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必读小说>仙侠武侠>问镜(下)【完结】> 第148章 五日湖祭 千载留痕

第148章 五日湖祭 千载留痕

  慕容轻烟句句有他意,细究来又是浅白直接,怪不得幽蕊说她态度古怪。

  余慈恍惚间倒记得,他与慕容轻烟之间,同样有这么一次类似的对话,那时,在两人之间充做“中介”的,却是范陵容。

  一次是巧合,两次还是么?

  想到这儿,余慈都想问一下幽蕊,是不是在灵巫眼中,世界完全是另一番模样?

  正细细思索之时,祖巫堂那边已经出了结果。

  其实,这结果不是商量出来的,而是苏双鹤那边,攀咬出来的!

  最新的信息传过来,祖巫堂内的喧嚣,已经是压之不住,耆老的怒吼,声震屋梁。

  “狼心狗肺!辱没祖宗!”

  由于论剑轩刻意为之,各方的信息接收几乎都是同步的。这边余慈也很快收到了风声,据说,域外被擒拿的苏双鹤,已经“全招了”。

  问题在于,所谓的“全招”,可不只是把他“以剑修祭巫神”的计划招出来,而是顺势咬上了夏夫人,而且拿出的罪名相当了得:夏氏以“怀璞抱玉”之法,名义上是要为飞魂城主幽灿生子,实际上是暗中收集目前存世的大巫血脉,汇集一胎,意图使巫神转世重生!

  巫神转世!

  不管这罪名是真是假,只是亮出来,都犯了天大忌讳。

  必须要说,剑巫大战之后,在真界普遍的认识里,巫门是有天然的罪孽的。

  在巫神血脉体系的控制下,真界修士在严重的禁锢中,挣扎了数十劫时光,若非以曲无劫为首的剑修大兴,为此界修士斩断血脉牵系,那种日子还不知要持续多长时间。

  除巫门以外,上到四大门阀,下到各路散修,十个里面,要有九个半,绝不愿意再回到巫神主导的真界时代里去。

  是的,巫神九变创世,这个根是斩不断的,所以巫门法统在真界,无论怎样都会有一块繁衍生息的地方,他们可以在真界生存下来,事实证明,还可以生存得很好。

  前提是不要搞风搞雨,妄图复辟——保持现状可以,亦即保持巫神沉眠,对“勘天定元”也不要有什么过分的渴求,一旦触及这条底线,必将陷入绝对被动。

  偏在此时,按照苏双鹤的说法,他和夏夫人都踩线了。

  论剑轩就此便有了借口,直接插手进来!

  相较于魔门东支和罗刹鬼王的小心谨慎,论剑轩是以堂皇之势,集天下人心,强势切入。

  但人们心里也要打个结:全盛时期论剑轩也没能拿沉眠的巫神怎样。

  当年做不到的,现在就能做到不成?

  不管做到与否,论剑轩都来了。

  便是无法根除巫神,却使得飞魂城乃至于巫门一脉,都有倾覆之危。

  毕竟,夏夫人的身份非常敏感。

  她既是飞魂城主的正室,又在千山教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她的存在,本身就象征着巫门力量的合流,分外具备代表性。

  在幽蕊和慕容轻烟这个方位,已经能够听到祖巫堂耆老失态的咆哮:“当年留得飞魂城一脉,不是咱们能顶得住,是八景宫不愿让论剑轩一家独大,是城中先辈未雨绸缪,与上清宗等共建了洗玉盟!也是此界修士不愿让巫门断绝法统,免得勘天定元出了岔子。

  “现在已经证明了,没有了巫门,勘天定元照样没问题,咱们的根基已经给伐掉了一半,幽灿那么大的野心,也只能是在东海附近盘弄,与千山教联姻,联并大巫血脉,那也是在怀琛叛门之后,传承见危之时,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

  “你倒好,想当然行事,画虎不成反类犬,真真妇人之见!现在你这么搞,就是自绝于天下,巫门百世传承,就要毁在你手里了!”

