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世上总是有些人那么自卑的, 他们用自大掩盖自己的缺点,仿佛这样,那些缺点就可以不存在了, 我之前觉得刚才那个姑娘已经过分了, 现在看来,总有比她更过分的, 她还算收敛。”

  林玉碎抽出了他的刀。

  他本来不想用刀的, 毕竟, 这个东西一不小心就能把人弄死, 但是, 想来想去, 没有更合适的东西可以用,要是赤手空拳,他不担心自己打不过, 担心对面的人太脏,打完之后都觉得膈应,所以不合适,为了他们这些来找麻烦的,挑来挑去, 也实在是犯不着。

  真要是考虑再考虑, 那属于浪费时间。

  反正, 一把刀是有刀鞘和刀背的,一时半会也不见得就能弄死人, 他们要是死了, 算运气不好罢了。

  少年点了点头, 深以为然:“她要是想杀我, 轻而易举, 她要是想折磨我,只需要多对这些人稍微暗示一下就可以,她在我面前没有那些行径,足以证明,她比这些人还是好那么一点点的。”

  他的脸色阴沉沉的:“这些人都挺讨厌的,只不过,他们人多势众,我偶尔能打得过他们,也扛不住自己时不时被当玩具戏耍,生病或者落后,稍微不注意,就大不如前,只能越发躲着他们,他们又不肯善罢甘休,事情总是在往更糟糕的方向去。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少年叹了一口气。

  林玉碎瞥了他一眼:“我不想听他们说话,你以为呢?”

  少年点了点头:“好啊。”

  对面的人恼道:“你们把我们当空气吗?跟你们说话呢!怎么不回答?一个个都是聋子瞎子,听不见看不见,是不是?哎!我们站在这里呢。你们的礼貌道德呢?都不见了是不是?好啊,你们找我们的麻烦的时候,要求我们那些东西,现在轮到你们了,你们就不讲究了?

  果然是不要脸的货色。”

  说话间,他们就冲上来:“打!”

  林玉碎掀翻了他们,并把他们捆了起来,堵住嘴,找了一个口袋,丢了进去。

  少年的神色有些恍惚,仿佛在惊讶困扰自己多日的梦魇就这样消失了?

  他缓缓回过神来:“我记得,储物袋是不能放活人的,这个有什么特别吗?”

  林玉碎摇了摇头:“不特别。”

  他晃了晃手里的口袋,笑道:“他们要是扛不住三分钟,我也没有办法。”

  言下之意,他们要是扛得住,三分钟肯定是能活的,三分钟之后,他会找到合适的地方,把他们都丢进去,一时半会出不来的地方,把门窗一关,他们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见面,要是一直都没办法出来,那就在里面,待到天荒地老,反正都不想见面的。

  少年怔怔地张了张口,点了点头:“多谢大人了。”

  林玉碎说:“这有什么好客气的?”

  他往周围看了一圈,忽然问:“你的住处有地下室吗?”

  少年的脸一下子红了:“有。”

  理论上说,宗门弟子住在宗门内部,是会有人分配住宿的,但是,分到手里的屋子可以住,却需要自己打扫卫生,自己布置家具,离开的时候,还得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都带走,一点都不能留下,屋子在下一个人到之前必须空空荡荡,只是不必每天被检查似的干干净净。

  检查的人每天早上会收走垃圾,也会用白手套在擦过了的瓷砖表面抹,如果变色,就是有灰尘,有灰尘就是不干净,不干净就得接受惩罚,反正不是什么好事,私底下,众人都说,大多变态都会聚集到检查卫生组去,明目张胆当变态,还得让别人顺着他们的心意走。

  屋子是不允许也不会有地下室的。

  少年的地下室是单独的,自己开辟出来,自己负责,还会在离开之前,自己封闭还原处理掉的一个狭小空间,没有什么特别珍惜的东西,倒不如说,因为太小了,所以底下很空,乍一看几乎没有东西,又黑又冷,只是并不潮湿。

  但地下免不得有些湿润,在这种底下住得久了,普通人是逃不开要得风湿的。

  少年带着林玉碎回到自己的住处,打开了地下室的入口,让林玉碎进去,自己在外面望风,林玉碎本来打算请他走在前面给自己引路的,不过,据他所说,这底下没有复杂的路径,不需要引路,也就罢了。

  林玉碎下去,打开口袋,将里面的人丢出来,大多数已经昏迷了,小部分还睁着眼睛,只是眼神茫然无措,眨了眨眼睛,并不适应这里的光线变化,也不觉得这是个好地方,喉咙里呜呜咽咽的,大概是想说话,但是林玉碎没有给他们机会,挨个清点了数量,转身就走。

  “啊啊啊——”

  他们在底下喊叫。

  林玉碎在前面,走了出去,关闭了入口,询问少年:“底下应该足够他们生活吧?”

  少年眨了眨眼睛,有些犹豫地说:“如果想像他们本来的生活,是不可能的,像正常人,有可能,但前提是,人数不能超过,他们那么多人,又挤在一起,从前大概没有在这种逼仄狭小的地方生活过,恐怕不会适应,如果他们不自相残杀,最多只是奄奄一息而已。”

  他顿了顿:“我在底下试过,只是活下去,并不算困难,我没有在底下连接粪池或者仓库,他们都是修仙者,过两天不算难事。但他们要是想出来,就看他们的本事造化了。

  我又不会放他们出来,他们要想办法,也只能见仁见智。”

  少年对林玉碎笑道:“这次多谢大人了,要是没有大人在,我还不知道要被他们奚落羞辱成什么模样,他们打过我那么多次,这次也该他们受罪了,我也没有打骂他们,只是关起来,也算是,对他们的惩戒。”

  他忽然有点失落:“都不算是以牙还牙,便宜他们了。”

  林玉碎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你看着办,别叫他们闹大了,也别叫他们偷偷跑出去坏了你的事情,若有人想出去,或者避开你出去,你好歹设置一个法阵,保证他们离开这里就不会记得今天的事情,那就最妙。”

  少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林玉碎转身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少年点了点头。

  二人正在这时分别,一窝蛇从不远处冒了出来,蠕动着身体,飞速从草丛之中扑了过来,一下子几乎弹射到了少年的脸上,一大把绿油油的蛇则选中了林玉碎,朝着他的身体盘旋漫延,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少年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林玉碎虽然被包围,但比少年更有实战经验,虽然等级相差无几,却比他轻松许多,解决了一大把的蛇,从包围圈里面跳出来,那些被砍成两半的蛇还在地上蠕动,跳起来想咬一口林玉碎。

  林玉碎避开它们,打量少年问:“你没事吧?”

