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我们要折磨那些小孩, 再把他们赶出去或者丢出去,有时候,心情不好, 城主就会让我们把抓住的小孩都送到菜市场去游街示众再砍头杀死, 尸体丢到火葬场或者乱葬岗,我们今天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

  大门牙对林玉碎讪讪地笑了笑。

  林玉碎问:“城主在哪里?”

  大门牙咳嗽了两声:“这个, 这个……”

  林玉碎含笑问:“你怕我把城主怎么样?我孤身一人还带着一个小孩, 你们要是担心, 可以用他控制我, 我会接受你们的威胁的。”

  大门牙被说中了心事, 眼前一亮, 看向林玉碎,又觉得自己眼皮子直跳,不由得有些讪讪地问:“可是, 这样真的可以吗?”

  他心里想问的是:你之前看起来并不在乎那个小孩,恐怕那个小孩不能威胁你吧?

  林玉碎看出来他的意思,笑道:“啊,你是这么想的,还是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如果我要做什么, 其实你们也拦不住, 不是吗?你们的老大已经死了一个了, 你现在是老大,你也准备好接受死亡了?”

  大门牙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愣了一会, 缓过来, 望着林玉碎问:“就这么不通情达理?”

  林玉碎问:“你不愿意?”

  大门牙沉默了大半天, 说:“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他怎么会有不愿意的机会?

  林玉碎说:“那就好。”

  大门牙把林玉碎送到了城主府。

  城主府里面的人都安安静静的, 城主就在最里面,林玉碎直接进去,敲了敲门,城主在会客厅等他,仆人打开了门,林玉碎走进去,里面有点黑,不是夜晚黑漆漆的那种,是光线不足又没有灯还被各种东西挡住亮的那种黑,仿佛走入了古城堡的蝙蝠巢穴。

  林玉碎眨了眨眼睛,看见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人。

  老态龙钟,皮肤皱巴巴的,像切块的腐竹又像吸水的抹布歪歪扭扭摆在桌面上的样子。

  “你来了。”

  城主问。

  “您还看得见我吗?”

  林玉碎问。

  “看得见,”城主慢悠悠地回答,“看不见也无所谓,能怎么样呢?”

  林玉碎嗤笑道:“您的精神不错,我就不偏题了,来这里是有一件事,想请问您,您这里除了驱赶本地的小孩,还会从外面往里抓本来在外面的小孩吗?”

  城主说:“这个事情我不清楚,都是下面的人在做事,我只需要安静,他们不能再来打扰我,这就很好了,你以为我能做什么呢?我只是一个废物老头子而已。哈哈哈。”

  他说话的时候,缓缓地笑了起来,脸皮像一块被提起来的肥猪肉皮,油腻腻的,更皱巴了。

  林玉碎问:“听说,你丢了一个孩子?”

  城主的脸色比之前难看了许多,隐约有些发黑,不知道是中毒的缘故还是生气的前兆,他眯缝着的眼睛紧紧盯着林玉碎,从那小眼睛里面射出来的光仿佛是一根针,叫人浑身不舒服,打量了一阵对面的人,仿佛达成了目的,他才开口说话:“你怎么知道这个?”

  城主闭上了眼睛:“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别人对我提起这件事了。你知道了也没有用处,那个孩子早就丢了,不是死了,就是永远也不能回来了,即使你把他带到我的面前,我也没法把他认出来。听他们说,你带了一个孩子来,是你的孩子,还是你以为是我的孩子?”

  他微微地笑了笑。

  林玉碎说:“不知道,所以想请您看一眼,要是不是,我就带回了,要是有关系,也许呢?”

  城主睁着一只眼睛问:“如果有关系,你能怎么样?”

  林玉碎说:“如果有关系,也许我可以想办法解决问题。”

  城主问:“什么问题?”

  林玉碎说:“关于小孩的问题,实不相瞒,我之前丢过一个小孩,现在也没有找到,我想,也许就在这里,所以要仔仔细细找一遍才能回去,要是找不到,那就算了,要是找到了,我就带走。”

  城主笑道:“这可真是奇怪了,你自己丢了小孩,怎么找我要呢?有什么的时候,不问我,没有什么的时候就找我来了?做梦呢。”

  他笑了一阵,忽然喘气,好像是哮喘发作。

  林玉碎只是看着他,城主吃了药,挥挥手:“我可以安排见面,不过要等到我有空的时候,你可以在这里住下,平时带你的小孩出去玩,总之,别让我听见他哭或者笑或者说话的声音,别让我看见他,否则,杀死了也是活该,是你的错,明白?”