  对祖巫堂耆老的雷霆之怒,夏夫人的回应则非常平静:“苏老在祖巫堂呆久了,后辈又逢大劫,心力交瘁,不适合再议事。来人,扶苏老回去休息吧!”

  “夏怀玉,你敢!幽煌,你……”

  外间余慈和幽蕊都是听出来,那位苏老不论见识怎样,倒也算是秉持公心。

  只不过,他明显没有控制局势的能力……

  祖巫堂禁制发动,却不是对“外人”的夏夫人和幽煌,而是偏转方向,强制压住了苏老的挣扎反抗,迅速下了巫咒封禁,不知给抬到哪里去了。

  如此干脆利落,也让余慈、幽蕊都是惊愕,什么时候,夏夫人竟然重新握持了飞魂城大权?看起来甚至比事变之前,还要厉害?

  未能查出这种变化,对幽蕊来说,等于是情报工作出了大岔子,她心中发慌,连不迭地向余慈请罪。

  偏在此时,祖巫堂那边有人走出来,向这边招呼:“阿蕊,你来一下。”

  幽蕊心头一激,忙向余慈解释,唤她的是幽煌。

  余慈让幽蕊自行其是。

  幽灿闭关之后,飞魂城是由夏夫人统领全局,幽煌主内,苏双鹤主外,算是均势。如今均势打破,本来最大的可能性是失衡、撕裂,但就目前形势来看,至少表面上,反而促成了飞魂城内部的团结。

  即使幽煌一直是支持夏夫人的重要力量,可在“怀璞抱玉”一事上的摇摆,证明他的支持也是有限度的,这种时候,反倒是不计得失地支持,真的很有意思。

  幽蕊应声跟上去。

  前面幽煌自顾自离开,都没有与慕容轻烟打招呼,而夏夫人则留在祖巫堂中,继续控制局面。

  这种分工,让幽蕊有些奇怪。

  幽煌算是她的族兄,都流淌着最接近于巫神的血脉。按理说,在巫门这个看重血脉超过一切的环境里,天然便少了一分隔阂,只可惜,事实并不是这样。

  幽蕊回来后,最大的支持其实是祖巫堂,是那些不掌握实权,却总想做点儿什么的老家伙,幽煌和她的关系,不远也不近。

  事实上,向来以“铁面”著称的幽煌,对幽蕊放弃灵巫的义务,逃到北荒的行为,态度从头到尾,都非常明确:出去要罚,回来要奖,奖罚不能互抵。

  若非幽蕊在近期很卖力气,简直是不顾生机元气,做了几件大事,现在想得到幽煌的好脸色都难。

  一路无话。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有“铁面”之称的幽煌,在长年主理飞魂城内务的环境下,正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最好表率。他从不在正规议事场所之外谈公事,而且,也很少有那些弯弯绕绕,非常干脆利落。

  待二人一前一后,到了平日里幽煌的议事厅内,便听幽煌直接道:“算上行程,你有五天的时间准备。到时,你和慕容一起,主持洗玉湖祭。”

  幽蕊一惊:“湖祭?大祭?五天后?”

  所谓湖祭,便是指巫门中人到洗玉湖中祭祀巫神,可算是巫门最高级别的祭礼之一。所做的准备非常复杂,以前需要长达数月的前期准备,一干人等,成百上千,浩浩荡荡,场面壮观。

  可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在飞魂城,距离洗玉湖几近亿里,便是用最快的方式,单程也要十天半月,五天时间,这又怎么处理?

  难道让她和慕容轻烟把所有人都挪过去?恐怕不用开始祭祀,她们便气血耗尽而死了吧!

  幽煌神色不动,淡淡道:

  “此次祭祀,实是为夫人腹中胎儿祈福之用。要知这胎儿一生下来,便是飞魂城未来的领袖,甚至可能是巫门共主,每一个环节都要尽善尽美。当然,现在情况特殊,祭祀祈福,人不需多,几位耆老再算上城内高层便好。而观礼之人,你们不用操心。”

  “何人领祭?”

  “既然是为胎儿,自然是夫人亲领。”

  幽蕊愕然。

  其实对于祭祀巫神,灵巫与否没有太大差别,可这种祭祀可真不是什么好活计,气血心神损耗非常大,尤其夏夫人还在“怀璞抱玉”的状态下,正要全力以赴供养胎儿,怎么可能支撑得了?

