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之前那个走丢的小孩, 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现在在六号城,当新任城主。”

  皇帝林玉碎回答。

  “这块玉料子是冷客中的人给你做的?”

  “是。”

  “他们人呢?”

  “有些死了, 有些当了文武大臣, 从前许多不相干的家族都攀附他们,靠近了这里, 依他们说, 比之前是兴旺了。”

  “你死了以后, 这里怎么办呢?”

  “让他们看着办好了, 我也不必多管, 总没有要求一个死人再回头的道理。”

  “话是这么说, 我带了一个人过来,你要不要见一见?”

  “不必了,你既然带来了, 就是用得上我,给他一个闲散王爷的号,怎么样?等我死了以后,兴许还有他的机会,不过, 到时候的事情, 跟我就不相关了。”

  “知道, 还要多谢你愿意帮忙,”林玉碎顿了顿问, “这么多年, 你过得怎么样?”

  皇帝林玉碎笑道:“怎么样?那么多的事情, 那么繁琐的规矩, 也幸亏我有那一帮子的兄弟, 否则,还不知道怎么过得下去,如今也并不觉得很好,你应该知道,也就是那样,如果说,之前是箪食瓢饮,其乐融融,现在就是锦衣玉食,食不下咽,如鲠在喉,不在乎衣服怎么样。

  就是这些东西,我不习惯,穿在身上,总是不适应,仿佛身上有蚂蚁在爬,更加不舒服,能不穿那么麻烦,我一向是不那么穿的,只是有些时候,为了什么规矩什么客气什么礼貌,我还不能依着自己来,就很气,好像我坐在这里,只是为了当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的提线木偶。

  那些人不提也罢,反正早晚是要死的。即使不是死在我的手里,也必然要死。想到这个,日子还可以过下去。话说回来,如果我一辈子都住在小屋子里,跟自己过,我就不必讲究什么,也不必听别人在耳边唠唠叨叨,浪费许多时间,即使没有这许多好处,也是好过的。”

  林玉碎若有所思地点头:“精神世界总是远大于物质生活的。”

  皇帝林玉碎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今天有时间,不管他们叫我做什么,我都不去,这么多年了,仿佛结束的日子遥遥无期,我不管结束究竟是死亡还是退休还是退位下野,随便什么,总之,不要一辈子都在一个位置上,好像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似的。我不喜欢。”

  他深吸一口气:“你不知道,那种感觉糟糕透顶了,好像自己的全身都被黄土覆盖,不得呼吸,偶尔有一阵风吹过来,好像有机会从土壤里面出去,那些土壤就变得坚硬起来,要把我死死压在地底下,好像贴了黄符纸的红木棺材要镇压里面的僵尸。”

  皇帝林玉碎的表情渐渐失落起来,声音也变小了,嘟嘟囔囔:“我以为自己是有机会出去的,可是,机会稍纵即逝,我一旦把握不住,就有别人去了,占了位置的地方,我是没有办法再进去的,总是这样,我怎么比得过他们呢?有那么多的事情,我没有他们清闲。”

  林玉碎点了点头:“看来你把我的来日算作你的归期?”

  皇帝林玉碎:“是。”

  林玉碎炼化了玉扳指,到了二十级,皇帝林玉碎对他说:“并没有过去多久。”

  林玉碎点头问:“你以后打算怎么样呢?”

  皇帝林玉碎说:“没什么打算,有一天算一天,你如今来了又要走了,我这许多年也该了结了,是件好事吧。”

  林玉碎点头:“好。”

  他离开皇宫,转头再次进入了秘境。

  秘境的入口明晃晃摆在眼前,好像在等着他进去,他进入以后发现,剑仙已经当了宗门长老,有些疑惑:“你是怎么从普普通通没名分的宗门弟子师父一下子变成宗门长老的?”

  业已灰回答:“他们见了我,有人认出来了,就叫我做长老,说本来这宗门都该是我的,只不过,如今宗主的位置上有人,不能让我上去,就请我暂时待在这个位置上,等以后宗主死了或者另有大事,他们再昭告天下,叫我宽恕。我就干脆住在了本来的宅子里,等你回来。”

  林玉碎问:“你是来送我去妖界的?”

  业已灰点头:“不错,你要是走凡人的路,要走很久才能到地方,我直接送你过去,我不进去,但是,肯定比你去要快。”

  林玉碎点头:“知道了。”

  业已灰打开了一个出口对林玉碎说:“从这里走,你一出去就是妖界,别回头,小心掉在什么其他的不安全的地方。”

  林玉碎点头走了出去,他一走出去,出口就关闭了。

  落在妖界,林玉碎一抬眼就看见对面有一个人正在对着摊位挑挑拣拣。

  “啊,你来了?”

  他一转头,看见林玉碎,十分惊喜地对林玉碎微笑,三步并作两步,扑了过来。

  林玉碎被他抱了个满怀,差点踉跄着一头撞在身后的墙上,幸好他还记得要和墙砖保持距离,否则,林玉碎应该实实在在地一头撞上去。

  “对不起,没有撞到吧?”

  妖王沐风随笑眯眯地松开林玉碎,拍拍他的衣服,捞住他的手,握了两下说:“谢谢你还记得过来看我。”

  这话说得好像他是个空巢老人似的。

  林玉碎打量他问:“你的脑子还好吗?”

  沐风随怔了一下,缓缓笑道:“啊,还好,难为你一见面就关心我的脑子,其他人可不会这么对我说话。”

  林玉碎问:“那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对你下跪,口称万岁,三拜再拜?”

  他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委婉又不太客气的笑:“你把我当你的奴隶还是臣民?我可不是。你的那些爱对你下跪的妖怪,你也没有管束好,你不知道吗?”

  沐风随拉住林玉碎:“我知道,你这次过来不是为了那个被咬的倒霉小子?我这里有解药,你给他吃了就是。”

  他说:“很简单的,不会危及性命。”

  林玉碎问:“那如果危及了脑子,他醒过来以后只能当个废物,怎么办呢?”

  沐风随说:“那也怪不得我,又不是我咬了他一口,只是他运气不好罢了。”

  林玉碎没说话了,他沉默了一路。

  沐风随问:“你都不关心自己之后住在哪里吗?”

  林玉碎瞥了他一眼:“没有必要,反正你会给我安排的,你总不至于这么多年连个多余的地板都不能给我吧?太惨了。”

  他有点幸灾乐祸似的笑道:“啧啧啧,比我之前还惨好多倍。”

  沐风随戳了一下他的脸颊,迅速地收回手,仿佛什么都没有做过似的目视前方:“我肯定不会比你更惨的。”

  林玉碎说:“哦,希望如此。”

  他打量沐风随问:“你的本体什么样?”

