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岚怔了怔。
“朱七七？”她问：“这和朱七七有什么关系？”
她这阵子一直猜测，唐景汐是因为她最近忙着准备华罗庚杯数学竞赛，没怎么陪她玩，才这么生气的。
“汐汐超级讨厌朱七七啊，她喜欢的是白飞飞！”
闵淇淇又觉得大队长也是凡人了，这么明显的呢，她都没看出来。
“朱七七是个讨厌的惹祸精，咋咋呼呼啥也不会，汐汐最讨厌她了，你还说汐汐和她性格很像……不就是在骂她也是啥也不会的惹祸精吗？”
宋青岚又怔了怔。
数秒之后，明白过来，轻轻地笑了笑。
哇，不愧是大队长，骂了人还笑呢。
可是她笑起来真好看呀，像冰冷的皑皑白雪，照上冉冉升起的霞光，令人目眩。
闵淇淇感叹。
“惹祸精……”
宋青岚缓缓地念这三个字，嗓音很轻。
不知想到什么，她唇角朝上略扬了扬，看着闵淇淇：“谢谢淇淇，我回去了。”
转身走了两步，停住回头。
“淇淇。”
“哎。”
宋青岚说：“不要跟她说我来过。”
闵淇淇：“……”
啊这，感觉对不起唐景汐呢。
虽然哪一点对不起，闵淇淇也没理顺。
但高高瘦瘦的身影已经走进隔壁四班了。
大队长可以大大方方地来三班找她，她却有点不敢去隔壁四班找人说：“我找大队长，让她出来下。”
哎呀，我真是胆小鬼。
闵淇淇有点懊恼，回到座位边，唐景汐还睡得香甜。
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最幸福呢。
早知道，她就装睡不醒好了。
三班和四班的教室挨在一起，一到下课的时间，同学们从教室鱼贯而出，去买零食，去上厕所。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唐景汐愣是做到不理宋青岚。
任哪个女生，被人说像朱七七都会这样的吧！
想想就气。
走廊上遇见，在宋青岚开口招呼以前，就毫不犹豫地扭头，颇有壮士断腕的志气。
这天傍晚放学，宋青岚要在大队委开会，依然是唐景汐先上的车。
她在车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指。
左手食指和右手拇指对碰，然后左手拇指再和右手对碰，像一个小小的螺旋，不断轮回。
车门忽然被拉开，宋青岚气息有些喘，她是一路从开会的办公室跑过来的。
“好了，爸爸，回去吧。”
一如既往，宋青岚先给唐景汐系上安全带，再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之前宋青岚摸不准她因为什么生气，不好贸然开口。
现在她明白了，便在车辆行进时，轻轻开口：“汐汐妹妹。”
唐景汐耳朵微动。
屏气凝神，装没听见，小小的身躯，岿然不动。
“我没有喜欢朱七七。”宋青岚小声为自己辩白：“我只是觉得，她挺好。”
前面开车的宋超眼睛瞪大，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朱七七是谁？
学校里的男同学吗？
他女儿喜欢朱七七，被汐汐发现了，现在在狡辩吗？！
他就知道岚岚这么漂亮聪明，迟早身边会有坏的男生想把她拐跑，却没想到这么快——
他女儿才四年级啊！
叫朱七七的那个臭小子，真是胆大包天！
等等，岚岚就这样当着他的面，和汐汐谈起这件事，把他当透明人？
唉，女儿还是和他不亲。
宋超开着车，又不能回头问问咋回事。
心情又悲又痛。
唐景汐心情完全没有变好，身为白飞飞的忠实观众，被白飞飞身亡虐出一筐眼泪的她，一听到人说朱七七好，就无法冷静了。
虽然，唐大小姐迄今为止的十岁人生，与这两字就没有关系。
“朱七七好吗？我和她一样好？你觉得在表扬我吗？”
三连问，饶是宋超都察觉出，这时候该否认的。
何况是宋青岚呢。
“……”
她违心地说：“嗯，她不如你。”
“呵。”
唐景汐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冷笑，她唐大小姐什么时候，竟然还被人拿去和朱七七比较呀。
和白飞飞比还差不多呢。
侮辱！
这还是侮辱！
唐景汐的小脸更臭了，脖子更是扭到生理极限，看向窗外。
宋青岚：“……”
她着实没想到，唐景汐对白飞飞这么执着。
她以为《武林外史》不过是一部普通的电视剧，如同过往唐景汐看过就忘的任何剧一样。
唉，不好哄呢。
透过车内镜，宋青岚抬眸，撞上宋超看向后座的目光。
此处正好是红灯。
宋超的目光有点复杂，在悲痛中有些微的指责，还有无可奈何的意味。
宋青岚莫名其妙：“……？”
回到别墅，宋超停好车，追上往大门走的女儿。
“朱七七是哪个班，是不是给你送情书了？”他目光严肃。
宋青岚愣了愣，难得地露出孩童似的抿着唇无语表情。
“是一个电视剧的角色，女的。”
她看着下车的唐景汐，强调：“很讨厌的角色。”
唐景汐小小的耳朵又动了下，指尖提了下书包的肩带，蹦蹦跳跳地回家去了。
-
每到周末，便是唐景汐痛并快乐着的时候。
快乐无需再说，放假呀！
痛嘛，作业加倍，加超级多的倍，除了体育老师，每一科的老师都恨不得霸占学生所有时间的那种加倍。