  幽煌眼神冷澈,盯着幽蕊,并不掩饰更深层的意思:“此次祈福,为胎儿加持是其一,同时也是一次展示……幽氏沉寒入渊,夏氏莽苍千山,二者相合,必是厚德之相,不会出现别的,你明白?”

  幽蕊当然明白,这其实就是要求夏夫人亲身证明腹中胎儿的血脉纯度。

  如果是情理中的“厚德”之兆,自然皆大欢喜,各路人马都无话可说。

  但若出现了别的情况……又该怎么做呢?

  幽蕊想象不出那种情况,却知道这么一来,不论验证出什么结果,夏夫人等于是全盘陷入被动,身为飞魂城实质领袖的威严,必遭重挫。

  实是百害而无一利。

  这是夏夫人与幽煌的妥协?或者说,是幽煌的逼迫?

  幽蕊突然发现,在此时的飞魂城,原来幽煌才是最有一锤定音能耐的那个。

  飞魂城的局面什么时候到了这种地步?

  她没有再说什么,行礼后退出。

  出来议事厅,没走多远,却看到前方一道倩影,静静等候,正是慕容轻烟。

  幽蕊还没有和余慈商量出个章程,慕容轻烟便走过来,轻挽住她的臂弯,微微而笑:“蕊娘子,咱们商量一下湖祭的事儿。义母大人和我都觉得,观礼之人中,无论如何,不应少了渊虚天君……”

  慕容轻烟说话越发地直白了,等于是直接道破幽蕊和余慈的关系。

  而且,开口就拿出好处:

  通过观礼的理由,余慈确实可以暂时无视掉洗玉盟的要求,从拦海山脱身。只要到了洗玉湖,随便再拿出什么理由,洗玉盟高层也不会硬把他塞回去吧!

  其实幽蕊也知道,她和余慈的关系,瞒不过有心人,尤其是巫门这里。

  刚刚慕容轻烟所说的逍遥鸟就是一项,当年在北荒,幽蕊本是为夏伯阳所雇佣,捕捉这鲲鹏血裔,却临阵倒戈,给余慈方便,那夏伯阳可是恨得牙痒痒的。

  更不用提后面,余慈驾逍遥鸟与盖大先生交战,震动北地之时,她就在逍遥上,虽然藏伏于翎羽之下,但那时候,开启的可是飞魂城的彻天水镜,只要愿意,自有法子追溯细节。

  然而,幽蕊也不惧什么。

  对灵巫来说,为几个神主、或者说有志于神道的强人服务,非常正常。

  像是慕容轻烟,魔门、罗刹教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反而凸显出她的价值所在。

  这边,幽蕊正和余慈搭线,反应自然及时,很快得了余慈的示意,点头道:“刚刚煌兄还要我不用管观礼之事……不过既然慕容和你那义母都这么说,我自然也是赞成的。”

  慕容轻烟笑容不改:“天君远在拦海山,虽听说有虚空大挪移的神通法力,但时间也很紧张了,若蕊娘子你没有意见,不如现在告知了吧。”

  “等等。”

  幽蕊轻轻抬手叫停,自然而然微昂下巴,几近睥睨之态。

  相处日久,她还是首度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与慕容轻烟的对话中,完全占据了主动。

  这全是依仗了她那坚实的后盾——在灵巫的手段上,她承认比慕容轻烟差了一筹,却绝不会像慕容轻烟这般,飘来荡去,全无所依。

  “慕容啊……”

  她的语气有着微妙的变化。

  若按辈份,从夏夫人身上论,幽蕊还算慕容轻烟的长辈,平时体现不出,这时候可不会错过。

  “告知与否,是我的事;天君答不答应,是他的事。而你,既然身为灵巫,做事的法度,还必须遵守。你我在这件事上,也算是各为其主,有些话,我要说到前头。”

  慕容轻烟做认真倾听的模样:“蕊娘子请讲。”

  “身为灵巫,受神主、神道中人的雇佣,期限内就要负责到底。所以我要问清楚,夏氏与渊虚天君交流,是什么目的?”