  沐风随叹气:“一上来就问这个?你可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妖界的情况,这样也敢自己过来,应该夸你无知无觉还是勇猛威武?”

  他低声说:“在妖界询问一个妖怪的本体,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示威,要么是示爱,你是哪一种?你要是想杀我,可以算是前一种,那我们就是生死仇敌了,我怎么能把你带到我的住处去?你这话别叫其他人知道了,否则,我可说不清楚。”

  林玉碎:“不说就算了。”

  沐风随笑道:“怎么不说?这不是正在解释?”

  他对林玉碎示意前方:“我就是这里的地基,是这里最大最老的树妖,在你面前的这个,不是本体,我一般也不会把本体收起来或者变化了,免得整个妖界都坍塌毁灭,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在我的本体的基础上建造出来的,只要我稍微动一动,它们就会灰飞烟灭。”

  沐风随笑眯眯地问林玉碎:“有意思吗?”

  林玉碎挑了挑眉:“有意思。”

  沐风随点头:“既然你不觉得无趣,我们还可以谈。”

  林玉碎说:“我不是过来跟你谈这个的。”

  沐风随说:“我知道。”

  到了住处,沐风随马上安排其他妖怪处理昏迷不醒的少年。

  “解药吃下去就不会有事,”沐风随对林玉碎说,“只是他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来康复,毕竟,从他中毒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

  林玉碎点头。

  沐风随说:“那就是了,他需要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打算怎么过?”

  林玉碎问:“你有什么安排吗?”

  沐风随说:“有啊,我在你没有来之前就知道你已经出现在这个世界了,打算去找你又不太好离开这里,所以,我在有空的时候针对你的命运轨迹进行了推演,距离太远的,没有去算,耗费而且麻烦,距离太近的,我都知道了,没必要过问更仔细的东西,所以,选了一个地点。”

  这个地点就是京都。

  他算了林玉碎原本在京都可能遇到的事情,因为他算出来了,所以,命运的轨迹在冥冥之中就被改变了。

  “我觉得,很有意思,你想看吗?”

  秘境,业已灰和林玉碎见面,一只老虎冲了过来,业已灰在高处杀了它,林玉碎则低头观察老虎的尸体,业已灰跳下来和林玉碎打招呼,林玉碎打量他。

  “你不认得我?我是业已灰。”

  “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剑仙。”

  “原来记得,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这样正好,我就不多说了。”

  业已灰打量林玉碎:“你看起来有点狼狈,我带你去避一避?”

  林玉碎答应了。

  业已灰带着林玉碎到了花园,花园的蚱蜢欢迎他们到这里玩。

  “这里很漂亮,不是吗?”

  “是的,很漂亮。”

  林玉碎问:“这些花都是你种的?”

  蚱蜢点了点头,骄傲地抬起头说:“是啊,都是我的功劳,要是没有我,这里早就毁坏了。”

  林玉碎笑道:“这么看,你是很有本事的。”

  蚱蜢跳了跳:“当然。”

  “我喜欢你,你看起来很漂亮,你又这样会说话,很对我的胃口,我很久没有听见别人这么夸我了,即使是虚情假意的夸奖也很好,总比没有好,也比有些人只会对着我骂更好,你这样的人,世间少有,只可惜,如果你出去,外面的人未必会对你好,不如这样,你留下吧?”

  蚱蜢望着林玉碎,两只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林玉碎摇了摇头:“我还有事,不能留在这里,真对不起,我不是想要让你伤心而拒绝你的,希望你别误会,也别太难过,还会有其他人到这里的,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也或许是以后,以后的以后,总之,世上那么多的人呢。你别灰心也别泄气。”

  蚱蜢笑道:“我才没有那么容易气馁呢。你这样关心我,你真是个好人,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这样的人,要是我每天都能见到新鲜的人,日子肯定会很有趣,要是我每天都能见到你这样对我说好听的话的人,我的心情肯定比现在更美妙,可惜了,我这么多年,才见你一个。”

  他眨巴着眼睛,有些疑惑地问林玉碎:“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他们都像你吗?”

  林玉碎摇了摇头:“不,大概是不会相似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至少,从明面上看,是这样的。”

  蚱蜢有些不明白:“什么叫明面上?”

  林玉碎叹了一口气说:“因为明面上有一种东西,叫‘政治正雀’,这种雀鸟到处乱飞,飞到别人的头顶上,就叫别人不能说话,不能抬头,要顺着它的意思来,你要是不按照它的想法,它就说你是有错的,即使你什么都没有做,它也会说,你是不对的。

  打个比方,你往前走,看见很漂亮的东西,买了,戴在身上,继续往前走,政治正雀就飞过来了,看见你的东西,说你有错,你不明白错在哪里,它就对你说,因为你买了这个东西,就是有错,可是你平时也会买东西,并没有问题,也没有差别,根本没有错。

  政治正雀骂你,居然敢买这样漂亮的东西戴在身上,说你挑衅,说你招惹,你心里想,这个东西,怎么就那么不要脸呢?我是挖了它全家的祖坟还是烧了它家里的屋子还是杀了它全族上下?我要是做了那种事情,我应该知道的!我当初要是做了那样的事情——

  我应该杀死它!应该斩草除根,应该游街示众,应该血洗它家,管它一家多少人,连猫带狗之类的所有畜生都该死,蚯蚓要竖着劈开,鸡蛋要敲烂,路过的狗也应该挨两巴掌,墙上的猫要拽下来踢两脚,死了活该,最后一把火烧干净,全都是它作下的冤孽的福报!

  你开始想,是不是以前也有错,可是错在哪里?你什么事都没有做的时候,都有人对着你的脑门吐口水,你只是端着碗吃饭都会有人对着你骂不要脸,你走在路上,他们对着你指指点点,然后捂着嘴嘻嘻哈哈地笑,你以为自己可以摆脱这种见鬼的生活,然而没有希望。

  你以为世界上是有活人,有正常人的,但是没有。

  他们都是垃圾,偏心,不公正,自以为是,装模作样,没有什么好东西。

  如果你去杀人,他们会说,你果然是这种垃圾,我们对垃圾的过往没有任何关注的想法,实际上呢?有些人可以因为长得好看而在法庭的时候被人拍照,数以万计的人会为他说话,为他说,他并不是故意杀人,为他说,他应该减刑,为他说,他只不过是杀了两个人,不至于。

  我就不一样了。

  我没有杀人的时候,说话是没有人听的,讲出来的东西是没有人信的,他们根本不关心,即使我说千百次,喉咙说破说哑说烂,都没有用处,可是如果我杀了人,他们就会关心我,关心我是怎么变成这种鬼样子,关心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可是呢?

