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国际机场。
一辆出租车停在出发的航站楼门口。
车门打开，胡欢第一个下来，苏启跟在后面，唐景汐和宋青岚也下来了，一下来唐景汐就轻轻咳嗽了下。
宋青岚给她递水：“今天雾霾重，也不带口罩。”
天空灰沉沉的，北京的雾霾越来越重，难得见一个晴朗蔚蓝的天。
唐景汐喝了两口水：“还好啦，没有那么夸张的，现在我也基本习惯雾霾了。”
“雾霾哪有习惯的说法，你还是医生呢。”宋青岚，目光和语气皆是不赞同。
说着话，一行人进了航站楼。
这边两个人因为戴口罩在拉扯。
旁边的胡欢和苏启因为马上要出国了在兴奋呢。
胡欢以前从没出过国，这会儿坐在椅子上，握着自己的护照翻来覆去地看：“护照怎么设计得这么好看啊，passport这个单词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比money还顺眼了。”
“你要不要这么夸张？”
苏启被她浮夸的模样逗笑，但他也同样兴奋。
他家境优渥，以前出国的旅行和游学营不少，但那都是欧美，俄罗斯一次也没去过。
ACM今年的总决赛的地点在圣彼得堡。
这边两个人在因为即将出国而兴奋，那边唐景汐和宋青岚互相依依不舍。
“圣彼得堡很冷，比北京还冷，现在还是零下呢，厚衣服带够了没有啊？”
小时候唐景汐给宋青岚送行，每一次都非常不舍和难受，总是怕宋青岚越走越远，有一天不会回来。
这一次宋青岚去的是从未去过的远方，但她的心非常踏实，满满当当的，只是还是会有些不舍。
“行李是我们一起收拾的，你忘啦？”
宋青岚也有些不舍，也许是第一次出国，也许是两个人在一起后第一次分别。
她握着唐景汐的手，低声道：“还有你给我买的皮帽子。”
在宋青岚的故乡，只有零下十几度的时候，才有人戴那样的皮帽子的。
但她还是说：“我会戴的，你放心吧。”
唐景汐抿起嘴角：“嗯，注意身体哦。”
她又拉着宋青岚细细碎碎地说了好些话。
最后小声嘟囔：“我第一次出国，你没有在，现在你第一次出国，我也没法一起去，好遗憾哦。”
宋青岚：“第二次出国我们一起去。”
唐景汐笑起来，点头：“嗯！”
再不舍，时间一点点临近登记的时间，唐景汐送他们到了安检口。
学院给他们买的机票是头等舱，有vip安检通道，几乎不用排队，胡欢和苏启快速过去了。
宋青岚走进通道，回头。
唐景汐站在线外，朝她挥手。
“加油哦！”她笑着大声说，挥着的手还握起拳头，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宋青岚紧紧握着飞机票，点了点头。
等随身的包过安检的时候，宋青岚稍稍偏头，唐景汐还在外面望着，两个人目光对上，唐景汐又抬起手挥了挥。
这一刻很奇妙。
像是空中有无形的线丝丝缕缕地将她与这片大地，通过不远处唐景汐的手链接在了一起。
宋青岚眼眶微热，也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随身包过了安检，拐弯后便看不见唐景汐的身影。
胡欢和苏启早早过了安检，站在那里等她。
“系里真够意思，居然给我们买的头等舱诶！”胡欢一手拿着头等舱机票，一手拿着手机拍照。
“我得纪念一下，人生巅峰啊，以后是再也没有了的，我才舍不得呢。”
苏启撇了撇嘴：“真是老土。”
然后悄悄拿出手机，也将手上的头等舱机票拍了一张，发到他家里的群中。
北京到圣彼得堡的飞机要八个小时。
飞行长，很容易累，好在头等舱座位宽敞。
胡欢坐进宽敞的座位中：“这么宽，舒服！”
苏启坐进座位，也觉得高兴。
他个子高腿又长，以前在经济舱其实不太舒服。
他调整座椅到最舒服的角度，安然靠上去：“巴适啊！”
飞机起飞之后，头等舱的空姐上前询问喝什么，胡欢好奇：“头等舱都有什么可以喝啊？”
空姐一一地介绍了一遍。
胡欢听完有点激动，转头问：“还有红酒！要不要喝一点？”
苏启：“我要！”
宋青岚抿唇：“我来一杯水就好。”
激动的胡欢和苏启喝了红酒后，酒意微醺，机舱安静，还没飞到一个小时便沉入了睡眠，如同机舱里的绝大多数乘客一样。
宋青岚在旁边没睡着。
她看着窗外出神。
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但这次感受特别不一样。
以前不过是乘坐一个交通工具。
她望着窗外层层叠叠的云团，这一次仿佛自己也成为了飞机的一部分，心中的梦和力量在支撑飞翔。
窗外的云洁白缥缈。
她看着云想，现在是在国内的上空，还是已经飞入了俄罗斯的领空呢？
