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必读小说>仙侠武侠>问镜(下)【完结】> 第049章 一剑灭法 一诺千金

第049章 一剑灭法 一诺千金

  灵明在他处,都是如此艰难,更不用提正在剑意锋锐之下的鬼厌。

  要说鬼厌九藏魔身成就,又经历过两次重塑,早没了五脏六腑、经脉血管的概念,可剑意抵至之时,胸腹寒彻,浑身血脉为之冻结的感觉,依旧复生。

  剑意破颅而入,说是“破”,其实是言过其实,鬼厌的肉身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受创的只是神魂,但也不是被剑意割伤的,那种伤势,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更像是常人看到狂奔而来的猛兽,大惊之下翻身躲避,然后……扭到了腰!

  透颅而入,透体而出。鬼厌非常奇妙地感受到了,那一道剑意,在体内穿行的全过程,就像是流水穿过冰隙,又像是轻风绕过树梢,但这样“轻灵”的形容,又不足以描述其玄妙,然后他的念头又回头到起始。

  是的,这其实就是一头猛兽,高傲地昂着头,驱动着用充满了力与美的肌肉,轰隆冲过,他本以为猛兽是从他身上碾去的,其实,仅仅是擦身而过,扫过他的,只是猛兽带起的狂风!

  而造成这一切错觉的原因,说到底,仅仅是因为恐惧吧!

  他还看到,九宫魔域内部,本就有些变形的天地法则,如今扭曲得更是厉害,但又不是外力相加的那种——如果天地法则意志有生灵的七情六欲,知道何谓“恐惧”的话,那么这一定就是了。

  没有任何一条法则能维持原状,没有一道气机敢摄其锋,最终形成一道直来直去的空隙,无边虚空亦难成屏障,剑意所到之处,一片空无。

  虚空开裂,露出鸦老因惊讶,反而显得过分僵木的脸。

  九宫魔域架起后,鸦老的他化自在天法门,就是形成了一道直指永恒的真意种子,本身力量还在其次,其真正的功用,类似于夜摩魔主相对于元始魔主,都是将这真意打入虚空、时光交错的永恒中。

  就算是本体遭了严重的伤害,只要有这一道真意种子,都可重新萌芽复生。

  虚空不灭,时光不逆,真意种子便是永存不灭。

  鸦老在之前已经完成了七八成的工作,这一道真意种子其实已经成就——什么五通、欲染的五宫魔主,虽横在那里,使真意种子无法圆满,但以他化真意之妙,也可暂时绕过。

  他已经是站在不败之地上,不管是东华山上,还是东海之底,他固然有赢的信心,却也输得起。

  可当这剑意破空直指之时,鸦老才发现,自信来得太早了些。

  剑意乍起时,没有什么花巧,就是那让人厌烦的剑压,逼得天地法则蹿动如蚁,纷乱不堪,像是一头猛兽,在长睡之后,一声咆哮,宣告自己醒来。迫得天地法则意志,也要让出一头地。

  但穿过鬼厌之后,却是倏转虚缈,无拘灵动的剑意,几要归于虚无——天地法则的束缚对它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这就是猛兽展开了令人绝望的捕食技巧,将本身的力量和层次,运化到了剑意之止境!

  什么九宫魔域、无尽虚空,连层薄纸都不如,概因那剑光初发,已然中的。

  在这道剑意之前,鸦老竟然没有选择的余地,九宫魔域形成的幽暗虚空,末法双翼投影过来的两道真人级别的真意,要么是无法阻挡,要么是不及赶至,便是在琉珠宫里,已经成就的他化魔主法相,甚至都调动不起那无量无边的魔力,眼睁睁看着剑意破宫而入,跨过一切屏障,超越时光长河,方有感应,已然触及。

  这一刻,氤氲化就的他化真意,根本就是赤着身子,手无寸铁,和那头猛兽来了一次正面而直接的碰撞。

  纵然如此,以他化真意之妙,也不至于全无还手之力。

  可事实就是,在猛兽扑来之际,他化真意的种种玄妙,便似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捏着,伸展不开,化用不得,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爪挥下,真意崩散。

  何至于此?

