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愿望（2）。◎
不知道多少人红了眼圈。
郑老爷子眯着眼睛, 努力看着那些纷飞的弹幕。他眉眼弯弯，露出了欢喜的笑靥，而后又重新转回先前的话题：“我刚才说到哪里……来着？”
小范提醒道：“郑爷爷, 您说您被一具尸体砸下了山坡。”
郑老爷子恍然大悟：“对，对。”
他回想片刻, 轻声往下说道：“我脑子里嗡嗡嗡的，直接晕死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
“我发现我摔下的山崖离山顶有好大一截距离，而下去的路也是看不到尽头……”郑老爷子唏嘘一声，“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但我骨折了，而且天气骤然降温, 突然下起了暴风雪, 我被压在雪里冻了个半死。”
“当时我心里可后悔了, 想着要知道自己快死了, 前面还不如抱个手榴弹冲上前，要是能多杀几个敌人就好……”郑老爷子念叨着，“就在我满心绝望的时候，有人将我从雪堆里挖了出来。”
“救我的是个村里的一位姑娘, 她的身边还带着两个孩子。”郑老爷子说到这里, 声音渐渐温柔。他比划了下动作，轻声叹道：“她瘦瘦弱弱的, 还带着这么点大的两个孩子，三个人将我放在一块木板上, 然后硬生生将我拖回了村子。”
直播间观众们支棱了起来。
有人兴奋道：【啊啊啊这是爱情故事的开端？】
【难道这是老爷子的妻子吗？】
【一见钟情, 后来就在一起了？】
小范也难掩兴奋：“郑爷爷, 弹幕上都在问您的救命恩人是不是您后来的老婆啊？”
郑老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弹幕, 双目怔怔出神，点点头又摇摇头。
直播间观众看出了郑老爷子的情绪变化，兴奋的弹幕渐渐消失，再次回到沉寂中。
郑老爷子许久才调整好情绪。
他收敛了面上那最后一缕笑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泪光：“等回到寂静无声的村子时，我才知道村里只活下来他们三个，另外人包括我娘、我弟弟和我妹妹都被杀死了……”
悲凉的话语让人鼻尖一酸。
直播间的弹幕渐渐变少，观众们手上动作一停，选择静静听郑老爷子讲述过往的故事：“幸亏当时天气不佳，连着数日下雪，因此敌军没再来山上。可是同样也因为这样的天气，又为了给我这么个病号留出养伤的时间，他们三个就靠抓些松鼠老鼠，挖些树皮松针当吃食，硬生生地熬过了两个月。”
郑老爷子的双眼渐渐湿润。
他闭了闭眼，强忍住心中的悲伤：“等到第三个月的时候，我的腿伤终于好了。我带着三人寻到了别的根据地，并成功和战友会和。”
“时间长了，咱们也有了感情。”
“最后我们结婚了。”郑老爷子的眉眼间露出一缕温柔和欢喜，双眼也明亮了起来。只是没有多久，他又一次沉默了：“好景不长，很快我就不得不前往另一座战场，而他们则留在根据地。”
郑老爷子低垂着眼眸，缓缓说着：“咱们约好很快就会见面，只是……”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根据地被汉奸出卖，等大部队赶到据说只剩下一片废墟。”
“解放后我也回去过，依然没找到他们。”
“我啊……现在就是把老骨头了。”郑老爷子看着满是沟壑的掌心，又抬眸看向镜头那边的鹿鸣微：“小姑娘啊……小范说你算得可准了，你能告诉我那姑娘，还有那两个孩子，他们有没有活下来？”
郑老爷子的声音微微发颤，他满是希翼地看着屏幕：“他们有没有看到和平的样子啊……”
郑老爷子忍不住屏住呼吸。
直播间观众们也是提心吊胆。
鹿鸣微也是深吸一口气，从未如此紧张。
她掐指一算，随即沉默一瞬。鹿鸣微轻轻摇了摇头：“郑爷爷，那姑娘在八十年前过世了，另外两个孩子也分别去十五年前和十年前过世。
话语一出，全场沉默。
郑老爷子张了张嘴，又沉默地合上。半响他摇了摇头：“没事……没事，好歹两个孩子活到了现在，总归是看到了和平的日子，想来和我一样走的时候没有任何遗憾吧？”
鹿鸣微叹道：“他们有。”