-
唐景汐一直在飞机等着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显示，飞往圣彼得堡的航班已起飞后才离开机场。
她打车回了学校，看了会儿书，听了一点TED，和室友们一起在食堂吃了饭，一看时间，飞行刚过去四个小时。
天渐渐地暗了，迟迟没有宋青岚的消息。
唐景汐在寝室里便有些坐立难安，眼前的书页心不在焉地翻，手握着鼠标，一直刷新宋青岚的航班的航行实时消息。
她为什么这样，室友们都知道。
宋青岚三个人团队的采访，在论坛和学校的官网上挂了那么久，更别提还有电视台和报纸的采访了。
赵晴跟她说：“放心吧，你对象那么牛，肯定能拿个好名次！”
“……不是因为这个啦。”
唐景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有点想她了。”
枉她还以为自己成长了，原来还是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
宋青岚不在身边才短短不到一天，她就开始想念。
“……”
赵晴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够了啊，现场三只单身狗，309禁止屠狗！”
稍晚一些，唐景汐的手机屏幕亮起，宋青岚打来了视频。
她立刻接起来。
熟悉的声音混着风声传出来：“汐汐，我们到了。”
屏幕中，宋青岚脑后的马尾被风吹得发丝飞扬，白皙的脸微红，鼻尖也冻出了淡淡的红。
她的手拉高了衣领，一边和唐景汐说话一边和胡欢他们走在取行李的路上。
“那里天还亮着的？”
唐景汐注意到旁边的落地窗，平旷的空地上一辆辆飞机看得很清楚：“哇，我以为俄罗斯和中国这么近，时差没多少呢。”
宋青岚眼睛微弯：“时差是看经度，不是纬度，汐汐你的地理……”
唐景汐脸一热：“我是理科生嘛！”
宋青岚：“我也是理科生。”
“你是神，当然不一样啦。”
唐景汐开始耍赖，屏幕中忽然凑进了一张脸，她靠镜头近，脸一下放得很大，惊到了唐景汐。
“……胡欢？”
“汐汐，我们到圣彼得堡啦！”
胡欢声音里的雀跃直穿屏幕：“哈哈哈哈哈！我天，这里的人都好高啊，青岚和苏启还行，我简直像进了巨人国，如果你也在就好了。”
同样小个子的唐景汐也笑：“我倒想去呢，你们在飞机上吃得好吗？”
“特别好！”胡欢报了一遍菜名：“还有牛排！红酒！我和苏启都喝了的，就青岚没喝，哎呀亏呀！”
“好了。”
胡欢被一只手推开，宋青岚的脸重新回到屏幕中：“我们拿到行李了，马上要去外面打车，国际流量贵，汐汐，我们先说到这里吧。”
唐景汐点头：“去吧去吧。”
学校提前安排了接机的车，直接将他们送到预订好的酒店。
酒店的档次发挥了头等舱一样的水平，午后明朗的阳光，映照在仿佛中世纪的贵族城堡的建筑上。
“哇……”
这次，苏启和胡欢同样发出了没见识的感叹。
酒店里面的现代设计，和外观的复古设计融合得很好。
入目是同样复古的设计，但细节的服务上融合许多现代科技，比如在前台刷了脸，进入电梯，无需刷卡，便直达房间所在楼层，十分安全。
那时候的人脸识别在国内还不是一项普及度很高的技术。
胡欢特别喜欢这个设计，甚至在想，他们的游戏要不要也添加这个安全技术。
苏启第一个反对：“不实用啊，小孩子的长相变得快，朋友间借账号玩也挺常见的，看上去高级了，实用性不大。”
胡欢一想，是这么回事。
“你可以啊。”她刮目相看：“现在脑子好用了啊。”
苏启得意：“什么叫天才。”
三个人一人一间房。
学校这次将行程的奢华进行到了最后一步，宋青岚当然很喜欢这个安排，一进房间没等收拾行李，便第一个先连上wifi给唐景汐打去了视频。
唐景汐秒接：“你们这么快就到酒店了啊！”
这个时间，宋青岚看了看。
她问：“你一直在等我的电话么？”
唐景汐有点不好意思：“被你看出来了啊……嗯。”
可她又想，思念自己的恋人再正常不过了呀，何须腼腆？
转而十分理直气壮地问：“你呢，我们分开了快一天呢，你想我了吗？”
想。
这个字到了唇边，忽然凝住。
屏幕中的女孩，漂亮的脸蛋上是灵动的笑容。
眉梢眼角都是溢出来的爱意和依恋。
不知怎的，一刹那宋青岚回想起刚进大学的大半年，她为了更快的成长，一头扑进了项目，与唐景汐的见面次数少得堪比异地恋。
明明这么爱依恋爱撒娇的一个人，是怎么度过那半年的呢？
宋青岚舔了舔唇，肯定地道：“想，我很想你，汐汐。”
“哎呀，你好肉麻！”
-
宋青岚在房间里和唐景汐视频的时候，胡欢和苏启溜达到了一楼酒店的大堂中，正好碰上一些同样来参加比赛ACM总决赛的队伍。
