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宋青岚回到座位边，只说了这一句，便坐下了。
她将资料放进课桌肚，拿出一本册子，挑起一支笔，翻开草稿纸演算。
山原忽然失了听歌的兴致，收起耳机线。
偏头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数学题。
“你多高啊？”她上下打量宋青岚，猜度：“一米七多还是一米八？”
山原上一次来安市还是两三岁的时候，后来都是爷爷奶奶去北京，几乎对安市没留下什么印象。
这次来到这里，才发现南方人似乎都不怎么高，不论女生还是男生，她才一米六八，在这里俨然是可以坐到教室最后一排的存在了。
而眼前的新同桌，刚才站在教室后门，身形颀长，挡住一半的光线，似乎只需轻轻抬手，便能够到后门上方的门框。
“一米七八。”
“你不是这里的人吧？北方人？”
“嗯。”
“北方哪里的？”
山原等了十几秒，也没有等到回答。
宋青岚垂着眼睛，右手的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写写画画。
课间的教室总是喧哗的，仿佛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丝毫不受外界干扰。
这么高冷？
山原挑眉。
不远处，过道几个女生互相推推搡搡地到了最后一排的位置。
最前面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女生，都给她作出打气的手势，只好硬着头皮顶上去，坐在山原靠前的座位上。
“那个，你叫山原对吧？”
女生说话有点磕磕巴巴：“我我……”
“对，我叫山原。”
山原转头看向她，手背撑着下巴，笑起来：“你叫什么？”
她的眼尾狭长，微微弯起时露出的眸光，很亮，像阳光下潋滟的湖水。
女同学的紧张隐隐的被她的眼神安抚了一些。
“我叫徐晨曦。”女生也笑了一下。
后面的两个女生纷纷介绍了一下自己：
“我叫柳芝。”
“我叫邹潇潇。”
“徐晨曦，柳芝，邹潇潇。”
山原慢条斯理地念了一遍三个人的名字：“我记住了，你们仨的名字真好听。”
她的口音是标准的普通话，带着些许北京的口音，好听之余还有几分漫不经心。
南方小城里平时都说方言，她们只在学校上课时才说普通话，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极易博得好感。
“你说普通话好好听啊！”
“像电视剧里的一样！”
“北京人说普通话都是这样的吗，真的好听呢。”
三个女生毫不掩饰对山原的羡慕，这羡慕既有对来自从未去过的首都的，还有对山原出色的容貌的。
现在还加上了对普通话的羡慕。
安市这里的人说前鼻音和后鼻音，平舌和卷舌也很困难，除非练过，大部分的安市人一开口便能让人听出是南方人。
“你们这么说，我不多跟你们说说话都不行了。”
山原托着下巴，给她们讲了几个相声的梗，直把三个女生笑得捧腹，咯咯咯的笑声此起彼伏的。
宋青岚坐在旁边，置若罔闻，下笔的速度未受半分影响。
忽然，一只手伸到她的习题册面上，轻轻点了点。
宋青岚偏头。
山原慢悠悠收回手：“葛老师让你中午吃饭的时候带我逛校园，熟悉熟悉环境。”
宋青岚抬起眼，看向三个女生。
“你们待会儿愿意带新同学熟悉一下食堂和校园环境吗？”
“好呀好呀！”
“愿意！”
她们巴不得呢，点头如捣蒜。
宋青岚微微一笑：“好的，麻烦你们了。”
她重新看向山原，下巴略朝三个女生的方向抬了抬：“抱歉最近我有点忙。班里同学很热心，不懂的记得多问。”
“班长！学生会的找你！”
后门有人嚷了声。
宋青岚盖起笔帽，放在桌上，起身将座椅推回课桌下方。
然后走了出去。
山原用拇指点了点她离开的背影，问那三个女同学：“她一直这样？”
徐晨曦明白她的意思，点头：“班长是这样的啦，但她人很好，很负责，就是性格冷了点，但是个好人呢。”
“哦，好人。”
-
这学期的课表，七班和九班有一节体育课排在了一起的。
下午一到体育课时间，教室里的学生们完全在教室里待不住，一个个直往操场冲。
尤其是乒乓球球台，偌大的操场，只有八张球桌。
僧多粥少啊。
唐景汐和闵淇淇如平常，慢慢地往楼下走。
她们都不是运动积极分子，喜欢上体育课纯粹是因为上体育课不用费脑子，也不会布置作业。
但校园春季运动会马上来临，班里稍微有点体育特长的同学都被分配了参赛任务。
像闵淇淇和唐景汐这样没有特长的，是不是可以休息呢？
“哎哟！跳大绳也好累哦！上次我都被绳子打到了，你看到的吧？真的好痛啊，绳子那么粗！古代的鞭刑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边下楼，闵淇淇一边抱怨。
是的，没有体育特长的两姐妹，和同样情况的同学一起，被分进了跳大绳的项目。
两头各有一个男生握着粗绳的头甩起来，同学一个接一个从边缘跳进去，跳几个又从另一边离开。
