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见一见那个阿姨再做决定。”
宋青岚看着胡欢和唐景汐：“我们什么时候去？”
原本有点兴奋的唐景汐和胡欢顿时不自觉脚步往后退了一丢丢。
唐景汐忸忸怩怩地低头。
她可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呢。
说那个阿姨是投资人，唐景汐的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个类似高中班主任张敏的进阶版本。
太可怕了！
胡欢也是。
别看她一天天的天不怕地不怕，在游戏里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样子，别说什么超级有钱的投资人了，上次路过系主任的旁边，她都避着眼神，唯恐和系主任有了眼神交流。
“我、我期末基本还没复习呢，过两天就开考了。”
她结结巴巴地说：“还是大神你去吧。我充分相信大神你的能力。”
宋青岚：“……”
两道信任的目光看向她。
宋青岚没辙了：“……我先去见一见。”
柯宜笑知道了她的意思，便给她和叶阿姨牵了一条线。
“后天下午两点，就在我家附近那个咖啡厅，你知道的吧，离地铁口不远那个。”
“谢谢。”
宋青岚记住了：“谢谢你帮我。”
她的语气柔和，即使在听筒里，也有几分平时罕见的温柔。
柯宜笑愣了愣，有些不习惯，哼了声：“我也不是专门帮你的，赶巧了呗，但你想把我当大恩人呢，我也是不介意的。”
宋青岚低低地笑：“好的，之后我和汐汐请你吃好吃的，大恩人。”
和柯宜笑口中的“叶阿姨”见面，宋青岚回去之后便一直在准备。
她查了许多资料，沟通和谈判的书看了两本，想了一下谈话可能的走向，如何说服叶阿姨等等。
她自小参加比赛，向来淡定从容。
但到了约定的那天，她背着包站在赶往那家咖啡店的地铁中，握着手柄的手心微微湿滑，才顿觉自己的紧张。
她默默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过待会儿要讲的话。
赶到咖啡店时，宋青岚看了眼时间。
和计划的一样，正好提前十分钟。
她坐进临窗的位置。
柯家的别墅比较远，这家咖啡店的生意比不上学校附近的星巴克，算不上好，大多可能都是附近的住户。
但咖啡店装修精致典雅，很有格调，放着慢悠悠的钢琴曲，声音不大不小，舒缓的旋律让宋青岚紧绷的心缓缓地落回原位。
外面天气正好，北京的空气不如安市，这两年新闻里开始说有雾霾。
但今天没有，是一碧如洗的蔚蓝天空，万里无云。
宋青岚拿起手机对着天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唐景汐。
【小汐子：哈哈，我也想说呢，今天天气好好，一定会很顺利滴！】
“你好，是笑笑的朋友吗？”
宋青岚抬起头。
明亮的光线映照在眼前的女人身上。
她一头黑亮的乌发，精致地盘在脑后，两鬓垂落几缕发丝，眉眼冷而艳，一双漆黑的眼睛明亮如灯。
一身黑色的修身裙，小臂上挂着一件薄薄的开衫。
这是一个极漂亮的女人，也是一个极精明的女人。
“叶……阿姨？”
宋青岚不确定地问。
她以为，柯宜笑口中的叶阿姨是一个四十往上的真正的阿姨，但眼前的女人看上去可能也就二十七八岁。
女人笑了笑：“你也可以这么叫我，当然，我更希望你直接叫我名字。”
她坐下，朝宋青岚伸出手：“你好，叶肖。”
宋青岚放下手机，同样伸出手。
“您好，我叫宋青岚，柯宜笑应该跟您提过。”
两人的手轻轻地握了握指节，便收了回去。
“一杯美式，你喝什么？”
服务员见叶肖来了，便又拿着单子过来。
宋青岚：“拿铁，谢谢。”
待服务员走后，叶肖看向对面。
明亮的光线同样照在宋青岚的脸上。
叶肖微微地笑着：“你的游戏很好玩。”
她的声音不大，语调偏低，无端让她本已慑人的气场更多了几分强大。
宋青岚有点局促地抿唇：“谢谢。”
“平时我很忙，几乎没什么时间玩游戏的，但那天在笑笑旁边看她玩了很久。后来我回想，应该是你的游戏是比较少见的故事类型，我被你的故事打动了。”
宋青岚：“谢谢。”
手心的汗出得更汹涌了。
不得不说，她没比唐景汐和胡欢好哪儿去，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不到20岁的女孩。
宋青岚极力在脑海中翻找出来时的路上，过去两天做的各种准备。
“正好呢，我手头投资了一家游戏公司，我让他们看了看，他们很感兴趣。”