  林玉碎点头:“知道了。”

  城主让他下去。

  林玉碎就被仆人带着到了一个院子里,这个院子距离城主的位置很远,大概是晚上有人哭,声音都不会传到那边的距离。

  小孩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事情已经办完了吗?我们可以回家了吗?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小孩望着林玉碎问。

  林玉碎说:“不知道,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可以在这里玩,但是最好别出去,免得被人看见就说你有错然后把你杀了。”

  小孩的脸色惨白,好像被吓到了,他直勾勾地望着林玉碎,仿佛死尸似的直挺挺的样子问:“我们不能回去吗?这里好危险。”

  林玉碎说:“事情没有办完,我不回去,你可以单独回去,我找人送你,但是你要是在路上出事,我也管不着。”

  小孩试探着问:“难道不能通知其他人过来接我吗?我觉得这里的人都是一丘之貉,并不可以相信他们,如果跟着他们的人走了,也许我明天就回不来了,所以,我想,不如,让我们的人过来找我?大人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我就回去了。”

  林玉碎说:“好啊。”

  他望了一下天:“我试试看,要是联络不了,就算了。你以为呢?”

  小孩有点委屈地红着眼眶:“好。”

  林玉碎点头。

  过了一天还是多久,城主找林玉碎过去见面。

  “我可以见你的小孩了。他在哪里?我希望他不是个女儿,不然,我只会把她赶出去,还有你。我可没有女孩丢过。”

  城主擦了擦嘴,模模糊糊地说。

  林玉碎点头:“我知道,他不是。”

  小孩被牵过来了。

  “怎么?”

  城主眯着眼睛盯着小孩问:“害怕我?”

  他笑了笑,转头看向林玉碎问:“你拉这么一个废物胆小鬼过来是为了嘲讽我吗?我以为我的小孩不是这样。”

  林玉碎点头:“既然不是,那就好办了。”

  城主疑惑了一下:“什么?”

  林玉碎对他笑了笑。

  城主愣住,感觉不妙,后背发凉,心悸一阵一阵的,眼前一黑,轰隆一声,躺在了地上,翻掉的凳子在地面滚动了两圈,撞到了桌子,不动了。

  桌子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仿佛桌面上的餐具和残羹冷炙都被震动了。

  “该死。”

  一个仆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发现城主倒了下去,大惊失色,转头就要呵斥林玉碎:“你是什么东西?什么时候来的?谁带进来的?不是说过了,不许将小孩带进来的!妈的,你们怎么不听话?你这种人就是自己要找死还拖累别人,你的下场会比那些看见过的凄惨千百倍!”

  林玉碎只是站在边上看着他。

  他破口大骂:“还不过来帮忙?难道你以为只是站在边上,城主醒过来以后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吗?城主要是还能睁开眼睛,第一个就找你的麻烦!你要死就滚出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林玉碎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仆人疑惑地皱了皱眉,努力地将城主从地上抬起来,牙关紧咬,青筋暴起:“还看不出来?城主发病了!再不救治就要死了!”

  林玉碎差点笑出来:“哦,我这就出去,不会打扰你救治的。”

  他点了点头,拉着小孩出去了。

  仆人愣了一下,大骂:“你个冒失鬼!不能帮忙吗?喊你搭把手,你听不见是不是?你妈的!老子一个人怎么可能拖得动这么大一个人啊!啊啊啊——你们那些平时吃白饭的家伙,现在怎么都不见了影子了?早干什么去了?吃饭睡觉都积极,喊帮忙做事就溜走了?过来!”

  他大吼大叫,没有人搭理。

  大概是这里的人不多,其他人都在很远的地方,一时半会不会听见声音也不会赶过来。

  仆人气喘吁吁地从里面出来,叉着腰,跨过门槛,怒气冲冲地转头看,只看见了不远处的林玉碎和小孩,以为他们在等消息,恼道:“喊你们过来帮忙,你们为什么不过来?”

  林玉碎蹙着眉问:“你没有听见他们说吗?”

  仆人愣了一下:“说什么?”

