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直播。◎
时间稍稍往回拨。
起初最初的时候, 黑白无常也没想到情况会发展到这个程度。
一开始鹿鸣微只是走上前去，彬彬有礼的询问魂灵们关于那位李老头的住所，比人世间要单纯很多的魂灵也是快速给出答复：“就在一曲巷后美满小区10幢, 具体门牌号你去那边问问就知道了，大家都认识他们家！”
鹿鸣微笑着道了谢。
这位老太太魂灵拉着鹿鸣微还不愿撒手：“小姑娘你是新来的吗？家里住哪里？有几口鬼？您看看这是我家孙女, 她和你差不多，都是新来的……”
旁边的年轻魂灵没好气：“咱们都死了，奶奶您就别问家长里短的了……我和你说？哎？鹿大师？”
这只年轻魂灵惊呼一声。
她扑上前来，紧紧握住鹿鸣微：“鹿大师，您怎么也死了啊QAQ”
“鹿大师？”
“就是快乐电影院里播放的那位？”
“天哪, 她不是位法力非常强大吗？怎么会突然去世了？”
年轻魂灵们瞬间炸开了锅。
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年纪大些的魂灵也心生好奇。一时间, 听说过鹿鸣微的, 没听说过鹿鸣微的魂灵一涌而上, 将鹿鸣微和黑白无常围了个水泄不通。
鹿鸣微摆摆手：“大家安静, 安静。”
而后她冲着年轻魂灵笑了笑：“我还没死呢。”
年轻魂灵睁大眼睛：“啊！？”
她这才注意到鹿鸣微不同寻常的打扮，登时兴奋得面色潮红：“鹿大师，您好厉害啊！我生前还是您的老粉呢，可惜出事前我没去直播间抽个奖, 指不定啊我就能多活几年嗐！”
比起年轻魂灵的兴奋, 在秦广城待了许多年的老魂灵们就显得警惕非常。他们没有散开，一边让魂灵去联系地府工作人员, 一边警惕地注视着鹿鸣微：“还没死？”
“那岂不是……是生魂？”
“生魂怎么能到这里来？”
“我听老魂灵说过，百年前也有生魂跑咱们这里来的。”
“后来呢？”
“染上阴气以后只能在地府干活了。”
“多漂亮的小姑娘, 这不完了吗？”
“不一定吧, 好像这人还挺有名的”
“对对对, 说是什么大师呢！”
“那……不会是故意闯入的吧？”
“故意闯入？不怕死？”
“我之前听阴差们闲聊时听到, 据说数百年前也有强闯的。”
黑白无常恰好捕捉到这句话。
他们脸色微沉，冷冷扫去一眼，冷厉的视线让几名老魂灵登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虽然能待在秦广城的魂灵都算得上好人，并无受刑受苦之难，但居住在地府，谁还没听到过从地狱传来的惨叫嘶吼？老魂灵们日子好过得很，完全不想亲身体验一下。
不对啊！他们为什么要怕？
怕的不得是眼前三只生魂吗？想到这里，几只老魂灵又支棱起来，指着黑白无常大声嚷嚷：“这里还有两个！”
一听有三名生魂闯入，秦广城登时乱成一片。
不用五分钟的功夫，负责城内安全事务的酆都九曲追魂斩鬼韦元帅便带着鬼差鬼卒赶到现场，看着乱糟糟的魂灵一声怒喝：“三名生魂在何处？’
魂灵呼啦啦地一散而开。
鹿鸣微抬眸看向韦元帅：“您好。”，打了声招呼以后她又好奇地看向魂灵们。
认识鹿鸣微的魂灵心惊胆战。
不认识鹿鸣微的魂灵大多数面露紧张，一副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的架势，剩下一小部分面带好奇和紧张，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点对于吃瓜的向往，总归都没有对可能到来的灾难有丝毫防备，看得出地狱的生活竟是意外的平静。
注意到眼前生魂的随意，韦元帅身体紧绷，步步逼近。他示意身后鬼差鬼卒将普通魂灵驱赶走，同时抬声喝道：“你是何人？潜入秦广城有何用意！”
鹿鸣微摇摇头：“我并非潜入。”
韦元帅眼中神光一凝，面沉如水：“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的身上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一股凌厉尖锐的气势，如出鞘长剑般紧紧盯着鹿鸣微。下一秒，韦元帅身形豁然一动，手中长剑如毒蛇般朝着鹿鸣微奔去！
白无常急急探头：“韦元帅，住手！”
韦元帅动作一停，侧首看向白无常：“……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无常笑了笑：“韦元帅，等等等等！”
他伸手指向鹿鸣微：“这位是大帝的客人，大帝令我和黑无常一起带她逛一逛秦广城的。”
韦元帅瞬间停了下来。
他收回长剑，依稀间寻回十殿阎王和五道将军的谈话。韦元帅瞬间肃容：“您是鹿鸣微，鹿大师？”
