的所有人生经历,他们以及999-1曾演绎的NPC都无比的相似。
因灵魂被惩戒而饱受摧残,逐渐丧失人类情绪这点,完全就是在映射着所谓的机械症候群。
其针对陆柳鎏的阴险用意,不言而喻。
担忧目光缓缓往右移,他对着那已将自己置身度外,光顾享乐的老祖宗连连叹息。
茶杯被用力放下,洒出几滴水的同时也拉回他的注意力。
“暂时别管这两人了。”董梓玥摁着眉心,语气强势,“既然他们不想‘开会商议’,那我们俩来。夏英哲先生,请你先回答我,为什么我还活着。还有,穆雪兰去哪了。”
曾被溺死过一次,又知晓凶手是谁,比起其他晕乎乎的同学老师,董梓玥清楚的记得暴雨来临时发生的一切。
混在自以为‘睡晕’的同伴中,她还没消化完所有事,就又被陆景玉的‘远房亲戚’接走了。
但她才不信,眼前这古董店古怪老板会是她听都没听说过的小表舅。
当下的夏英哲重回谦谦君子的模样,为人解释。
“你确实死亡过一次了,现在能活是因为他救了你的命。可以说是让你‘复活’吧。”说到这他向人示意墙角的陆柳鎏,紧接着,皱眉强颜欢笑,“至于你说的穆雪兰,她也是被他带走了。”
而且还不肯告诉他们对方给他藏在哪。
按这家伙的尿性,穆雪兰的待遇可能说不上惨,但肯定不好过。
沉默听着,董梓玥很快又问。
“那你呢?你又跟谁是一路的?”
为其犀利又莫名勇猛的态度哭笑不得,夏英哲正欲解释自己是无害纯良的好人,就见角落里的陆柳鎏翻身,咕噜咕噜滚来。
刚好停在桌子边,撑着脑袋打趣。
陆柳鎏:“我的好妹儿,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貌美如花,沉鱼落雁的宝贝女儿,你以后也要跟她好好相处哦。”
刚开始董梓玥真信了,难掩震惊地看向夏英哲。
董梓玥:“你、你是女的?!”
谈话被捣乱,夏英哲嘴角一抽不禁谴责,“陆、柳、鎏,你有时间在这说瞎话,倒不如帮忙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当着另外两个暂时不知情的人,他没说完后话。
即接下来,该怎么达成之前和REa-Lis的赌约交易,交付出一个与陆柳鎏别无二致的完成品。
游戏里给予他们的时间看似充裕,可外界数不胜数的人类玩家们恐怕等不起。
包括原属陆明泓,现在是陆柳鎏的身体。
既然REa-Lis主脑至今还没创造出完美的成品,那便意味着,因此昏迷失去意识的玩家,他们的身体正长期处在最低级的活跃层面。
若到最后器官衰竭,大脑缺少供养坏死,不再传达‘要活下去’的生物讯号,那他们一如报废的机器,没有再复原的可能。
心怀重重担忧,夏英哲着打量此刻不修边幅满地滚,笑容猥琐毁真容的‘猫妖’,他禁不住的想,像这样的成品若再造出来,那REa-Lis主脑亏大了。
又是毫无防备被人勒住脖子勾去,紧挨着身体耳朵相贴,慌乱的夏英哲忘记抵抗,差点撞翻矮桌。
身处似曾相识的被调戏局面,他却不能像处理暴怒一样很好的应对。
照旧脸红无措,思绪卡壳。
“宝贝,你——刚刚在说我坏话吧,难道你今天还不打算还我黄金?你一吨黄金都不给我,哼!你实在是坏坏。”
夏英哲:“······”
包含恶意的笑与这话让羞怯荡然无存,夏英哲深深吸气,抬手一巴掌盖去。
只可惜他没得逞。
在他推开陆柳鎏这张可恨嘴脸前,对方早已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轻巧落于木栏上。
“果然开会就是枯燥无趣啊,夏英哲领导,我突然想起来我家对面的商场清仓大甩卖,我刚好需要一打红裤裤过本命年呢,所以今天我决定辞职不干了,再见!”