  少年连忙摇了摇头:“没有。”

  他红着脸又红着眼睛,看起来好像是被吓怕了,林玉碎犹豫着点了点头:“好。”

  少年突然有点着急似的说:“大人回去吧。”

  林玉碎迟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少年就回到住处,关上门,关上窗户,在屋子里面不知道做了什么,仿佛是躺上床睡去了。

  林玉碎去找业已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业已灰说:“也许,他是受伤了不想叫你知道,怕你担心,又怕你看不起他,毕竟,你的战斗力比他高一点。”

  林玉碎问:“只高一点?”

  业已灰比较了一下:“高一点再加一点。”

  林玉碎说:“可他看起来没有自卑的意思。”

  业已灰笑道:“这要是能被人看出来,只怕他更加窘迫了。”

  林玉碎:“也是。”

  业已灰问:“去图书馆吗?”

  林玉碎疑惑:“去那边做什么?”

  业已灰回答:“我最近把手续办完了,可以进去了,一个人进去怪没意思的,万一他们都觉得我很奇怪,你进去可以给我分担一点狐疑打量的目光。”

  林玉碎眨了眨眼睛:“原来是当这个用处,不知道那些是什么蛇,正好可以找一找图书馆里面有没有合适的书可以解释,怎么解毒之类的。”

  业已灰说:“我知道怎么解毒,再怎么了不得的毒到了妖王面前都是小意思。”

  林玉碎:“可是我现在不打算去妖界,这里好像也没有很近的路。”

  业已灰摇头:“不见得没有,至于打算,计划可以更改。”

  林玉碎想了想:“这件事以后再说。”

  业已灰:“哦。”

  他问:“那你跟我去图书馆吗?”

  林玉碎点头:“可以。”

  他们就去了图书馆,林玉碎去找解蛇毒的书籍,业已灰在里面闲逛,或是看一眼剑法剑谱之类的东西,天色渐渐昏暗,林玉碎站在业已灰身边,压低声音悄悄问:“如果他中了毒,我们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吗?”

  业已灰挑了挑眉,笑道:“原来你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吗?如果是什么了不得的毒,他这个时候当然是死了,怎么可能拖到这么久?如果不是那么见血封喉的毒,今天也未必有变化,没什么可着急的。着急也不顶用,你又不打算现在去妖界,难道还能立刻研发蛇毒解药?”

  他用更低的声音说:“不是我不相信你,那可是也需要时间的事情。”

  林玉碎想了想,点头:“也是。”

  业已灰将手里的书籍还回去,放在书柜上,拍拍林玉碎的肩膀,脚步轻快地往外走:“依我说,我们去看他一眼,他要是没事,咱们继续咱们的事情,他要是有事,你还是尽快将见妖王要解药的事情提上日程比较好。”

  林玉碎想了想:“哦。”

  二人正在往外走,身边不远处忽然有一个人,压不住怒意和嘲讽地笑了一声说:“我还不知道,宗门里面有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妖王是那么好见面的吗?你以为你说要去见他,他就得见你一面了?做梦都没有这么快的。依我看,你们就是蟾蜍吃天鹅,也不照镜子。”

  二人脚步一顿,都看了过去。

  那个人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图书馆是个安静的地方,人也不算特别多,那个人一说话,众人都被吸引了,开始目光交汇,窃窃私语。

  说话的人很是得意地抬起下巴打量林玉碎:“你也就是个穷酸小户出来的模样,怎么敢对人说什么见妖王的事情?你不知道妖王是什么人吗?还是说,你已经做梦癔症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那我们还可以勉为其难地原谅你的愚蠢和过失。”

  业已灰皱着眉头:“这算什么过失?”

  有人的地方果然不好。

  说话的人回答:“当然算过失,身在修仙者的宗门,居然妄想去妖界,这就是有错。说你们有过失都算是轻的,按理说,抓住把柄,应该直接送到审判堂,把你们一个个都关押起来,仔细审问,免得有什么错漏,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妖界派来的奸细?

  众所周知,妖界的妖怪变成人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不过,偶尔会露出破绽,叫人察觉,要是小心隐藏,或许一时半会还真不能抓住他们的马脚,不过,你们今天运气不好,我是抓住了你们的狐狸尾巴了!你们还不承认吗?

  正常人可不会一门心思想去妖界,即使有原因也不可能。妖界对修仙者就是泥坑火炭,谁会自己往死路走?又不是有毛病。修仙者抓捕妖怪当宠物,当傀儡,当药品补品……妖界早就对修仙者怒气冲冲了,修仙者在妖界的风评是天怒人怨的,谁会往那边去?又没有好玩的。

  两边一直水火不容的。”

  业已灰:“有些人就是自己往死路上奔,怪得了谁?”

  说话的人一愣,额头青筋暴起:“你!”

  林玉碎:“又不是说你,急什么?”

  说话的人恼道:“总不会是在说你!你们不是一伙的?”

  林玉碎:“是不是也跟你没有关系,再说了,牵三扯四是你的错。”

  说话的人喊道:“我没有错!”

  林玉碎冷笑道:“图书馆不许大声喧哗。”

  那个人就被赶出去了。

  但他说出来的话,众人都听见了,看向林玉碎和业已灰的目光都十分惊讶,还有些意味不明,仿佛他们知道什么秘密而不说出来似的。

  林玉碎不太高兴地走了出去,业已灰跟在他身边,嘀嘀咕咕:“他们总是那么讨厌的。又不是今天了。”

  林玉碎:“图书馆是个好地方,怎么就总有那么恶心的人在里面呢?他们要是浑水摸鱼也就算了,可是他们都冲到脸上来了,这算什么?他们简直像刚从泥巴里面打滚出来的蟾蜍更叫人厌恶。我怎么忍得下去?我真是为自己的忍耐力感到惊奇。”

  他转头望着业已灰问:“他们不该死谁该死?他们不死谁去死!”

  业已灰点了点头:“好了,我知道了。”

  林玉碎哼了一声,甩着袖子走了。

  业已灰两步跟在他身边说:“办完事情,走了就是,还能跟他们有什么牵扯?”