  鸦老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可一切都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这一刻他看到,九宫魔域的裂隙被撕得更大,黑浊的玄冥真水,化为湍流,冲击进来,黑蛟逆着水流,皮肉开裂,艰难而缓慢地往玉帝宫去,就从他眼前划过,可是,他连动念阻挡的力气都没了。

  分身处,乌光流淌,重新组成血肉之躯,仿佛时光倒流,重新还原为那已失了双翅的乌鸦,却是自顶颅开裂,一直贯穿下腹,血线渐转清晰,向两边撕开,他想弥合,却再不可逆。

  从永恒转到现实,再从现实转入毁灭,与太元隐星执天魔无量法,又是何其相似?

  但究其实质,却是更为霸道直接。

  余慈在后面看得头皮发麻,又是恍然大悟,这一剑可说是将“批亢捣虚”之法做到了极致,更是剑修入微入化之法的典范,让他见识到了,顶尖的剑修,是怎么样脱却天地法则的束缚,将剑意发挥得淋漓尽致的。

  攻其必救、发则必中,中则必亡。

  剑道境界至此,莫非已是止境?

  直至他化真意崩散,分身开裂的此时,虚空之中,才现出两尊模糊的魔主法相,虚空、夜摩均无明确形象可言,只是一者现以星空存灭,一者恍若长河横亘,而其冲击,却是横扫整个幽暗虚空。

  这样的迟来的援手,对鸦老来讲,已经没了意义,但毕竟也是不可轻视。

  可在此时,虚空中莹莹红光飞来。

  余慈心头一颤,在泥丸宫的海底山谷中,本有许多杂物,都是鬼厌虚空藏法门被鸦老攻破后,散落出来的,那莹莹红光,便是从那些杂物中跃出,与剑意共鸣,依稀化为一剑,又是一记横切,在鸦老分身上抹过一道与纵贯血线完全垂直的横线。

  这次总算鲜血崩溅,却是转眼成雾,便在那血雾中,乌鸦尖鸣,剑锋凛冽,化为三尺青锋,顺势回转。

  劈开虚空,封杀其一切内核外延;截断长河,冻结其所有流动变化。

  其上流转的玄微绝妙之剑意,似有着绝大的消融之力,辟易一切天魔法门,生就波纹,横扫幽暗虚空,就连余慈也遭了无妄之灾,鬼厌九藏魔身开裂不说,那剑意更溯流而上,搅得三方元气受震,几乎要打到本体。

  也在此时,剑意倏止。

  “呼,舒服了!”

  像扔垃圾一样,扔下了手中红莹莹的细纱,高不过三尺的小小人儿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垂落两鬓的双髻晃呀晃的,有不听话的发丝跳出来。

  余慈发誓,以前肯定没见过这一位……呃,女娃娃。

  她甚至比小五都要显小,最多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可那透体而过的入微剑意、那一击灭杀鸦老他化真意的手段、还有百灵化芒纱共鸣成剑的法门,都是明明白白地指出一个方向、一个答案。

  如果这还不够,还有别的。

  剑意止住之前,鬼厌体内因修炼百灵化芒纱,蕴出的一丝剑气,与之有着清晰的接触,那奇妙的触感,延伸到承启天中、剑修分身处、再延伸到本体,似乎也如百灵化芒纱一般,殷殷共鸣。

  承启天,云楼树上,更有清晰的反应,而且,非常之熟悉。

  这种感觉,其实前面在感悟飞仙剑经时,已有接触,当时没有查出端倪,后来也就忘了,此时再看,则是确凿无疑的证据,余慈已经在想,遮莫是那位出来时,在云楼树这道标之中,留下的痕迹?