  她直呼夏夫人为“夏氏”,其实没叫“夏怀玉”的本名,已经是很克制的结果了。

  看慕容轻烟想开口,她再次出言打断:

  “若她只是临危呼人相救,也不必提了,天君自会有决断,没有必要过来踩进泥坑里去。若是要做更有价值的联系,如今她麻烦缠身,常人避之惟恐不及,就请拿出更大的诚意来。”

  慕容轻烟明白了幽蕊的意思,不再用“表态”的语句,而是貌似认命地充当传话人的角色:“这些话,我会给义母大人提及。”

  幽蕊冷然一笑:“你既然这么说,我也不怕把话说得更明白些。夏氏‘怀璞抱玉’的做法,旁人难予置评,但如今矛盾集中在这里,必须要给天君一个交待!

  “不要拿糊弄别人的说辞,如果慕容你,还有你那位义母真的明白事理,便该知道,渊虚天君……和‘别人’是不同的。”

  此言此句,一气说来,幽蕊只觉得尾闾有凌厉气机直往上顶,出口便有铿锵之意,当真大是爽利。

  至于慕容轻烟,则表现出了极高的涵养:“此事本来就要与天君仔细商议,我代义母答应了。”

  “很好。”

  幽蕊今日,当真是一洗早先“技不如人”的郁郁之气,愈发地神清气爽,也不再与慕容轻烟为难,淡淡做了结语:“我会通知天君,至于是否能成,晚些时候告诉你。”

  两人分开,慕容轻烟还不忘行礼致意。

  一直旁观的余慈发现,有他在旁边,幽蕊的话不可避免说得有些过硬。

  但这样也好,眼下这局面,夏夫人腹中的“巫胎”,不只是魔门东支、罗刹鬼王这些势力窥伺,连论剑轩也横插一手,局面之复杂,几乎是成了真界大势的暴风眼。

  眼下再不弄个清楚明白,他恐怕也再没机会了。

  所以,幽蕊的态度相当得力。

  至于说要不要谈,当然要谈!

  只不过,怎么谈,谈什么,全都在我。

  余慈当然知道,夏夫人的做法是很大的忌讳,从根本立场上讲,余慈代表的也是玄门,就算缺乏对当年剑巫大战的直观认识,基本的问题还是了解的,他也不可能允许真界回转到巫门大兴的世代。

  所以他必须要先验证,看里面的门道儿和风险。

  夏夫人必须接受,如若不然,她还能找谁呢?

  “她谁也找不到!”

  承启天中,赵相山冷酷表示:“如今的夏夫人,正是天下皆敌。若五日后的湖祭,她能证明胎儿只有幽、夏两家血脉也就罢了。如若不能,除非她把腹中胎儿献出来……

  “如果真的是巫神转世之身,通过它打造的器物法宝,比什么勘天定元、紫极黄图都要来得有效。也许只有这样,八景宫、论剑轩才会心满意足,可是,交给谁呢?”

  赵相山层层分析,将里面最冰冷的东西都展现出来:“其实,大家都很清楚,什么怀璞抱玉、巫神转生,都是漫无边际。通过这种方式,想把巫神找回来,便不是天方夜谭,也需要漫长的岁月。

  “剑巫大战时,巫神血脉早已零落,现在满打满算,不过五支,还要包括已经被咒鬼所污的那支,就算这五支都拿到手,当年遗失的怎么办?想要收集完备,在胎儿时代根本就是不可能。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将五支大巫血脉集齐,形成绝对优势的巫胎,成长后,再利用这份优势,夺取其他血脉,精粹汇聚。就是这样,也只能是接近巫神而已,能不能承载遗留在水世界里的精髓灵水,无上神通,还是个未知数。

  “说到底,巫神转生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各方能用这个胎儿来做什么!”