  林玉碎想了想,也罢。

  不远处忽然有人对他们招了招手。

  林玉碎看向业已灰,业已灰摇了摇头,并不认得的。

  二人转过身走了,那个人追上来:“哎!我找你们呢。”

  他打量二人:“我看你们有些陌生,并不认得,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该不会是从外面悄悄溜进来想偷我们宗门的宝贝吧?”

  林玉碎:“并不是。”

  “既然不是,你们不认得我?”

  “你是谁?”

  “我是门派大师兄,按理说,有去上课的人都该见过我,不可能不认得。”

  “原来是大师兄,失敬,失敬,我是从前阵子的宗门招收弟子的活动进来的,他是一个宗门弟子的师父,并不是走正大门进来的,也没有去上课,所以不认得,请不要误会。”

  林玉碎解释。

  “原来是这样,既然是这样,那就更好了,你们肯定是宗门的弟子,我就想找宗门的弟子做一件事,可是,他们都不愿意,所以我看你们两个很合适,你们要不要试一试?”

  “是什么?”

  “最高最大最冷的雪山,一个人或者两个人,住一晚上。”

  “什么雪山?”

  “以前一个德高望重又修为高深的老前辈住过的地方,空旷寂寥,没有其他人,没有许多住宅,也没有随手可取的东西,对不习惯住在那边的人可能不太方便,但只是一个晚上,不算什么。”

  “安全吗?”

  “安全,老前辈有在住宅附近布置防御阵法,不过,住宅附近有一块空地,不要靠近,否则容易死,那就不安全了。”

  “空地有什么?”

  “我不知道,我没有进去过,不过,有些人进去过,死了,尸体还在里面,一般人都是不进去的,所以,到现在为止,那些尸体大概还在里面,如果不出意外,你到了地方会看见尸体,别惊讶,他们不能跳起来咬人,最多看起来有点渗人而已。”

  大师兄顿了顿:“宗门亲近的长辈对我说过里面的事情,猜测大概是前辈给冥冥之中的继承者的宝贝,如果不是前辈认定的继承者,就不能随便进去,进去就是死路一条,谁也救不了,如果是,大概能得到前辈的嘉奖肯定,但我迄今为止还没有见过合格的继承者。”

  他犹豫了一下:“你们最好不要以身试险。”

  二人点头。

  大师兄看他们似乎听话,比之前顺眼了一点,多说了两句:“据我所知,进入空地的人和没有进入空地的人在那片空地能看见的东西的情况是不相同的。”

  二人点头。

  大师兄喃喃道:“也许这就是前辈挑选继承者的……”

  二人都望着他,见他似乎沉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对视一眼,喊了一声。

  大师兄回过神来:“还有什么要问?”

  “屋子里有什么?”

  林玉碎问。

  “不知道,我也没有进去过,毕竟,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就进入别人的住宅,是不太礼貌的行为,如果被发现,住宅主人的怒火或许不是轻易可以平息的,我不打算用自己的性命去赌未曾谋面的前辈的脾气是不是那么好。

  至于那些死了的人,也没有在活着的时候告诉我。”

  大师兄半开玩笑似的说:“他们都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要不是尸体在特殊的地点,早就烂完了。

  即使他们有话想说,也只能在鬼界去说,前辈如果回来对他们生气,他们毕竟都死了,或许可以削减怒气值,但也与我无关。我是不想沾这些的。”

  林玉碎昏头昏脑地点头:“好吧。”

  他看向业已灰问:“你还有事吗?”

  业已灰想了想:“对,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要是想找我,之后再说。”

  话音未落,他就不见了。

  大师兄甚至来不及阻拦,看着人消失在眼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算了。”

  林玉碎说:“我可以去。”

  他问:“只是一晚上?”

  大师兄点头:“是。”

  他们立刻就去了雪山。

  “其他人不接任务,是为什么?”

  林玉碎问。

  “或许是害怕?毕竟,雪山又大又空又冷,寻常人不适应也正常,到了这里,不比在底下,样样齐全,要找人没有人,要找东西也没有东西,要找屋子都换不了,养尊处优的人是必不愿意来的,晚上大风一吹,更冷,只是想象都足以叫胆小如鼠的人心惊胆战。”

  大师兄随口说。

  林玉碎点头。

  大师兄离开了雪山。

  夜晚降临,林玉碎躲在屋子里烧火,这里有一个暖呼呼的壁炉,看起来还能用,林玉碎往里面丢了一些柴火,柴火烧得还算热烈,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照得周围都是一圈又一圈橙红色,大风呼拉拉地拉门,打不开。

  “我在图书馆,看见一本书,书上说,秘境的神秘功法久不出世,按照预测,最近如果出现,那本功法很有可能是关于寻人探查的内容。”

  业已灰联络林玉碎。

  “你找到它在哪里出现了?还是你看见什么了?”

  林玉碎问。

  “我感觉它很有可能在你现在所在的那座雪山山顶上,你以为呢?”

  业已灰问。

  “你的意思是,要我大晚上的,违背——”

  “这不算什么,你们不是朋友,你也没有答应他什么,他自己都说,其他人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你不过是那些人之中的其中一个,如果你没有死,他第二天来雪山底下看见你,不会知道你晚上做了什么,如果你死了,你也不必对他解释,你我都知道,你不会死。”

  业已灰忽然用充满蛊惑的语调对林玉碎说:“这是个好机会,你不心动吗?错过了这个机会,你就没有行动的余地了。我是为你考虑。如果是别人,我才不会说这些话。我有一种预感,那座雪山对你我都是有用的地点。你应该去看一眼。”

  林玉碎的呼吸一顿,有点疑惑:“你说话怎么怪怪的?”

  他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试探:“我觉得你现在好像脑子不太清楚,你没有下水或者被人敲闷棍,对吧?”

  业已灰说:“对。我没有。”

  林玉碎问:“你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让我去做?你觉得其他人会不会也是在雪山休息的晚上接到了来自同门的消息,在利益的蛊惑之下忘记了威胁而奋不顾身地跑到了空地找死?”

  这话有点直白。

  业已灰笑道:“或许,但你又不是他们。你不知道他们的过去,别猜测这些没有用处的东西了。我们来谈,你周围没有其他人,是不是?”

  林玉碎确认了一下:“是的。”

  业已灰说:“很好,你可以打开门出去了。”

  林玉碎有点委屈似的说:“拜托,外面很冷的。”

  业已灰满不在乎地说:“无所谓,反正又不会死,再说了,只是冷,你从雪山离开就不会冷了。”

  林玉碎笑道:“好啊,你连送一件衣服也那么困难吗?”

