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一。
傅饮溪起得很早。
洗漱完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她在走廊上遇到了傅临珏。
昨天回天颐湾之后，她并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跟着傅临珏住进了他家。
她的房子里捅了慕熠洲一刀，血糊糊的场景在脑内依旧清晰可现，她有点抵触再回那个房子。
傅临珏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
“起这么早。”
“嗯。”
等会儿要去离婚，她不敢迟到。
吃过饭，两人一块出门。
傅临珏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口，站在车旁的司机看见两人，立即上前拉开了后排车门。
傅临珏率先坐了进去。
“饮溪？”他歪着身子探头往外看：“上车。”
傅饮溪正在给自己的司机打电话。
她迅速的吩咐了两句，挂了电话朝他走了过来。
“你去公司上班吧，我自己去民政局就可以了。”
傅临珏沉默片刻，摇头：“不行，我送你。”
怎么想都觉得不放心。
傅饮溪想到傅临珏最近一直为自己的事忙前忙后，便耐着性子和他讲道理。
“哪儿有人去离婚还要别人陪同的呀，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嗯。”
傅临珏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在他心里，傅饮溪就是个小孩子。
傅饮溪被他噎了一下：“傅临珏，我今年二十岁了，不是两岁，也不是十二岁，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傅临珏不为所动，继续催促她：“上车。”
傅饮溪抿了抿唇，叹气：“行了，我知道你关心我，有事我一定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她的语气无奈得仿佛不懂事的那个人是他。
半晌，傅临珏应了一声：“好。”
……
司机将汽车停在民政局门口，下车替傅饮溪打开后排车门。
傅饮溪从车里钻出来，一眼就看见了旁边那辆熟悉的汽车。
慕熠洲也正好从车里出来，明亮的天光之下，他的神情竟显出几分晦暗。
路朝在他身后将车门关上，往傅饮溪这边看了一眼之后便转身上了车。
傅饮溪和慕熠洲两人隔空对视了片刻，便默契的一起走向民政局门口。
两人并肩进去时，慕熠洲问她：“东西都带齐了吗？”
“嗯。”傅饮溪扬起脸去看他。
慕熠洲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的路，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凌厉的侧脸。
“三十天冷静期知道吗？”
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对她说话时依旧没有转头看她。
傅饮溪兀自点头：“知道。”
昨天从餐厅离开之后，墨初尧和她说过这件事。
她回家之后，自己也去网上查过。
慕熠洲没再说话。
办离婚申请的时候，工作人员翻着两人的结婚证，皱眉问：“你们这才结婚几天？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把结婚当儿戏，结婚之前也不知道……”
慕熠洲也不说话，就是目光沉沉的看着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被他的眼神吓得噤了声，缩着脖子心惊胆战的给他们办了离婚申请。
“你们三十天后再来一趟。”
慕熠洲转身就走，傅饮溪落在后面，朝工作人员说了一声：“谢谢。”
慕熠洲走得很快，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去办。
傅饮溪小跑着追到门口，才追上他。
“慕熠洲，你的伤怎么样了？”
话音落下，前面那抹高大的背影顿了顿。
“我中午的飞机回浔洋。”他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一说完便又立刻抬脚往外走。
傅饮溪走到自己的汽车跟前时，慕熠洲的汽车正好从眼前驶过。
她望着汽车离开的方向微微出神。
这么着急，看来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呢。
……
路朝将汽车开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后排的慕熠洲。
慕爷一上车就是这个表情，这会儿怎么还是这个表情。
路朝盯着他看了半天，发现他仍旧一动不动，有些担心的叫了他一声。
“慕爷？”
慕熠洲反应比平时慢了些，平时总是深邃难懂的眸子缓缓聚焦看向路朝，示意他有话就说。
路朝问：“现在直接去机场吗？”
“嗯。”
慕熠洲转头看向车窗外，又突然回头朝后面看去。
片刻后，他像是倦了一般，双目微瞌，整个人卸力的靠回椅背上。
莫老爷子教他的最后一件事是人心。
老爷子说，这世上最不可控的，就是人心。
他那时年少，自然不信。
往后的这些年里，他也从未遇到过在他掌控之外的人和事。
直到傅饮溪的出现。
人性的弱点在她身上清晰得毫发毕现，她看起来比任何人都容易掌控。
根本用吹灰之力，就能让她像小宠物一样乖顺。
事到如今，他竟已经有些分不清，他们之间一开始被掌控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其实可以像之前那样，完全无视她的道歉与和平离婚的意图，然后按照自己的计划，慢慢将她关入笼中。
可他有很强的直觉，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他和她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
他以前做事从不相信直觉。
只有畏惧冒险的懦夫，才会靠着直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替自己规避风险。
可这一次，他做了懦夫。
他选择相信直觉，以此规避那可能会发生的糟糕结果。
之前在民政局时，他甚至都不敢多看她一眼。
他怕自己多看她一眼就会反悔。
路朝见慕熠洲一副像是睡着了的模样，便没再出声，将汽车开得更平稳了一些。
到了机场，等着与他们汇合的路夕立即走上前来。
路朝降下车窗，朝着路夕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慕爷好像睡着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能听见气音。
路夕心情复杂的往后排看了看，随后又意味深长的瞅了自己弟弟一眼。
他这个傻弟弟啊。
慕爷刚办了离婚申请，怎么可能睡得着。
路夕走到后排车门前，将车门打开，恭敬叫了一声：“慕爷。”
慕熠洲睁开眼，目光清明的下了车。
他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若有所思的问路夕：“你的狗呢？”
“已经办好托运了。”路夕之所以和他们分开走，是要先来机场给路绒绒办宠物托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