“哎、你——”
不顾夏英哲阻拦,陆柳鎏干脆利落的跳出屋檐,故意踩碎下方几片琉璃绿瓦。
追去的夏英哲往下俯瞰,不见对方半点踪影,在这遍布属于他的结界内,他竟然还无法察觉其去向。
他头疼转身,终于对陆景玉产生点哀怨气。
没想到这陆景玉一回来,就用了不知何种方法让陆柳鎏直接恢复至八尾巅峰,现在只差找回那遗落世间的第九尾。
总而言之,这就相当于打开恶兽的铁笼,随它放飞自我到处作乱了。
视线与睁开眼的陆景玉不期而遇,夏英哲却被对方抢先开口。
“随他去吧。”
陆景玉眼中不见喜怒,撇下这句起身抚平衣角,朝他们点头。
然后也一声不吭走了。
夏英哲:“······唉!”
这时候是不是该感谢,好歹陆景玉走的是正门,还贴心轻轻地带上。
心累的夏英哲迎上最后一人的目光,突然说不出话。
“他们俩这是吵架?”董梓玥试图找到合适的形容,刚说完又自己摇头否定,“不,不像吵架啊。是冷战吗?我还以为他们感情不错的。”
至少跟‘妖怪陆柳鎏’相处的几天里,她是这么感觉到的。
“还有陆景玉这家伙,他知道要去哪么。”董梓玥边说边往窗外探出头。
这古楼花园不似她日常生活中接触的任何地方。
花香袭人,不见植株凋零腐朽,所见之处静谧宁和,仿佛融汇从古至今人们对乐园的憧憬畅想。一旦踏入其中,就再也不想回去了。
几次张嘴却又敛声,作为得到过真实记录的系统,夏英哲深知自己仍是一个旁观者,永远猜不透复杂而多怪的人心。
“谁知道呢。”他终究只能摇头苦笑,“他们俩啊,到底会去到哪里······”
微风吹拂满园红花,蝶形花瓣随之脱离枝丫,飘荡飞舞一路,最终在风停之时悠悠下坠,落在陆柳鎏的鼻尖。
仰面躺在一栋古屋房顶,他并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赶去抢大减价商品,而是撅嘴一呼气,吹掉那片红花瓣,继续望着蔚蓝天空发呆。
身体沐浴温暖阳光,猫的本性和疲乏感同时奏效,迫使他开始昏昏欲睡。
无论是在游戏外生活,还是在游戏内改换种种身份,他都鲜少有做梦的时候。但今日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他合上眼后,大脑竟断断续续为他编织起交错的梦境。
七彩颜料泼洒满整面纯白的墙,红色浓烈如火,蓝色深幽似海······
最后,人不由自主走向一望无垠的金黄麦浪,远眺前方的广阔草原,牛羊成群低头惬意啃食嫩草,露水凝聚于待放花蕾中,轻轻一抖,坠在手心。
不必求证就能知道,这是片丰饶而美好的乐园土地。
梦在日落时分画上句号。
温度骤降后的寒冷并未侵袭他周身,他人也不在露天屋顶,是间四面透风的紫竹小阁。
一桌一椅,被褥铺地,此外别无他物。
这极简的装潢与摆设,令他当即联想到某个家伙。然而轻嗅空气,耳朵微动,经他一番探查后,他确信这只有自己。
陆柳鎏撇嘴,下地走动着摆出嗤之以鼻的表情。
屋内昏暗未点灯,桌上摆着茶壶茶杯,似是专程备好热茶招待他。
他正好口干舌燥,于是毫不客气的往那一坐,脚翘上桌,提起茶壶对嘴准备喝个精光。
嘴唇碰到的第一秒他停住了,下一刻将其重重甩回桌上,他则起身站在桌面怒瞪茶壶,眼神凶恶像是要吃人。
壶盖崩飞几寸,里面盛着的哪里是清茶,分明是还冒热气的殷红鲜血。
原本是气势汹汹要翻窗出去,可刚跨出一步,他双眼眯成缝,眼珠左右转溜着打探。
半晌后他收回腿,转而拎起茶壶走到窗边。
“给你三下时间。我数到三不出来的话,我现在就把这玩意儿倒到外面去浇灌花花草草了。”
故意在这停顿片刻,他突然嘿嘿一笑张嘴。
“三!”