  业已灰疑惑:“你之前可不会这样,你的情绪不会是已经受到了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影响了吧?如果不是潜在的某种危险的东西影响了你,我实在难以想象你居然会要求我给你送衣服。你知道我平时没有其他衣服可以多出来吧?我根本找不出来新的衣服给你。”

  他顿了顿,有点哭笑不得:“我也不可能去把别人的衣服扒下来送到你手里。你不会喜欢那些东西的。他们用过的衣服都未必合身,你再要穿上,就更不会觉得舒服了。如果不是别人的衣服,我现在去外面的街道买,也来不及了,这个时间,正常店铺早就关门了。”

  业已灰试探着问:“还是说,你的意思是,我去没有关门的地方随便找一件衣服买了送到你手里?来回是需要时间,便宜不一定没有好货,但急匆匆去买东西,恐怕会被别人当成冤大头狠狠宰一笔,我一想到那种可能就觉得不舒服。即使买了,你怎么确定衣服足够暖和?”

  他叹了一口气似的说:“也许雪山的冷不止是温度和雪,还有法术之类的缘故。只多穿衣服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

  林玉碎恼道:“你管得那么多?说来说去还是不愿意!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你像老妈子?我以为你应该沉默寡言的。即使不是,你也没有必要对我说这么多。你是不是没有见我之前都不说话的?不然现在怎么像触底反弹似的!闹心。”

  他顿了顿,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和了语气说:“拜托,你可以直接拒绝我,就说,不行,或者,我不去,我能把你怎么样?你长篇大论,只能浪费我的时间,你宁愿花时间在说话,也不愿意给我买一件厚衣服,你还说衣服不见得有用,你是在鄙视我?我会生气的。”

  业已灰沉默了半天:“好吧。”

  他低声说:“我实在想不出来你会这么容易就生气。”

  这话有点挑衅的作用。

  林玉碎当时感觉四肢充血,腾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握着拳头走了两步,踩得脚底下的木板嘎吱吱乱响,他恼道:“也罢。”

  他打开了门,走了出去,对业已灰含糊不清地问:“你刚才说要我做什么?”

  外面的风雪比屋子里感受到的更大。

  业已灰没探究风雪,只觉得高兴:“我感觉神秘功法应该在雪山山顶的空地里面,你去看一眼?”

  林玉碎说:“去就去。”

  他这话有点赌气的感觉,业已灰突然紧张起来问:“你不会是为了找始作俑者出气才出门吧?”

  林玉碎阴森森笑了一声:“你很清楚。”

  何必再问?

  业已灰无话可说地沉默了。

  走到了空地,林玉碎突然愣住,仰头打量不远处模模糊糊的屋子,这屋子被风雪盖住,看起来没有一点颜色,完全没有棱角,仿佛里面其实是一个圆球。

  有点眼熟。

  业已灰距离遥远也感受到了林玉碎的情绪变化问:“你看见什么东西了?”

  再怎么可怕的东西也不至于能把林玉碎吓住,他什么东西没有看见过?奇怪。

  林玉碎喃喃回答:“我觉得这个住宅,它是我的。”

  业已灰也沉默了,他隔了一小会问:“你是不是看错了?”

  林玉碎摇了摇头:“没有。”

  业已灰又问:“你是不是感觉错了?”

  林玉碎冷笑道:“感觉有事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你搞清楚,如果感觉有错,那就是你有错,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又不在这里,不在现场的人没有发言权。”

  你给我闭嘴!

  业已灰咬着牙说:“你等着。”

  林玉碎不关心他在说什么,往前走了一步,仿佛被蛊惑似的伸出手去,摸到了巨大的石狮子的头,狮子嘴里有一颗圆球,石灰色的东西,婴儿拳头大小,如果这里有猫,这或许是个不错的玩具。

  野猫会喜欢这种消磨时间的玩意儿的。

  林玉碎想起自己建立住宅之前的考虑,有些恍惚,眯着眼睛算了一下注册游戏账号到现在的时间差距,好像也不是很久,但是感觉起来,有些事情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顿在这里,愣了半天。

  想以前好像在屋子里吃过炸鸡喝过可乐掰开过夏威夷果,又好像在进门不远处的屏风后面放了一块小桌子,本来打算放茶杯,看来看去觉得太小了,就只放了一个有点水的花瓶,花瓶是细长颈脖的,花里胡哨的颜色,大朵大朵盛开的鲜花栩栩如生地涂在表面凹凸不平。

  里面只插了两支永不凋谢的假花,一朵粉色,一朵红色,并不大,他都不喜欢,因为是别人送来的,之前有打算买,但是自己买要单独花钱,不太乐意在这里费事,加上没有挑到又便宜又漂亮的假花,这件事就被搁置了,谁知道突然有一天,有人送了这份礼物过来。

  虽然不怎么喜欢,但也不算丑陋,看起来过得去,他没有追究,东西大概还在那里,一直都没有换位置。

  除非有人进去过。

  桌上应该放着纸笔,后来东西被丢弃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桌子底下的阴影里面。

  林玉碎身上的一块传送符突然碎裂了,微微颤颤地绽放出金灿灿的光芒,从缝隙里面飘出来一点白色的烟雾,啪的一声,传送符就完全裂开,变成碎片,落在地上,燃烧起来,业已灰出现在不远处。

  “我还以为你想在哪里就在哪里,”林玉碎回过神来,打量他,似笑非笑地说话,像是嘲讽又像是玩笑,“原来你也需要用传送符啊~”

  业已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林玉碎身边,顺着他的站位,往前面看,看见之前林玉碎的目光落点,缓缓笑道:“我还以为你死了,正在考虑要不要离开这里,原来你没有死,那就算了。”

  林玉碎笑了一声。

  业已灰收回目光,转头看着林玉碎问:“我上次不是因为你用传送符才进入小秘境的?你这么快就忘了,恐怕是记性不大好啊。”

  林玉碎笑道:“你要是想来找麻烦,我大概要先把你骂走,再做其他的事情了。”

  业已灰说:“不急,我进去看一眼。”

  林玉碎问:“这是你的?”

  他忽然笑道:“啊,你是那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林玉碎哈哈大笑起来。

  “我之前怎么没有看出来呢?你居然那么老了?好多年前云游四方,哈哈哈!好多年前。你多少年前住在这里?”

