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鬼公寓（1）。◎
“大家, 我们现在来到的是位处渝中郊区的清平公寓。这座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高层公寓曾是这边颇有名气的豪宅，不过随着各种传闻的变多，目击者人数渐增, 这里的住户在此后短短几年间搬了个干干净净。”
“政府部门、建设公司和物业公司都曾进行宣传，试图再重新让这座公寓楼焕发新生命。遗憾的是往后的几十年间, 见鬼传闻不减反增，这座曾经辉煌过许久的公寓也终究变得没落。”
“除去一些鬼屋爱好者，又或是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只有政府部门安排的几名管理人员会在这里巡逻，像是现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 这里更是静的可怕。”
“我连虫鸣声都没听见。”
“来，镜头转向这边。”背着登山包的年轻人伸手指向来路, “我们刚刚是从这边过来的, 这边的路况已经非常糟糕, 常年没有修缮的痕迹, 除了一部分坑坑洼洼的沥青路外，其余部分都变成长满野草的土路了，甚至路灯都没装。”
“来，镜头再看这边。”年轻人伸手指向前方。拍摄助理很是配合, 用摄像机仔细记录下公寓楼的外观。
一座高墙将公寓楼包围在其中。
年轻人指着前方的保安室和铁皮门道：“现在在我们面前的就是这座公寓的出入口, 我们可以看到这座铁门上还挂着全新的铁链，旁边还有设备完善的保安室, 应该还是有人在巡逻的……”
年轻人的声音一顿。
配合默契的拍摄助理暂停录制，冲着年轻人竖起大拇指：“卢哥厉害！”
这名年轻人正是【小卢看天下】。
他心情不错的应了声, 又抬眸看向铁门旁的保安室：“走……先过去看看。”
拍摄助理应了声好。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手机上显示的正是鹿鸣微的直播。看到鹿鸣微一遍遍连线, 拍摄助理心生疑虑：“卢哥, 不回鹿大师真的可以吗？”
卢哥摆摆手：“可以, 可以！”
他咧嘴一笑，眼底闪过一丝兴奋：“我和你说，这可是老天爷给咱们的机会！只要能蹭上鹿大师的热度，嘿嘿我们绝对能一炮而红！上回我们在鬼屋睡了一晚上就被打赏三十万，这回指不定能有五十万六十万……不不不，一百万都有可能的！”
说到最后，卢哥已是双眼放光。
相比较已是难掩兴奋的他，拍摄助理更谨慎一些：“不过鹿大师的传闻这么多，您抽到了这个……会不会不太好？”
卢哥收敛笑容：“也是。”
眼见拍摄助理如临大敌，他瞬间被逗得前仰后合：“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拍摄助理忧心忡忡：“可是……”
卢哥摆了摆手：“要说算命我相信鹿大师有些本事，可这抓鬼什么的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事嘛！你见着鬼了吗？上回咱们去的鬼屋还说烧死了七八个人，凡是进去的都会被鬼魂纠缠上……咱们待了一晚上有发生事情吗？”
拍摄助理想了想，稍稍松了口气。
他脸上挤出一抹笑：“对，对……”
没等拍摄助理说完，身后咣当一声响。
他们两人的声音瞬间消息，僵着身体往身后看去。
整个清平公寓没有一盏灯亮着。
黑漆漆的公寓楼就像是一尊巨兽，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两人。
拍摄助理的喉结滚了滚。
卢哥的胆子要大点，他仔细打量周遭，然后指了指门口的铁门：“吓死了，是风吹动了铁门啦。”
拍摄助理视线转向那边。
年久失修的铁门晃晃悠悠，泛着暗红色的陈旧铁链半垂在地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拍摄助理愣了愣：“刚才有风？”