略过二和一,他作势倾斜壶身欲要倒光。
身后的阴影在这瞬扭曲浮动,走出一人及时按住他的双手。
不知是否刻意而为,陆景玉回避着露脸,夺下茶壶后他仍杵在这一动不动,固执劝道。
“喝了它。不要苛待自己。”
闻言陆柳鎏立即捏住鼻子,嫌弃得直摆手,顺便弯腰钻出被围堵的不妙空间。
“噫~你走开走开,谁要喝你的鼻血,里面肯定有你积蓄三个月以上的鼻涕鼻屎——”
陆景玉嘴唇微动,不言一语。
他只将右手袖子挽起,露出纱布包扎过的手腕。
伤口是才割不久的,为更好取血划下深深几刀,因而此刻还能渗出几丝殷红。看到这,陆柳鎏也无法再继续嘲讽下去了。
他看着那伤,陆景玉则望向他已经几分透明化的指尖。
“这两天的份你如果再不取去,你和他想要做的事,就只能一再往后延。”
没有起伏的冰冷语调阐述事实,亦透露着目前只有他们彼此知晓的秘密。
那天的山洪暴雨中,陆景玉之所以能如此神速地使他复原,是用自身之血将他饲|养。
而缺失第九尾的他若想今后一直维持巅峰状态,就必须从陆景玉身上源源不断的索取,直到他能将对方吞噬。
因为这个人,这个躯体,正是他那条遗落的‘尾巴’。
陆柳鎏跳上木桌翘脚而坐,难得说了一句正经话。
“这真是有你就没我,有我你必死啊。”
独自摸爬打滚的666宝贝还是如他料想的那般,仍旧过于单纯天真。
面对REa-Lis主脑真正的绝望之处在于,无论他们怎么反抗,周旋,盘算,它都如天对地、对渺小众生那般一览无余。
虽然意外和变化会是超出它掌控范围的,但‘世界’永远被它握在手中。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而易举。
如今,它已让这个世界给他,或者说他们几人摆出了一道无法抉择的难题。
设定让他和陆景玉成为终究不可共存的双方。
他若想活下去,就必须要让第九尾归位,否则流失的力量迟早将他掏空榨干,收集再多福业也于事无补,要像大河那样吞噬人魂更是加速毁灭。
陆景玉这枚‘天地锁钥’若想继续存在,以保证玩家夏英哲不会全盘重来,那他就不能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而是继续背负罪孽无限轮回,永不超度。
他们之中无论选择留下哪个,对于还在与主脑周旋的‘玩家666’来说,都是致命的影响。
那倒不是数据分析或记录这等层面的碾压,而是他最为担忧却又不得不让666面对的一点。
在他有意的引导同化下,从原来的系统成为人类夏英哲的666,该如何处理失去他或陆景玉后的情感迸发。
真不愧是深谙作弄人类之道的家伙。
为得到他作为成功模版,也为赢下赌约继续这场替换实验,它不惜大费周章搞出一道连它自己无法求解的算式。
桌上晃脚玩头发的陆柳鎏沉思多久,手捧茶壶的陆景玉就在这凝望多久。为保证离体|鲜|血的质量,他极力双手捂着壶身,试图让温度维持在那。
但等了一会儿他有所察觉,不禁声音放冷。
“我不介意帮你灌下去。这倒比你拖拉来得快。”
小算盘被戳破,陆柳鎏往后一躺,开始极力扑腾手脚。
“啊我不要嘛不要嘛~”
陆景玉刚想继续就被敲打桌面的人高声打断,抢过话。
“你怎么可以对我用灌这么粗暴的词呢?!我这么柔弱风一吹就倒的娇俏小美人儿,你就不能温柔点嘛!”