  林玉碎靠着满身是雪的石狮子望着业已灰问:“你果然认得?”

  业已灰点了点头:“认得。”

  他说着,往前走了过去,一伸手,推开了大门,里面是一个宽阔的院子,两边有些绿油油的植物,诡异而寂静。

  业已灰走进去,转了一圈,又走出来,对林玉碎说:“是我的住处。”

  林玉碎问:“里面还有什么?”

  业已灰笑道:“就是你记得那样,就是你当初设定的那些东西,还能有什么呢?全都是你我的。”

  林玉碎切了一声:“我也不是那么需要里面的东西。”

  业已灰点头:“是啊,你连一个正经的住处都没有,一天到晚都急着赶路,怎么可能想找家具?”

  林玉碎打量他:“你想找麻烦了?”

  业已灰晃了晃脑子:“不好意思,我说话不太好听,你体谅一下,我之前也是这样的,只不过,之前我们还隔着一层而已。”

  林玉碎问:“什么意思?”

  业已灰睁了睁眼睛:“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以前,隔着屏幕,现在,好歹还隔着衣服和血肉皮肤,不是?”

  林玉碎若有所思:“你刚才是这么个意思?”

  业已灰挥了挥手:“是不是都无所谓,反正这里没有其他人,爱说什么说什么罢了。”

  林玉碎看向空地问:“那你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业已灰往那边走:“拿不准,你也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清楚他们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做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一件事,我离开之前,这屋子可不在这里,就连这座大雪山,以前也不是落在这里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林玉碎问:“不是你记错了?”

  业已灰问:“我的记性就那么差?究竟我们谁更记得不清楚?你不会不知道吧?”

  林玉碎问:“那你什么都不知道?是个废物了。”

  业已灰笑道:“也不一定。”

  他进入了空地,声音从水里传来似的,有种古怪的感觉。

  林玉碎紧跟着他,进入了空地范围之内,猛地眼前一亮,仿佛被一个手电筒对着眼睛晃了一下,瞳孔骤然紧缩,眼前黑了一会,业已灰在不远处等他,摸摸边上的石头,林玉碎定睛一看,那是个墓碑。

  “这里究竟有什么?”

  林玉碎问。

  “如你所见,尸体、坟墓、墓碑、一些垃圾。”

  业已灰顿了顿,从边上的土壤里面拔出来一把锋利的刀片,笑道:“还有一点武器碎片残余,或许是之前没有收拾好,所以剩下来了,其他人又没有办法进来清理,才留到了今天,不然,这些垃圾早就应该消失了。”

  林玉碎打量他手里的东西又去看地面,看见许多凹凸不平的刀片冒在外面就好像许多零碎的眼睛,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这里可真凌乱。”

  业已灰笑道:“是啊。”

  他随手将刀片丢了出去,不远处传来了刀片被扎入血肉之中的声音,业已灰挑了挑眉,对林玉碎说:“哇噢,这里似乎还有一点别的东西,我去看一眼,你可以随便转转也可以在这里等我。”

  林玉碎:“哦。”

  业已灰冲了过去,仿佛一匹脱了缰的野马,眨眼间就不见了。

  林玉碎走了两步,没再动弹,业已灰兴致勃勃地提着一只扭动身体的刺猬回来了。

  他对林玉碎晃了晃手里的猎物:“你看,好大一只,这么肥可以烧一锅油了。”

  他太兴奋了。

  林玉碎盯着他问:“你缺那么一锅油?”

  业已灰被打击到了热情,蔫蔫的,恼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林玉碎笑道:“说不出来。”

  业已灰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叹了一口气:“算了。”

  他把刺猬往边上一丢,刺猬被从土里冒出来的刀片一下扎着了,吱吱乱叫,但是没有跑掉,还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看起来分外危险又活泼。

  “它会说话吗?”

  林玉碎打量刺猬问业已灰。

  “不知道,”业已灰说,“应该会吧。”

  他从兜里掏出来一包包装完好的饼干,饼干包装是绿色黄色白色和红色,表面上是熊和狗,地上有绿油油的草丛,看起来像是宠物的食物,还是零食的那种,林玉碎目光稀奇地打量业已灰:“我之前并不知道你还喜欢这种东西。”

  业已灰打开包装,抓了一把饼干,吃完了一抹嘴:“不知道就不知道,今天你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没急着告诉你。”

  林玉碎:“哦。”

  刺猬啊了一声,突然不动了,卡在那块刀片的尖上似的。

  一道白光一闪而过。

  林玉碎坐在一张饭桌边上,对面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蓝色的弹性衬衫,星星点点的白色作为点缀,看起来是标准的中老年服装状态,不过,没有气球也没有皱褶之类的,应该是价格不便宜而且平时有人在打理的东西。

  林玉碎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应该是大学生快要毕业的年纪。

  他差点没分清楚自己究竟是男是女,愣了一下,身边的人碰了他一下问:“你怎么了?”

  林玉碎摇了摇头:“没事。”

  身边是个年轻男人,看起来跟大学生是一辈的,大学生的另一边是一个年轻女人,但脸上有些泛红,表情也不好看,大概脾气也不好,对着林玉碎翻白眼,那女人身边也有一个男人,是同辈的,比大学生的年纪大一点,有些手足无措似的,样子普普通通,甚至有点小白。

  这个时候,厨房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脸上有皱纹,手上有斑点,并不丑陋,也不年轻貌美,是个贤惠的妻子和勤恳的劳动人民的外表,身上的气质质朴而局促,有些难以言说的尴尬的样子,在衣服上擦擦手,手上有水,应该是刚处理了食物出来。

  “这件事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年轻女人瞪着林玉碎喊道。

  “你说话客气点,这里又不是你家,”林玉碎皱了皱眉,很听不惯对方的言语,一张脸摆在那里,好像别人欠了八百万似的,看见就让人心里不舒服,“什么事情?”

  年轻女人仿佛快要气笑了的模样,偏了一下头,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压抑自己的怒意,转过头来的时候,瞪着林玉碎,声音比之前更大,厌恶的眼神也比之前更直白:“你妈趁我不在到我家里的事情!”

  林玉碎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事情,蹙着眉,冷笑道:“到了你家怎么样?你家里有人死了?”

  年轻女人当时一拍桌子就要跳起来:“你说什么?你咒我妈!”

  林玉碎说:“死了活该,怪得了谁?又不是我杀的。既然在你家,你不好好看,跑别人屋子里叫嚣,你以为别人都没有脾气?”