  也无怪乎之前的时机把握得那么准,一剑就削落了鸦老分身,这种本事,小五便是有,也是很难使出来的。

  只不过,心中想象过的绝顶人物,与眼前垂髻幼女的形象差异太过巨大,使一向很有决断他,都有些期期艾艾,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昊,昊……”

  “典典!好厉害!”

  刚刚还抱头避难的小五,猛地跳起来,连连鼓掌叫好,并要扑上去抱抱,却被那垂髻幼女昂着下巴,冷冷一瞪,笑嘻嘻又缩了手,还吐了吐舌头,看起来,性子倒比前些年活泼了些。

  余慈当然也很关心小五的,这么一来,不免就有些分神,也在此刻,垂髻幼女看也不看鬼厌一眼,一步跨出,虚空中自有五彩光芒,化为一道门户,将她包容进去,那是小五的自辟虚空。

  此时余慈心中思绪已是风车般连转,后面连着根根长线,绞成一团,如何能罢休,驱使着鬼厌就追了进去,外面已然临头的劫数,都顾不得了,小五还有点儿迟疑,却不敢拦他,只能哎哎地跟在后面。

  在五岳真形图开辟的广袤天地间,若没有小五帮忙定位,一先一后进入,相差个几千里,是很正常的事,还好小五没出什么差错,也就是前后脚,余慈便来到了一方很是幽静的山水之间。

  前方,垂髻幼女小巧的身子正踏波而行,看来是准备越过河面,到对岸的青草地上,余慈就在后面,相距不远,叫一声的话,对方肯定能听到,但要是惹恼了她,回头再来一剑,怎么办法?

  一个迟疑间,就看到,将到河对岸的那位,突然就身子发沉,往前仆倒,半边身子摔在青草茵茵的河岸上,小腿以下,却还趟在河中……

  后面,余慈愣了至少一息时间,才记得上前查看,先探手,用指尖戳一戳对方肩膀,没有反应,又放出气机,飞快地扫过,反应十分平和,和前面刺穿形神的犀利,截然不同。

  也在此时,小五赶过来,叫道:“哎呀,又睡着了!”

  呃?

  余慈扳着对方幼嫩的肩膀,将其翻过身,正如小五所言,这一位气息均匀,唇角还微微上勾,睡得香着呢!

  说睡就睡死过去……果然犀利。

  “你娘……”

  “什么?”小五没听明白。

  “没什么。”

  余慈按了按额头,稍一用力,将这一位移到岸上,还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此时再看,茵茵绿草上,稚龄幼女轻轻地呼吸,肢体放松,容色柔悦,完全就是一个玩累了,就地躺倒,呼呼大睡的女娃娃。

  没有警戒,没有杀气,连一点儿力量都感受不到。

  这一位……是怎么回事?

  “小五?”

  “啊?”

  “这个,这位……”

  “典典!”

  “好吧,典典,这个典典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认识的?她大名儿叫什么?”

  说完他就想抽自己的嘴巴,这还真把人家当孩子了?但小五就吃这一套,她先笑嘻嘻地过来,很乖巧地向余慈师兄请安问好——鬼厌的形象对她稍微有些困扰,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然后,她才回应道:“典典嘛,认识没多久啊。她在永沦之地里困了好久,师兄你合于羽化真意的时候,她才抓着云楼树,从承启天里出来,因合于剑意,骨肉俱化,不得不投胎重生,这几年才斩破胎迷,又准备到承启天来。正好那时候我和那些人打架,她就过来帮我喽!”

  好吧……很清楚。

  但能不能别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啊!