周遭魂灵一片骚动。
包括年轻魂灵在内，所有魂灵都震惊地看向鹿鸣微。
能被韦元帅称为大师，还是酆都大帝的客人？年轻魂灵双眼亮晶晶的，要不是家人朋友都还没到地府来，她非拉着每个人都尖叫一遍，描述下自家偶像的牛逼程度。
等韦元帅离开，魂灵们纷纷凑上前来。
年轻魂灵年纪最小，声音最大：“鹿大师，鹿大师，您太厉害了！您是找李爷爷一家吗？我带您过去吧！”
鹿鸣微想了想，同意了。
年轻魂灵更开心了，高高兴兴地给鹿鸣微带路。她叽叽喳喳地说着来到地府的事情，直到提到亲人才声音低微了些，年轻魂灵改口道：“鹿大师，您来地府是做什么？”
“一来地府希望能与人世间政府见面，我是来沟通下具体情况的，二来……”鹿鸣微笑道，“地府好像有意也要开辟直播。”
“哎？？？”年轻魂灵震惊不已，连后面跟着的魂灵们也兴奋起来：“能看直播？那地府的网络岂不是会变得更好？”
“会不会有别的直播啊？”
“要是我儿子女儿也能开个直播就好了。”
“那不都让别人看到了？”
“也是哦？那要是能看看综艺就好了！”
年轻魂灵喜笑颜开。
她领着鹿鸣微到李老头的楼下，恰好撞到一家老小一同回来的李老头。
李老头和老太太、李老头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两个媳妇还有三个孙子孙女，一共九个魂灵乌泱泱地回来。
一大家子，瞧着感情都不错。
见着鹿鸣微和一群魂灵，李老头一家下意识停住脚步：“你们是找人？”
年轻魂灵登时乐了：“李爷爷，鹿大师是来找您的！”
李老头：“？？？”
他疑惑地看看鹿鸣微：“鹿大师……咦？你是生魂？！”
瞧着李老头马上要炸毛的架势，年轻魂灵连忙上前拉住。她叽叽喳喳说了一大串，当然也没有忘记：“鹿大师是酆都大帝邀请来的客人！她说回去以后可以帮你们找到凶手！”
除去年纪还小的三个孩子，其余魂灵眼前一亮。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鹿鸣微：“这是，这是真的？”
年轻魂灵连连点头：“当然是真的！”
她怕李老头一家不信，又指向慢悠悠缀在最后头的黑白无常：“看！黑白无常也在哦！”
李老头看向黑白无常：“……”
不穿制服的黑白无常，除去黑色和白色的长发以及异于其他魂灵的瞳孔外，看着……也没啥区别啊？
黑无常冷冷地扫了过来。
白无常冲着李老头笑了笑——明明是微笑却让魂灵打哆嗦的那种。
好吧，李老头不得不承认。
眼前这两位肯定就是黑白无常！
想通以后李老头瞬间激动起来：“这位鹿大师，您，您真的能帮我们——”
鹿鸣微颔首：“当然是真的。”
她温声道：“你们说下你们原本的地址和住家，还有对凶手的了解情况，等我回去以后就帮你们处理！”
李老头不再犹豫，立刻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出口。黑白无常送上手机：“这是地府生产的手机，在地府和人世间都可以使用。”
鹿鸣微接过手机，打开备注。
她认认真真记录完李老头知道的事情以后，又将其余人也询问了一遍。鹿鸣微颔首道：“回去以后，我会尽快为你们处理掉，让你们能够早日投胎。”
李老头一家欢天喜地。
很快有魂灵匆匆赶来：“这位鹿大师……我，我也是被杀的！我老公，我老公就是杀人犯！”
“鹿大师，我被批失踪，尸体还在……”
“鹿大师，我丈夫用我的名字骗了保险！”
“鹿大师，我妻子和她的奸夫害死了我和我儿子……”
我国的命案发生率大概是十万分之零点六，十几亿人口下来，每年接近会死亡九千人左右。
而地府有多少亡魂呢？
鹿鸣微不清楚，但短短几分钟就有上百余名魂灵赶了过来。他们眼内写满了渴求，写满了希望，让鹿鸣微也忍不住心软：“……算了。”
黑白无常搬来了桌椅。
鹿鸣微捧着地府用手机，认认真真地记录着每一名魂灵的话语。
眼看排队的魂灵越来越多，白无常敛了笑容。他看着鹿鸣微，缓缓说道：“其实你可以去秦广王府看看，秦广王的书册之中藏有所有亡魂的生前信息，不需要这样一个个询问。”
鹿鸣微道：“不是。”
她伸手指向前方：“少数亡魂能得到亲人的慰籍，大部分亡魂只能自己舔舐伤口，能在我这里说一说纾解下情绪也好。”
顿了顿，鹿鸣微道：“亡魂医院里其实也该加一个心理科。”
白无常：“……”
黑无常摇了摇头：“何必做这些无用功？等要投胎以前，他们会喝下孟婆汤，自然而然就会把过去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鹿鸣微哑然失笑：“以前可以马上投胎，现在可不行，不然地府还弄出这么多娱乐设施做什么？”
黑白无常想了想，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