  小白拉住年轻女人,轻声说:“别生气,别生气。”

  年轻女人一下子甩开小白的手,指着林玉碎的鼻子骂:“你妈不要脸,还要我客气?就是太给你们一家脸了!你们现在这么蹬鼻子上脸,都登堂入室了,以后还怎么样?恐怕你早就想杀了我妈吧!”

  她喘了两口粗气,眼睛红了,脖子也红了,手指有些颤抖:“我爸生病的时候,我妈没法照顾他,让你妈到我家当保姆,又不是没有给钱,结果呢?你妈把我爸照顾得我爸非要跟我妈离婚,你妈害得我父母不和,又害得他们离婚,现在我妈腰伤了,躺在床上——

  你妈这个时候过去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害我们?还不够吗?要我怎么想?我还能怎么想你们?你们干过一件好事吗?

  她都不能下床了你们就不能放过她吗?她一辈子都过去大半了,为什么出这种事?为什么就能遇上你们这一家子奇葩鬼才?你们告诉我!难道你们还有道理了?真好笑。我没见过当小三的人还那么理直气壮的。你妈都不敢跟我呛声,你跟我吵架?凭什么?”

  林玉碎愣了一下,身体就不受控制了。

  “你少在这里歪曲事实了,”女人冷笑道,“听说你妈病了,我们家上上下下都担心了好一阵子,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不如喂狗,好歹一条狗吃了饭都知道对着人摇尾巴汪两声。你们母女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比得上猫猫狗狗吗?”

  年轻女人瞪大了眼睛:“你!你不要脸!”

  女人再次冷笑道:“究竟是谁不要脸?你们家每次到我家里来,什么时候不是好吃好喝一大桌子的饭菜给你们招呼了?你们吃了喝了,转身就走,东西还是我们收拾,一大桌子的残羹冷炙,你们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道收拾这些东西怎么费心费事费力费手,这也算了。

  可你们算什么?

  要是客人,招待客人给好东西是应该的,你们哪一次过来不是横眉竖目地吵架?和着我们开门就是为了被你们找上门来骂全家的。我忍你够久了。你别在这里得意。咱们仔细分辨。

  你明明白白知道,你爸是跟你妈离婚以后才跟我妈在一起的,你搞不清楚什么叫小三吗?

  小三是插足别人的感情和婚姻。

  有感情根本不会被插足,更何况,你爸妈都离了婚了。”

  边上有人劝:“少说两句吧。”

  女人呸了一声,越发火气上来了,喊道:“我不服!我今天就是要说个清楚!免得有些人总是以为自己了不得,没家教的东西可不是需要别人来教?我还没收钱呢。急什么?

  离了婚就不算数!你妈是你爸的前妻,我妈是我爸的合法妻子,你在我家嘚瑟什么?有什么值得你嘚瑟的?你过来胡搅蛮缠就是你有错。

  还小三,我看你小脑没发育。

  你爸妈都离婚了,你说我妈是小三,凭什么?凭你爸妈没感情?凭你妈不能照顾你爸?凭你妈抄起东西就打我妈的头,你还找到我家来,对着被害者兴师问罪?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块伤疤是你妈打了我妈,不是我妈打了你妈,你也配在我家耀武扬威?

  我不告你算好了!

  从没听说过,污蔑别人母亲是小三还打人搞得理直气壮的。你妈幸好是不能下床,要是下了床,不把人弄死?到时候你妈杀了我妈,你是不是还要跑到我家来,质问我,为什么我妈去你家?哈,没见过凶手在受害者面前这么得意洋洋的。你也配?

  你是不是想问我妈为什么过去?因为你爸还惦记你妈,听说她不能下床想照顾,可是你爸会照顾什么?还不是靠我妈。要是没有我妈,你爸的病好得了?要是没有我妈,你妈一个人能活得下去?骗别人可以,你家不是还有一个新的保姆吗?

  你见了她是不是也喊小三?你对她喊一句试试,你看她是不是一巴掌打你脸上!

  没礼貌的东西,不打你,你就得意了。我有礼貌又不是为了被你欺负的。你敢出去那么到处乱喊吗?说到底你妈从小到大一件家务事不会做,那就不是勤快或者懒或是有钱不需要,纯粹是没脑子、没常识、老废物一个。

  现在打人骂人,你们家的人都会这些,没礼貌、没道德、目无法律又没有家教,还觉得自己温柔有学识,你知道什么叫知书识礼?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谁家有学问的人像你这样大吵大叫的?

  家里有两个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比你家有钱的人多了,没看见他们到别人家又打又骂还拖家带口的。

  你以为考完试拿一个毕业证就算数?你们的耳朵是不是听不见别人说真话?

  从法律说,你妈要是再牵扯,她才是小三!从道德上说,我妈和我爸办了酒席婚礼,一桌吃,一床睡,一个屋,我妈就是我爸名正言顺的妻子,你妈才是小三。你不要在这里颠倒黑白了。谁不知道你家的破事?

  你妈小时候被父母养,后来被丈夫养,现在被女儿养,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是自己打理出来的,但凡没有钱,早就死了,像她那样的人,我们都知道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到做不好的,只能给自己扯一层文化的遮羞布,可是,大家都知道,学习文化知识和家务又不冲突。

  她不愿意做,就是懒,她不知道煮饭之前应该洗米,是没常识,是不学习,是不进步,是饿死了活该,没死对不起其他勤勤恳恳工作生活的正常人。比她努力比她有天赋比她知道的更多的人,没有她有钱,没有她过得好,她应该羞愧而死!

  因为她的一切优越的物质条件都是从穷苦百姓的身上剥削出去的!

  别说什么她是靠自己的劳动挣钱,不偷不抢,非常正当。

  靠劳动赚钱的人多了,怎么别人没有她的钱多?怎么别人没有她玩的时间长?怎么别人住不到她的大屋子?别人累死在工作岗位,她欢欢喜喜地在家里跟你讲周末要去哪里旅游,你以为这公平吗?这正当吗?这合适吗?这合情合理吗?

