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漫画。
线条清晰, 色彩明艳，两个长发女孩以亲密的姿势抱在一起，氛围极度暧昧。气泡框显示着对话：
[我可以吻你吗？]
下一幕, 她们拥吻。
闻若弦大惊失色，下意识地缓缓伸出手, 想要翻页。
指尖碰到纸张，又觉得自己是在偷窥，侵犯了别人隐私, 罪恶感涌上来, 慌里慌张收回了手。
女女漫画？
清萝看这个, 难道……
一霎时大量信息涌入脑子里，乱成一锅浆糊，而种种蛛丝马迹朦胧又细碎，怎样都无法串联起来。
她竟然毫无头绪。
愣了会神, 闻若弦冷静下来，抓起桌角边白色耳机，离开了房间。
一局游戏结束，宋清萝又开了一局，正在选人物界面。闻若弦看着她的背影, 脚步顿了顿, 深深地呼吸，走过去：“清萝……”
“哎。”宋清萝抬起脸, 露出甜甜的笑容。
“耳机给你。”
“谢谢若弦姐姐。”
“……”
闻若弦看着她戴上耳机, 空气猝然安静, 一瞬间有种想要开口问她的冲动, 但, 也仅仅是冲动。
犹豫许久还是打消了念头。
“若弦？”宋清萝注意到她没走, 投来关切的目光，“怎么了？要一起玩吗？”
说着冲她晃了晃手机。
闻若弦别过脸，好像不愿看见那游戏似的，摇了摇头：“别玩太晚了，早点睡。”
“嗯嗯，知道了，晚安。”宋清萝乖巧听话。
她低头看手机，游戏进入开局页面，余光却跟随着闻若弦的影子，直到人进了卧室，她才悄悄把脸转过去，伸长脖子，唇角露出窃笑……
……
凌晨一点点，闻若弦在床上翻来覆去。
只要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两个漫画女孩子的模样。她们深情对视，眼眸娇羞，热烈地吻着对方，好像下一秒就要从书里走出来。
渐渐地，两个女孩变成了她和宋清萝。
清萝看她时炽热的眼神，清萝黏她时亲昵的表情，清萝夸她时直白的话语……在看到漫画之前，或许这些都是直女不分边界的习惯，但在看到漫画之后，联想到几个月以来的种种，她不得不动摇了念头。
清萝可能是她的同类。
甚至——
她可能喜欢她。
闻若弦猛然睁开眼睛，喘着气。
仿佛精心编织了一个谎言，骗自己，骗着骗着，自己就相信了。一朝谎言被刺破，却没有准备好承受真相。
当然，这不过是她猜测的“真相”。
也许又是自恋。
以宋清萝的性格，有什么心思都不会藏着掖着，若是如她所想，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她。
即使同类也并非是个女人就喜欢。
偷看人家的隐私，属实不应当，私下胡乱揣测就更荒唐了。她总是自寻烦恼，事关清萝，一点风吹草动就惊惶不已。
这般自我催眠，捱到三点多，才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
江城的春天多雨，清明前后，整座城市透着股湿霉的味道。
周二，闻若弦要去外地出差，为一场医药行业相关的国际会议做同传。
从年后开始她就在忙公司的事，个人工作几乎搁置，现在重新衔接了起来，恍若隔世，险些忘记这份副业。
以往都是一个人来回。
这次宋清萝非要跟着她去，理由是她连日忙碌，睡得不好，脸色差，她在她身边多少能照顾到。
只有闻若弦知道自己为什么睡不好。
每天与清萝待在一起，没有片刻喘息，原以为出差能给自己一些缓冲余地，没想到，终究是低估了清萝有多黏自己。
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也不忍心拒绝——只要清萝软声软气撒个娇，委屈巴巴求一求，她就心软，就招架不住，就缴械投降。
宁愿自己煎熬些，也想要清萝开心。
吃过午饭，两人前往高铁站，由于昨天睡得太晚，宋清萝起床就不停打呵欠，上了车后便枕着闻若弦的肩膀小憩，一路安然。
闻若弦眼观鼻鼻观心。
她活该。
自作自受。
进了商务候车室，宋清萝说要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手里举了个冰激凌：“若弦，吃不吃呀？”
“你少吃些冰的，”闻若弦皱眉，“上午已经吃了一个，又吃，现在才四月份，等到三伏天怎么办？冰激凌当饭吃吗？就想进医院是不是？”
“哦……”宋清萝闷闷坐下。
见她笑容垮掉，闻若弦才意识到自己又犯毛病了，人家好心好意问她吃不吃，她一顿劈头盖脸数落，扫兴又讨嫌。
再主动问也无趣。
道歉吗，还是……
“给我尝一口吧。”闻若弦看着冰激凌说。
宋清萝愣住。
尴尬到脸发麻，可是话已经说出去，她索性硬着头皮做到底，不等宋清萝有所反应，伸手抢走冰激凌，咬了一口。
“哇，老古板，你好坏……”宋清萝扑过去就要抢回冰激凌。
闻若弦转回来，正要还给她，脸颊蓦地贴上来冰冰凉凉的东西，柔软又带着奶油的香甜——宋清萝的唇猝不及防碰到她的脸，融化的奶油沾在了她脸上。
“……”
“……”
两人愣愣对视。
“对不起……”宋清萝低头去包里翻找纸巾，抽了一张，就要给闻若弦擦。
闻若弦慌忙抓过纸巾：“没事，我自己来吧。”
她转开脸，视线移向别处，捏着纸团轻轻擦了擦脸，冰凉的触感逐渐退却，越擦脸上越热，心跳也不自觉快了起来。
发什么神经。
好端端抢人家冰激凌。
这才想起冰激凌还在自己手上。闻若弦看向宋清萝，迅速垂下眼，手伸出去：“还给你。”
“你……不吃了吗？”
“吃过了。”
“噢。”
宋清萝拿回冰激凌，又瞄了她一眼。