郑爷爷愣了愣，抓着拐杖的手微微用力。
鹿鸣微静静地注视着郑老爷子：“他们想找到您，想要让您看看她留下的孩子，想让您听听你妻子留下的遗言。”
郑老爷子的双眼骤然圆睁：“……”
鹿鸣微轻叹着：“最后那人去世前，他还叮嘱女儿、女婿和侄子等人，一定要继续寻找您或者你的后人。”
郑爷爷紧紧抓住拐杖：“真……的？”
他红了眼睛：“我有孩子？他，他，他们还有孩子在？”
鹿鸣微点点头：“有。”
她看向年轻人小范，又看向郑爷爷：“郑爷爷，众多志愿者里你最喜欢小范，对吗？”
郑老爷子微微一愣。
鹿鸣微没等他回答，又接着说道：“因为他长得最像你年轻时……”
不用鹿鸣微说完，两人愣住了。
一老一少，一个抬头一个垂首，两人目光交汇时，眼眸里填满了对方的身影。
要说相貌上还略有区别，那两人的动作就像是复制黏贴，就连表情也是默契十足，仿佛事先演练过的一样。
【卧槽……】
【卧槽……】
【这是什么缘分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郑老爷子和小范不可置信的看着彼此。
鹿鸣微给出最后的答案：“郑爷爷，小范就是您的曾外孙。”
郑老爷子颤着手，握住小范的胳膊：“小范，小范！……你曾外祖母叫什么啊？”
小范呆呆地回答：“哎？叫刘梅。”
郑老爷子愣了愣：“……不，不对啊。”
鹿鸣微叹道：“您妻子去得早，您的小舅子收养了您的孩子，刘梅是您小舅子的妻子。”
郑老爷子的眼里再次燃起希望。
小范呆呆地回道：“我曾祖父叫李长福。”
郑老爷子面上一片空白，而后渐渐淌出眼泪。他紧紧拉着小范的手，颤着声音问道：“长福长福……长福啊……你曾祖父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叫长寿？”
郑老爷子泪流满面。
小范万万也没想到，自己照顾的老军人居然会是曾外祖父生前苦寻多年的兄长。
因缘巧合，竟是如此奇特。
小范怔怔地看着郑老爷子，而后浑身一激灵。他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连忙拨通了电话：“妈——妈！您快过来，我，我找到曾外公了！”
趁着小范忙着打电话，无心注意直播间的时候，鹿鸣微挂断了连线。
直播间观众还沉浸在郑老爷子叙述的故事中，唏嘘声不绝于耳。
【我爷爷那时候也和兄弟姐妹失散了】
【我们街道上有个七十五岁的老爷爷，之前刚刚找到失散几十年的堂弟。】
【嗐，那段时间太苦了……】
【看看战乱的国家就知道了，咱们能有现在和平的国家，幸福的生活，都是有人在为我们负重前行，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创造了我们的现在和未来。】
【希望老爷子能安度晚年】
【没有当年千千万万个老爷子，哪有现在的我们，祝福老人晚年幸福，健康长寿！】
【呜呜呜呜呜呜呜】
【致敬最可爱的人！】
【我决定了！我要报考国防科大！】
【今天来之不易，未来我们一定能将祖国建设得更加强大！】
弹幕上密密麻麻打满了各种祝福。
今日弹幕里没有对立，没有责备，也没有抱怨，闪烁着的全是赞扬和祈愿。
鹿鸣微静静地看着纷飞的弹幕。
她难得没有直接下线，而是任由观众们不断在弹幕中书写着目标和理想。
老爷子或许能看到的吧？
鹿鸣微眉眼弯弯，笑靥如画。直播间里有观众注意到鹿鸣微的笑容，心神微动：【鹿大师笑了耶！】
【笑起来简直就像在发光一样！】
【等等？我怎么觉得鹿大师好像是真的在发光啊？】
与此同时，鹿鸣微也忽感到异常。
每回直播结束，她总能得到不少灵气的馈赠……只是有如此的经验！？鹿鸣微瞳孔微缩，看着凝实成型的灵气涌出地面，如雪花般遍布整个房间。
怎会如此！？
没等直播间观众发出疑问，鹿鸣微直接掐断直播！
直播间观众：“？？？”
不是？怎么就这么关闭了呢？他们还想说说心声呢！
片刻以后，无数个屏幕后都传来怨念的呼喊声：“鹿大师——您倒是加班啊！”
观众们怨念非常，关闭直播间后纷纷赶赴微博。刚刚点开软件，迎面暴击的便是一条热搜消息：# 桂城九名同性男子淫|乱聚会 #
# 骗婚gay #
# 内地首份同妻报告 #
# 被所有人忽视的1600万同妻 #
点击进入，迎面而来的便是直播间片段。