  小五自然不知道余慈的感觉,但她还记得另一个问题,摇头晃脑地道:“昊之为天、为广、为无边;典之为法、为经、为师范,吾名昊典,其义可知……其实我不明白也!不过典典是这么说得没错。”

  真的是她,真是个……自负的家伙。

  余慈还有多问题想问,比如昊典从永沦之地里冲出来的细节、其余十六位剑仙现状如何,她是如何在投胎后的短短时间内恢复到剑仙级别实力的,这么说睡就睡,是个什么意思……

  这些问题,小五倒能回答两个:“典典一身修为,都化入剑意之中,好像比全盛期也差不了太多,投胎后当然也能保留啊,只是这具肉身还有些承受不住,还是我帮她封印住一些。临时解开封禁,就很厉害,可马上就要睡觉,才好恢复。”

  “睡多久?”

  小五开始数手指:“大概三、唔,六个月?上次强冲不成,她就怪我封禁解得太少了,可还是睡了这么些天,但这回又解得有点儿多……”

  余慈理解,但还是叹了口气,有些事情,看起来又要等一段时间,才能问个清楚。

  暂时撇开这些心思,余慈念头一转,其实熟睡的昊典大人,才真是好的昊典大人,捏她的脸都没关系……

  当然,这种事情想想就好了。

  余慈也驱使着鬼厌,坐在河边草地上,左边是熟睡的昊典,右边则是笑眯眯很是开心的小五,心情突然就放松下来,直到这时,他才有心情去观察周围的环境。

  青山蒙蒙,绿水悠悠,白云霭霭,还有清风徐来,逐草而动,簌簌之音,宛若天籁。其实这一方山水占地不广,可居于其后,便觉山外有山,清水长流,意韵悠长,能以一隅之限,化出天地之美。

  如此景致,怎么看都不像是小五的手笔,大概,是应昊典的要求所设?

  但这不是问题,那些未解的疑惑也不是问题,他长长吸气、吐气,然后重重向后一躺,撞击的感觉,就像是三方虚空撞击的那次,但这回,却是有什么东西被撞得破开了。

  看那青山白云,心胸陡然开阔,像是抛下了万斤重担。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青山绿水为证,这一件事,终究还是做成了!

  曲无劫,老子不欠你了……娘的,从来都不欠他的,为什么总绕不过这个弯儿去?

  笑声环山绕水,余音袅袅,再返回来,仿佛有那么一群遮天蔽日的剑光,冲破九重天,纵横亿万里,跨越虚空,蹈过灾劫,消失在天地交界处,只将这丝缕余音留下,化入这青山绿水间,似哀音,似乐语,与人心中低诉。

  承启天中,余慈拍了拍法坛边,不知何时何日探出来的细长树枝,哑然失笑,忽又听遥缈虚空之外,却是传出一声尖锐的怒啸。

  五岳真形图里,鬼厌猛地翻身坐起,哎呀,还有事情给忘了也!

  幻荣夫人完全有理由发怒,那鬼厌,或者是鬼厌身后之人,简直就是无耻之尤。放出五岳元灵后,她便知道,那人与五岳元灵绝对是旧识,不见那个“小五”的称呼,若不是熟到了极点,又怎会如此?

  由此可见,前面所说的那些“误入”的言语,定然都是撒谎无疑。

  这也就罢了,可那厮竟然倏乎之间就拿出了那样的大杀器,虽是幼女形象,却一剑破了他化真意,随手抹杀了末法投影,剑意、修为无不凌绝当世。

  此界绝顶剑仙,她自问也都心中有数,可幼女模样的,却是从未见闻,他们……也实在藏得太深了!

  好吧,为这一位绝顶剑仙,她能忍:观其剑意,随便勾勾指头,都能在这天地大劫之间,暂辟出一方天地,若能借此辟易劫数,成就欲染魔主,也是极好的。

  但接下来,那群混帐东西都干了什么?

  一剑了事,自辟虚空,一个比一个走得快,只留下她一个,独挡天地大劫!

  幻荣夫人仓促收拾了鸦老留下的烂摊子,彻底驱离末法双翼的影响,还维持住九宫魔域,苦苦抵挡玄冥真水的冲击,本还以为那几个会想到“唇亡齿寒”的道理,或许很快就会出来,哪知竟是一去不返……

  是可忍孰不可忍!

