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远斌的眼神黯淡了一些，“去看一下战友的家里人。”
“你战友……牺牲了？”
何远斌看着前方，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是，在前几年的一次抢险救灾中牺牲的，他媳妇当时还怀着孕，现在家里三个孩子，还有一对年迈的父母。”
“他家里没有兄弟姐妹吗？”
何远斌的眼睛看向另一边，“他还有两个哥哥，都在援战中牺牲。其中一个孩子就是他二哥留下的，他大哥走的时候刚定亲还没有结婚。”
“因为他的两个哥哥先后牺牲，所以他申请回家照顾父母，但是没想到在最后一次水库塌方的救援中……”
何远斌有点说不下去了，握着自行车把的手紧了紧。
杜雁书握了握他的手，“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何远斌点点头，没有看她。
但是杜雁书看到他的眼眶红了。
何远斌边走边和她讲，“我战友和他的两个哥哥都是一次性给付的抚恤金，部队一部分，地方民政一部分，一个人不到六百块。”
“我战友的媳妇现在给安排了工作，每个月工资三十六。两位老人身体不好，孩子又小，全靠战友的媳妇一个人支撑着，我有时候来镇上就去看看他们。”
他停下脚转头看着她，“我要先去一个地方，你是跟我去还是在这里等着我？”
杜雁书抬眼看着他，“我不方便去吗？”
何远斌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杜雁书的眼睛一下亮了，“我跟你一起去。”
何远斌看着她笑了，“行，带你一起去。”
他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往镇子的南边走，越走越偏僻，经过一个胡同的时候，路边站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靠墙抽着烟。
何远斌停下自行车冲他点了一下头，那个男人也点点头。
何远斌再次骑上自行车，这次拐向对面的胡同里在一家门口停下来。
房子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还有点破。
门上有门环，何远斌锁上自行车上前连拍三下门环。
隔了几秒就连拍两下。
这几下中间都是有间隔的，三长两短一看就是暗号。
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趿拉鞋的声音。
一个歪戴着工人帽的三十多岁男人，嘴里斜叼着烟探出头，看见何远斌眼睛一亮，“哎呦，老弟你来了？快进来坐！”
何远斌拉着杜雁书一起跟在后面走进屋。
那个人斜眼看看杜雁书，把手搭到何远斌的肩上挑了一下眉毛，“老弟，处对象了？挺漂亮啊！”
何远斌没说话，微微偏了一下头眼睛看向他搭在肩上的手。
那个人赶紧讪笑着把手拿下来，神色也变得正经了不少。
“带鱼到了，其他的你还想要啥？”
“面粉和大米现在都是什么价格？”
“标准粉三毛七，特制粉五毛四，普通粉三毛三，次粉三毛，大米普通的三毛二，一等的三毛六，特等的五毛，你看要啥样的。”
黑市的粮食都是不要票的，基本都比市面贵着一倍，有些不好弄的甚至还要贵一些。
要是赶上年头不好的时候他们还会坐地起价。
“普通粉二十斤，特制粉五斤，标准粉十斤，特等的大米再要五斤……”
何远斌还没说完，杜雁书在旁边捏了捏他的手，小声问，“你这些是要送给你战友家的还是留着咱们自己吃？”
“普通粉是送给他家，特等的留给你吃。”
何远斌和她说话的态度完全是语气轻柔能捏出水一样，和对那个黑市贩子完全两种态度。
杜雁书摇摇头，“不用，普通大米和标准粉就可以，特制面粉给我都浪费了，我不会蒸馒头。”
在现代多数家庭都是买现成的馒头，杜雁书的蒸馒头经验完全来自于原身，没把握蒸的好。
再说没必要吃特制的，用不着那么奢侈。
何远斌拉了一下她的手，“没事，我会蒸，偶尔吃点特等的，平时吃标准粉。”
农场里兑换的细粮都是普通粉，大米是没有的，只能拿着面粉在外面兑换。
何远斌自己吃什么都无所谓，那种忆苦的窝窝头他都能吃的面无表情，何况其他的。
但是媳妇要娇养着，肯定要吃好的细粮。
不然的话他也不能来黑市。
“没事，又不是天天吃，听我的。”何远斌又转向一旁的黑市贩子，“一等的大米再要十斤。”
黑市贩子在刚才俩人说话的时候已经转过脸去了。
不然看人家在那腻乎着？
“行，你等着啊！”
何远斌又拦住他，“二十斤普通粉我现在拿，剩下的两个小时以后帮我送到往农场去的那个路口。”br>
男人想了想，“成！老弟这也就是你，一般人我们都不给送。”
何远斌没回他的话，俩人也不是第一次交易。
男人喊了一声，“六子！”
里屋跑出来一个瘦小的男人，黑市贩子给他重复了一遍，何远斌把手里的袋子交给他。
小个子男人又跑出去。
没一会儿拎过来一袋面粉。
何远斌先付了二十斤的面粉钱，“剩下的一手钱一手货，另外，能搞到南方水果吗？”
黑市贩子拿下帽子扇了扇，“那玩意不好搞，也能整着，不过我不敢保证时间啊，有的话我告诉你。”
“行。”何远斌拎着面粉往外走的时候，黑市贩子拦住他，“老弟，你不考虑考虑我之前的提议？”
何远斌摇摇头，“不考虑。”
黑市贩子叹口气，“行吧。”
杜雁书跟着何远斌一起走出来，何远斌将面粉放到前车筐，用绳子固定了一下。
上了自行车，杜雁书小声问，“他是不是让你跟着他做黑市生意？”
何远斌点点头，轻声“嗯”了一下。
“他们这些粮食很多都是偷着收下面生产队社员手里的，比粮食站收购价格高一些，再转手卖掉，他们和一些村子里的生产队长也有联系，有多余的粮食就偷着倒点出来。”
“现在他们的生意也不好做，现在有奖励收购政策，对于生产队手里的余粮加价百分之二十五，农场加价百分之三十。他们想要收购只能比这个高不能比这个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