  有什么意思呢?

  有些人杀了人不必死。而我必定要死。有些人可以那么折磨我,我却不能以同样的态度折磨他们,因为他们会更不要脸地折磨我。我想来想去,不知道自己有错,可是他们认定是我的错,我想,我今天是买了一件漂亮的东西,改天,如果我买了一辆不合它的眼睛的车——

  政治正雀是不是也会对我说,你这是不爱国,所以你有错?

  奇怪了,他们辱骂我,他们没有错,他们打我,他们没有错,他们找我的麻烦,他们没有错,他们逼迫我丢掉自己的东西,他们没有错,他们理所当然地要求我为自己不存在的过错解释,他们还是没有错,他们羞辱我导致我面目全非,他们还是没有错,他们拿我当谈资,他们没错……

  稀奇。

  他们永远不会有错,因为如果我辱骂他们,就是我的错,我打他们,是我的错,我折磨他们,是我的错,我反抗,是我的错,我否认,是我的错,我承认,依旧是我的错,我解释是我的错,我不解释还是我的错,我站在那里有错,我呼吸是有错,我吃饭是有错,我的行动是有错,我的名字是有错,我的过去是有错,我的现在是有错,我的未来还是有错,凭什么?

  为什么?

  他们那么不要脸,有错的人却自始至终都是我?

  它骂我,所以我有错,那我骂它,是不是有错是它?

  还是说,因为我不在高处,我没有翅膀,没有尖嘴鸟羽,没有那假惺惺的羞辱人的身份,所以是我的错?

  没有哪一条规定说我有错,我不认,我死也不认,有本事就杀了我,反正我活着都是有错,死了更是有错,即使我认了,也只能代表我有错,他们横竖都是那样,还有什么必要挣扎呢?即使结果都是相同的,我又凭什么为了他们折磨自己?

  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我有错,没有哪一条规定说我有错,我知道,没有人站在我身边,但是既然如此,更没有必要向着他们了,他们阻拦我,因为他们心里清楚,都是他们的错。

  他们说是为了我好,根本就是为了他们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有什么?

  人多势众,但人多就必定是对的?可笑。”

  蚱蜢听呆了:“他们真讨厌。”

  林玉碎说:“他们把我的一切都改了,却要说是我的错,我从前的样子,他们说有错,我现在的样子,他们照样不会说没错,你以为事情有什么改变呢?明面上永远都是这样,只要他们不要脸又人多,你就会被压下去,你就算喊冤一辈子,他们也只会说你犯了错活该。

  明面上的东西,摆在阳光底下都是发霉的。

  恶心透顶。

  有些人偏心偏到狗肚子里面去了,还要说自己公平公正。

  你要我怎么样呢?

  明面上的东西,不就是这样?”

  蚱蜢眨巴着眼睛:“哦哦,我们来点别的?”

  林玉碎:“好啊。”

  他问:“秘境怎么样?”

  蚱蜢说:“哦,有一本神秘功法最近要冒出来了。只是周围的人都没有找到。”

  林玉碎眨了眨眼睛:“听起来不错的东西。”

  蚱蜢连连点头:“是啊。”

  兽潮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业已灰出去解决问题。

  林玉碎也没有闲着,等了一会,跟着出去了。

  手上的镯子裂开了一道缝隙,林玉碎冲到了妖兽潮头目的面前,镯子又裂开了一道缝隙。

  业已灰斩杀了妖兽潮的头目,兽潮退去,花园安全了。

  二人回到花园,蚱蜢跳来跳去说:“我喜欢你们,我给你们挑了一些鲜花,不知道你们喜欢不喜欢,不如你们自己看看?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吧!”

  林玉碎问:“你做得这个主?”

  蚱蜢骄傲地说:“当然!”

  林玉碎问:“那你也舍得给我们这些花?”

  业已灰笑道:“是啊,你不是最宝贵你的这些花?”

  蚱蜢说:“我的花园很重要,我的鲜花也很重要,但是没有你们,我的这些,重要的宝贵的东西都会消失。”

  “为了感谢你们,”蚱蜢跳来跳去,“这是应该的,请你们收下。”

  二人对视一眼,同意了。

  林玉碎挑了一朵牡丹,业已灰挑了一朵雏菊。

  “欣欣向荣,生活总是会有希望的,哪怕希望不是我们的,”业已灰笑眯眯地将小雏菊别在林玉碎的胸口当胸针,打量着东西说,“高兴一点,总比难过得哭死了要好。”

  林玉碎将牡丹别在业已灰的头发里面:“你怎么笑不出来呢?假惺惺的,谁看了高兴。”

  他直勾勾地盯着业已灰的脸问:“难道不是?你我之间,难道没有一点真心?那些假话怪话酸话歪话,不提也罢了。高兴一点是很好,你高兴得起来吗?”

  业已灰说:“可是,即使我们死了,他们不是还活着?他们早晚是要死的,可是我没有看着他们死,也没有亲手杀了他们,这个仇,要我怎么不恨呢?我知道劝你也是白费,我不说就是了。”

  林玉碎对他笑了笑,是个很假面的虚伪的笑容:“那就很好了。”

  业已灰看着林玉碎,认真地说:“你的面具不太好看,如果可以,还是换一张,要么,缝缝补补,至少要表面上看没有问题,你以为呢?”

  林玉碎点头:“是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脸颊上只有细微的白色绒毛,没有别的,他之前有过一张红色的面具,可惜,不知道是丢了,还是被毁了,又或者是被吃了,总之,现在是找不出来。

  业已灰从头上取下那朵大牡丹花,笑眯眯地将牡丹花变成了面具,扣在林玉碎的脸上:“希望你喜欢这个礼物。”

  林玉碎说:“我很喜欢,谢谢。”

  业已灰收回手,挠了挠脸颊,有点别扭:“喜欢就好了,我们说什么谢不谢的。”

  自己跟自己讲究什么。

  林玉碎笑道:“怎么不讲究呢?这不是已经被改造了,假得自己都恶心了,那些塑料似的无法清除的东西已经深入骨髓了,我深刻地厌恶这样的自己,但是又对自己的改变无能为力,你以为,我愿意吗?当然不了。只是没有办法而已。如果有机会,希望你能救我。”

  业已灰避开了林玉碎的目光,抱了他一下:“要是永远没有事情但有数不清的时间就好了。”

  林玉碎拍拍他的后背,笑道:“不可能的。傻孩子。”

  两行泪一下子从他的眼眶里面掉出来,像是别人的脖子上扯下来的项链的两颗珍珠。

  业已灰给林玉碎擦了眼泪,笑道:“我知道不可能,但总要想一想,那些人那么恶心,他们都有自以为是的东西,我们却没有像样点的念想,岂不是太可惜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我也并不是要变成他们。

  只不过是,某些不错的东西,不能只在虚空闪烁,要熠熠生辉,也只能在我们手里,给他们都糟蹋了。

  他们怎么配得上?他们挑我的刺,就是该死。还有什么可说的?”

