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升上夜空, 绽开绚烂的色彩，一簇簇排列成“HAPPY BIRTHDAY”字样，又如流星坠落尘世。
“祝福我们清萝宝贝, 得偿所愿，平安喜乐！”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鼓点声中, 朋友们纷纷举起酒杯，欢呼雀跃。
宋清萝被围坐在中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烟火照亮她眼眸, 一点点孤寂和落寞无处可藏, 香槟杯里琥珀色的液体映衬着她的笑容, 愈显得苍白无力。
奢靡与华丽都是虚无的。
宋清萝转过脸，望着魆黑一片的海面。
不远处是岸边星星点点的灯火，这艘游艇没有开出太远，只漂浮在近海, 视线范围内看得见陆地，心里才安定。
就像风筝总要牵着线。
朋友祝福她得偿所愿，但，如果真的能够得偿所愿，此刻她就应该挽着闻若弦站在这里, 大方向所有人介绍：她是她的爱人。
她没有得偿所愿。
祝福只是祝福, 一个美好的愿景。
今天虽然有家人朋友陪伴，但是想到那个人不在身边, 心里仍有遗憾, 就像此刻悬在夜空中的月亮, 残缺了大半。
她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更想到, 以后自己要带着这份遗憾度过余生, 心酸又悲凉。
六年, 七年，她的青春，她的热忱，至此画上了句号。
——嘭！
巨大的烟花在头顶炸开。
天空亮如白昼。
宋清萝仰着头，眼底浮上雾蒙蒙的水汽，在流星坠落前哽咽着小声说：“闻若弦，我不要喜欢你了。”
烟火落尽，光芒熄灭。
……
到了“长岛君庭”，偌大的庄园亮着朦胧灯火，远望如宫殿。
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宋清萝已有些记不太清，心里愧疚，盘算着要抽空多回家陪陪宋女士——虽然人家身边有贴心小男友。
“妈，我回来咯。”坐电梯上五楼，就瞧见宋女士斜倚着沙发软垫，一边泡脚一边敷面膜，她那一米八五、四块腹肌的小男友正给她捏肩膀。
舒适惬意。
论年龄，宋清萝能给这男人当姐，见面就只喊对方全名，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
“玩儿得开心吧，乖宝，来，礼物在这里。”宋女士想笑却被面膜限制，露出了滑稽表情。
桌上摆放着一个包装精细的银色礼盒。
无花纹点缀，无图案装饰，简单朴素，这种风格不像她身边任何亲近的朋友，倒是让她想起另一个人……
不可能。
宋清萝将那人的影子拂去，捧着礼盒笑了：“妈，你怎么神神秘秘的，最后给我一个压轴惊喜嘛？”
“不是我。”宋雨兰摇头，“前天下午，闻总交给我的，说是特意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但不方便当面送给你，就拜托我转交。”
宋清萝笑容僵滞。
拂去的影子又回来，在她心上深了几分，一霎时间竟然有些惊喜。
而后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点点赌气的情绪涌上来，沉着脸道：“不要，拿回去。”
“真不要？”宋雨兰眼神颇有深意，抬了抬手，身边小男友立刻停止按摩，她起身搂住宋清萝，“哎呀，人家一番心意，交给我的时候特别诚恳呢，这要是拿回去，多让人伤心。”
“她要是真的诚恳，为什么不当面给我？拐弯抹角的，不就是心里有鬼么……”宋清萝撇撇嘴，语气幽怨。
想起今晚期盼了好久。
想她来，又不想她来，想见她，又不愿看见她。
烦死了。
宋雨兰没多问，以她对自己女儿的了解，多半在口是心非，继续劝道：“先看看礼物是什么，再做决定也不迟，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最后一句话精准踩中宋清萝的痛点。
她睨着礼盒，眼角微微泛红，一声不吭地回了自己房间。
关上门，迫不及待拆掉绸带，徒手撕开包装纸，天女散花似的随意撒在地毯上，里面淡白的大理石花纹纸盒露了出来。
封口处挂着小银锁和纸条，纸条上写了密码“0630”。
很有仪式感。
层层包裹，可见用心。
宋清萝感受到些许安慰，不禁嘴角上扬，小心转动数字齿轮打开锁，掀起盒盖，里面装着一个摩托车头盔。
是AGV官方推出的定制头盔。
浓黑色系神秘而低调，侧面刻着宋清萝的名字拼音，后边还有她的简笔画形象。
全球限量三百个定制名额，可以设计任何自己喜欢的图案、字符，月中发售，市价四千多欧元，想买要靠抢，可惜她没抢到。
但因为执念不深，便没往心里去，只发了条朋友圈表示遗憾，过后自己都忘了。
宋清萝将头盔拿出来，全碳纤维材质在灯下呈现哑光色泽，手感细腻，分量十足。同样品牌的头盔，家里有十几个，但全部加起来都不及这一个让她喜爱。