  待我成就欲染魔主之后,你们这几人,我一个都不放过……

  一念至此,她在洞房宫一声厉啸,啸音中,又是心神颤动。

  幻荣夫人明白,这是怒气引发了妄念,又形成了根本动摇之势,当真祸不单行,但话又说回来,要成就欲染魔主,妄境这一关,无论如何都逃避不得。现在不来,用不了多久,也一定会来!

  如今,她内外交迫,外有天地大劫,内有天魔妄境,后者缠绵不断,已有千载光阴不说;那天地大劫之所以称为“大劫”,便不是一时一地的劫数,而是扩散到整个真界,乃至于周边外域,时间又是极其漫长,没有针对性的准备,以目前的境界、状态,想要辟劫、度劫,不啻于痴人说梦。

  幻荣夫人完全不存在这种指望,只能是凝聚心念,全力冲破头顶上那一层关卡,借九宫魔域之力,消解妄境,破障新生,才能有一线生机。

  而不是像另一位……

  当鸦老的分身被一剑斩破之后,绝善魔君的下场就已经注定,因为分身力量的散溢、九宫魔域的易主,都还有一定的过程,所以绝善还在懵懂中支持了一会儿,可最终,他与鸦老的联系,还是中断。

  这一刹那,他倒似是明白了什么,终见本来面目,放声大笑,笑声中,倏然汽化,袅袅轻烟,在化为一虚缈不实的法相。

  这是寂妙魔主,本就是自空寂妙悟中来,是人之修行,到了功参造化、圆满无瑕的至境之前,也许就是那么一线之隔,所生就的一点妄心,可以使人万载道行,毁于一旦,其微妙玄通处,也非实相所能形喻,故而虚缈不实,人人眼中所见形象都有不同,什么佛陀、地仙、魔主,又或上善至境,无量魔国,不一而足。

  能现出这一尊法相,就代表着幻荣夫人,已经彻底击败了绝善魔君,扫灭了成就欲染魔主之前,最直接的障碍。

  此时幻荣夫人已经顾不得根本动摇,其在洞房宫,支起身子,嘬唇一吸,便有一道空寂玄妙的真意,自虚空中来,一端镇压太皇宫,一端投入她身中,彻底将洞房、太皇两宫,以及欲染、寂妙魔主尊位联系在一起。

  幻荣夫人全身气机为之沸腾,两股本就无边无际、无休无止的恢宏魔力合于一处,登时催生出了更强横澎湃的力量,将她原有境界,硬是推高一线,就此横扫整个九宫魔域。

  此时,明堂、玉帝两宫,一在最南,一在最北,都是九宫魔域最外围,受到的天地大劫冲击,也最是剧烈,幻荣夫人驱动的恢宏魔力到处,先是为它们缓解了压力,却又是挟魔主之威能,行那五通、欲染的变化。

  一直作为主要争夺对象的明堂宫,本就已经是砧板上的肉,就在欲化不化的节点上,只因为幻荣夫人和绝善魔君争夺不下,才维持至今。此时两方的力量决出了胜负,明堂宫也就随之沦陷。

  代替鬼厌镇压在此的秦行,身躯猛然膨胀,充盈的力量挤爆了他的上身,蚀烂了他的下身,使之化为一个小号的欲染魔主法相,随即形神与魔主之力彼此贯通,血肉尽都化尽,只余下真意一缕,镇压其间,还有一头,同样飞入洞房宫去。

  然后是玉帝宫,黑蛟逆着玄冥真水,飞入此间,已是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境界虽还在,但也只剩下境界了。