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却许久都无法找到不一样的地方。
拍摄助理揉了揉太阳穴。
他的脑袋里一刺一刺，像是被蒙上一层白雾般很难运转。
卢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刘。”
拍摄助理小刘猛地醒过神来：“是……是？”
卢哥：“你不会现在就被吓到了吧？”
小刘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我就是有点疑惑——”
疑惑什么？
还没等小刘想到问题，他的思绪又被卢哥所打断：“吓了我一跳，走走走！咱们赶紧进去吧？要是迟了，万一被那几个混蛋抢先就糟糕了。”
小刘打起精神：“他们已经来了吗？”
卢哥抬步走到铁门前，看看身后的脚印，又看看前方：“唔……只有咱们的脚印？应该还没来吧？又或是选了别的路子？不管了，你拿好镜头，我接下来要往里走了。”
小刘点点头，随即举起摄像机。
他调整好摄像机，抬眸看向前方：“卢哥……卢哥？卢哥！”
刚刚还在前方的卢哥忽然消失。
小刘眼睛圆睁，豆大的冷汗从额头冒出，顺着脸颊一滴两滴地落在地上。
他不断吞咽口水：“不是……不会的……”
小刘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咕哝一句：“卢哥肯定是在和我开玩笑！”
上回在鬼屋，卢哥也这样开玩笑。
自己被吓得尖叫连连，连蹦带跳的反应在直播间也引发了不小的热度，更被做成各种表情包。
或许卢哥又想再来一回吧？
小刘深吸一口气，仔细观察周遭的痕迹。他没有看到任何的脚印，目光渐渐挪到铁门旁的保安室上。
小刘双股战战，一点一点的挪到保安室旁。
他小心翼翼地拉开门把手：“卢哥，卢哥您在里面吧？卢哥……您别吓我啊！”
保安室里空无一人。
拍摄助理倒退两步，扑通坐倒在地。他看着空无人烟的清平公寓，浑身颤抖，脑袋里更是一片空白：“卢哥？卢哥！！！”
与此同时，鹿鸣微也垂眸思考着。
当卢哥消失的瞬间，她也喟叹一声：“这人刚刚还在线。”
直播间观众：“？？？”
鹿鸣微端起茶盏抿了口：“我的意思是，【小卢看天下】刚刚还在看直播。”
顿了顿，她眼神飘忽了下。
鹿鸣微淡淡说道：“现在，他是真的失联了。”
直播间观众：“！！！”
有人忍不住吐槽：【今天啥情况啊？刚刚走了不要命的鬼火少年，又有人想挑战下自己的命硬不硬？】
【不会还在想我命由我不由天吧？】
【前面的你是想笑死我吗？】
【这是真进清平公寓了？】
【哇……等于接通鹿大师直播的话，就不会有事吧？】
直播间观众议论纷纷。
鹿鸣微想了想，抬手准备关闭直播间。
熟悉她的观众迅速发现了鹿鸣微的动作。
弹幕的画风迅速转变：【鹿大师您是想要做什么？】
【不要关啊！】
【关了我今天会辗转反侧睡不着的QAQ】
【啊啊吧啊啊我们也想看！】
【啊啊啊啊我不想看，却又想看——！】
【鹿大师，您每日要算三个人，今天的份没有算完呢！】
【对对对对对！】
【没有给第三个算命人算完前，您不能下班啊！！！】
鹿鸣微：“？？？”
像是发现了鹿鸣微的漏洞一般，直播间的弹幕画风一改：【没错没错。】
【您工作任务都没完成呢！】
【鹿大师身为名人，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冲冲冲冲】
【鹿大师不加班也就算了，您也不能提前半天就下班吧？】
鹿鸣微：“……”
正当她哭笑不得的时候，一条弹幕闪过：【救救救救救救命！鹿大师！救命啊鹿大师！我是小卢看天下的助理，拜托鹿大师救救卢哥——】
直播间观众：“！！！”
躲在墙角里的小刘缩成一团，涕泪横流。他不断敲打着手机：【鹿大师，求求您来救救卢哥吧！他刚刚就在我眼前，就在我眼前突然消失了啊……我去旁边转了一圈没找到人，保安室里也没见着人，我……】