是夜。
台灯柔和的自然光下，唐景汐握着笔，小拳头捏得紧紧的。
摊在书桌上的试卷，空了大半，笔尖悬在上方。
旁边的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好多圈圈叉叉，透露出下笔者逐渐焦躁的心情。
【有一组对边平行的四边形一定是梯形。】
（）
好像是错的，又觉得好像是对的呢。
她握着笔，在草稿纸上画了几个四边形。
宋青岚说过，做数学一定要动笔，不要光在脑子里想——
打住！
怎么又想到那个说她像朱七七的讨厌鬼啦！
下一题。
【从直线外一点到这条直线所画的垂直线段最短。】
（）
唐景汐握着笔，不想动。
但脑子里好像一团浆糊，她叹气，握着笔，扯来草稿纸，先画一条直线。
唔，有点歪歪扭扭的。
没关系。
我说是直的就是直的。
唐景汐继续画一个点，拿着尺子比划，垂直——
垂直是90度吧，嗯，90度——
画好啦！
线段有两个点，她打上两个点。
唔，是对的吧？
她又怀疑自己，万一理解错了画错了，可画出来就是这样的呀。
那么，对不对呢？
又不能没骨气地去问宋青岚。
唐景汐握着笔，纠结半晌，最终还是决定用老办法。
撕下两片草稿纸，一个上面打钩，一个上面打叉。
揉成团，合在双手之间摇啊摇，闭着眼睛无比虔诚，往桌子上一洒。
捡起来一个。
摊开纸，大大的叉。
就它了！
唐景汐相信老天爷对她是很好的。
她长得这么可爱，那就是老天爷的意思呀，妈妈常说女娲娘娘在她身上超级用心呢。
她笑眯眯地，安心在括号里按照老天爷的意思，打了个叉。
瞧，没有宋青岚，她也能做作业的嘛！
可是这方法只能应对选择题和判断题，做到最艰难的应用题，她就开始抓瞎了。
还有比应用题难上一万倍的附加题。
唉！
她抓了抓自己的小卷毛，数学发明出来，就是为了为难她这样可怜的小学生的吧？
没关系！
老天爷帮不上忙，她还有办法！
唐景汐又燃起斗志，看一眼时间，周五九点半了。
她们该睡了，她知道，宋青岚一定已经做完了，她每次都先做数学。
她们住的房间没有单独的卫生间，洗澡和洗漱只能去二楼拐角那个。
这个时间，宋青岚一定在洗澡呢。
唐景汐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计划真是完美呀。
她悄悄摸到宋青岚的房间。
这里她来过无数次，很清楚每一样东西的摆放。
例如，此刻她目的明确，小手伸向宋青岚书包里一个透明文件夹。
——要交的作业，试卷和作业本，统一都会装在这里。
她翻出文件夹，小手刚碰到卡扣。
“你在找什么？”
“哇啊啊啊！！！”
文件夹瞬间掉在地毯上，一溜烟人跑没了影。
宋青岚站在门口，望向旁边“砰”的一声关上的房门，再慢慢走回房间。
她刚洗完澡，室内有暖气，身上还带着出浴室裹挟的水汽。
她一边用毛巾揉头发，一边捡起掉在地毯上的文件夹。
仓惶的小身影似乎又浮现眼前，她轻轻弯唇，想了想，又打开了文件夹。
-
周六一早，蒋阿姨在楼下怎么叫唐景汐都没有反应。
上楼去敲门，门后大叫：“我不吃不吃了，昨晚做卷子太晚了。我要补觉！”
多么冠冕堂皇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而且也没说错，昨晚偷卷子失败，她回来懊恼地又做到好晚好晚。
“汐汐也别太累了哈。”蒋阿姨贴着门，这么说了一句，便去隔壁叫岚岚了。
唐景汐紧紧贴在门后，听到隔壁开门、关门，以及下楼的动静，才终于呼出堵了一晚上的那口气。
呜呜呜她没脸再见宋青岚了！
过了会，门外的远处，约摸是西图澜娅餐厅的方向，响起一道声音。
是宋青岚。
“景阿姨，我这会儿去一下陆阿姨那儿，马上要数学竞赛了，我有些题不太懂，陆阿姨让我去她家，帮我看看。”
“哎那快去呀，小心车道上的车啊。”
她要走了吗？
唐景汐心中一喜。
“好的，景阿姨再见，我问完了就早点回来。”
“不着急啊，学习重要嘛。”
大门似乎开了，又关上。
唐景汐偷偷拉开门。
透过门缝，瞥见院子里宋青岚的身影，走出院门，朝谭家的方向去了。
太好了！
她立刻打开门，大摇大摆地出来，衣服也没换，穿着睡衣就蹬蹬蹬地奔向厨房，拖长嗓音喊：“蒋阿姨，我好饿哦——！”
吃饱喝足，她拍拍鼓鼓的小肚子。
大约是吃得饱饱，灵光乍现——
宋青岚不在家的，岂不是完美的偷卷子抄的时机吗？
她偷看的时候记得呢，宋青岚没有背书包，手上提着的帆布袋去的。
我真是机灵。
唐景汐这次心情放松，哼着欢快的歌，上二楼，直奔宋青岚的卧室。
啦啦啦，数学卷子我来啦。
-
谭家二楼，谭君君的书房里。
谭君君坐在书桌前，旁边特地备好另一张椅子。
陆秋站在书桌旁，淡淡笑着：“正好你们可以一起做些奥数题，我找了些历年比较有意思的。”
“谢谢陆阿姨。”
宋青岚另外从帆布袋里拿出对折的试卷。
“昨晚电话里说过的那两张卷子。”
她一边展开，在书桌上摊平，一边笑笑说道：“谷老师说设计了比较新颖的题型，君君也可以做做看。”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