就在此刻，后面传来一声叫好声：“小姑娘说得很好。”
说话的是秦广王。
他看着鹿鸣微的眼神很慈祥，又看向站直身体的黑白无常：“本王的书册上的确记载着这些亡魂一生的记录，只是文字虽能记录现实，但却无法表达亡魂的真实感受，唯有亲自倾听和感受，才能做出最后的判断。”
原本排队的魂灵也骚动起来。
不少魂灵纷纷惊呼出声：“那是——秦广王！”
“后面一二三……卧槽，十殿阎罗？”
“他们跟随的那人是……”魂灵们纷纷看向那秦广王身边的威严存在，一个接着一个抽气：“酆都大帝！？”
嘈杂的魂灵骤然安静。
酆都大帝和蔼地看看鹿鸣微，又将目光落在小橘猫身上。他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天道存在的心思，弯腰摸了摸凑上来摇头甩尾的黑漆漆，而后轻声道：“鹿小姐，我们能谈一下吗？”
没有登记的魂灵呼啦一下全数散去。
胆子大的魂灵还冲着鹿鸣微招招手：“鹿大师，等您下回来，咱们再来找您！”
鹿鸣微笑着应下：“好。”
酆都大帝提的是与人世间政府约见的时间——因地府阴气过重，凡人进入地府后容易生病乃至死亡，所以酆都大帝有意带秦广王与阎罗王往人世间走一趟。
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原本还以为会用网络联系的鹿鸣微惊喜非常，第一时间应承下来，不过具体见面的时间还要再核实商量：“下一回，我可以带伍局长或者郭警官来一趟吗？”
酆都大帝脱口而出：“重明鸟和山神？”
鹿鸣微挑起眉梢，难掩惊讶：“大帝您知道？”
酆都大帝笑了笑：“知道一些。”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近百年来重明鸟帮我们抓回不少逃犯，也算得上是地府的老熟人了。我请你过来，主要还是想见一见……”
酆都大帝的目光转向小橘猫。
他神色恭敬，态度恭顺：“欢迎您的归来。”
小橘猫舔舔爪子，态度冷淡。
酆都大帝对此毫无疑义，一副打过招呼便心满意足的架势，倒是让鹿鸣微有些不好意思。她抱起小橘猫，捏着它的小猫爪：“来，问好。”
小橘猫死鱼眼：“……喵嗷。”
酆都大帝忍俊不禁：“它怪我们也是正常的，鹿小姐，这回就拜托您了。”
等走出鬼门关，鹿鸣微还在思考。
她戳戳懒洋洋的小橘猫：“酆都大帝有前几轮的记忆？”
小橘猫：“可能吧喵。”
鹿鸣微鼓了鼓脸颊：“可能吧？是什么意思？”
小橘猫：“不知道喵~”
鹿鸣微戳了戳猫猫的脸颊肉：“你就装吧！”
小橘猫：“真的不知道喵——”
远处的阎辛异走上前来：“什么不知道？咦？那是小橘猫的声音？”
鹿鸣微晃了晃手机：“是手机的。”
阎辛异眯了眯眼睛：“……手机？”，他没有追问而是立在原地，目送鹿鸣微离开后又握了握拳头，给自己再加练上三个小时。
鹿鸣微翻看着手机。
她先将与酆都大帝商议好的内容发给郭警官，随后又点开电脑与地府直播签了约，直接让系统推送相关用户，最后她喊来小刘：“走吧，开直播。”
小刘：“……哎？现在？”
鹿鸣微点开备忘录，认真查看李老头所描述的内容：“没错，答应魂灵们一些事要解决。”
小刘身体一僵：“……魂，魂灵？”
他咽了咽口水：“鹿大师，您不会真和地府直播签约了吧？”
鹿鸣微颔首：“嗯。”
小刘呆愣片刻，然后小声问：“鹿大师，您这个算不算构成合同违约啊？”
鹿鸣微：“……”
时隔数月，某鱼平台的蔡总监再次接到鹿鸣微的电话。
这次她比上次来得越发恭敬。
蔡总监迅速止住所有人的话语，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鹿大师，您好。”
会议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倾听电话那头的声音。
蔡总监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震惊。
她沉吟半响，硬着头皮回道：“鹿大师，其他事我可以做主，可是，可是在别的平台同时直播……这是违约的。”
鹿鸣微：“对方不会与你们竞争。”
蔡总监皱了皱眉，努力回想市面上的直播平台：“不会与我们竞争？鹿大师，这是不可能的吧？”
“是真的，你们面对的客户群体不一样。”
“……”没等蔡总监再说话，鹿鸣微又补充道：“对方是地府直播，针对的观众群体是亡魂。”
蔡总监下意识重复：“地府直播……额？”
她的表情渐渐凝固，嘴唇渐渐哆嗦：“鹿大师，您说您想要一起直播的是……地府直播？观众是……亡，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