小刘的情绪处在崩溃的边缘。
他不断抹着眼泪，惊惧难安地看着四周。
整个清平公寓似乎被一层黑雾所笼罩。
明明隔着两条街便是灯火辉煌，这里却像是被隔绝在外一样，就连夏日应该有的虫鸣鸟叫都听不见，仅存的只有寒风吹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废弃老旧的铁皮木材破损掉落的吱呀声。
【这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卢哥就在我眼前消失了，消失了，消失了！】
【啊啊啊啊下个会不会消失的是我？】
【鹿大师，求求您求求您……】
其余人的弹幕渐渐变少。
观众们都发现这名自称为【小卢看天下】拍摄助理的人情绪很不正常，心里也渐渐泛起嘀咕。
【真的假的？】
【是助理吗？】
鹿鸣微没有犹豫，选择和对方连线。
几乎是连线请求发出的下一秒，对方便迅速接通。
屏幕一分为二，右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涕泗纵横的脸，将直播间观众们吓得够呛。
【沃日！】
【卧槽，我还以为我看到鬼了！】
小刘恐惧到了极致。
他面目扭曲且狰狞，拿着手机不断呼喊：“鹿大师，救救我，救救我！”
直播间观众：“！！！”
鹿鸣微抬眸看了小刘一眼，随即沉声道：“你现在立刻离开清平公寓，走得越远越好。”
小刘连滚带爬的往外冲。
明明只要穿过一条街就可以抵达热闹的区域，可小刘却是怎么走都走不到。他的呼吸声渐渐渐渐加重，逐渐变粗，最后已是大喘气：“呼呼……呼……呼……”
他崩溃的大喊：“我走不到——”
鹿鸣微沉声道：“停下，坐在原地深呼吸，保存体力……”
她站起身来，衣角甩出轻盈的弧度。
鹿鸣微声音冷冽：“我马上就到。”
她登上手机直播间，又拉开房门。
借助工作人员的帮忙，鹿鸣微很快乘车抵达。
这里离清平公寓足有一公里远。
鹿鸣微叫停车辆：“剩下的路我自己过去。”
工作人员恭声道：“是。”
送鹿鸣微下去以后，他没忍住补充一句：“鹿大师，一路平安。”
鹿鸣微点了点头，抬步向前而去。
长满杂草的土路，怪异扭曲的树枝，清平公寓就像是怪物般竖立在远处。
光是从镜头里打量，直播间观众们的心都是七上八下的：【渝中还有这样的地方……】
【半夜到这里，害怕。】
【呜呜呜呜我不敢看，可也睡不着。】
【看不到结尾我绝对睡不着。】
鹿鸣微抬眸很快来到公寓大门处。
她仔细打量一圈并无异状的大门，然后顺着高墙走了一圈。
拍摄助理小刘还在不断发送消息：【我在左转弯的那棵大树下。】
【就是前面那个转弯】
【对对对，我往鹿大师这边来了……】
【咦？鹿大师，您人在哪里？】
【鹿大师，我为什么没有看到您？】
拍摄助理的消息一条条划过弹幕。
鹿鸣微没有说话，直播间观众也没有说话。
所有人屏住呼吸，盯着镜头。
鹿鸣微的镜头扫过拐角处，将那棵大树揽入镜头。可是除去大树以外，这里什么都没有，更不用说活生生的人了。
【……】
【哥你在哪里啊？】
【呜呜呜呜直播间里的不会是鬼吧？】
【阿西吧，我快被吓死了】
【不会他已经走了，在这里瞎扯吧？】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没走开啊？我一直在这里？】
【平行时空？】
【救救救救救救命啊，我不敢看了QAQ】
直播间观众吓麻了一片。
至于拍摄助理小刘更是满脸绝望，他看看直播间里展现出来的画面，再看看空无一人的周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呜呜……救我……救我啊……”
以至于他没有看到更诡异的一幕。
鹿鸣微抬起手，手指轻轻在空气中叩击两下。
还没等直播间观众打出问号，她的手指微微收紧。只听到刺啦一声脆响，眼前的空气竟像是玻璃般碎裂开来，空无一人的墙角居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