  幻荣夫人正待一鼓作气,将其染化,成就无畏魔主法相,幽暗虚空中,一道自辟虚空的门户打开,鬼厌左手牵着一位稚龄女童,施施然从中走出,令她心神不自觉就偏移过去。

  还好,鬼厌牵着的,不是那位一剑斩了他化真意的大能,而是那个“小五”,也就是五岳元灵……其实这一位也是个麻烦,以魔门三宗的豪华阵容,围堵了快大半年的时间,都无法降伏,只能围困,期间足足被斩杀天魔亿万,就算是有种种原因,也能见出五岳真形图防御之强韧。

  虽然幻荣夫人已算是掌控了九宫魔域,但在此内外交困之时,便是有什么想法,想要付诸实施,成功的机率也是不大。倒是鬼厌和五岳元灵,真想使坏,她的前景很是不妙的样子。

  幽暗虚空中,幻荣夫人与余慈的神识一个交错,后者便将当前局势看得通透。

  余慈倒还真没什么想起,此时黑蛟与他,还有一些联系,要想动什么手脚,也没问题,可这又何必?天地大劫临头,无人能避,这时候可没有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讲究,不能同心协力,再彼此攻伐,同归于尽的可能性倒还大些。

  故而余慈控制着鬼厌,伸手前引,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将自家的态度展现出来。

  幻荣夫人低哼一声,却又展颜微笑,不管怎么说,鬼厌的态度,移去了她的一块心病,妄境的袭扰都缓和了一些,至此她再不客气,已经汇聚了三宫三大魔主的恢宏之力,碾过玉帝宫,黑蛟本就只剩一口气,此时在魔主法力的催化下,没有任何抵抗之力,转眼便被魔染。

  倒是那血疫龙瘟,受无畏魔主法力一催,竟是强行扭转血脉,千百倍地提升了转化的速度,使这头奄奄一息的黑蛟,身躯之中,化生龙筋,顶贯双角,颈生逆鳞,张牙舞爪,依稀有真龙之形。

  但也在此时,被魔意催化,那一声将出未出的龙吟,都化一股狂风,风中凝就一个形相,面目严肃冷峻,袒露上身,肤色黧黑,除此之外,再无什么奇妙之处,显得平实普通,正是代表苦行、精进的无畏魔主法相。

  更由于黑蛟是引爆天劫的“罪魁祸首”,它这一去,深海之中,层层涌动的玄冥真水,却是失了气机牵引,势头有些散乱,给九宫魔域的压力也随之骤减。

  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虚空深处,洞房宫中,幻荣夫人终将无畏魔主真意收拢,一时间,洞房宫内秽渊、无畏、寂妙三大魔主的真意氤氲,牵引无边魔力,将那堕落、精进、圆满的种种神通演化,竟有以客凌主之势。

  这个时候,幻荣夫人反倒安静下来,她坐直身子,宗门内有关欲染、五通魔主的记载、经义、诀要,都如清溪般汩汩流过心头。

  不论是五通魔主也好,欲染魔主也罢,其实是都体现的他化魔意化入到生灵意识存灭的全过程。

  只不过,前者要先从秽渊、无明、欲染、无畏、寂妙等魔主尊位抽离出来,拟化出一位“五通魔主”,不如此不足以体现对他化魔意的驾驭之能;后者则以身试之,认为“生灵”之堕落、偏执、欲望、精进、圆满,都根基于生灵本身,故而五者取其中,以七情六欲复杂混染的欲染魔主,架起“上行”和“下行”的两极,取其阴阳相交之意,与他化真意混而为一,但凡生灵在世,无论上进、沉沦,都脱不开他化魔染,生灵不灭,则天魔永存。

  如此说来玄虚,其实有一点最能简明辨别:

  因“五通魔主”之出离于外,故而修士精修的真形法体可以保留;而“欲染魔主”化生于内,最终便将化入众生识海,不具真形,以此登上不灭不坏之至境。

  可笑绝善魔君一道残灵,叫嚣着要走“五通魔主”之路,而她形神俱备,却是要行欲染魔主的法门,世事荒谬,由此可见。

  诸多心绪杂念,泥沙俱下,而那一颗挣扎于妄境,仍未泯灭的真种,终是澄净水波,显化出来。

  她对鬼厌的观感,再不会影响她的判断,只简短发话:“请道友为我截击无明真意。”

