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修一脸心虚地拿爪爪在自己肚子上蹭蹭, 原本白色的毛毛立刻染上了一小片泥。
湛胧低头看了一眼他圆滚滚的肚子，眼神有些复杂。
“你的毛毛也脏了。”
井修艰难地看了一眼，但他没脖子, 被自己毛乎乎的下巴挡着, 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点黑黑的。
“……”
湛胧轻笑一声, 假装不知道, “可能是刚才滑梯的时候蹭的。”
见有台阶下, 井修立刻高兴道：“肯定是，现在我的毛毛也脏了, 要好好洗洗。”
湛胧点点头, 然后毫不客气地把爪子上沾的泥全都蹭到了井修肚子上。
唔手感不错。
井修：“……？”
他也不好意思问湛胧为什么蹭他泥, 毕竟他自己刚才就是这么蹭人家的。
于是只能嘴硬道：“太脏了，我们快走吧。”
说完后就扭着小屁.股欢快地朝前面奔去。
看他这积极的小模样, 湛胧笑笑, 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虽说他不太喜欢被泼水, 但被井修泼还是不太一样的，他喜欢看他高高兴兴的模样。
等到了他们的专属浴池后, 湛胧刚想自觉地先进去，就被一阵四处飞溅的水花迷了眼, 井修已经迫不及待地把他肉乎乎的小身体砸了进去。
湛胧等了一会儿，井修还趴在里面没动一下, 小脸也埋在水里。
湛胧知道他“水性”不错, 但多少有些不放心，便走过去把井修从水里叼出来, 看着他湿漉漉的小毛脸有点想笑。
不仅是小毛脸，还有小毛肚子，已经全都湿了, 上面还在往下滴水珠。
也正是这样才让一个事实变得格外清楚：
井修是实心的。
纵然身上的毛毛被打湿，但井修看起来还是一颗圆滚滚的小肉球，坐在水里胖乎乎的一小只。
湛胧帮他擦了把水，问道：“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井修张了张嘴，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刚才在水池边，他本想礼貌一点，请湛胧先进去，结果突然被旁边的石块绊了一脚，没稳住，啪唧砸进了水里。
还是头先进去的。
丢死熊了。
所以他刚才才一直把脸闷在水里，一定要造出一种他自己跳进来的假象，不然湛胧一定会觉得他是一只废物熊的。
湛胧一直看着他，井修纠结了一下才勉强道：“我先帮你试试水温，看冷不冷。”
湛胧：“……”
熊猫的毛这么厚，初秋的天气试个什么水温？一听就是借口。
湛胧随即看了一圈，视线在接触到池边那颗大石块时顿了顿，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不说话了。
他低下头，借给井修拍水的功夫检查了一下他两只脚脚，发现没受伤才抬起头。
“好了，下去吧。”
井修擦擦屈辱的小泪花，坚强道：“你先进去。”
湛胧以为他是心有余悸，毫不犹豫地坐进去了，然后拍了下身边的位置道：“过来吧。”
刚开始他们一起洗澡的时候，井修总是习惯坐他对面，慢慢地就开始坐他旁边，湛胧帮他洗背部和尾巴什么的也不再排斥了。
但今天井修居然想都没想就坐到了湛胧怀里，还倒仰着小胖脸看他。
眼神里有暗戳戳的期待和催促。
湛胧也没多想，自觉地开始掬水给他洗，这个动作在人类看来是很不可思议的，因为熊猫没有这种互相帮忙洗澡的习惯，更别说湛胧还洗的这么细致和耐心了。
唯一的解释可能就是湛胧把井修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但他又是一只连一岁都不到的小公熊，所以这些行为实在很令人费解。
就连研究熊猫几十年最最权威的专家都无从解释。
井修和湛胧当然不知道人类的困惑，他们只沉浸在两只的独处世界里，画面看起来十分温馨。
湛胧低着头不说话，井修却一直动来动去，时不时转过脑袋来看看他。
搞得好像在监工似的。
湛胧摁住他转来转去的小脑袋，温声道：“马上就好，安分一点。”
井修乖巧点头：“嗯。”
然后用爪爪抹抹脸，水珠都快跑到眼睛里去了。
见他这么乖，湛胧心底更加柔软，动作也愈发的轻柔。
湛胧有清洁的习惯，每天回去睡觉前必然要先过来清洗一遍，因此把井修带的也格外爱干净。
虽然每天都在草里泥里滚来滚去，但他依旧是那只白白嫩嫩的小胖崽。
所以井修身上也不怎么脏，没多久背部和尾巴就洗干净了，湛啦拍拍他圆润润的肩，轻道：“好了。”