  林玉碎望着业已灰说:“难得,你现在越来越像我了。”

  业已灰笑道:“怎么能不像呢?”

  他给林玉碎别了一下眼前的发丝,垂着眼,仿佛沉默发誓似的低声说:“本来就是。”

  业已灰对林玉碎笑了笑。

  二人便分开。

  蚱蜢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在外面蹦蹦跳跳回来了,看见他们手里没有鲜花,觉得只送给他们两朵鲜花是不是少了一点,就对他们喊道:“你们可以再挑两朵,算我单独送给你们的!之前是花园感谢你们的,尽管收下吧!”

  业已灰挑了一朵小野花,是蓝紫色的,只有小指的指甲盖那么大,风一吹就散了,差点飞走,稍微一用力,它就溢出一点色彩鲜艳的汁水来,业已灰把它变成纽扣似的东西,想了想,贴在林玉碎的耳边说:“替我收着,哪天我用得上就找你要。”

  林玉碎摸摸耳朵:“好。”

  他挑了一朵玫瑰花,是大红色的,其实他不怎么喜欢红色,但要和粉红色比起来,他更讨厌粉红色,他不喜欢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不喜欢的颜色也同样如此,只能从不喜欢的东西里面挑一个最不讨厌的,不那么不喜欢的东西罢了。

  这东西看起来挺好看的,闻起来不错,吃起来也不错,比起那些不知道是什么花的花,玫瑰还算熟悉的普通品种,林玉碎将这玫瑰花变成了剑鞘,笑道:“要是我死在你前面,这剑鞘应该会消失,你想怎么用剑都无所谓了,要是你死在我前面,你的剑应该能留下来——”

  他顿了顿:“到时候,我就用剑鞘带走你的剑,算是给你收尸了,也许带回家还能当衣冠冢,怎么样?”

  业已灰笑道:“好。”

  蚱蜢跳来跳去说:“你们可以去里面洗漱一下再出来,我这里很好玩的。”

  二人都点头道谢。

  “救命救命救命!”

  一个修士突然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花园附近,对里面的人喊了起来。

  蚱蜢恼道:“你是什么人?跑到我这里来撒野,你再这样大呼小叫,我就要赶你走了。”

  修士喊道:“别赶我走,我还有话要说,请你们帮忙,救我的一个小师妹吧。”

  “人在哪里?”

  业已灰问。

  “就在外面,我记得不远,否则我也不能到这里来,我看这里似乎有人,才过来的,你们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来找麻烦的人。”

  修士喊道:“我可以对天发誓!”

  林玉碎挥了挥手:“算了,你不必发誓,我们跟着你出去就是了。”

  蚱蜢跳了跳:“如果你们要出去,我有一件事想嘱咐你们,如果遇到妖兽的巢穴,直接冲进去,杀光它们,这里能安稳一段时间。”

  二人点头:“好。”

  走在路上,离开了花园,修士想找二人闲聊,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如果可以缓和一下不太熟悉的气氛就更妙了。

  “你们听说过排行榜吗?”

  修士问。

  “什么榜单?”

  林玉碎问。

  “就是一些修士,闲来无事,四处收集修士的名字身份和修为,用来排序的。据我所知,我来这里之前,已经有一个排行榜出现了新人,那是个了不得的人呢。一出现就把别人挤下去了,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很快就会掉下去,谁知道,过了两天再看,他还在那边。

  甚至,他都提升了位置了,其他人还没有找到他,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你说神奇不神奇?”

  修士嘿嘿一笑,对二人讲解起来。

  二人都点头。

  “妖兽潮!”

  修士走在前面,突然大惊失色,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黑黝黝的东西说。

  他似乎是想惊慌失措地喊叫,但是想起妖兽可能被声音惊动而强行压制住了自己的声音。

  他的嗓子有些颤抖又有些沙哑,仿佛是他的喉咙里吞咽了一块滚烫的火色的红木炭。

  业已灰说:“我去看一眼,也许你的师妹就在里面,要是找到了人,你就尽快带着她离开,要是没有找到,我们再绕路不迟,否则,你的师妹要是在里面,我们又错过了找她的机会,时间一拖延,她没有你找人的运气,就必死无疑了。除非她特殊到可以在妖兽潮进进出出。”

  他问:“你的师妹有那个本事吗?要是有,我就不着急,慢慢进去,要是没有,我快去快回,找一圈没有再找一次,要是始终都找不到,就算了。”

  修士说:“我觉得我师妹应该没那个本事。”

  业已灰点了点头:“好,那我进去了。”

  他说着,一头冲进了妖兽潮。

  林玉碎在后面看,修士问:“你不跟着去?”

  “没必要,”林玉碎摇了摇头,“我要是去了,你不小心被妖兽潮包进去,谁知道?谁救你?谁保护你?你要是走丢了或者迷路了,我们也不知道哪里找你,需要更多时间,外面不安全,我想尽快回去。”

  他说:“更何况,你的师妹没有找到,你又迷路了,我们要是找你,找了你还得去找你师妹,就是一次找两个人的时间,要是你在这里,只找你的师妹,用找一个人的时间就够了,你对师妹有了解,知道这里附近的情况,对我们也有好处,或许只需要找半个人的时间呢。”

  修士点了点头。

  业已灰从里面喊道:“我好像看见有一个人在里面!不知道是不是你师妹。”

  修士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慌张地喊道:“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我师妹柔柔弱弱,是宗门里面的大小姐,要是出事,我可要死,即使没死,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你可千万看仔细了,别叫她死了啊!”

  业已灰通知林玉碎:“过来帮忙,这个人掉在陷阱里面了,我不好把她弄出来。”

  林玉碎打量修士:“你跟我一起还是在外面等?”

  修士发誓:“我不会乱走的。”

  林玉碎点头:“好。”

  他进入妖兽潮,找到了业已灰所说陷阱,业已灰不知道在哪里。

  妖兽潮忽然退去了。

  业已灰还是不见踪影,林玉碎找了一下,没有找到,就收回目光,打算先把近在咫尺的人捞出来,他出现在陷阱,修士师妹孙明明十分害怕,以为他是过来乘人之危的,倒不是林玉碎长得像好色之徒,是这里到处都是妖兽,林玉碎出现在这里,简直就像是天降神兵。

  那有可能吗?