尤其是第一条热搜让吃瓜人看得目瞪口呆，有人纷纷打出：【这是我能看到的热搜标题？】
一排排吃瓜的留言之中，点赞数量最高的是ip在桂城的留言：【卧槽，报警人是我奶奶啊！】
【楼主去问过奶奶没？】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我问了，我奶奶说她都观察一个多月，前面还拍了照片，因为到五楼的人经常有变动，她最开始还以为是吸那啥，后来上楼观察动静才发现咳咳，是那啥@_@】
【现场钙片啊？】
【奶奶不容易啊……】
【耳朵惨遭污染（笑）】
【连门口都能听到的声音，牛逼！】
【楼下的邻居会有心理阴影吧】
【哈哈哈哈更惨的事情——这房子是租出去的。】楼主在后面还追加回答了一句。
【……】
【房东好惨呐（点香）】
吃瓜群众回到首页，刷新一下热搜又变了。
这回高挂热搜榜单的是另外一条：# 致敬抗战老前辈 #
# 鹿大师为抗战老兵圆梦 #
# 为人民军队点赞！#
# 抗战老兵和家人时隔八十年重逢 #
【[图][图][图]第三位爷爷的军功章！】
【三个一等军功章、六个二等军功章……卧槽。】
【这么多军功章？】
【有没有人能介绍下情况啊？】
【军功章不说，里面的纪念章数量也很惊人，这位老爷子真的不是一般般的军人，应该是志愿军的老战士。】
【大家看下视频吧，真的很感人。】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都要哭了！太惨了，要是能早几年见面就好了】
【我也是！】
【我到现在都止不住打嗝。我爸看我哭成这样还奇怪，现在他哭得比我还厉害！】
【可怜奶奶没活到后面】
【要是能见面就好了，这是终身的遗憾吧？】
【起码老爷爷见到了血脉相连的亲人啊……】
【你们激动个毛线？都是演戏】
【服了服了，这种事也能看哭。】
【是不是傻，一个骗子信这么久】
【？？？？上面的是什么成分？】
【没有这些老兵，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要不要去看看人家打仗国家的样子啊？】
【50w就直说！】
【直接举报了！】
【拿个小号在下面哔哔，呵呵！】
账号那头的青年再次刷新，结果发现自己的账号居然被封了。他骂骂咧咧地一丢鼠标：“这帮人都是傻子，拍了点剧情搞了点特效，居然这么多人相信？”
青年切回另一个账号，看看自己可怜巴巴的粉丝数，又看看【灵虚门鹿鸣微】已经超越四百万，直逼五百万的粉丝量。
青年越看越是眼红：“可恶。”
就在此刻，电脑微信跳出来一条消息：【哥，一起去拍鬼屋探险不？】
【那有什么好拍的？】
【自打鹿大师火了以后，隔壁灵异故事的也火了，前两天小卢哥直播在鬼屋里睡了一晚上，一晚上足足被打赏了快三十万！】
青年呼吸一滞：【三十万？】
对面快速回复道：【是吧？牛不牛？那人粉丝还没咱们多的，哥你喊上倩倩姐，我喊上玲玲，咱们四个人一起也来拍呗？】
【这像不像是蹭热度啊？】
【蹭什么热度？群里跑去养老院想采访老军人的那些才算是蹭热度嘛。】
青年还在犹豫。
对面又催促道：【哥，去吧去吧？您再不说话我就和玲玲去了啊？到时候火了别说兄弟我不带你。】
青年一咬牙：【去就去！】
与此同时，鹿鸣微也睁开双眼。
她没有想到帮助退役军人的一番举动，居然会让直播间观众激发出满腔热血，更引发出脚下这片土地的照拂。
郑老爷子和那些书籍无关，却因触动了许多直播间观众，让许多人的命运线发生变动，继而将灵力馈赠回自己身上。
望着雪花般飘落在身上的灵气，鹿鸣微油然顿悟。她闭上双眼，耳边仿佛响起威武的歌声与无数人呐喊的声音。
鹿鸣微睁开双眼，低头看下脚底。
这是属于这片土地的声音，是这片土地的馈赠。
灵气四散而开，晶润放光。
温润厚重的灵气抚平了鹿鸣微身体内看不见的损伤，抚平了刚刚转入身体算不上格外老实的灵力，让鹿鸣微的境界稳稳扎住，从一片随波逐流的无根之萍陡然间变成了根深蒂固的参天大树。
鹿鸣微睁开双眸，长吐出一口浊气。
小橘猫舔了舔爪子：“不愧是我选中的人喵~”
你分明什么事情都没做。
鹿鸣微斜睨了小橘猫一眼，暗暗腹诽着。