【卧槽……这是什么啊卧槽……】
【鹿大师是神仙吗？】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视频QAQ】
【我爸我妈已经和我一起跪着看视频了：）】
拍摄助理也听到了声音。
他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呆呆地看向身前突然出现的人影。
长发，白裙。
拍摄助理尖叫一声：“鬼啊！”，他头一歪竟是直直晕了过去。
鹿鸣微：“……”
直播间观众：“？？？”
凝固的气氛瞬间消散，弹幕里重新充斥着哈哈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鹿大师都被弄迷糊了】
【这位大哥也太搞笑了吧？】
【哈哈哈哈毕竟刚才看不到，又突然冒出个人！】
半响，拍摄助理小刘才幽幽醒转。
他紧紧闭着双眼，眼皮子还在轻轻打颤，嘴唇微微颤抖，小声咕哝着什么。
【？？？他在说什么？】
【看口型好像是南无阿弥陀佛？】
鹿鸣微摇了摇头，朗声说道：“大家要注意下，要是真遇见特殊情况得装死，保佑上苍的时候也要闭上嘴巴，在心中默默暗念即可。”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鹿大师好笋！】
【大熊猫的笋都被鹿大师您夺完了！】
拍摄助理也醒过神来。
他偷偷睁开眼睛，视线刚好和鹿鸣微撞了个正着。
拍摄助理的心一咯噔。
而后他才渐渐冷静下来：“鹿，鹿，鹿……鹿大师啊，呜呜鹿大师QAQ”
拍摄助理一骨碌爬起来。
他连滚带爬的冲向鹿鸣微，恨不得紧紧拥抱住鹿鸣微：“呜呜呜呜呜呜……”
鹿鸣微伸出手，手指轻轻按在拍摄助理的额头上：“冷静。”
声音如冰川而下的清澈泉水，又如庙宇里沉稳深远的钟声。
拍摄助理身体一激灵。
原本混乱成一团的大脑在瞬间冷静下来，他深深吸了口气：“……是，是。对，对不起，鹿大师。”
鹿鸣微颔首：“你们在哪里走散的？”
拍摄助理指了指前方：“就是大门那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重新返回到大门前。
冷静下来的拍摄助理一边回想，一边仔细说着先前发生的事：“突然铁门一声巨响，然后我和卢哥吓了一跳……我们就走过去看，然后什么都没发现……啊！”
拍摄助理的双眼死死盯着铁门。
他的手指不断打颤：“我记得我和卢哥一开始拍的时候，那铁链是新的……可我，我记得那个声音响起以后，铁链就忽然，忽然变成很旧的模样……”
拍摄助理眉心紧紧锁着。
他小声喃喃着：“再然后……再然后……我围着墙打转的时候……”
拍摄助理拍了拍脑门：“对了。”
他点开摄像机：“我前面以为是卢哥和我开玩笑，所以把摄像机打开了……”
摄像机拍摄的镜头起起伏伏。
鹿鸣微目光凝实，落在那一闪而过的门锁上。
那是条铁锈色的门锁。
鹿鸣微友抬眸看向铁门，目光微微凝固。
映入鹿鸣微和直播间观众眼里的，是一条崭新的门锁。
【卧槽，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啊啊啊啊啊救命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有个猜测……】
【会不会铁锈色的才是真实世界，而崭新的是另外一个世界？】
【那我们怎么还没断开？】
【额……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鹿鸣微没注意直播间观众的回复，她顺手将手机塞进小刘的手中：“既然你是拍摄助理，那你就负责拿着手机拍摄吧……对了，还有这个。”
鹿鸣微从怀里拿出一串五帝钱。
她将五帝钱放入小刘的手心里，沉着脸轻声叮嘱：“要是五帝钱越来越烫，就跑，不要回头，直接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