快一步慢一步就有惨遭鞭刑的风险，还会被老师训。
“唉。”唐景汐叹气：“其实我想当啦啦队。”
“谁不是呢。”闵淇淇也叹气。
难姐难妹磨磨蹭蹭到了操场。
最热门的版块几个篮球场地都有男生女生在打了，战况如火如荼。
尤其是其中一个球场，是女生们在打球，旁边围了一圈人，男生女生都有，不时发出一阵喝彩声。
唐景汐想去足球场边缘的看台找个位置坐下。
而爱热闹的闵淇淇不甘错过，拽着她到了最热闹的场地边缘，还从边缘往前挤了挤。
打篮球的个子都比较高，其中有一道身影迅疾如风，篮球始终稳稳在她手中。
过人身姿灵敏，一二三，跳跃，伸手扣篮！
“砰！”
篮球碰到篮板。
“咚！”
篮球从篮筐中央落地。
“噢噢噢牛啊牛啊！再表演一个三分嘛！”人群中不知有谁嚷了一声。
篮板下的女生回头。
春日的阳光照上汗津津的漂亮脸蛋，熠熠生辉。
唐景汐攥紧校服的衣摆。
旁边闵淇淇也很吃惊：“啊是她啊！这不就是九班那个转校生吗，说要和你染同个色的那个，她打篮球也太厉害了吧。”
她不擅长体育，对运动细胞发达的人总是充满了崇拜，和其他人一样鼓起掌来。
“我……我想去看台坐，淇淇。”
唐景汐拉了拉闵淇淇的校服。
闵淇淇依依不舍地被她拉出人群，去足球场看台的路上，她还在念叨：“她怎么那么会打篮球的啊，我们班那个校队都没她强呢，大城市的就是不一样啊。”
不知怎的，唐景汐不是很喜欢那个转校生。
她摸了摸自己的发尾，是因为她摸了自己的头发吗？
似乎也不是的，但具体的为什么，她说不上来。
难姐难妹到了足球场边的看台，有阶梯式的座位，足以俯瞰整个操场。
一览无余。
篮球场边，九班的体育委员很惊喜，叫住山原，问她愿不愿意加入班里的篮球小组。
“马上运动会，每个班也要出男生篮球队和女生篮球队呢。”体育委员语气亢奋：“你打得这么好，今年我们说不定能进前三，运气好还能拿下第一。”
“没问题啊。”
“太好了！班里打球的女生就是刚才场上那些，你们也算熟悉了，再打几次培养点默契就好了。”
“宋青岚不打篮球？”山原有些意外，场上没有那个高挑的身影：“她那么高。”
“我们班长打乒乓球！”
旁边有人听见，插话进来：“你是北京来的不知道，我们班长打乒乓球无敌牛，小学的时候就上过省台新闻呢，还拿了好多乒乓球的比赛冠军，她当然要打乒乓球啦！”
体育委员也点头笑：“对！每年运动会乒乓球的冠军都是我们班长，虽然初中部不和高中部的打，但我敢打包票，高中部也没有班长的敌手！”
说着话，体育老师便过来了，吹起口哨。
足球场、篮球场，还有操场边缘的乒乓球台的同学都过来了。
宋青岚总是一眼让人望见的存在。
她一手握住球拍长柄，一手握一方白色毛巾，贴在脸上擦汗。
如玉细润的长颈，拭去汗液，仍然泛起浅浅的光泽。
唐景汐在隔壁七班的队伍中，收回目光。
那边的体育老师吹哨：“立正——！”
唐景汐乖乖稍息。
这一节课体育课四十分钟，唐景汐跳了三十分钟的跳大绳。
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累极了，终于等来体育老师说：“下课！”
她很累，也很渴。
但隔壁九班解散后，她看见了宋青岚，想起那天在空教室她发的烧。
她小跑到宋青岚身边。
宋青岚停住脚步：“汐汐妹妹？”
唐景汐的脸有些红，是跳大绳之后累的。
宋青岚的脸之于她，相对还好，隐约透出清淡的粉。
“你跳绳累狠了，是不是？”
唐景汐没想到被她看见了自己跳大绳，开始回想跳绳的时候有没有姿势不雅——
“去边上坐一下休息休息，再回去吧。”宋青岚说。
唐景汐摇头：“还好啦，我就是想问问，你发烧好了没有啊？”
“发烧？”宋青岚一愣。
“那天在教室看运动会的文件啊，你的手好烫，脸也好烫那次。”
话音一落，少女原本只泛出淡淡的粉的脸颊，红晕更甚，像漫上了傍晚时的残血霞光。
宋青岚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好些了。”
“还没好完呀？”唐景汐一脸关心。
宋青岚只好正色道：“好完了。”
“那我摸摸。”
唐景汐伸手抬起宋青岚的手，掌心相贴。
大眼睛睁大了：“怎么还是烫呢？”
“……打球就会这样，不是发烧。”
“那我再摸摸额头。”
唐景汐伸出手，可是手将将停在宋青岚的眉心，够不着她的额头。
她只好踮起脚尖——
还未踮起，手背便触碰到一片细腻温润的肌肤。
是宋青岚弯下了腰，以额头贴上她的手背。
“嗯，不烫啦。”
唐景汐收回手，笑眯眯的：“我就放心啦。”
宋青岚笑容清清雅雅：“谢谢汐汐妹妹，我好了。”
“汐汐——”
前方闵淇淇在叫她。
唐景汐便挥了挥手，追上闵淇淇，挽起她的胳膊，两个好朋友走出操场，拐向小卖部的方向。
宋青岚直起腰，望着她们俩的背影。
一直看到那道背影消失在拐角。
不期然一偏头，正撞上新来的转校生望向这边。
眼波盈盈，似笑非笑。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