  说那些话给她开脱的人都是从根上就歪了的垃圾,早就被驯化了的狗,被别人踩在脚底下而为别人开脱的卑贱可怜虫,没有骨头,还觉得自己特别厉害。厉害就厉害在对正常人吠叫,对靠别人血汗而活的垃圾当主人跪舔。

  她投胎好,就觉得别人都该被她踩在脚底下将自己的东西让给她。

  不然她对着我妈喊什么小三?我看你妈死了都是活该。怎么她就没有死呢?还有气力打人!你也有力气骂人。你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年轻女人喊道:“呸!你才不是好东西!你居然敢咒我妈去死?我就说你们全家没有好心眼。你别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要不是我爹,你现在能当大学生?你考试作弊吧你!你以为别人不说就没人知道是不是?我知道得清清楚楚。

  我现在就可以去学校调监控录像,见了清清楚楚的视频,你别觉得自己还光明正大。”

  她说着转身就要走。

  厨房出来的女人连忙过去拉住她:“别生气,都是她胡说八道的,她一个小孩知道什么?你别跟她计较了,她就是那么,从小到大都不懂事……”

  年轻女人皱着眉头,涨红着脸,一甩手就把人往墙上推了一下,只听得啊的一声,中年女人差点摔倒,又踩到了一只没有放正的鞋子,滑了一下,一头撞在了墙上,女人惊讶地直起身来,猛地站起来,踢开了椅子就跑过去扶住中年女人问:“妈,你没事吧?”

  她抬起头来,瞪着年轻女人:“你给我等着,我妈要是有一个什么好歹,我就告死你们两个不要脸的小三。”

  年轻女人一把扯住了女人的头发骂道:“都跟你说了,你妈才是小三,你居然敢说我妈,你颠倒黑白,我要跟你理论!你不是想告吗?好啊。我知道法院在哪里,现在就去!去啊!”

  二人推攘着出了门。

  中年女人在后面喊:“别走,别走,别生气,别这样……”

  没有人听她的。

  中年女人伸出手去,又喊了两声,依旧没有人答应,她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坐在桌边的中年男人还在默默出神,根本没有意识到情况转变了。

  中年女人死了,是意外的脑溢血,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即使送到了医院,医生也没有办法,只能摇了摇头。

  年轻女人走在路上,被车撞了一下,半身不遂,已经治疗了,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把自己气死了。

  小白回去说话,女人跟在他身后,见到了躺在屋子里的年轻女人的母亲,是个让她觉得看起来非常面目可憎的老女人,短头发,卷发尾,红褐色的一颗染过的头,她生气地躲在附近,等到夜黑人静了,过去敲门,等到听见有人过来开门的脚步声,又觉得害怕,躲了。

  她跑远了,回到家,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尸体都被搬出去烧毁了。

  女人喘着气坐在沙发上,越是想越是觉得有些人真是有毛病,跑出去又敲门。

  这次她进入了屋内,对着腰部有问题不能离开床铺的中年女人说:“你女儿害死了我妈,她死了是罪有应得,但她欠了我妈一条命,不是我拿走的,也不是我妈拿走的,她还带着人上门羞辱我全家,我始终认为,她死不足惜,她的死跟你脱不开关系,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因为她扯着我的头发要把我往马路对面的法院拖过去,当时法院似乎没有开门,她又把我往法院不远处的一家律师事务所拖过去,我很不愿意顺着她的意思,她也不愿意顺着我,我们就在路上厮打,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乱糟糟的,我当时还穿着高跟鞋,想出门比较方便。

  谁知道,路上被她推了一下,高跟鞋的鞋跟被卡在了下水道的井盖口,我踉跄了一下,她还想抓我,结果不知道怎么站,被我推了一把,一辆卡车从远处很慢地过来,她偏偏就抓着我的胳膊要把我拖到地上去打滚,我当然不干,她跟我比力气,没有比过。

  我的衣服被她撕烂了,她就自己飞到了那辆卡车的轮子底下被碾成了肉酱,她活该。”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鼻尖现在还有一股血腥气,对中年女人笑了笑:“我本来想杀你的,但是你现在这种要死不活的样子也很不错,我就改主意了,我不打算弄死她,但是她死了,我不打算弄死你,因为你如果死在我的手里,就脏了我的手。

  我还有可能被法律追究责任,我是不做那种亏本生意的。

  白天你这里还有保姆吧?晚上怎么没有?你这种行动不便的样子,保姆一时半会不在你的身边,你就该死了。也不必我了。是不是?我很高兴。你真该死。一切都是你的错。你是罪魁祸首。

  要不是你离婚以后纠缠不清,你的女儿也不会总是到我家去。

  要不是你打人,我妈不会死。

  要不是你女儿骂人,她也不会死。

  要不是你挑了一个垃圾丈夫,我妈也不必背负见了鬼的罪名。”

  一切都是因为你。

  这话反反复复在中年女人的心里回荡。

  她想来想去,也过不得这个坎,找到了女儿生前去别人家之后到死的那段时间的情况记录,毕竟,大马路是有监控摄像头的。

  她发现女儿死之前对女人叫嚣要去学校找监控证明对方是作弊考试通过的。

  中年女人按照这个思路,去了学校,找到了老师和校长,得到了一段监控录像,边上的人都陪着笑脸跟她讲话,她却觉得厌恶,这些人平时根本没有用处,现在也没有。

  因为录像并不能证明女人作弊。

  毕竟,她没有作弊。

  如果她没有那个继父,她可能不会这么快结束考试,但不代表没有那个继父,她就必定无法考试,最多只是需要更多时间,更困难一点罢了。

  她并不在乎那点困难。

  如果让她选择,为了避开那点困难而让母亲背上小三的骂名是不划算的,为了避开困难而死去母亲是不划算的,为了避开困难而整天被一个陌生的疯子女人找上门来辱骂全家是不划算的,她宁愿一开始就别沾边,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她也没有办法,她不会时光回溯。

  她突然被一辆车撞到了,她很清楚自己最近有些神志恍惚,但觉得,应该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她到了医院,医生说,她的两条腿都坏掉了,她点了点头,不以为意,之前真的很痛,但是注意力不在这里,感觉还过得去,打了麻药以后,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下一刻死了也正常,她花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自己的两条腿是真的不能用了。

  “以后我就是下半身都不能动不能存在的双腿残疾了吗?”

