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兴国带着杜雁书下楼直奔菜市场。
他前两年退休了，和大舅妈搬来跟老人一起住，每天陪着他。
“你外公的身体不太行了，前年你哥来的时候他的身体还没这么差，也就这一年多一天不如一天。现在看见你过得好他就放心了，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我一会儿发个电报让我哥再过来一趟。”
杜雁南家的二女儿刚满月，嫂子和老二估计是来不了了。
但要是知道老爷子这个情况杜雁南肯定是会过来的，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他对老爷子的感情可要比原身深多了，毕竟在外公家生活了十几年。
如果不告诉他，将来很可能会成为遗憾。
杜雁书先给杜雁南发了电报，再和于兴国去买菜。
“外公都爱吃什么？”
于兴国叹口气，“他现在吃的很少，很多东西都吃不了，牙口也不行了。”
他又笑了笑，“不过，你放心做，你做什么他都爱吃。”
杜雁书在心里盘算着老爷子能吃什么，买了些菜。
于家原来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女儿在所有孩子中排行老三，但是才几岁大就夭折了，于秀妍排行第六，但是也早早的就没了。
现在五兄弟在苏市的只有老大和老四一家，其他几个兄弟都在外地工作。
今晚上还能过来的就是四舅两口子。
回到于家，杜雁书写了一个菜单，打算做十个菜。
炒黑白、拔丝地瓜、松仁玉米、锅包肉、溜三样、小鸡炖蘑菇、酸菜粉、地三鲜、溜肉段、三丝爆豆。
每盘菜码不算太大，种类比较多。
像是锅包肉、溜肉段、拔丝地瓜等技术要求比较高的硬菜就交给何大厨了。
何大厨靠着这几个菜在家里……不，是在厨房里一直保持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两个人在厨房忙活了好几个小时，炒完菜该回来的也都回来了。
大舅妈和四舅两口子。
加上杜雁书一家四口和老爷子一共大小九个人。
于良翰被昊昊和玥玥哄的挺开心，隔辈亲，何况是自己已逝女儿的后代。
昊昊已经五岁半了，会背的唐诗宋词和古言非常多，让老爷子更加喜欢几分。
随便提个诗词，昊昊都能倒背如流，就连玥玥会的也不少。
于老爷子可是曾经的大文豪，可谓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看见两个小宝贝会这么多惊喜的不得了。
小两口把饭菜都摆在桌子上，于良翰大概心情好，比刚见到的时候精神了许多。
“外公，这是锅包肉、溜肉段……”杜雁书挨个菜介绍，“这些菜都是东北比较著名的菜，您尝尝。”
她先给老人夹了一块锅包肉。
何远斌做的锅包肉一绝，外酥里嫩，牙口不好的也能吃。
“好好，我自己来。”于良翰咬一口点点头，“好吃。”
他现在吃的少，但是每样菜都尝一点，一个不落。
“这些菜啊，都好吃……我现在相信你妈妈说的话了，她可能真的已经喜欢上东北菜了……”
于良翰没再继续说，招呼着两个儿子和儿媳妇，“来来来，大家一起吃。”
炒菜的时候杜雁书跟何远斌特意调了一下口，也算是入乡随俗吧，让老爷子吃的顺口点。
“雁书啊，听说你还出版小说了？”
杜雁书点点头，“对，出版了，我一会儿拿给您看看，您给指导一下。”
于良翰笑笑，“我都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吃完饭，于良翰还是把眼镜仔仔细细地擦好，拿起杜雁书写的其中一本书，伸手颤抖地抚摸着。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写一辈子书，但是没想到竟然搁笔十多年，现在可以写了他却没了精力。
“外公，我给您念吧。”杜雁书把书拿过去翻开，老人的眼睛即使戴着眼镜看东西很费劲。
外孙女愿意给他念，他求之不得。
一直到外面天擦黑了，杜雁书两口子才带着孩子离开。
他们会在苏市多待些日子，多陪陪老人。
杜雁南来的很快，一起来的还有杜岷山，接到电报就立刻买票上了火车。
这两天于良翰每天都坐在摇椅上，听着大家轮流给他念杜雁书写的书，一边听一边露出浅浅的欣慰的笑。
星期天一大早，所有在外地工作的儿子们和孙子孙女们全都赶回来，乌泱泱挤了一屋子。
于良翰将几个儿子叫到卧室，还叫了杜雁书和杜雁南。
老爷子倚靠在床上，朝着于兴国招招手，“兴国，你是老大，替我说吧。”
于兴国背过身子擦了擦眼泪，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满满的都是钱，看着有十几万的样子。
所有在场的人都没有因为这么多钱而惊讶，包括杜雁南兄妹俩。
夸张吗？
一点都不夸张。
六十年代以前的作家和戏曲家差不多都是富翁，万元户很多。
某大作家五十年代末出版的文集达到了天花板级别的稿酬，23万元，相当于一个城镇普通职工480年的工资。
六十年代之前写一本书的基础稿费不多，但是每加印三万册稿费就会翻倍，再加上各种版权费、再版费。
这些钱存在银行只吃利息都够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了。
那些戏曲名家每次的出场费都不菲，曾经有两位戏曲大家为国捐过飞机。
只不过这些人没有因为富有而过着奢靡的生活，多次捐赠。
但是即使捐赠了那么多依然会有很多人眼红，就像是有人分毛没捐还言辞凿凿的指责别人那么有钱就捐这么点。
也正因为此那些年下去劳动的文坛和艺坛的人特别多。
原罪有的时候不是罪，是人心。
凭什么你能月入两千甚至更多，我却一个月只能拿三四十块？
如果不是这样，于老爷子的身体大概不会垮的这么快。
于兴国哽咽着，“爸妈的银行账户已经解封了，全部存款还有十八万三千二百六十五块，其中十万爸留着捐给科学院做研究经费，再留下一点，剩下的分成七份，每人一万一千八百五。雁南和雁书各一份……”
他强忍着眼泪咽了口唾沫，眼睛扫过所有人，“大家有意见吗？”
所有人都啜泣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