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雁南和杜雁书兄妹对视一下，两个人一起说：“大舅，这个钱我们不能要……”
于兴国还没回答，于良翰在旁边坐起身，声音有些无力，“这个事我之前就和你们舅舅说过了，这两份钱，一份是我走以后留给你们的，一份……”
老爷子的声音一下哽咽了，“一份是我当年应该给你们妈妈的嫁妆……”
杜雁书赶紧拿起桌上的手绢帮他擦着眼泪。
于良翰重重的喘了口气，“你舅舅们该得的我也不会亏待他们，但是你妈妈是我的女儿，即使她不在了属于她的那一份也要留给她的后人。”
他又拍拍杜雁书的手，“好孩子，听外公的。”
“兴国，接着说。”
于兴国又接着说，“还有之前爸妈住的房子，已经还回来了……”
他擦着眼泪说不下去了。
于良翰替他继续说下去，“我走以后，那个房子如果卖掉钱还是这么分，我还有些字画，也不太值钱，到时候也给你们分了。人老了都有这一天，你们都不用难过。”
于兴国回头看着他，“爸，您会长命百岁的。”
于良翰摆摆手，“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行了，趁着大家都在，一起吃个团圆饭，你们去准备吧。”
他把目光又看向杜雁书，“把你爸叫进来。”
几个人走出屋子，杜雁书走到杜岷山身边，杜岷山正在低头抹着眼泪，“爸，我外公叫您进去。”
杜岷山一进屋就开始泣不成声，“爸……”
“岷山，过来坐。”于良翰拍了拍床边，“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这一双儿女也都成家立业挺有出息的，秀妍也能闭眼了。”
杜岷山不停地抹着眼泪，“爸，我对不起您，是我没照顾好秀妍……”
于良翰摆摆手，“算了，别说这些了，几十岁的人，都当爷爷外公的还哭鼻子，让晚辈们笑话。”
翁婿两个这么多年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聊天。
之前不让杜岷山登门是不同意这门婚事，之后因为又气又恨。
不同意婚事是不想闺女远嫁，也不想嫁个做地质的怕闺女跟着受苦。
最后又恨杜岷山娶了自己的宝贝闺女却又没照顾好她。
三十年过去了，什么心结也都该放下了。
翁婿在屋子里聊着，于兴国把兄妹俩又叫到另一间屋子，拿出一个木头盒子，“这里面是你们妈妈没出嫁以前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了，你们拿走吧。”
杜雁南抱着木头箱子擦擦眼泪，“大舅，我会在这多留些日子的，等到学校开学再回去。”
杜雁书也跟着说：“大舅，我也会多待些日子，陪陪外公。”
她本来以为过来看看老爷子，陪他待几天再带着全家去旅游，不曾想老爷子的身体已经衰弱到这个程度。
不知道于良翰是不是因为了了一桩心事，等他和杜岷山从屋子出来的时候特别精神。
这两天他都是躺着，或是躺椅，或是床上，现在竟然拄着拐棍儿步子走的还稳了不少。
但越是这样，大家心里越难受。
来的人很多，五个儿子带着各自的家人，再加上杜雁书他们这一家子，至少二三十口人，还有些在工作岗位上来不了的。
大家没在家吃饭，屋子实在太小了。
杜雁南跟何远斌轮换背着老爷子大家一起去饭店吃。
吃完饭，外地的还要赶回去明天上班。
所幸这些人都是在苏市周边的城市上班但是兄弟三个留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老爷子像是精神特别好，于兴国和几个兄弟以及杜岷山、杜雁南和杜雁书一大家子推着轮椅陪老人家到处逛逛。
老爷子每到一处就会讲出一段故事。
看着乐呵呵的，但更像是在和曾经告别。
等到第五天的时候，早上一起来老爷子就让于兴国给他换好衣服，一边换衣服，嘴里一边叨叨着，“我得快点，一会儿你姆妈就该来接我了！”
一句话让所有在场的人都落泪了。
于兴国一把抱住他，六十多岁的人哭得像个孩子。
今天老爷子看起来红光满面的，比前几天精神头还好。
他故作生气的打大儿子一下，“你看看你哭的，把我衣服都弄脏了，等着见到你姆妈她又该说我穿得不体面了！”
“爸，您再打我几下吧！”
于兴国觉得活到这把年纪了，还能被老父亲打是一种幸福。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老爷子伸手轻轻拍拍他，又微笑着看向众人，“都不哭啊，开心点，苟活了这么多年我也够本了，人生七十古来稀，我都八十多岁了，值了！”
“你们都出去吧，这么多人一会儿你姆妈该不敢来了。”老爷子挥着手，把所有人都撵出去。
等着众人再进去的时候老爷子面带微笑，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已经没了呼吸。
床前一片哭声，杜雁书也不停地擦着眼泪。
虽然和老爷子相处不过十来天的时间，但是老爷子的幽默睿智以及慈爱让她生了不少的亲近感。
现在城市里都实行火化，老爷子交代过要一切从简，别忘了给他和妻子合葬就行。
下午于家的子孙又都赶回来奔丧。
天气太热，现在又是宣扬摒弃旧俗的时候，城市里也不能停灵太久。
只停了一天，第二天一早，一大家子将老爷子拉到火葬场火化。
老爷子生前为人和善，来参加葬礼的人非常多，有朋友，有邻居，也有学生。
杜雁书将孩子交给秦敏慧，跟何远斌一直跟到葬礼结束。
临走的时候，于兴国拉着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过来，“雁书，这就是你大表哥于正堂。”
杜雁书连忙打招呼，“正堂哥好！”
她和于正堂是第一次见面，上次于正堂在京市没赶过来，但是于兴国和她讲过，这个大表哥在京市电视台上班。
现在的京市电视台实际就是后来的央视。
于正堂朝她温和地笑笑，“雁书是吧？在京市你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去找我，我一会儿给你留个我办公室的电话和家里住址。”
于兴国拍拍杜雁书，“你们刚去京市，人生地不熟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别拿大舅和你大表哥当外人，有事就去找他。”看書喇
“谢谢大舅，谢谢元堂哥，大舅，我有时间会过来看您的。”
相处的这些天，杜雁书能感觉到这个大舅对她很有舅甥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