以前这个时候井修就会立刻退开，然后两只爪爪在水里拍几下，带着点水往自己小肚子上呼噜呼噜，接着就宣布洗完了。
他不太喜欢面对面坐在湛胧怀里，因为这样他和湛胧的身材差距就格外明显，他不想被衬托的短短胖胖的。
所以湛胧说完后就松开了手，等着井修退回去，结果井修居然自己转了个身，两条小短腿岔开坐着，一脸天真地仰着脸看着湛胧。
像是怕湛胧看不见，他还伸出爪爪指了指自己的小肚子，“你看，这里很脏。”
湛胧失笑，原来是记仇来了。
倒也挺符合井修的性格。
洗完肚子后井修还不想走，又伸出自己的两只黑爪爪给湛胧看。
“也要洗？”明明自己在水里搓一搓就可以了。
“嗯。”
湛胧把他的爪爪轻轻拍开，“这个你可以自己洗。”
井修愣了一下，低着小脑袋看了一眼，发现的确如此，就改成把自己的两只脚脚抬起来。
这下他的脑袋就朝后倒了，啪唧，又是一阵小水花。
湛胧只好把他转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腿上，然后弯下身子给他洗脚脚。
这里他以前倒是没太注意，毕竟就是洗干净了也要在地上走，很快就蹭脏了。
但井修想洗的话也可以洗一下。
“好了。”这次是真的好了，而且湛胧再不给自己洗的话，天就要黑了。
“我给你洗。”井修主动道，并且在湛胧看过来是拿坚定的小眼神看着他。
他是一只知恩图报的小熊。
反正不能让湛胧觉得自己好吃懒做。
在对上他的眼神后，湛胧点了头，他不点头也不行，若是不让井修洗，估计马上就要给他捣乱了。
井修可不知道自己在湛胧心里是这种形象，他只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高兴地咧着小嘴巴笑。
“你转过去。”
洗澡这种事情有什么难的，本上神可洗了一万多年了。
只要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就大功告成了。
湛胧毕竟比井修高不少，为了让他方便，他干脆趴了下去，腿显得格外长。
不过这回井修却没什么心思看，他专注地用两只爪爪掬水，但每次一从水里出来，水就漏光了，他的爪爪仿佛是个摆设。
湛胧只好又往下趴了一点，让自己的尾巴浸到水里，这样井修洗起来就比较简单了。
但背部还是比较艰难，足足洗了十五分钟。
被他两只肉乎乎的爪爪呼噜来呼噜去，湛胧都快睡着了。
“好了，你休息一下。”
洗完背部，井修已经累趴了，两只小短手都抬不起来了，做一只勤快的小熊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井修快速给自己洗完，然后带着井修慢慢地走回去。
人类见他们浑身湿透，就拿着大毛巾给他们擦了擦，然后把他们抱到床上。
有的熊猫宝宝直接睡在小毯子上，有的熊猫宝宝则会睡在摇篮里，以前井修和湛胧都是睡在毯子上的，因为井修习惯把四肢大大摊开，睡成一张小毯子，摇篮里不方便施展。
湛胧则无所谓，他哪里都行。
但今天人类把井修放在熟悉的位置后，却发现他没有和往常一样，翻个身摆出自己最喜欢的睡姿，反而抬着小脑袋四处找着什么。
“包包，你想找什么呀？”
人类耐心又温柔地询问道。
井修没回头，继续找，摇篮在床的另一边，他高兴地爬起来，一摇一摆地蹭过去，选定了一只空摇篮就抬爪子占住。
这是本上神的了。
湛胧也很疑惑：“你今天想睡这个？”
“对，帮我拖一下。”
井修拖不动，想找湛胧帮忙，但人类已经察觉他的意图，帮他拖了过来。
“包包今天想睡小床吗？”
人类这个问题刚问出口，就看见井修抬起小短腿扒住摇篮，因为够不到还在努力地往上扒拉。
小摇篮被他的爪爪扒出细细碎碎的声响。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类见状，笑着把他抱了进去，还给他理了理里面的小毯子。
井修进去后，小身子朝旁边扭扭，然后爪爪拍拍自己身边，热情道：“湛胧，你睡这边。”
湛胧走过去看了一眼，摇摇头，“不行，我进去的话会挤。”
其实两只并排躺着还是绰绰有余的，毕竟他们才这么一小点，但井修睡觉很不安分，一会儿扭扭小身子，一会儿弹弹脚脚。
他需要很大的空间。
考虑到这一点，就不太方便了。
但井修对自己的睡姿没有丝毫的自知之明，他又拍了拍，更热情道：“你别担心，睡得下。”
他似乎以为湛胧嫌他胖，还努力给自己辩解，“你看，我只占了这么一点点。”
“我睡旁边不行吗？”
井修坚定地摇头，然后又往摇篮边上贴了贴，虽然在湛胧看来，和刚才并没有丝毫区别。