她惬意地舒展身体，鹿鸣微能确定自己的灵气阶层并未上升，而身体却感觉像是刚刚从硬壳里钻出来似的，整个身体变得格外轻盈，每一寸毛孔都透着轻松舒服。
鹿鸣微的脸颊泛起红晕。
她哼唧一声，自觉这是重生后最舒服的一天。出发以前鹿鸣微还有不详的预兆，早已明白这次将要面对不小的挑战，而如今……
鹿鸣微看了看莹润的掌心，挑了挑眉。
她思绪一转，耳朵抖了抖。鹿鸣微抬眸看向门外：“请进。”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二、三，四个脑袋探了进来。
郭警官看着鹿鸣微的眼神很复杂。
连他都这样，更何况另外三人。
程道长满脸敬仰……看着小橘猫。
显然在他眼里，能引发这样汹涌灵气滚动的只有天道。
谢飞非常狗腿地凑上前。
他半蹲着身体，双手搓了搓：“小橘猫大人，小的来帮您梳理一下毛发？您看怎么样？小的不是自夸，我的梳理按摩手法那是远近闻名的，家里的异兽都喜欢！”
鹿鸣微：“……”
小橘猫还挺开心：“喵嗷~”
温可可则将目标转向鹿鸣微。
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本子和笔，顺带乖巧地跪坐在自己跟前，直直就是行了个大礼：“鹿大师，请您教教我吧！”
鹿鸣微：“？？？”
程道长也有点跃跃欲试，只是碍着身份还是努力硬撑着。
唯独郭警官还算冷静。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抬步走进房间，然后深吸一口气，眉眼间流露出一抹陶醉。
鹿鸣微：“？？？”
您的表情有点变态……哎？
郭警官注意到鹿鸣微的眼神。
他清了清嗓子，连忙将话题转移到温可可的身上：“她想问你如何能讨好小橘猫……天道，然后得到灵气。”
鹿鸣微眨了眨眼：“嗯？”
郭警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不顺心地啧了声：“你不知道吗？”
鹿鸣微理直气壮：“不知道。”
郭警官话语在舌尖转了圈，默默又咽了回去。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好好和鹿鸣微谈论下目前国内的情况：“你……应该知道之前灵气溃散吧？”
鹿鸣微想了想：“知道。”
郭警官板着脸，用眼角余光撇了眼正和谢飞玩耍的小橘猫。他的眼皮抽了抽，强忍着吐槽欲往下说道：“即便各大门派转移到最后的几块宝地中，也不意味着能够顺利延续下去。要在仅存的一小块地方存活，可以说比过去更加糟糕。”
“一开始也发生了很多。”
“随着不少修道之人陨落，剩余的修道者也终于冷静下来，决定采取别的分配方式。”郭警官托着脸颊，慢吞吞地解释：“到如今又有更加现代的方法——比如为国家打工，为基地做出贡献就能得到灵石。”
郭警官啧了一声。
他咬紧后牙槽，酸溜溜地挤出一句话：“就你刚才屋子里冒出来的那些，大概是我们四人十年份的量吧。”
鹿鸣微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看着见灵气眼开，正围着小橘猫团团转的温可可、谢飞和程道长，鹿鸣微忍不住目露同情：“听起来，还不如帮我打工呢！”
郭警官：“……^^”
温可可猛地抬头，跃跃欲试。
谢飞也是难掩心动。
程道长深吸一口气，痛心地别过头：“别看了，咱们，咱们是签过约的！”
温可可和谢飞愣了愣，随即偷偷叹了口气。
郭警官眼皮抽动两下：“看你们的反应，好像没签约就想跑了？”
谢飞心直口快：“郭老大不想跑？”
郭警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行吧，他也想跑。
可恶！
眼见郭警官脑袋上顶着一块乌云，只差躲到角落里画圈圈，鹿鸣微贴心地转移话题：“你们是察觉到灵气才过来的吗？”
温可可摇了摇头：“不是。”
郭警官强打起精神，重新调整好心态。他一本正经地将资料放入鹿鸣微手中，细细解释：“目前调查组已经将范围缩小到三个地方，如果鹿道友能缩小怀疑范围的话……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