气氛陡然沉默，尴尬无声地蔓延，恰恰此时有电话打进来，拯救了闻若弦，可一看，却是宋总的电话——
逃不开与清萝有关的全部。
工作。
是工作。
她反复劝慰自己，心平气和接了电话。
与宋雨兰接触几回下来，闻若弦心中也有些判断，知道对方大概是什么样的人，可是一旦代入她“清萝妈妈”的身份，所有官方的、严肃的符合就会消失，也令她失去方向，难以把握分寸。
谈到要为她介绍朋友，约个时间一起吃饭。她心里不知是喜是忧。
会与清萝有关吗？
机会，资源，样样摆在她面前的诱惑，唾手可得，她身处这个位置，自然该以利益为先。
但这就意味着她与清萝之间的关系不再纯粹……
本来就不纯粹。
从一开始，她就清楚地知道其中利害，仍是接受了，一步步纵容自己，变得不可收拾。
难道不是正合她的意吗？
她应该高兴。
为自己，也为然然高兴。
挂掉电话，闻若弦默念着约定时间，打开微信，像从前一样想要立刻告诉程苏然这个消息，可是心里没有半分喜悦——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和然然密谋，如何算计如何坑害清萝，她是心怀肮脏的主使者，偏偏装得道貌岸然。
闻若弦放下了手机。
余光瞥向身边人，已经吃完了冰激凌，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她慢慢转过脸，发现宋清萝正看着手机傻笑。
屏幕上是两个身穿古装的女孩子。
一红一白，长发飘飘，红衣女孩横抱着白衣女孩走向雕花暖帐……
“？”
不对劲。
闻若弦将目光移到宋清萝脸上，从来没见过她此刻的模样，两弯勾人的狐狸眼笑得眯成了弦月，咧着嘴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神情仿若痴迷。
“清萝……”她忍不住喊她，“看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宋清萝噙着笑侧过脸：“百合剪辑呀。”说着大大方方把手机给她看，“新出的CP，好甜好甜，我要被甜死了……嗷。”
女人魅惑亲昵的画面无比清晰。
闻若弦脑子一嗡，心虚得视线不知往哪放，随口问：“百合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么？”宋清萝惊讶挑眉，“百合就是两个女孩子的爱情，一般用在二次元比较多。”
“……”
闻若弦心中警铃大作。
她当然知道百合是什么意思。上回看见的漫画还留在心里，这次甚至是真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同住这么久，她竟然现在才发现，接二连三地，似乎很难再笃定清萝是直女了。
虽然也有直女爱看百合类作品。
潜意识里，她却希望清萝不是直女，那么，那些恶劣的、不堪的梦境，便不再可怖，不再罪恶，她心上的负担就能减轻几分。
“哦，这样……”闻若弦敷衍着笑了笑。
宋清萝悄然观察她眼神，假装意犹未尽：“啊，这个剪辑太棒了，两个女孩子在一起多美好。”
最后一句话似曾相识。
闻若弦猛然清醒，想起大约两年前，她为了试探程苏然对同性之爱的态度，费尽心思搜罗百合cp剪辑，给她看，对她说……
[不如女主和闺蜜在一起算了。]
[百合大法好嘛。]
[是啊，要男人干什么，两个女孩子在一起多美好。]
[比如……]
她是如此试探然然的。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她就向然然坦白了心意。
可是想到种种后果，顾及彼此珍贵的友谊，辛苦开创的事业，她不能自私，不能冲动，万般情思终究咽回了肚里。
那时候她以为然然是直女。
会不会……
此时的清萝，就是彼时的她。
闻若弦出神地望着宋清萝。
宋清萝亦是呆滞，紧张得嘴唇发颤。
挂在胸前的项链反射着灯光，是戴眼镜的闻若弦，形象，鲜活，离心脏那么近，血液沸腾的温度会烫到它。
“嗯，会剪视频的人很厉害……”
闻若弦不痛不痒地含糊了一句，低下头，抓起放在桌上的书胡乱翻开。
“若弦。”
“？”
“你书拿倒了。”宋清萝淡声提醒她。
闻若弦一怔，仔细看了几行字，果然是倒的，她面不改色翻过来，若无其事地继续看。
瞧着她认真的模样，脸颊却染上了红晕。宋清萝把脸转向另一边，偷偷笑了，在手机上打开《老古板观察日志》：
[4月9日：百分之六十。]
计划稳步推进。
只是她未曾想过，计划会赶不上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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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清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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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来晚了TUT，下次更新是8.30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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