  孙明明对自己的运气不抱希望。

  她要是运气好就不会落在陷阱还被妖兽潮包围了。

  “你是什么人?”

  孙明明问。

  “我是你的师兄嘱托了过来救你出去的。”

  林玉碎回答。

  他看出孙明明的紧张,没有靠近。

  “你这样说,要我怎么相信你?我的师兄没有给你什么信物吗?证明他的身份或者证明你的身份的东西!如果要我直接跟你走,我是不愿意的,这里虽然不好,但外面那么多妖兽,比这里更不好,我不能轻易相信别人,我小时候就遭过那样的道了。”

  孙明明很想相信林玉碎,但是林玉碎两手空空,孙明明实在难以跟着林玉碎离开这里。

  林玉碎掏出一块从孙明明师兄差一点身上看见过的玉佩递给孙明明看:“你说这个是不是你师兄的?你觉得是,我就带你去见他,你要是觉得不是,我也没有办法,转头去问他,能不能再给我一点别的。他现在就在妖兽潮外面,你要是跟我出去就能看见他了。”

  孙明明将信将疑,打量了一下,点了点头:“好,你带我出去。”

  她艰难地皱着眉头将自己的断腿按住,站起身来:“我跟你走。”

  她看起来伤得很重。

  林玉碎问:“你的伤没有治疗?”

  孙明明叹气:“我要是能回去,随便怎么治疗都可以,但是在外面,要是一不小心,我把自己治疗死了就不好了,会连累其他人的。”

  林玉碎点头:“好。”

  他带着孙明明离开了陷阱,刚刚站到外面,业已灰就回来了,一身鲜血地站在不远处打量他们,好像早就等在这里,只是一开始没有等到他们出来,心里还觉得有点疑惑。

  他的面容并不温和,孙明明一看见业已灰就吓到了,以为他是过来找麻烦的,一下子躲在了林玉碎的身后,按住林玉碎说:“我打不过他!”

  她哆哆嗦嗦似的问:“我们应该怎么办啊?我以为离开陷阱没有妖兽潮就可以出去了。我的运气果然不好!呜呜呜——”

  林玉碎安慰她:“没有关系,这是我的朋友,就是他进入了妖兽潮过来发现了你,本来他是要救你的,但是妖兽潮危险,里面的妖兽又那么多,他一时半会没有办法腾出手把你弄出来又保护你出去,所以叫了我进来找你,我找你的时候,没有看见他,还以为他出去了。”

  他顿了顿,笑道:“算起来,妖兽潮退了,应该是他的功劳,要是没有他,你师兄一个人肯定不能把你救出来。”

  这个笑还算温和,但说话叫人听起来觉得怪怪的,孙明明就想,你该不会是在威胁我,告诉我,如果我不听话,我的师兄就死了吧?也不应该,都把我救出来了,要是再把我杀了,不值得,把我师兄杀了,我肯定会生气,对他们也是麻烦。

  但这话就是怪怪的。

  孙明明对二人笑道:“原来是这样,失敬失敬,我还以为是什么坏人,既然不是,那就最好,皆大欢喜了,我们现在去找我的师兄吗?现在就去吧!我的伤不能再拖了,如果我是个普通人,现在这条腿恐怕都坏了,即使没有,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二人都点头,将她带了出去。

  修士在不远处,转头看见他们高兴:“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在里面迷路了。”

  他还担心二人已经死在了里面了。

  现在看来,没有,实在是值得高兴的大好事。

  师兄妹两个见面,握住对方的手,仔细打量,确认是活人也没有别人假扮,更加高兴,拍拍对方的肩膀:“要不是这两位,我就见不到你了,我们能遇到他们,真是太好了。”

  孙明明点头,修士也点头,两个人对林玉碎和业已灰说:“总之,多谢你们了,我们以后要是见面,一定重重谢你们,现在身上没什么东西,希望你们别介意。”

  林玉碎说:“我们要是为了你们的谢礼出门,恐怕不太合算。”

  业已灰笑道:“是啊,连价钱都不知道就拍板,是会吃亏的,我们不吃亏,所以之前没有问,也并不是为了这个,你们不必介怀,我们要是在乎,一开始也不会出来。”

  他长得面容俊秀,有一股锋刃之气,仿佛谈笑间可以置人于死地,不笑的时候有些冷硬,一笑起来就仿佛春风化雨,缠绵柔和,没有女子的婉约,倒有些绵里藏针的危险,旁人若是不妥协,他就要往前走了,像个眉目舒朗的世家贵公子,潇洒落拓,自幼风流,特别特别。

  林玉碎点头:“谢礼是你们的心意,你们愿意给,我们高兴,你们不给,不提也罢。”

  修士愣了一下,连忙笑道:“是,有些事情是不知道更好的。”

  孙明明也跟着笑道:“人能活着就谢天谢地了,我能活下来,多亏了二位,二位不当场索要什么,我也应该感激,这样!”

  她收敛了笑意:“大恩不言谢。”

  孙明明跪在二人面前,磕了三个头:“这是谢礼,先收下,等我有空有钱,我必定要找更合适更好的。”

  修士拉了她一把:“好了,都说了别提,你老这样说,叫人怎么过得去?万一记住了,见了你,却没有得到想要的,你这不是给人添堵吗?问清楚了,不像是送礼,像是交易。不问前程,你又怎么知道别人最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若是不好,送的东西撞上讨厌的,那更。”

  孙明明拍拍衣服,甩开修士的手,对二人笑道:“总之,多谢。”

  二人点头。

  孙明明和修士就走了。

  二人打算回花园去。

  路上忽然听见有人在求救。

  业已灰看向林玉碎问:“去吗?”

  林玉碎想了想:“救一个也是救,救两个也是救,反正现在也没有回去。”

  那就是去了。

  业已灰点头,顺着声音找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兔子。

  “你是个兔妖怪?”

  业已灰打量他。

  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眼睛里全是泪水,两只眼皮都红得不行,好像哭了有一阵子了。

  不知道之前为什么没有听见。

  或许是妖兽潮太危险,或许是其他人的声音太大。

  随便什么。

  林玉碎走到兔妖怪面前问:“你的伤重吗?”

  兔妖怪叹气:“就是太重了,我走不动了,要是遇上危险,就要死了。”

  妖怪和妖兽勉强能算同类,但搞同类互食压根不算什么,妖怪见妖怪都有危险,何况是妖怪见妖兽,还是重伤的落单妖怪见了一群暴躁妖兽,不出事是运气好,出了事,十分正常。

  “你有什么需要?”

