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心点, 想被林昭的枣核打?!”狭小的车厢内,戴着鸭舌帽的狗仔勾着腰,瞅见卫昭同顾准出小区, 他急忙提醒身旁的同伴。
同伴显然没遭到社会的毒打,一脸不耐烦,“知道,我干狗仔少说也有七八年……”
“你们说, 这顾准和林昭同居的新闻能卖多少钱?干完这票,最起码下半年吃喝不愁!!”
鸭舌帽没忍心打断对方的美好幻想, 确实能挣笔大的,但你也得能拍到东西才行!
他蹲守两个月,镜头碎了四个, 屁都没拍到,反倒搭进去一笔巨款。
这他妈就是贷款上班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他可能是世上最具有职业操守的狗仔!
车窗半降, 同伴的摄像机镜头缓缓前伸。
“咻——”
说那时迟那时快, 一个石子儿大小的枣核从天而降, 犹如闪电在眼前一闪, 他们甚至没看清卫昭的动作。
“不好!”鸭舌帽惊呼, 他立即收回视线, 下意识护住摄影机。
还是慢了一步。
同伴没来得及按下快门, 镜头的玻璃已经四分五裂,呈蛛网状分散, 这枣核带着冲劲儿,震得人虎口发麻, “我去……”
碎了??!真碎了?!
他几万块的镜头就这么碎了?!
白花花的银子啊,短短几秒, 要用他的一生去治愈。
卫昭怕不是背后长了眼睛,要不为啥招招致命?
“这个月已经碎掉两个了……”鸭舌帽欲哭无泪,安慰地拍拍同伴的肩,“钱难赚,屎难吃。兄弟,你习惯就好。”
“……”
又穷又冷,一切尽在不言中,难兄难弟抱头痛哭。
能把狗仔逼成这样,卫昭绝对是内娱第一人。
今天餐馆面试员工,作为老板,卫昭自然要去看看。
刚出门,多年的直觉让他几乎是瞬间便锁定尾随者,最近狗仔怎么老是在他家门口开大会?
他现在都习惯出门前揣几颗红枣,麻烦倒不麻烦,顺手拈来的事儿。
也算是给生活增添一丁点儿乐趣。
“解决了?”顾准随口一问,面色平静地撑着黑伞。
北风冷冽,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刮得有些疼,卫昭缩了缩脖子,他顶着毛线帽,不甚在意地点头,帽子顶端的绒球随着动作一颤,“不然?”
他和顾准并肩踱着步,昨晚下了雪,地面积了一层薄薄的雪,不厚,踩着很舒服。
整个城市银装素裹,所见之处皆是白色。
街边的梧桐树光秃秃的,偶尔有几只麻雀停歇,算是整个落寞的冬天唯一的亮色。
顾准忽然拽着他的手腕,插进自己羽绒服的口袋,他们颇有默契地十指紧扣,暖意从掌心一路蔓延到全身。
暖烘烘的。
这个冬天,似乎不那么冷。
“如果……我们公开会怎样。”顾准说。
说着,他的脚步一顿,薄薄的眼皮低垂,就这么盯着身旁的人。
太多人喜欢卫昭,顾准思前想去,还不如挑明关系,让那一群群狂蜂浪蝶彻底断了念想。
一日不官宣,悬挂着的心始终无处安放。
伞下的世界,时间流逝得缓慢。
卫昭呼出的气息凝聚成一团白雾,模糊了面部轮廓,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视野中愈发清晰。
鼻尖还带着点红,顾准看着那一处,陷入沉默。
公开?卫昭的眉不自觉地拧起,不是没想过。
那些闲言碎语、恶毒的谩骂,他自然没问题,但一想到顾准可能要承担的后果,卫昭忽然没了底气。
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不应该把顾准卷尽量。
雪籽落在伞面,沙沙作响,有几粒乘着风飘了进来。
无言地僵持半晌。
卫昭轻轻捏着顾准的手,含含糊糊地说:“等他们拍到再说。”
拍到就可以?
“嗯。”顾准显然抓住了重点,他回头,不咸不淡地往狗仔所在的方向投去目光。
太不争气,明明给过他们那么多次机会。
看来得他亲自出马。
于是当晚,抱头痛哭的哥俩收到了一沓顾准发来的高清照片。
原来天上真的会掉馅饼!!
看着那条:明早就得上热搜。
他们不禁傻眼:顾影帝是手滑还是疯了,哪有大明星亲自出场自己捶自己?
但没必要管这么多,他们这些打工仔有钱挣就皆大欢喜!!
第二天,顾准更新了一条微博:
澄清一下,不是谣言,是爱人@林昭。
——
跨年夜。
商业街灯火通明,从远观望宛若一条蜿蜒盘旋的长龙,红色气球漫天飞舞,俨然汇成了海。
摩天大楼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数字跳跃,倒数着最为激动人心的时刻。广场人山人海,欢声笑语划破漆黑的夜幕,情侣亦或许幸福的一家三口,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大屏幕。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大家都抓住最爱的人的手了吗?!”
“抓住了!!!”