它承载了厚重的意义。
原来，她不曾放在心上的事，一直被闻若弦惦记着。
她心里有她。
尝到了被在意的滋味，即使是一点点，也足够她开心，抵消今晚所有的负面情绪，淡化这些天的憋屈。她很好满足，很好哄。
如果是闻若弦亲手送给她，也许她就……
不行。
为一个礼物就吃回头草，太没出息了，以后岂不是任人拿捏？
舔狗万人嫌！
这时候就要想想，当初自己向闻若弦坦白谎言，是怎样被“发配”去程苏然身边的，为了闻若弦的委屈而抱不平，是怎样的蠢，怎样的可笑。
小小礼物就想收买她？
宋清萝迅速冷静，把头盔放回盒子里，重新盖上，包装纸随意裹起来，系好绸带。
扔掉可惜，卖掉不合适，收进库房吃灰是最好的选择。
眼不见为净。
外面，宋女士仍坐在起居室沙发上，脸上面膜洗掉了，脚也泡完了，身边小男友不见了，她捧着本书，不动也不翻页，那架势好像就等着宋清萝出来。
“虹姨，叫个人上来，把我房间地毯清理一下。”宋清萝给管家拨了一通内话。
说完放下听筒，朝宋女士走过去：“妈，怎么不睡觉呀？又等着八卦我？”
知母莫若女。
宋雨兰轻咳一声，放下书，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礼物收下了？”
“嗯。”
“喜欢啊？”
“嗯。”
“挺好。”
“哎，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这样看着我，我没毛都要长毛了。”宋清萝向她求饶。
“哈哈……”
宋雨兰被逗得大笑，怜爱地抚摸着她脑袋：“你不是喜欢闻总，在追人家么？这段时间妈妈太忙了，没怎么给你推波助澜，本来想着今天以你过生日的名义组个局，请闻总过来，和你孔阿姨、邓叔叔她们认识一下，谁知道前天她给我打电话，约我见面，又是道歉说不能来又是转交礼物的，我就感觉不对劲。。”
宋清萝欲言又止。
她不想在母亲面前控诉闻若弦，可如果要坦白所有事情，就难免会带上情绪，如此一来，也许会影响两家在公事上的合作。
想起公事，又觉得憋屈。家里明着暗着给了不少资源，她以为是在帮助闻若弦，却没想到也便宜了程苏然。
有没有某种可能，闻若弦和程苏然背后也在议论她，嘲笑她是个傻子？甚至商量好了，一唱一和……
宋清萝遏止住念头，心里又一阵烦躁。
“是不是受了委屈？”宋雨兰抱住她，脸色担忧。
“我……”
被人哄，尤其自己亲妈，宋清萝彻底憋不住了。
她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听完，宋雨兰沉默良久，突然笑起来：“哎，这情情爱爱的，旁观者确实爱莫能助。”
“妈，虽然我这么跟你说，但毕竟是我和她之间的私事，我自己会处理的，工作上你们该怎样来往就怎样，不要被这个影响。”宋清萝耷拉着脑袋。
“怕我为难她？”
“很在意嘛，说明不是深仇大恨，闹成这样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对不对？”
“……”
宋雨兰纠正她坐姿，拿了个抱枕给她靠着，说：“她对你，喜欢是肯定有的，但也没到非你不可、为你放弃一切的地步，感情还要再培养培养，心急不得。而且，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嘛，非要人家为你牺牲什么，这不可取，你会累，也背负不起。”
“不给态度确实伤人，无论是不是故意。所以，她道歉、弥补，都是应该的。”
寥寥几句，和风细雨。
宋清萝烦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我反倒觉得，她能向你坦白内心的真实想法，是负责任、靠谱的表现，至少，她一定慎重思考过你们的关系，不是随随便便敷衍你，可能因为缺乏感情经验，好意铸成了差错。剩下的……那就是性格问题了，看不出来，闻总私底下这么闷，要她主动，可能吗？”
宋雨兰满面慈爱笑容，说起闻若弦好像在说自己女儿，索性逗起趣来。
“不可能的，我知道。”宋清萝轻轻摇头。
正如母亲所说，闻若弦或许对她有些好感，但远远不及白月光，有她可，无她也可，又怎么会愿意为她踏出条框。
真相是如此令她心痛。
……
第二天，宋清萝去理发店把头发染成了纯黑——Tony说，一旦染过黑色，以后再想染其他的会很难上色，要她谨慎考虑。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肤白若初雪，眼眸似流水，头顶是乌檀木般深浓的黑发，气质添了几分神秘。
[你喜欢我银发的样子吗？]
[喜欢。]
她已经厌倦了。
黑夜是她的保护色，她的纯净，她的赤诚，从此都藏匿起来，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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