湛胧无奈地抬脚跨了进去，人类有些惊讶，想阻止，但湛胧已经躺好了，还自觉地给自己盖好了小毯子。
人类：“……”
见包包似乎也很高兴，人类只好走开了，反正如果睡的不舒服，他们自己会出来的。
这两只向来不用操什么心。
井修满足了，他高兴地蹬蹬小胖腿，两只爪爪在肚子上轻轻拍拍。
嗨呀，好高兴。
湛胧察觉到他的好心情，好奇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睡个摇篮应该不至于吧？
井修想了想，自己也没太搞明白，只好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这样躺着很开心。”
本想一会儿就爬出去的湛胧：……
行吧，那就多躺一会儿吧，等井修睡着了再出去。
但井修今天似乎没什么睡意，他扭着小身子翻了个身，把脸对着湛胧，突然叹了一口气。
顶着这张圆乎乎的小脸做这么老气横秋的动作，着实有些可爱过头了。
“怎么？”
井修已经认定自己生病了，他今天一整天都不太正常，就是整只熊都好亢奋，非常像走火入魔，他怀疑自己很快就要爆体而亡了。
他难过道：“你说我们下一世会变成什么？”
湛胧想了想，“不知道，应该跟现在差不多吧。”
某种小动物，不用干活，只要每天吃吃睡睡就好，这样看来，倒还挺不错的。
至少可以每天待在一起。
“那如果这一世我们不能同时离开，下一世还能碰到吗？”
湛胧皱了皱眉，他觉得井修问这话似乎有某种深意，但他没直接问，毕竟今天都问了好几次了，井修什么也不说。
“应该可以的，我们每一世都会遇到的。”
井修拍拍小胸脯，“那没事了。”
早早晚晚的，只要能遇上就行。
湛胧侧头看了看他的表情，试探道：“你担心我们下一世不能在一起？”
他猜的是井修不再把他当敌人，难道还不止吗？
井修点点头，又摇摇头。
准确来说，他担心的是这辈子不能一起走的话，下一世还能不能在一起。
毕竟他都生病了，他也不能自私地要求湛胧和自己一块儿走，他当熊猫当的还挺好的。
不像自己，什么也做不好，还长得圆圆胖胖的，走路都走不稳当。
要一直这样的话，那提前去下一世说不定也是好事，他先投个好胎。
可还是有点舍不得。
竹笋好吃，瓶瓶奶好喝，小毯子很好睡，和湛胧一起做熊猫也很开心。
湛胧拍了拍他的脑袋，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许是湛胧的声音太过温柔，或者夜晚太过安静，让这份温柔抵达了心底最深处，井修突然就委屈地哭了。
“呜呜呜。”
湛胧有点慌，他赶紧抱住井修，在他肚子上拍拍。
“别哭。”
井修又是习惯性地拿湛胧的毛毛擦小泪花，抽抽噎噎道：“湛胧，我，我好像病了呜呜呜。”
湛胧：“……？”
他语气冷肃，“哪里不舒服？”
难道他疏忽了，井修明明看起来很正常啊，人类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但他也不敢肯定，毕竟也不是什么问题都可以靠肉眼去看的。
井修捂着小心脏，难过的不得了，“这里。”
湛胧立刻把爪子移了一点，隔着厚厚的毛，实在听不出有什么异常。
不过人类以前倒是给他们测过体温和心率，或许人类的仪器能检查出来。
他一边耐心诱导井修，“具体说一下。”一边抬起头寻找人类的身影。
这个时间还早，外面的游客都没走光，静下来还能听见人类在外面打扫的声音。
大概过不了几分钟人类就会进来了。
井修打着小哭嗝抽抽噎噎，眼睛旁边的毛毛都被眼泪打湿了，看起来可怜极了。
湛胧没忍住，低下头在他眼睛处舔了一下，热热的，井修觉得有点舒服，就仰着脸道：“再舔一下。”
湛胧见他注意力转移，试探性地又舔了两下，井修眨巴眨巴眼，期待地看着他。
但湛胧却没再继续舔下去，因为人类已经进来了，他从摇篮里爬出去，吸引了人类的注意力。
“公爷怎么出来了，睡不着吗？”
井修一听见人类的声音就举起一只肉爪爪，嘤嘤叫了两声。
人类，快来给本上神看看。
人类以为这两只又调皮了，笑着走过来准备把公爷抱到另一只摇篮里，结果包包不干了，他咬着公爷的手臂呜呜叫。
看得出来没使力，但人类也不敢动了，重新把公爷抱回了包包的摇篮里。
本以为包包这下应该安心了，结果等公爷躺下后，他却扑腾着小短腿爬起来了，两只肉爪爪捂在自己肚子上，见人类看过来，还拍了两下。
人类快被他萌死了，“包包这是饿了吗？刚刚才喝过奶现在不能吃东西哦。”