大家异口同声,这架势大楼都得抖三抖。
因为所爱之人,就在他们的身侧。
茫茫人海中,卫昭低头看他们紧握的手,稍抬头,就与顾准的视线相撞。
震耳欲聋的倒数声将耳膜震得有些疼,但他的注意力却落在了别处。
他看见顾准眼里除却璀璨夺目的灯火,更有自己的身影。
顾准趁着他愣神,低垂下头,亲昵地与他的额头相贴,“新年快乐。”
“三!!!”
人群大喊着。
“二!!!”
……
“一!!!”
数字归零,二零二二年挥手离别,他们齐齐奔赴新的一年。
“新年快乐。”卫昭盯着顾准的眼睛,扬起嘴角。
“卫昭。”
那人再次郑重地叫他的名字。
“卫昭。”
他不由得心脏一紧,身体僵硬的不成样子。
长久的沉默。
伴随着周边欢呼雀跃声,顾准的眼眶一点点泛红,他的呼吸急促,费力地抬起右臂,也就在此刻,卫昭看清了有什么东西闪着光。
一枚银制的钻戒,在顾准的指尖微微颤抖。
就在他的眼前,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卫昭盯着那枚小小的戒指,直至眼睛酸涩,也没眨一下。
他浑身发起热,仿佛血液都因此沸腾。
“这样的场景,我幻想过无数次。”顾准抬眼,他刻意维持的淡定分崩离析,“我拍过许多戏,每一次都有彩排,但我知道,这次不同。”
“卫昭,我们……”他顿了一下,坚定地说出下一句——
“能不能永远在一起。”
寂寞的夜幕,倏忽响起短促的汽笛声,紧接着一道光闪过天空,三朵烟花依次盛开,犹如涟漪般轻轻一点,这仅仅是前奏。
滞留一秒,它们短暂性地退场。
游人来不及惊呼,成千上万的烟花便等不及登场,橙的、蓝的、绿的、紫的……它们齐齐绽开,一下子绚烂了整个天空,霸道地填满每个人的眼睛,无数火光呈抛物状直直降落,与江面的倒影遥相辉映。
这才是真正的火树银花。
但只有那么一刹。
在什么都落尽后。
顾准说:“我爱你。”
他就是要在短暂易逝的美好面前提出永远。
没什么理由,他永远、没有尽头地爱着卫昭。
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他们只看得见彼此。
卫昭盯着顾准看了很久,他察觉出眼底的湿润,似乎是因为太过幸福。
唯恐被顾准发现,他立马偏过头,把自己埋进黑暗。
紧接着,他抖着声音道:“给我戴上。”
——
新雪来得神不知鬼不觉,纷纷扬扬地落下,宛若发着光的羽毛。
路灯明亮,这条路漫长,往前方看似乎没有尽头,他们慢慢地走着,不急不躁。
“明年还会有烟花吗?”卫昭问。
那人轻笑了一下:“有。”
“后年呢?还会有吗?”
顾准不厌其烦地回复:“会有的。”
“那后年之后还会有吗?”
手被牵起,顾准亲吻了一下他的戒指,又握着放下。
顾准眉毛舒展,嘴角弯起极为好看的弧度,“每一年都会有。”
卫昭紧抿着唇,没有吭声。
“我们每一年都来这里看好不好?”顾准又说,“即便我们都变成小老头,拄着拐杖,也要来看。”
那听起来遥远,又好像近在咫尺,卫昭的眼前浮现出这滑稽的场景,不禁哑然失笑,“好。”
缄默片刻。
“顾准。”卫昭打破沉寂,他鼓足勇气,胸膛里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我……”
如鲠在喉,那几个字眼到了嘴边又拐着弯咽了下去,对上顾准那一双凤眼,他更是什么都说不口。
顾准的肩上已然落了层薄薄的雪,他眉目温和,带着鼓励性的眼神似乎在示意对面的人继续说下去。
“我……”卫昭卡在半空,大脑发麻,“我……谢谢你爱我。”
还是别扭。
其实,卫昭练习了很久。
今天早上,他对着镜子说过我爱你,他对着顾准的剃须刀说过我爱你,他还对着做饭的铁锅说过我爱你。
但一站在顾准面前,这三个简单的读音,他就算憋红脸,却怎么都发不出来。
挫败感一阵阵涌来,卫昭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无能为力。
顾准将一切收尽眼底,他淡淡道:“不客气,礼尚往来,你也可以来爱我。”
“……”
——
时间再往后推一推。
在无数个他们一起度过的夜晚。
这天,顾准听见某人在睡梦中呢喃,他侧了身体,认真地听。
“顾准……”
“嗯。”
顾准像往常那般一样应了,将人抱的更紧。
随后,那人在他怀里翻了个身:
“我……爱你。”
往日难以启齿的话语,在夜晚得到巧妙的释放。
愣怔过后,顾准在黑暗中笑了一下,他超小声地回应:
“真巧,我也是。”
故事从不会因为句号而谢幕,他们的未来正徐徐展开。
那就这样,无论朝朝暮暮、四季更迭,去更远的未来。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