就是这个时候了。
宋青岚准备说出自己的想法——
“您的美式，您的拿铁。”
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放下了两杯咖啡。
叶肖端起咖啡，浅浅地喝了一口。
宋青岚也喝了一口。
胸中如鼓重锤，这是她第一次与人沟通时如此的紧张与局促，自从她长大之后便很少有过的。
“嗯，游戏不是我一个人完成的，我们也讨论了一下，除了将游戏卖出去之外，也考虑过，或许——”
叶肖抬眼，淡淡笑道：“继续说。”
“这个游戏是很小的，比较精致的，成本相对也比较可控，所以我们也有在想。或许可以自己来做这款游戏。”
终于说完了。
宋青岚又端起拿铁，喝了两口，借此缓解自己的紧张。
叶肖：“是不错，但得找到人投资才行。”
宋青岚看着她，微微一笑。
叶肖平静的细眉终于挑了挑：“小姑娘蛮有胆色，看上我了？”
宋青岚说：“您直接投资我们，成功之后获取的利益应该比卖给你投资的游戏公司更大的。”
她一边说，手上的指甲一边陷入了掌心。
她很紧张。
这与小时候与路边小店的老板讨价还价完全是两种量级的体验。
叶肖没说话。
宋青岚的心死死地卡在嗓子眼。
空气弥漫起一阵窒息的氛围，似乎连气流也不涌动了。
忽然，叶肖笑笑：“不如我带你去那家游戏公司看一看？”
宋青岚微愣了愣，点头：“好。”
这也是她之前的隐忧，不知道游戏公司是哪家，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这个游戏虽小，也是她和唐景汐与胡欢投入了心血的，自然希望它可以发展得好。
——假如要卖的话。
-
一栋看上天似乎直冲云端的大厦，伫立在宋青岚的眼前。
一米八一的个子，在这样的高楼前也显得十分渺小。
她跟在叶肖旁边，与她坐上电梯，去了六十楼。
电梯是玻璃幕墙的设计，在这样的电梯中一口气直冲六十楼，身体亦或是感官的冲击都格外强烈。
宽阔的马路，转瞬在宋青岚的眼中，浓缩成了细细的一条。
奔腾在马路上的车流，像动画世界中的小玩具。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宋青岚跟在叶肖的旁边，走了出来。
迎面而来的首先是硕大的非常有设计感的一个logo。
背景墙是一面五颜六色，对宋青岚冲击有点大，她一向习惯淡淡的颜色了，但这里看上去似乎格外的浓墨重彩。
跟叶肖往里面走的时候，游戏公司的全貌出现在宋青岚的眼前。
非常宽阔的一个大平层，里面的工位非常多，显然不是一个家小公司，宋青岚有点后悔没硬拉着胡欢一道来。
胡欢爱玩游戏，这家公司看上去不小，也许胡欢玩过这家的游戏，了解也比不玩游戏的自己强。
里面的工位和外面的背景墙如出一辙，也是有着非常鲜妍的颜色。
工位大小差不多，但每一个工位的模样完全不同，显然是员工自己按照喜好来的，上面摆着柔软的大大的玩|偶，有的像一个观景台，上面摆满了许多可可爱爱的小盆栽。
宋青岚一边跟在叶肖身边，一边观察。
迎面走来一个抱着笔记本和旁边人沟通的年轻女孩。
宋青岚险些没控住好表情——
她穿的是古装。
除了发型是现代的，她的长裙和脚上穿的鞋子类似古装剧里的角色。
宋青岚对这家公司有了新的认知。
“程总说，让你们先到这里喝杯咖啡，他马上就到。”
叶肖轻轻点头。
那个程总人并没有让她们在会议室等多久。
没多久，一个年轻的男人便推开了透明会议室的玻璃门，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一口饮尽，然后看着宋青岚，冷不丁地愣了愣，再看向叶肖：“叶姐，这就是您说的那个学生吗？”
叶姐？
宋青岚不觉得叶肖看上去比这个三十三四的年轻男人年长。
叶肖点头，轻轻挥手：“你把电脑带来了的吧，给他详细看看，上次我也就是在笑笑家里打电话和他大概说了下。”
自然是带了的。
宋青岚从包里拿出笔记本，打开了这两天再精心改过之后的PPT。
她像在学校比赛时，开始讲这个游戏的理念，以及游戏的关卡设计，还有在学校宣讲时没有加上的可能的盈利模式。
当她讲到将游戏从电脑端改成手机版本时，程总的目光便有些不同了。
等她讲完，程总笑着点头：“英雄出少年啊，不错不错，很不错的小游戏，坦白说，我们公司现在确实在考虑，出一些精而美的手机端小游戏，先在年轻团体中将公司的品牌打出来。找个时间把合同签了吧。”
他显然对这个小游戏挺感兴趣，也觉得买这个小游戏可能和买个小物件没什么区别，很快，他就和叶肖聊起别的东西。