  女人睁着眼睛,本来想问我以后是不是都只能是个废物了,但转念一想,医生不能回答这种问题。

  也罢。

  好不容易从医院离开,回到只有自己的家里,她回忆被车撞到的事情,忽然觉得有点蹊跷,打了报警电话询问事件进展,警察告诉她,车祸司机已经抓到了,因为非常积极主动,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出去了。

  这件事不对。

  女人查了起来,发现那辆车是中年女人找来撞她的,本来要把她撞死,但是杀人和重伤之后的法律处理是不一样的,司机据理力争,改成了重伤,并残疾,中年女人要求了,如果撞到,就必须解决女人的下半身。

  她的下半身都不见了。

  女人心想,这个中年女人,真该死。

  她后来杀了她。

  但她们两个都死了。

  最后究竟是谁先杀了谁,也分不清楚了。

  又是吱的一声。

  刺猬死了。

  林玉碎和业已灰回过神来。

  二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和自己的经历一样。

  业已灰不由得笑道:“它还挺有意思的。”

  林玉碎:“我以为我们现在应该尽快找到神秘功法离开这里,而不是继续说笑,天快亮了吧?”

  业已灰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也是。”

  他往周围的石头扫了一圈,忽然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去,将一块石头翻了过来,挖了一个坑,在里面找出来一个古旧的本子。

  林玉碎打量本子问:“这是你之前埋下去的东西?”

  业已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应该不是,我觉得不是,图书馆的书说应该在这里,那就不能是我埋下去的东西。”

  他翻看了一眼,递给林玉碎:“就是神秘功法,可以找人的那种,你看着办。”

  林玉碎接过,看了一眼,点头,收起来:“我们先出去。”

  业已灰点头:“也是,万一有人过来找你,发现你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应该吓着了。”

  林玉碎说:“可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谁能过来找我们?你的徒弟又不知道我们在这里,要找也应该找你,找不到你,即使想找我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到地方。”

  业已灰点头:“话是这么说。”

  安全地结束了任务,但到雪山脚下的时候,大师兄狐疑地打量他们:“奇怪,我感觉你们没有遵守承诺。”

  业已灰打哈哈笑道:“什么承诺?”

  大师兄说:“就是你们之前答应我的,不随便靠近宅子也不随便靠近空地,尤其不会进去,你们看起来像是进去过的样子,但是据我所知,进去的人都死了,你们要是进去了,不可能活着见到我啊。”

  他有些疑惑,仔细地检查二人,更加疑惑了。

  “我的感觉没有出错,你们确实去过了?”

  “没有。”

  二人都摇头,大师兄不好追问,沉默了,业已灰问:“这座雪山是一开始就在这里吗?”

  大师兄摇了摇头:“不是,一开始雪山不在这里,不知道哪一天,宗门的长辈把它搬过来的,说是可以给我们的弟子磨炼一下心性耐力,我们要是闲得没事也可以去逛一逛。”

  二人点头。

  大师兄打量他们:“算了,既然你们没死,我也懒得多问,别告诉其他人,不然他们的好奇心起来了,比我厉害,一群人围攻你们,别怪我不提前说。”

  二人点头。

  大师兄转身走了。

  林玉碎去了少年的住处,这里没有人,是空的,门一推就开,不是没有防御阵法,是少年根本没有对他们设防,林玉碎就进去,翻看了神秘功法,发现功法写得明明白白。

  按照功法,林玉碎找到了迷路在外的昭平野,想带他离开,业已灰忽然传消息过来说,找到徒弟了。

  “他是在雪山的雪底下被挖出来的,看起来都快冻死了,正常情况,他不该这么需要雪,也不应该到雪山底下去,他似乎是为了找你才去那边的,但是没有找到人,就昏迷过去了,昏迷以后,靠着自己的本能把自己埋了起来,那边的雪又大,把他多埋了一层,差点没人发现。”

  业已灰对林玉碎说:“如果你要离开,最好还是把他带走,他在这里,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再拖下去,死路一条,你带出去,虽然不能第一时间把他送到妖界的妖王身边去想办法解毒,但是实在不行,你还可以给他解脱,他现在神志不清的,也不想靠近别人,只有你了。”

  林玉碎皱着眉问:“你呢?”

  业已灰笑道:“我送他去妖界?恐怕刚进门就被人嘎了。”

  林玉碎有些犹豫:“可是,如果我去,就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业已灰摸摸林玉碎:“拜托,你是我们之中最特别的那一个,你说会有什么不一样?如果我去,妖王要杀我,你可以求情,如果你去,妖怪要杀你,妖王会救你,他可未必救我,我们几乎没有交集,即使他想救我,也得有一个理由,你出现了,你就是那个理由。

  你要是不去,就没有理由了,他只能杀我。你也不希望我死在他的手里吧?我们自相残杀也没有必要。总不能给别人看笑话。

  而且,我很怀疑,我见到他之后的第一反应,恐怕也是对他下死手。他能让你尽快满级,也能让我更上一层楼,你不会被他的能量动摇,因为你现在还很弱,即使有心也无力,不能杀他,那种庞大的能量对你而言最直观的感受,只会是亲近,对其他人,或是恐惧,或是威慑。

  我大概是不能去的。

  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跟着你去见皇帝,但是,你要做好准备,我们见了面,你总是要收尸的,不是给他,就是给我,再不然,我们两个的尸体都归你了。

  我暂时还不想那么快就死。

  我的东西,最珍贵的无非是这把剑,但这东西是随身携带的,除非我死了,否则不能给你,不然,叫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沿街乞讨的时候把饭碗都丢了,实在是不行。”

  林玉碎点头:“好。”

  业已灰说:“我在秘境等你,你要是有需要,随时可以打碎召唤符,传送符也可以,传音符只能聊天,你看着办,但我以为你不怎么想找我聊天。”

  林玉碎笑道:“原来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跟你聊天,你除了找我的麻烦还能干什么?”

  业已灰睁着眼睛:“我还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不是很明白吗?”

  林玉碎挥挥手:“也罢。”

  他带着昭平野离开了秘境,在秘境之外的空地上,就是轰隆隆的车子,车子将他们带去了京都,入了皇宫,见了皇帝,真正的林玉碎,又或者,另一个林玉碎。

  “难得你我见面。”

  皇帝林玉碎打量林玉碎。

  “确实挺难得的,”林玉碎说,“我还以为见不着了。”

  皇帝林玉碎将手上的玉扳指取了下来,递给林玉碎:“以后这个东西就是你的了。”

  林玉碎把玩了一下这东西,触手温润,忽然一惊:“这东西不会是当初那块青蛙卵?”

  皇帝林玉碎点了点头:“这就是那个东西挖出来的,你放心,工匠的手艺很好,已经有年头了,你尽快处理,不会有事的。”

  林玉碎将信将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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