  余慈嘿然而笑,心里也是透亮。

  如此条件下,夏夫人与任何一个成熟的势力谈判,都是把脖子放在案上,任人宰割。

  所以,她只能选择余慈,选择后圣这种强势的搅局者。

  余慈明白赵相山的意思,就是想趁机在夏夫人身上,狠狠割上两刀。

  对此,余慈也是认可的,但他准备再与一直在湖上留守的薛平治等人商议一番,深入了解各方局面后,再做决定。

  赵相山却又道:“主上,这种事项,注定了是短期、临时的合作,长期的基础已经不存在了。”

  余慈嗯了一声。

  同时被魔门东支、罗刹鬼王、论剑轩盯上,任夏夫人再有千般手段,最后的结局怕也十分不堪,赵相山如此说话,应该是担心,他会为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做出非理性的错误判断。

  毕竟,余慈是有相关前科的。

  余慈就笑:“知道了,眼下最多也只是给夏夫人提个醒儿,别让她继续做那‘怀璞抱玉’的美梦了。”

  也许夏夫人确实有心机、有手腕,但在此界前后未有变革的大势之下,虚幻如泡沫。

  如今在本质上,不是她找余慈,而是余慈找她、利用她,给罗刹鬼王、魔门东支添乱!

  见余慈心中有数,赵相山不再多言,又提起另一件事,就是原天遁宗的杀手阴阳……的影子。

  短短几日功夫,阴阳在北地战丰硕,此时的天遁宗、赤霄天在北地的根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可就是这样,余慈这边仍不能把握诸阳的行踪。

  就像那边无法捕捉到阴阳的踪迹一样。

  诸阳的问题必须解决,那就像是悬在头顶的铡刀,随时会落下来。

  可这种无限接近于地仙战力,精于暗杀、隐匿的强者,又是任何计划所不能控制的。最要命的是,这一位似乎也不是那种特别看重“身份”、“气度”的类型,真要甩脱一切束缚,放手报复,余慈这边,也要头痛到死。

  这几天赵相山打理余慈的家底,倒是想到了一个主意。

  当然,只是个大概的轮廓。

  “主上应该知道,天遁宗第七代步影,早年意外死于东海之上,那时,其一脉传承就有了瑕疵,时有断绝之厄,这也是诸阳无奈打破宗主、步影传承壁垒的根本原因。”

  “确有此事。”

  “七代步影意外死在外面,天遁宗肯定是遗失了相当重要的传承之物。这玩意儿是什么,没人知道,可有几样原属于步影的宝物,却是有迹可循……比如鬼王锁环!”

  “步影鬼王秘宝?”

  鬼王锁环,其实有一段时间是在余慈这里,乃是幽蕊请他做事的报酬,后来两边关系发生变化,余慈又将此宝赐还,自然是知道来历的。

  “不只是鬼王锁环,还有步影斗篷,据我所知,那件宝物,其实也在巫门之中,而且,拥有者主上也知道的。”

  “哪个?”

  “苏双鹤。”

  其实不管在巫门何人手中,都没有差别。

  之所以单独提到此人,实是眼下正是顺理成章将此消息透露出去的好时机。

  根据赵相山的情报,步影鬼王秘宝并没有任何攻击力,但在藏匿气机上,却是非常了得。两件秘宝配合,可以将大劫法宗师的外露气机,掩饰为还丹境界,欺天欺人,甚至可以借此蓄力,与“绝影三遁”配合,效果更佳,特定情况下,是有大用的。

  对余慈来说,这套秘宝本身,意义倒是一般。不过,对于诸阳,或者说是天遁宗而言,这样一套宗门旧物,却是很容易激发联想。

  找到了步影鬼王秘宝,其他的宝物呢?步影的传承呢?

  赵相山的意思,或许可以做个套,把秘宝的事、阴阳的事、飞魂城的事都合在一起,足够份量,把诸阳引到洗玉湖来。

  三元秘阵别的不说,对劫法、地仙的限制能力还是过硬的。

  只要能确认诸阳的行踪,限定他的行动轨迹,就是绝大的胜利。

  如果这种情况下,还不能将其击杀,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对赵相山的计划轮廓,余慈还是认可的。只是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如赵相山所说,算计一个诸阳,等于是算计一个地仙,便是八景宫、论剑轩这样的门阀大派,都要细细思量,何况是他?

