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张月红拿出一捆布开始做衣服，是给皮革厂厂长媳妇做的。
她做衣服比买的还好看，特别板正。
毛衣织的也好，样式也特别。
都是自己买书琢磨的。
这些人脉都是靠她给人家做衣服或者织毛衣攒下的。
别看杜岷山工资开的高，实际上人脉不算广，常年在大山里能有啥人脉？
又是老倔头子一个。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见到的外人掰着手指头都能算出来有多少，估计见的傻狍子都比人多。
也就是这几年身体不行了，进山少了，经常被邀请去大学里讲课，接触的人才多一些。
“闺女，你睡觉去，不用在这陪着我。”
“没事，我也学习一下。”
张月红看着她笑了，“你要做啥衣服妈给你做，学这个干啥？怪累的。”
杜雁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技多不压身。”
“那倒也是，学会了都是自己的，手艺人都饿不死。”
这话杜雁书有点不敢苟同，现代社会手艺人有很多过得不好的，机械化、计算机化完全可以代替人工，又好又快，很多老手艺人都改行或者失业了。
张月红的手脚很麻利，很快就裁出一套衣裤。
她自己用硬纸板打的版，这个年代的衣服基本就那几款，打了版以后裁剪的更快。
家里不但有缝纫机还有一台军绿色的包缝机。
这套家伙事开个服装店都没问题了。
做到八点多钟裤子已经做完了，衣服只能等到明天回来做，太晚了怕影响到其他人休息。
张月红又拿出那块破掉的灰卡布，用绣花绷子绷好，从布的底边抽出线开始补那些破洞。
背面能看出来，但是正面就和新布一样。
杜雁书拿起补好的破洞仔细看着，“妈，你这个手艺不得收个几百块啊？”
她说的是在现代，一件高档的衣服修补一个这么大的破洞真的要几百块。
这可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可不是那种绣个小花或者随便一补，这是精心织补呢，一个小洞都要几十元起。
张月红被她逗笑了，“还几百块，能收个几块就了不得了。”
杜雁书放下手里的布认真地看着她，“将来有一天能做生意了，你就别上班了，开个裁缝店吧……不，开裁缝店太累，还是搞培训吧，还可以代加工，赚钱相对轻松一些，你也可以不那么累。”
张月红还是当闺女在逗自己开心，笑得前仰后合的，“那都是投机倒把，谁敢开店啊？我这都是不要钱，就拉个关系。还培训呢，我这小学都没毕业培训人家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这些都是人脉，将来说不定哪一天国家就允许老百姓做生意了。小学没毕业怎么了？技术也是文化的一种，将来说不定大学生都没你赚得多。”
改革开放以后，越来越多的国营企业倒闭，张月红有这门手艺倒是永远也不会失业。
不过像是杜岷山的职业是不会受冲击的。
西药厂也一直效益都很好，直到几十年后还屹立不倒，只不过后来就体制改革了。
不过再改革也不过拿的是死工资，到时候办个停薪留职，该干嘛干嘛，老了还有退休金。
十点钟的时候张月红已经开始频繁打哈欠了，现在没电视没手机，大家睡得都很早，十点钟已经很晚了。
杜雁书拿过她手里的布，“妈，你去睡觉吧，周日休息的时候再做，离过年还有半个多月呢。”
“那不行，事多着呢，你们的衣服还没做，再给你哥织件毛衣，你哥给咱们每人弄了一件新的，他自己都没有，我买了毛线了，等着也给他织一件。”
“我还得给你织件新毛裤，旧毛裤带回来了吗？我拆了倒一倒重新织一条……”
张月红嘴里不停地叨叨着，在她眼里好像有永远忙不完的活一样。
“明天你教我织毛裤，我自己织，现在去睡觉。”
杜雁书直接将她拉起来，只能态度强硬点，不然的话她能干到后半夜。
张月红看她急了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行行行，听你的，我去睡觉。”
“对了，星期天和我去商店，给你哥买自行车。”
张月红喜滋滋地拿出一张自行车票，深蓝色的边，白底，上面写着凤凰1102型自行车购买券，购车日期是到1971年3月31日，过期作废。
购买地址是滨市五金交电大楼。
“闺女，你在农场需不需要自行车？妈也给你买一辆？”
杜雁书摇摇头，“我暂时不需要，要的时候和你说。”
“行，要就吱声。”张月红又打了一个哈欠进屋睡觉。
杜雁书回到房间，杜雁冰已经睡着了，两个头绫子被她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枕头边。
她拿出稿纸和钢笔，写了一个散文，《灯下的母亲》。
她现在有灵感就会随笔写一写。
对于一个优秀的文科生来说，耍笔杆子是手到擒来的活。
但是她没打算发表，要等时间。
这时候无论诗歌还是散文都以歌颂工农兵以及大生产建设为主，发表很难，而且一不小心就会触雷，最重要的是没稿费！
这个年代稿费是跟资本沾边的，所以被取消了。
改革开放以后才恢复稿费一说。
她记得看过一个年代文，不懂在这段时期那个女主为啥能赚稿费生活，还能不被劳改，就真的很架空了。
星期天吃完早饭，张月红就带着她和杜雁冰一起去五金交电大楼。
快过年了人不少，过年的气氛还是有的。
杜雁冰很喜欢逛街，即使什么都不给她买也要东看看西瞧瞧。
卖自行车的地方在一楼最里面，但是张月红没急着去看自行车，带着两个人先去看了下收音机。
三转一响，这一响就是收音机。
张月红让售货员拿过来一台沪市产的6灯三波段的电子管收音机。
这是现在最先进的一款，这年头电子和机械产业不发达，东西都死啦的贵，这一台就要一百五十块加三十个工业票。
杜雁书低头和张月红一起看着，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她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看，抬起头就对上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
“队长？好巧啊！”
杜雁书展颜一笑，对面的何远斌心里那种花开的感觉又来了，嘴角也不自觉的弯起，“是挺巧的……你来买东西吗？”
“陪我妈随便看看。”
两个人没想到只是普通的偶遇攀谈，却让旁边的俩妈眼睛立刻亮了好几度。
特别是秦敏慧，看着大儿子露出来的笑容，以及垂在腿侧的手指明显的有点紧张，甚至还不自觉的弯曲又伸直。
她有种冲动，想立刻把对面的姑娘打包扛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