一聊才知道，原来这家酒店是今年被指定为ACM比赛的参赛队伍的入住酒店。
胡欢性格大方，尤其是在这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完全释放了天性。
见到谁都能说上几句。
苏启第一次见她说英语，很如此流利，非常震惊：“你口语相当可以啊！”
“我高考英语150。”
苏启不可思议：“真的？从没听你说过。”
胡欢哪儿好意思呢？
当她在学霸云集的大学碌碌无为，平凡得落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时候，哪儿还有脸去提起中学时代的荣耀？
过去太久了，反复提只会显得自己现在多平庸。
胡欢挑眉：“那有什么，我厉害的地方还多着呢。”
晚上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胡欢提起下午在酒店大堂遇见的几个参赛队伍。
“好家伙，不是剑桥的，就是牛津啊啥的，竟然麻省理工也来！”
胡欢啧啧道，明显压力山大。
苏启补充：“还有斯坦福。”
清华的名头在国内很响亮，但到了国外，并不算最出挑的。
ACM总决赛的竞赛队伍不仅包括了国内的名校，国外的老牌强校自然也包括在内。
宋青岚波澜不惊地说：“正常，全球总决赛，没有你说的这些学校才不正常。平常心就好。”
胡欢显然无法平常心。
ACM总决赛的竞赛队伍经过一层层筛选，仍然有122支来自世界各地不同高校的队伍。
到了比赛那天，整整一个类似礼堂般的建筑是比赛现场，密密麻麻的摆了一台台电脑，分好了编号。
胡欢他们一进去，里头已经进了一小半团队。
看着那么多又高又看上去很聪明的国外大学生，胡欢头皮当即发麻：“他们长得都很有计算机大牛的味道……”
苏启问：“什么味道？”
“穿的很简单，戴着眼镜，长相普通，目光涣散，一看电脑就很集中。”
苏启：“……”
宋青岚轻轻笑了笑：“你观察力很不错。”
苏启臭屁地说：“我应该是个例外吧。”
理论上是的，但胡欢忍不住要打击他一下：“我就是照着你说的。”
“……”
苏启还真戴眼镜，平时不戴，到了计算机前干活就会戴。
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到了为他们准备的电脑前，便离开去引导其它的队伍了。
胡欢紧张得不行，甚至肚子都开始隐隐地疼了。
她转头，看向宋青岚。
无论何时何地，她总是从容淡定。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紧张啊？”
胡欢抱着请教的心：“认识四年，我就没见你紧张过，青岚，这辈子你有没有紧张过？该不会从来没有吧？”
从来不紧张说来荒谬，但对于宋青岚这样如bug存在的学神来说，搞不好还真有可能。
宋青岚偏头，见胡欢眉毛不是眉毛，就差在脸上刻着“我紧张”三个大字了。
比赛现场进来的队伍越来越多，一张张空置的电脑桌前逐渐坐满了学生。
喧哗更甚。
宋青岚静静坐在那里，仿佛半分不受喧哗的干扰。
她慢慢开口：“也紧张过的，但是，当我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对什么都不会产生改变时，就不会紧张了。”
顿了顿。
“要发生的总会发成，只需要做好自己能做好的每一件事就好。”
胡欢愣了愣。
明明她们俩同龄，却不知道宋青岚经历了什么才有这样的感悟。
她左右看越来越多的队伍，其中也看见了酒店大堂闲聊过的来自麻省理工的队伍。
她心虚地收回目光，小声问：“我们……会输吗？”
宋青岚反问：“你觉得怎么样算输？”
在场的有122支队伍，如果将第一名之后的都算作输，未免太狂妄。
但胡欢知道宋青岚的想法，自然也知道宋青岚想拿金牌的强烈意愿。
而且，院长给他们定头等舱，一路上的高规格待遇，自然也没想等一个铜牌之后的名次。
这一年来，他们为了ACM竞赛付出了多少，只有自己知道。
胡欢：“我就是担心……万一……”
“不要怕万一，接受万一。”
胡欢微怔。
宋青岚淡淡说：“竞赛和竞技体育是一样的东西，是竞技就要接受有偶然有意外的，不要去想自己无法控制的东西。”
她看着胡欢：“我不怕输，你信吗？”
胡欢不太信的。
她可是只赢不输的宋青岚，谁在这样的位置上会不恐惧输呢？
“我只怕，输掉后才后悔哪里明明可以做得更好，我不怕输，只怕遗憾。”
“所以无愧于心，全力以赴就好。”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