震动的木桌隐约有散架前兆,砰砰钝响和眼前的景象实在无法跟‘柔弱’,‘风一吹就倒’联系起来。
可看着这幕,陆景玉略微别过脸,抿嘴笑了。
天寒地冻如度春风,一刹那冰雪消融。
陆柳鎏眯眼端详着人,不真切的梦境幻象再次浮现,连带着另一个人的声音回荡耳畔。
——你看
——你看见那边的麦田了吗
——我不吃麦子,那其实对我毫无用处。可是你有一头漂亮的金黄头发。麦子使我想起你,当我思念你的时候,我会望着他们欣喜哀愁
——而我甚至会因为你,爱上风吹麦浪的声音
朝与陆景玉相反的方向转头,他目光追随窗外飞过的点点萤火,不可控制地加快眨眼频率。
爱。
似乎是遥远却又近在咫尺的虚无飘渺之物。
什么是爱,数据与记录会告诉他,文献和对无数人的采访会供他参考。
或肤浅艳俗,或深奥高洁。
可教会他成为‘陆柳鎏’的人,没有机会再告诉他答案。
看见两只萤火虫上下左右乱窜撞在一块,残影流光分不清虚实,他不禁肩膀抖动,挤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死去的陆明泓与后来活过来的陆柳鎏,从REa-Lis中枢消失的L-999与后来多出的999-1,到底谁才是真的,谁才是假的。
手突然被握住被迫摊开五指,掌中塞进温度接近人|体的茶壶。
“喝了它吧。”
陆景玉不再使用强硬口吻,低头看着他紧握的那只半透明右手,轻声说道。
“算我求你,不要······”
那手挣脱他,转而按在他心口前,致使他忘记备好的说辞。
“一次次取血实在太麻烦了,不如你现在就干脆把你的小命给我?毕竟比起分期取款,我还是更喜欢一次性收下大额,痛快挥霍咧。”
抬眸与眼神暗含挑衅的人对视,陆景玉点头没有迟疑。
“好。”
左右瞅着他,陆柳鎏忍不住语重心长道。
“你这是多想死啊,崽子哎,还是你欠了高|利贷了吗?驴打滚的那种滚滚利吗?别怕!爸爸帮你去抢了他们,从此以后我们放高|利|贷。”
一提起高利贷,陆景玉下意识就想到多次被讨债的夏英哲。
再对比他们俩差别巨大的待遇,他不禁开始同情对方。
摇摇头不再乱想,他终于肯将壶放在一旁,再次握上摁于他心口的手,帮其加重力道仿佛能破开胸膛。
“你若想要,那便取了去。”
一字一句没有分毫动摇,吸气沉声犹如起誓。
“这是我愿意的。”
“我愿意把他给你。”
“只给你。”
落日恰在此时沉入地面,仅有的天然光源消失那瞬,屋内的黑暗能短暂模糊视野所见。而面对正常的人眼,幽幽发光的猫眼成为处于劣势的一方,无法掩藏愕然震颤时骤缩的瞳孔变化。
待房里的陆景玉与外界一样,适应暗夜来临后的状态时,颤抖的猫妖已趴在他肩头,哧哧忍着笑。
因为看不到脸和眼睛,他有点跟不上这转变的速度,索性安安静静地等。
也不知道刚才那番话到底哪里惹人发笑,还笑得能冒出鼻涕泡又打嗝。
充当支架任人趴着,陆景玉放空大脑盯住那茶壶思索。他想,今天至少要把这血劝人喝下去。
却不料对方突然直起身退开,摩挲着嘴角,揶揄笑道。
“我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喝你血吃你肉呀,不是么?”
“你什么——”
有时候思维活络太懂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事,像现在他就因秒懂,耳根发烫心乱如麻。
“反正,你整个人都是我的、唔,我的尾巴,哎嘿那我除了要你的血肉,还可以——”
透明的指尖把玩发丝,陆柳鎏眼睛一亮,“把你欺负到哭,然后喝你的眼泪花!”
陆景玉:“······”
似乎对这个决定十分满意,陆柳鎏从袖中一掏,神乎其技的拿出一把巧克力棒,剥开来窸窸窣窣啃,腮帮子鼓起。
飞快咽下一半,他用那棒|子逗猫似得在陆景玉跟前晃。
“刚好啊,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齁得很,一边吃一边喝才解腻,嘻!你想吃不?嗯?嗯嗯?你想让我从哪边喂你吃?”
现在被恶意‘骚扰’着,脸颊攀升的温度反而得以回落,扶额的陆景玉哭笑不得。
他摇摇头欲要再提醒对方把血喝掉,衣领却被拽住往前一拉。
浓郁甜味经由对方之口,化在他的唇齿之间。
胸膛的起伏随交织的急促呼吸而逐渐激烈,木桌如湖上轻舟摇摆,荡起涟漪阵阵,轻抚莲花根蒂。
经他之手剥去的红衣,与翻倒壶中的红血同时洒落在地,抛之脑后。
此后以指腹做笔,欲念为墨,轻重交替在另一人身上描摹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