  余慈也要认真做些准备,最后还要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

  正想着,心中忽是一动,应是之前留在洗玉湖底的暗桩,有了些异样。

  这是……小家伙!与之勾连的,就是张衍、灵矫。

  论剑轩到来,张衍那边本来就要起变数,按照余慈的意思,早早让他们脱身才是真的。可是张衍这厮,赌性不改,还大有色迷心窍的意思,勾着人家论剑轩的核心弟子不撒手。

  眼下,果然是惹出了麻烦。

  余慈当下神意转移,不走幽蕊这边的信力渠道,而是切入了“小家伙”那边。

  他的反应已经很快,但这边形势微妙,也不能随意为之。

  等鱼龙眯成两条缝的眼睛略张,金光射出,已经不见了张衍的影子,之前发生的事情,却是都留下印象,为余慈翻找查看。

  这对狗男女……

  余慈不免腹诽,这张衍一向惫懒惯了,又极是叛逆,什么大宗弟子的气度,是一概不讲究的。认准了人,那些“发乎情,止乎礼”的道德规则,也不是太在乎。

  这下倒好,哄人家小姑娘开心,想贪占便宜的时候,却是被人家长辈逮个正着,直接拎了出去——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鱼龙此时就缩在这一处秘府的角落里,看着主人被拎走,听着可能是女主人的申辩撒娇,无动于衷。

  谁招的麻烦,谁去处理吧!

  这种事情,鱼龙也好,余慈也罢,完全没有掺和的余地。

  反正是恋奸情热,不,是两情相悦,张衍的天资气度也还可以,论剑轩再霸道,还能棒打鸳鸯不成?

  修行道侣之事,只要不是落到“正邪势不两立”、“世仇不共戴天”这种程度,宗门强要插手,没的招人笑话——嘿!

  余慈不免又想起旧事,情绪略微浮动,随即沉静下来。

  随他心念,鱼龙浮起,眼透金光,在周围崖壁上扫过。

  当初,张衍与灵矫在湖底遇险,被妖族追杀,情况本是窘迫。但后来余慈隔空照拂,而灵矫的失忆症状,也随着伤势愈合而渐渐好转。由此逐步记起了自家身份,也想到了宗门曾经提点过的重要消息。

  论剑轩在这洗玉湖中,其实也早立下根基的。

  而且,是造化剑仙亲手所留!

  这些时日,灵矫与张衍一起,不说什么“恋奸情热”,便是一起躲避湖底妖物的追杀,齐心协力,共御外敌,紧迫时刻当真不少,每每要命的时候,又岂会隐瞒能救命的消息?

  两人也算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凭着灵矫不怎么靠谱的记忆,寻到了这处所在,可惜没过几天安稳日子,以李伯才为首的论剑轩强者便抢进来,把张衍捉小鸡似地拿了去。

  刚刚一片混乱,忽略了鱼龙,倒是便宜了余慈。

  这些时日,鱼龙随侍在张衍、灵矫身边,很是看了些稀奇景致,也听了不少消息。

  便如这处开辟在湖底深处的秘府,看上去草草而就,比极祖之前毁弃的那处都有不如,但论深度,还要超过。

  开辟秘府的时间,超过千载,还要在上清遭劫之前。

  如此看来,这一位应该不是冲着“太霄神庭”来的,那么其目的也就很明显了:就是巫神!

  某种意义上,造化剑仙与极祖颇是做了一段时间邻居,再算上那位“极祖旧友”,这几百上千年,这片深层水域倒也热闹。

  余慈不知道,造化剑仙身为门阀之主,不在东南海岸镇压局面,长年逗留在洗玉湖底,研究巫神之奥妙,算是哪门子算计。可此时他能够看到,这千多年来,造化剑仙研究的轨迹和成果。

  都道剑修不重视推衍秘法,然而这位另辟蹊径,在“造化”上用功的门阀之主,又怎么可能在这项上瘸腿呢?