  林玉碎问。

  兔妖怪说:“我有一个同伴,但是我们走丢了,要是你们可以帮忙把他找到带过来给我,我会感谢你们的。”

  他想了想,从衣服里面掏出来一块肉乎乎的团子,递给业已灰:“这是酱肉兔子,你们要是不介意,就收下吧。我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拿出来了。”

  业已灰拆开包裹看,发现里面还真是一只没有骨头但是裹满了酱料的兔子。

  肉质饱满紧实,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业已灰将食物收下,看了林玉碎一眼,对兔妖怪笑道:“你放心,收下了东西,我们肯定会尽快把你的同伴找到的。”

  他问林玉碎:“对不对?”

  林玉碎点头。

  兔妖怪喜极而泣:“太好了!”

  林玉碎给他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防御阵法,嘱咐说:“你别走出去,我们很快就回来,要是遇上了危险需要离开,你先给我们传个消息,至少知道哪里找你。”

  兔妖怪点头:“我这样的伤,走是走不动的,要是死了,大概也是死在这里吧。”

  他对二人笑了笑。

  二人离开这里,往外去找,在很远的一棵树里面找到了昏迷不醒还满身黏液的猫妖:“喂,醒醒,你认得一只兔子吗?”

  林玉碎将猫妖晃了晃。

  猫妖哇的一声吐了,趴在地上差点起不来,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面前的两个人,疑惑又不解:“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是来找我的?你们说的兔子是什么样子的?”

  “一只浑身重伤是血的兔子妖怪,靠着树,好像刚刚经历过妖兽潮,在原地呼救,被我们看见了,请求我们帮助,要我们找同伴,我们就过来找,发现这附近就你一个是妖怪,所以看一眼,你要是不是,直说,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

  “你们这样漫无目的不好找人的,我有一个小法术,只要知道名字或者身份就可以查出方向。”

  猫妖问:“你们要不要学?如果感兴趣,我可以教你们。”

  林玉碎疑惑:“你都这么个样子了,还有心思教别人怎么学习?恐怕再过两分钟,你就昏死过去了。趁着你还能说话,不如尽快讲清楚。学习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猫妖有点遗憾,砸吧砸吧嘴:“你们不知道,我饿了很久了,走错了路,本来想找点吃的,可是么有找到,就迷路了,一时半会找不到怎么出去,又想用最快的速度出去,被藤蔓绊住,撞了一下树木,就差点昏迷,觉得自己晕头转向的,眼冒金星的时候,抓住了一颗果子。

  我是吃了果子才昏迷的,我昏迷之前,身上也没有这些黏液,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业已灰已经十分警惕了。

  林玉碎问:“为什么?”

  猫妖咧嘴一笑:“因为这棵树要吃东西!你们就是它最新的食物!”

  话音未落,他就扑了过来,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猫,尖牙利爪,炸毛凶猛,招招致命。

  林玉碎和业已灰被分开了,各自站在一边。

  一条藤蔓对着林玉碎扑了过来。

  猫妖就向着业已灰过去了。

  眨眼间,这棵树倒下去,轰隆一声,猫妖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血流如注。

  他看起来快要死了。

  林玉碎踢了他一脚问:“你现在可清醒了?”

  猫妖点了点头:“醒了。”

  林玉碎说:“起来,跟我们走。”

  猫妖点头答应,爬起来,跟在二人身后,走了一段路,左右看了看,眼珠子一转,转身就跑了。

  业已灰摘了一片叶子就丢过去,只听得嗖的一声,猫妖哎呀就躺在了地上,翻滚起来。

  “好痛,好痛,别杀我。”

  猫妖哭天喊地对二人求饶。

  林玉碎说:“不杀你也使得,你究竟为什么要跑?”

  “我以为你们想把我拉走到偏僻的地方去杀了我吃肉,我实在是害怕,所以才跑了。”

  猫妖哭喊着。

  “你就那么怕疼?之前没有受过伤吗?”

  业已灰奇怪地问。

  “我之前也受过伤,正是因为受伤了,我才不愿意再受伤,实在是太疼了,要是有机会,谁愿意自己天天受伤呢?”

  猫妖瑟缩着解释。

  二人点头:“可以,你起来,说好要带你去见你的朋友的。是不是朋友无所谓,反正他要一个同伴,如果是你,我们可是之前就答应了,要把你带去,如果不是你,你见了面再走,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但你要是不乐意,再这样转头跑或者像之前那样攻击我们——”

  业已灰笑道:“那就对你没有什么可客气的余地了。”

  猫妖连连点头,从地上爬起来,捂住自己流血的肩膀,讪讪笑道:“我知道了,我一定遵守,我一定听话。”

  他说话的时候,在心里叫苦,哎呀哎呀,我怎么就能那么点背呢?这可是送命的感觉。我能活着走到目的地吗?我自己都没有信心。

  虽然是这样,但他还是到了地方。

  猫妖第一眼看见兔子妖怪的时候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连忙抬起手来,握成拳头,揉了揉眼睛,发现还真是自己认得的兔子妖怪同伴,大惊失色,几乎是扑上去,伸手先试探了一下兔子的额头,惊讶又惊喜,满脸通红:“你也没有生病啊!怎么、怎么……”

  他含糊不清地压低了声音试图瞒过身后二人对兔子妖怪埋怨似的问:“怎么找了两个煞星似的人去见我?你若想见我,我还能不来吗?这样连拖带拽的,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我还以为自己要死在半路,以后都回不去了。”

  兔子妖怪摸摸他的头发,笑道:“你也胆小太过了,不怪族人说你如鼠,只怕那些鼠妖都不会是你这样的。”

  猫妖恼道:“你怎么说话呢?!”

  他猛地一抬头,啪的一声就打掉了兔子妖怪放在自己头发上的手,恼道:“我可是脏兮兮的,没有洗头发也没有换衣服,连鞋子都是糊糊的,你不要动手动脚,弄得更脏了,我回去都是不好洗的,别人看见了,更觉得我不好了。”

  兔子妖怪点了点头,收回手:“好吧。”

  他笑着问:“你这一路上,不太安全?”