宋青岚在旁边坐着。
来时准备的洋洋洒洒几万字的稿子，除了宣讲那些，其他的基本没用上。
叶肖没和程总聊多久，便起身说还有事。
又站在那个能俯瞰大半个区的玻璃电梯中。
宋青岚从出来后，一直安静。
“你还想自己做吗？”
宋青岚迟疑着点了点头：“我感觉，程总似乎对这个游戏没那么看中……我担心他不会好好做这个游戏……”
虽然说了签约，可是好随意。
她心中隐隐不安。
叶肖轻笑：“他的公司，每天不知道有多少新的项目出来，又有多少开发许久的项目被毙掉，你想让他对你的游戏多看重？看不看重，要看游戏出来后能给公司创造的价值如何，小姑娘，别太天真。”
宋青岚自小被人夸少年老成。
还是第一次被人说天真。
她抿紧唇。
“我挺好奇，你是真的对这个游戏还有感情？图一时好玩还是为了卖出去赚钱？”
叶肖的问题击中了宋青岚的心。
诚然，最初做这个游戏是为了比赛。
而恒星杯只是一个小比赛，对奖学金、绩点、保研都没什么大的加成，说来说去，最初的目的也就是那笔堪称丰厚的奖金。
少女白皙的脸浮现出一点淡淡的红。
“创业也没想得那么简单，不是有你的游戏设计和研发就行，宣传呢？没有钱去砸各个渠道铺天盖地的宣传，别人怎么知道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小游戏？”
叶肖声音淡淡的，语气也是不快不慢的，她个子没有宋青岚高，大约到宋青岚的耳朵。
但说话时能轻易给人压迫感。
“这样的小游戏，很容易被破解，有了盗版之后，你有没有后续的法律资源去解决？”
她说的这些，在宋青岚两天的准备方案中，都没有提及。
不由有些久违的慌乱。
“但这里。”
叶肖伸出漂亮细长的手指，指向上面。
“有熟悉各个媒体的一整个营销团队，和毕业来自海外名校的法律精英团队去和盗版对抗。”
“叮”的一声，一楼到了。
叶肖走了出去。
回头，从手包里摸出一张名片。
宋青岚接到手中。
“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叶肖说完便离开了。
宋青岚坐在回学校的地铁上，拿出手机。
里面游戏三人小群差点把她老旧的索爱手机卡死机。
等了许久，才将Q|Q群的页面释放出来，再看了一遍聊天记录。
【小汐子：她还没出来呢，好紧张哦！我以为高考之后这辈子都不会这么紧张的了[流泪]】
【五道口学渣：谁说不是呢！！！！！我都跟神仙拜拜了！！！！】
【小汐子：你说，该不会那个公司反悔了不想买了吧？毕竟是大一的菜鸡做的。】
【五道口学渣：有可能！！啊！！！他们该不会想白嫖吧？！】
【小汐子：什么叫白嫖？？】
【五道口学渣：就是听大神讲完了我们的方案，不买，然后他们自己做啊，省钱啊，我之前上游戏论坛听见真有这么惨的真实案例！】
【小汐子：[流泪][流泪]祈祷，千万不要T.T……】
宋青岚无奈地笑了下。
之前在游戏公司她坐得很僵硬，这会儿在地铁上，庆幸人少，还有座位。
舒展了一下长腿后，她开始打字。
【岚：谈完了。】
屏幕静止——
宋青岚点了点，也没有动。
“……”
她静静地等。
十分钟过去。
一口气蹦出来几十条消息。
【五道口学渣：说说说说说说说说说说说！】
【小汐子：谈了什么呀？】
……
【五道口学渣：人怎么不见了？！难道是被游戏公司绑架了吗，很有可能的，他们的CEO见了我们大神，见色起意！！！】
【小汐子：………………】
【五道口学渣：我诈她呢，大神如果在线，一定会跳出来骂我的】
【五道口学渣：诶？？？人呢？？？？？】
……
【五道口学渣：完了，我是不是乌鸦嘴说中了啊……=。=】
【小汐子：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她的手机卡住了。手机这么多年摔了好多次的，而且也很旧了。】
【五道口学渣：嗦嘎，那我就放心了】
……
【五道口学渣：我又有点想去吃那家鹅肝寿司了，贫民窟女孩怎么能有如此奢华的胃，我恨！】
【小汐子：没关系呀，去吃嘛，我也怀念他家的秋刀鱼啦[笑脸]】
宋青岚读完几十条毫无意义的口水话。
满脸黑线。
【岚：你们就是用这些话把我手机卡死机的吗？】
她紧忙加上一句。
【岚：冷静，除非想让我再次下线。】
这一句显然很有用。
一人只发了一句。
【小汐子：我们晚上去吃日料吧~~[笑脸]】
【五道口学渣：说重点，他们愿意出多少啊，这事关我今晚点几个鹅肝寿司[口水]】
宋青岚：“……”
服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