  余慈通过小家伙的眼睛,环视这处仿佛草草搭就的湖底秘府四壁上,深浅不一的剑痕图形,看得都有些痴了。

  就像余慈之前从李伯才身上看到的那样,造化一脉的剑修,应是非常注重结构、法度。

  虽然四壁剑痕是信手划出,有的甚至是一部分岩壁划满了,顺手便给抹掉一层,继续画上去,使得结构没有一个完整性,可细究起来,内蕴的法度规矩又是高度一致的。

  尤其是那剑意,内敛不张,单独观其留印的线条,都是赏心悦目,便如一幅无数图形拼接起来的画卷,看不懂,也觉得有一番谐和之美。

  看这些线条轨迹,仿佛就能看到造化剑仙的风标气度,与之前影鬼描述的,可是大相径庭。

  不过,余慈可不会因此而低估了造化剑仙的能耐。

  这一处草草开掘出来的秘府,没有任何法阵护持,却能在深层水域中长存千载,实是四壁所留剑痕剑意之功。

  都道剑仙剑意存世千年万载,不减其锋芒;到了造化仙剑这里,却是千年万载不失结构法度,分明是通过剑意,开辟出一处稳定的空间区域,内外气机贯通,没有任何突兀之感。

  只凭剑意,也能做出这种事情?

  余慈很想把影鬼叫过来,让他好好说道说道,事实上,他也真叫了。只不过如今北地形势复杂得很,影鬼虽然是听闻了“造化剑仙的阴谋之地”,急着要过来,却还是让手边的事情绊住,只能再等上一等。

  余慈只能借鱼龙的眼睛,继续观睹。

  造化之法,不是他所擅长的,对里面的结构法度,短时间内,只有纯粹的观赏而已,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太多玄妙。可如果抛开“造化”,只细究其中的剑意走向,即使已经偏理了主脉,却还是有一些趣味的。

  不管影鬼怎么鄙视造化剑仙,这位在剑道修为、境界上,都没有什么可指摘处。

  余慈观其剑意走向,也略有所得。

  唔……这笔法怎么有点儿眼熟?

  余慈怔住,他没有花费什么力气,便醒悟过来。

  本来么,就在今日,与极祖交战之时,印象还十分地深刻——那幅化芒纱!

  鱼龙轻轻摆尾,在余慈的加持下,在虚空中划出一连串剑痕,随即消散。

  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对照验证,已经足够了!

  拥着类似剑意笔法的,就是杨朱用来约束、发泄魔染浊气的那幅高仿的天魔化芒纱!

  就是这道剑意,余慈注意到其导引的痕迹,与化芒纱上所表露出来的那几处似是而非的变化法度,有着高度的契合感。

  造化亲笔……就算不是他,也是同出一脉。

  这个答案比发现更让人惊愕。

  造化剑仙和杨朱?

  虽然一是门阀之主,一是大宗之主,地位上不能说相差太远,有些交流不奇怪,但涉入杨朱入魔之事,也太不可思议。

  两人是什么时候“勾连”上的?

  如果杨朱是自私自利之辈也就罢了,看他的表现,实是将宗门的存续列入到最优先的考虑,若造化剑仙轻易涉足,杨朱怎么会信任他?

  这种时候,余慈是万万不会将有限的脑力,浪费在这片混乱中的。

  既成的事实之下,他更应该思考的,是造化剑仙想利用杨朱达到什么目的?

  略一思索,他就联系了幻荣夫人,此时幻荣分神一在华阳窟,一在甘诗真旁边,都比较容易接触到杨朱。

  余慈需要杨朱给他一个交待。

  虽然能找到源头,可一时半会儿,余慈是拿不到答案的,只能等待。

  杨朱这边还没等来,影鬼已是匆匆投来了意念:“哪儿呢,哪儿呢,让我看看!”

  余慈懒得搭理他,只将“小家伙”的视角与他分享,刹那间,影鬼就不作声了。

  沉默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杨朱那里也没有进度,余慈正想着是不是要换个联系方式,影鬼已经是嘿嘿冷笑:“我就说,一身造化便是巧夺天工,也是因人成事之辈。当年我们斩不落的,他到底也拿不起来……绕了这么些圈子,依旧拿巫神没办法,还不是要借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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