  猫妖点了点头,又顾忌身后的二人,对兔子妖怪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不太妙。”

  兔子妖怪也不打算在二人面前对自己的同伴询问太多,点了点头,对二人笑道:“总之,多谢了二位。”

  猫妖被捅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给谢礼的,不管是感谢他们找到了自己,还是感谢他们把自己送到了同伴面前,又或者是感谢他们把自己从危险的境地拯救出来,都是应该谢的,他不太高兴地从自己的衣服里面掏了两下,挖出来一块黑漆漆的肉干,想丢过去。

  他又不太敢直接丢,怕被误会成攻击或者被逮住机会又教训一顿。

  猫妖站起身来,将肉干递给了林玉碎说:“谢谢你们找我救我送我,这是一点心意,还请二位收下,这是猫肉干,处理好了,可以直接吃的。若是自己不吃,喂狗喂猫喂老鼠都可以,没有宠物就喂畜生,它们总是愿意吃的。”

  林玉碎点了点头:“知道了。”

  连使用方法都说明了,还挺贴心的。

  林玉碎对他笑了笑。

  猫妖恢复正常的脸色一下子红了,转过头去就避开了林玉碎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他没有看见林玉碎的脸却还是觉得那边暖融融的,像是多了一个太阳。

  他有些掩饰似的扯开自己的衣服,嘟嘟囔囔,恼道:“好热,天气越来越热了,怪不得那么亮呢。”

  众人都笑了。

  林玉碎将一个药膏盒子放在了兔子的面前说:“如果你们不介意伤口疼痛难忍,可以用这个简单治疗,会好得很快,我保证有效果,而且不留痕迹和后遗症。”

  猫妖和兔子妖怪看着药膏盒子,点了点头:“知道了。”

  二人离开了。

  一阵惨叫声响了起来,妖兽潮被重新吸引了过来。

  林玉碎意外被妖兽潮裹挟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穴里面。

  这里很黑,很大,很空,好像有很多的东西,但是睁着眼睛的时候又觉得周围根本没有什么在,像是闹鬼的房子。

  林玉碎往前走了两步,被绊倒了,是一个躺在地上睡觉的妖兽。

  “啊——”

  妖兽一下子跳起来,叫了,满地的妖兽都起来了,这里顿时热闹了,比之前热闹许多,现在像是掉进大海里,被一堆鲨鱼围着打算尝一口。

  林玉碎跑了起来。

  这里到处都是妖兽,跑到哪里都好像是一样的。

  林玉碎即将筋疲力尽的时候,突然发现前方多了一个光亮的小口,他冲着那个地方跑了过去,一下子掉进了一个黑漆漆的细长的洞里面。

  林玉碎砰的一声,一头撞到了一块大石头,觉得奇怪,又觉得蹊跷,伸手把石头翻出来,发现底下是一本神秘功法,惊讶地将功法拿了出来,背后传来了巨大的吼声,转头一看,发现是一只庞大的妖兽王被惊动了。

  它看起来并不是会被声音吵醒的类型,因为它的身体本身就会给别人带来恐惧的尖叫,它不可能害怕尖叫,也不可能因为惨叫而有所反应。

  它是被林玉碎惊到的,因为林玉碎拿走了大石头底下,它亲自守护的功法。

  要命。

  这是撞上了。

  林玉碎躲不开,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突然又响了一声,仿佛是有一个人落下来了。

  林玉碎感觉自己可能被双面夹击,顿时有些惊恐,再去看,发现来人是业已灰。

  业已灰对林玉碎笑了笑:“我看你突然不见了,一路找过来的,应该不算晚。”

  林玉碎点了点头:“不晚。”

  要是晚了,他应该已经进妖兽王的肚子了。

  妖兽王再次吼叫起来,冲着二人跑了过来,仿佛想用巨大的体型差来弄死二人。

  反正这里是妖兽王的领地。

  一番纠缠,林玉碎在业已灰的帮助下,杀死了妖兽王,得到了一大笔的经验值,又得到了一颗从妖兽王的身体里面挖出来的妖珠。

  “没记错,这东西可以提升等级?”

  林玉碎拿着妖珠问业已灰。

  业已灰点头。

  林玉碎吞了妖珠,等级晋升。

  与此同时,他学习了神秘功法被妖珠传送到了更底层,按照之前的感觉算,林玉碎在地下三层,妖兽王临死算计了他。

  林玉碎在这里看见了巨大的失智母兽,这东西的后半部分比上半部分更加巨大,身体拖在地面上,到处都是灰尘和碎石,飞舞的虫子和碎屑几乎要呛得人咳嗽到肺病或者哮喘,要是真有那样的病的人到了这里,大概是要发病而死,环境极其恶劣。

  林玉碎深吸一口气,母兽已经冲了过来,他们打起来了。

  虽然妖珠给林玉碎提供了经验和等级,但他没熟练,本身比起母兽更弱,几乎是被压着打。

  业已灰找了过来。

  母兽被杀死了,临死之前,看向了一个角落,那里黑漆漆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林玉碎走了过去,发现是被控制了用来给母兽吸取能量养伤的活人昭平野。

  “你的运气不太好。”

  林玉碎对昭平野说。

  昭平野昏昏沉沉,只睁开眼睛看了林玉碎一下就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业已灰站在林玉碎身后不远处说:“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里,我感觉上面的妖兽都暴动了,如果我们不走,它们就下来了,要是被堵住出口,我们是没有路的。”

  林玉碎点头,将昭平野带出了妖兽巢穴。

  防御玉镯裂开了新的痕迹。

  离开的时候,林玉碎被一只浑身上下都是耳朵的妖兽偷袭了。

  防御玉镯给林玉碎挡了一下,又多了一条缝隙。

  但他们总算是出去了,没等松一口气,秘境传送阵意外开启了,林玉碎被送到了秘境之外,业已灰只能自己去花园告知蚱蜢,妖兽巢穴已经被捣了,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安全,但最好提高警惕,蚱蜢很高兴地点头,感谢他过来通知又问他,之前跟他的同伴怎么不见了。

  业已灰听见问题,脸色不太好看,蚱蜢愣了一下,惊讶又慌张地问:“该不会是死了吧?”

  业已灰被逗笑了:“没有,只是出去了,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了。”

  蚱蜢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那就好,我就说,他那样的人轻易是不会死的。”

  业已灰点头:“我也觉得。”

  他们达成了共识。

  林玉碎在秘境之外直接落地,没有摔死,带着昏迷不醒的昭平野被逮捕他的车子抓住了,一路送到了京都去见皇帝。

  晚上的时候,林玉碎躺在京都监狱的地板上,眯着眼睛,脑子里一团浆糊,渐渐睡着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完全闭上眼睛又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睡着之后反而清醒了不少,比晚上睁着眼睛不睡觉的时候更清醒。

  他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这是一个纯白的,仿佛是美梦的地方。

  林玉碎在这里见到了妖王。

  “你怎么认得我?”

  “我是你开的,我怎么不认得?”