  不管是什么法门,在最终成就之前,防备大梵妖王的干扰,都是极其重要的环节,鸦老能够利用“他化自在天”的妙法绕过去,不代表幻荣夫人也能做到。她本来是准备了一件法宝,意图阻挡一时,但既然有鬼厌和五岳元灵在,不用白不用。便有什么变故,再抛出法宝,也是可以的。

  余慈对此无异议,之前他已经说起过,要拿鬼厌和黑蛟,换取小五自由,如今黑蛟化烟,成就无畏魔主真意,按照约定,鬼厌差不多也是一样的下场,让他去挡住大梵妖王的侵扰,也是应有之义。

  他当然可以拒绝,但正如前面的权衡,这又何必?只要有核心念头在,有三方元气在,他只要花点儿力气,完全可以再造出一具鬼厌分身,最多是让重组的分身再过一次天劫罢了。

  说到底,他的损失,只是那一头黑蛟,可若不舍去,九宫魔域之外,那排山倒海而来的玄冥真水,难道就是好惹的?

  此时得失都不萦于怀,余慈的思路更是清晰,他转脸道:“小五,帮个忙喽……对了,刚刚对你说的,可别忘了。”

  “唔,可是会好撑啊。”

  “见机行事嘛,说不定用不到……”

  两人嘀嘀咕咕的时候,都被幻荣夫人移到了极真宫,这里与明堂、洞房、泥丸等又有不同,虽已经被九宫魔域生就的幽暗虚空覆盖,但虚空之中,时时可见赤焰流火,居中则是一块很显眼的圆形区域,其间纹路交错,根根明亮如火线,正中央则是一团攒簇的火苗,赤红如血,目前看起来,倒还比较安静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幻荣夫人轻撩黑缎般的长发,徐徐起身,宽大的黑袍随之缓缓滑落。双眸微闭,旋又睁开,此时她眼眶中已见不到瞳仁,只气芒层叠,明光如剑,射出五尺开外。

  从今往后,她这具身躯,便要化散干净,只余下真种一颗,成则迈上魔主尊位,败则烟消云散,了无痕迹。

  既然走上这条路,幻荣夫人也就不会迟疑,有关秘法心诀再一次流过,她举步向前,踏足尊位,一身气机,连绵不绝,莹光气芒,从头到脚,逐层迫发,通透内外,映得身躯恍若透明一般。

  可紧接着,她猛然一震,虚无之中,蓦地探出两条长长的锁链,一上一下,套颈缠腰,将她勒了个结实,最后在膻中穴上扣结,肉身窍穴的一应气机变化,至此为之锁窒,再难为继。

  封窍锁!

  鬼厌……不,是鸦老!

  幻荣夫人心中如雷鸣电闪,本已澄净的心湖,波纹横生。

  毫无疑问,这是鸦老为防万一,在洞房宫早早埋伏好的后手,以防不测。是看准了欲染魔主的要求,从禁锢肉身入手,锁脉封窍,使已经蒸腾的真意无法破窍而出,非但无法顺势推升境界,反而使得四类魔主真意内外冲突——世间没有任何一具形神躯壳,能够抵挡住这样的冲突!

  这一招,因为鸦老的速败,对他来说,再没有任何意义,可对幻荣夫人来讲,却是毁灭前路的致命一击!

  明知道这个时候,冷静是第一要务,可心湖返浊,哪是轻易就能再次澄清的?

  绝望就如同一块巨石,砸落心湖,恐惧、不甘、愤恨等种种负面情绪,便像是湖底的泥浆,翻涌而出,而天魔妄境应机而动,便如回头大潮,咆哮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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