见人类不明白他的意思，包包急得探着小身子过来扒拉人类的手臂，人类顺着他的动作把手伸过去，包包就引导着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肉乎乎的，还一鼓一鼓。
人类躲摸了两下，有点沉迷这松软的手感，但包包急得团团转，小爪爪还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其实井修的意思是人类摸错了，不在肚子上，在胸口，但他的肚子那么小那么圆一个，人类哪里能看得出来区别。
后来还是湛胧比较机智，他拍拍人类的手背，等人类看他后，他就小脑袋一歪，朝摇篮里咕噜倒下去。
人类傻眼，这，这是，小戏精？
但湛胧的示范井修学会了，他把人类的手从自己肚子上拿开，然后学着湛胧的模样，捂着胸口晕倒，还无师自通地加工了一下，小舌头吐了出来。
生动演绎了一副被毒死的画面。
人类：……？？？
虽然画风着实有些难以置信，但人类毕竟经验丰富，想了一会儿就试探道：“生，生病了？”
井修舒了口气，举起两只肉爪爪给人类鼓了鼓掌。
终于猜对了！
人类：……
本世纪最大的难题出现了，这两只到底是熊猫还是人？
这些行为到底在哪里学会的？
熟读熊猫行为学的人类百思不得其解。
但眼下他也顾不上这些，熊猫宝宝生病可不是小事，更何况包包前阵子才刚刚感冒过。
他来回看了看两只团子，一只傻萌一只高冷，一时间脑子也冻住了，竟然问了一句：“你们谁生病啦？”
一本正经地对话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好在这两只的确不是一般的熊，湛胧推了推井修，井修也立刻举起一只爪爪。
是本上神。
人类迅速反应过来，把包包抱了出去，虽然公爷没生病，但人类知道公爷必然不肯自己待在这里，所以顺便也把他抱走了。
还是上次那间熊猫医院，但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医生有点懵。
送过来的人类甚至比他更懵，只能把刚才两只的行为给他描述了一遍。
医生：……
要不是眼前这位饲养员和自己打过很多次交道，医生真会怀疑他脑袋坏了。
而且，他看了一眼检查床上抱在一起滚来滚去互相咬耳朵的两只。
“你确定他们生病了？”
人类摇摇头，“不确定，但他们自己是这么说的，还非要闹着来医院看病。”
医生：“……？”
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医生也看不出什么，眼睛看了，肚子也摸了，什么问题都看不出来。
最后只能给两只来了个彻底的体检，体检结果也没有丝毫意外。
什么问题都没有。
两只也从头到尾都活蹦乱跳的。
不过他们倒是很配合，全程都没有任何反抗，连哄都不需要。
整个过程让医生们忙了整整两天，听完结果后，井修送了一大口气的同时还有点心虚。
他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小模样。
湛胧拍拍他的爪爪，严肃道：“医生说没事，下次不舒服也要告诉我，知道吗？”
井修点点小脑袋，没精打采的样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湛胧以为他受了惊吓，语气松了些，笑道：“你不饿吗，走吧。”
井修乖乖地跟在他身后朝外走去，但走到熊猫医院门口时他停下来，转过头看了一眼。
他有了个主意。
“湛胧，你说人类吃竹笋吗？”
湛胧对人类的饮食极少关注，摇头道：“不清楚。”
井修便自说自话，“应该吃的，我听说人类连虫子都吃。”
虫子都吃，那竹笋这种香香脆脆的东西更不用说了吧。
“你想做什么？”
“我们剥几根竹笋送给他们好不好？”
湛胧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井修这是愧疚了，他大概觉得自己误判了身体状况，害人类忙了两天，心里过意不去。
“好。”
井修想干什么，只要能做的，湛胧都会说好。
井修见他答应，心情立刻好了起来，小短腿蹦跶了两下。
“那我们先去挑竹笋吧。”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包包：竹笋这么好吃，人类一定也很喜欢吧？
人类：喜欢是喜欢，但不喜欢生吃。
包包：那要怎么吃，也给本上神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