  “那我也认得你了,你就是妖王。”

  “不错,我就是妖王,但我现在太小了,你能不能多陪我玩一阵子?等天亮了,你可以出去的。”

  “好啊。”

  林玉碎答应了妖王的请求,在梦境里陪他玩了很久,梦醒了,天亮了,监狱的门打开了,门外有人看着林玉碎,对他说:“出来,有人要见你,你不要想耍花招,否则,只会是斩立决。”

  林玉碎笑了笑:“知道。”

  他的心态是无所谓的,经过了梦境的洗涤,他的心情是很快乐的。

  但是对面的人看不惯他高兴的样子,推了他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仿佛是看见他没有站稳要扶他一把,实际上是把他往墙上撞,他往前一伸手,撑住了墙面,没有叫身后的人得逞,手上用力将身后的人压在他身上的力气都推开了,那个人自己没站稳,往后退了一步。

  林玉碎才抬起头来。

  “赶快走!”

  狱卒喊道。

  林玉碎往前去,狱卒在心里想,奇怪,他怎么这么大的力气?还这么大的脾气。不就是一个罪人?要杀多少没有!哼,在我面前摆谱,早晚弄死你。

  他哪里知道,要见林玉碎的人是皇帝。

  皇帝见了林玉碎让他坐下,又叫他洗漱,还留他住宿。

  “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那些小人又能怎么样?”

  皇帝林玉碎拉住林玉碎说。

  林玉碎犹豫之后就在皇帝的寝宫住了下来。

  外面有人说话,起来的时候又听不见了,好像全都是幻听,林玉碎捂住了耳朵,翻了个身,不想听。

  次日,天已经亮了,门外有人,但门是关着的,像是一个关着林玉碎的笼子,林玉碎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犹豫之后,梳洗了去推门,门打开了,外面的人比想象中更多,有人在远处偷偷摸摸打量林玉碎,对着他拍了一张照片。

  “有这个,我们可以去要价了。”

  拍照的人嘻嘻笑着离开了植物堆。

  林玉碎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了有人也知道他们拍照了,但又不能过去追,恐怕有些人要误会他是罪犯潜逃,不许他走,他又不能指挥这里的人,索性收回目光不再去看。

  在花园走了两步,没有兴趣,林玉碎回到了住处,将门窗都关上了。

  过了一会,皇帝林玉碎过来了,他找林玉碎,敲了敲门,林玉碎请他进来,他对林玉碎说,他们污蔑你的事情,我会让他们尽快查清楚,换你一个清白公道,至于监狱就不必去了,反正你也是被冤枉了,去了反而污秽是折辱你,他们乐得高兴,不能给他们可乘之机。

  林玉碎点头,同意了继续住在这里,让皇帝保证安全。

  皇帝林玉碎很高兴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落实,对林玉碎多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客气体己话,让仆人尽快过来将食物摆在桌上,都是热乎乎的,安慰林玉碎两句,说肯定会尽快解决问题,林玉碎点头,皇帝林玉碎就因为有其他的事情而离开了这里。

  林玉碎食欲不振,看了一眼满桌的食物,又觉得不能浪费,大吃大喝,还是剩下来一半多,看向了身边的人。

  “你们平时都是怎么处理这些东西的?”

  林玉碎问:“不浪费的那种有没有?”

  仆人愣了一下,没料到林玉碎会问他,但很快笑道:“有的。”

  他低声说:“实不相瞒,这些东西要是有,都给我们,我们自己吃了,也算是主子给的赏赐,都是好东西,平日里是吃不到的,单独吃没有,回家去还是没有,也就是这里,圣上开恩有德,叫我们这些人得了好处,圣上说,我们高兴了,事情才办得好,少不得我们的。”

  仆人说话的时候,脸颊红红的:“圣上洪恩浩荡,我们这些年也不挨打不挨骂不被人随便践踏不被人看不起了。”

  林玉碎点头。

  东西收拾了,人出去了,门关上。

  这里还是一样。

  忽然有人在门外说话:“你说圣上总是提起这件事,这件事却如此进展缓慢,该不会是圣上的私心吧?如果不是,圣上也真大方,怪不得是圣上呢。”

  “怎么说?”

  “里面是个美人,说话轻声细语,对人又好,偏背上那种一看就知道不可能的罪名,你以为呢?若是不择手段又位高权重的人见了喜欢的人,会不会安个罪名把人弄到手里?我就是那么一说,不值当信。圣上是好人,大家都知道,肯定不会做那种事。你知道就行了。”

  这话听起来像对林玉碎挑拨离间。

  林玉碎没理会,捂住耳朵,睡过去了。

  砰的一声,门被人踹开了,有人跑到这里来抓人,看见林玉碎躺在床上,一把抓住他,就把他往外面扯,林玉碎亦步亦趋地跟,觉得奇怪,又觉得好笑,奇怪这些人怎么能突然出现,好笑在这些人仿佛十分自信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被发落。

  他们也真是没有眼睛没有脑子没有心思,怪不得出来做这样的事情。

  战斗之中,前锋最危险,要当马前卒也得命够硬,不然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

  林玉碎有恃无恐,被他们拉到了正当午的菜市场,这个时候的太阳很大,天气很燥热,对着底下的人晒,那些人汗流浃背还在指指点点,像是想找笑话看,或者只是打发时间。

  但他们不会料到,自己转眼间就是被人看笑话的。

  或许是有所顾忌,没人把林玉碎的头砍下来,只是拉着他游街示众,再丢回监狱去,仿佛在无声无息地告诉他,你出去也得回来,你在阳光下就是小丑,你到哪里见了什么人,都一样。

  林玉碎不怕。

  他很快在监狱昏睡。

  有人过来刺杀他,被他抓住了,刀就在地上,狱卒打开门过来捡,还想踹他,被他躲开了,狱卒骂骂咧咧握着拳头要打,没打过,只能红着眼睛拖着人离开单间牢房,临走对林玉碎呸了一声,地上飘着一点唾沫。

  林玉碎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一股白色的烟雾飘了进来。

  林玉碎越发神志不清,感觉不对,睁开眼睛往外看,看见有一个正对着他的香炉在燃烧,里面有许多的东西变成灰烬,灰烬上空飘出许多的烟雾,这些烟雾就是让他昏昏欲睡的罪魁祸首。

  林玉碎随手搓了一个黑色石头似的稻草丸子丢了过去,砰的一声,打翻了那个炉子。

  里面的东西落在地上,只有一点火星子,很快就熄灭了。

  林玉碎再次闭上眼睛。

  但他很快又被人拉出去,这次是真要砍头了。

  他们的理由是斩妖以及杀人。

  刀片在头顶悬空,林玉碎无动于衷。

  砰的一声,刀片被弹开,烂掉,碎在地上,林玉碎瞥了一眼,依旧闭上眼睛。

  众人改为点火,将林玉碎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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