  他恼道:“他们还能说什么?我知道的事情比他们更多!轮得到他们对我说话?指手画脚的东西,不砍了就不错了。”

  林玉碎说:“我们是客人,客人不会给你帮忙的。”

  仆人恨恨地一咬牙,走了,大概是去找其他人去了。

  过了一小会,果然有人跑过来,一群人都挤在一起,像地底下刚刚挖出来的一饼鱼卵,黑黝黝的,叫人害怕。

  他们路过的时候,有人狠狠瞪了林玉碎一眼。

  林玉碎打量他,点了点头。

  那个人打了个哆嗦,仿佛身上有毛毛虫在爬,迅速地跑走了。

  林玉碎带着小孩往远处去,小孩问:“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很久吗?”

  “不用很久,”林玉碎回答,“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小孩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准备单独离开这里。

  老城主很快就要死了,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林玉碎和小孩是最后知道的,林玉碎没有特意出去打听,所以他知道的比小孩还晚一点,小孩得知这个消息,兴冲冲地跑过来,仿佛手里挥舞着宣传单的青年,迫不及待转告林玉碎。

  林玉碎听见,点了点头,对他笑道:“听起来他已经死了。”

  小孩犹犹豫豫地顿住脚步,眨了眨眼睛,有点害怕地深吸一口气,仿佛自己会见到鬼魂,左右看了看,几乎要把手指放在嘴里咬一口问:“啊?难道他还没有死?”

  林玉碎说:“我只是那么一想,也许他现在还没有死,我们可以去见他最后一面,毕竟,尸体是需要运送出去的,要么他们举办丧礼,要么他们送到外面一把火烧了,普普通通埋到地底下用土壤遮盖,怎么想都不大可能。”

  他说着,离开了房间。

  小孩亦步亦趋地跟在林玉碎身后问:“我们要做什么?”

  林玉碎回答:“我想去见老城主,你要是愿意,跟我一起。你要是不愿意,可以回房间去,或者,回家去,算一算时间,那些人应该差不多赶到城门口不远的地方了。”

  小孩越发害怕了,摇了摇头:“我不去,我知道了,我会看着时间过去找他们的,不过,我更希望我可以和大人一起去见他们。尽快回去应该是最安全的,对吧?”

  他眼巴巴地望着林玉碎。

  林玉碎若有所思:“哦。”

  小孩仿佛一块被石头杂碎了的花瓶,没有再说话。

  林玉碎敲了敲门,里面立刻有仆人喊道:“谁?做什么!这里不需要其他人了。赶快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玉碎在门口,感受到了一阵风吹来,那种仿佛是从缝隙里面飘出来的纸灰的臭味,小孩差点吐了,林玉碎看了他一眼,让他如果不舒服就往后退,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小孩点了点头,蔫蔫的,很听话。

  林玉碎就去开了门。

  里面的仆人大怒:“不是说了我们这里已经不需要其他人来帮忙了!你们怎么听不懂话呢?还是有意要违背城主的命令?出了事谁负责?究竟是你还是我?你们怎么这样不懂规矩!”

  林玉碎静静地看着他,他大骂一通之后,总算是借着微妙又不怎么亮的光看清楚了林玉碎的身份,大惊失色,差点喊出来,林玉碎往床边走了过去,仆人差点啊地一声叫起来,林玉碎绕开他,他晃了晃,几乎摔在地上。

  林玉碎问:“老城主?”

  床上的人气息十分微弱,看起来快要死了。

  老城主没有说话,连眼睛也没有睁开。

  边上的仆人从地上爬起来,连忙自己将带着摔倒的凳子扶起来,恶狠狠地对林玉碎说:“我告诉你,老城主已经病倒了,不可能再跟你说话了,你最好走远一点,别叫我们生气了,要是老城主最后说出一句话要我们杀了你们,你们跑不出去,这里最该死的人就是你们了。”

  林玉碎转头看他,他被吓了一跳,喉咙里的声音卡了两下,说不出来了,像失去了发音程序的机器人扭到了脖子之后整个都乱掉会发出的古怪声响,他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眨了眨眼睛,几乎要哭出来。

  林玉碎没有再搭理他,将老城主晃了晃,老城主睁开了眼睛,他之前没有昏过去,大概是懒得理会,觉得仆人可以把林玉碎赶走,或者,林玉碎可以识趣地自己走开,但是,事情出乎了意料,他没有办法装作若无其事了,他的脑子现在有点混沌,仿佛被抹匀了的浆糊。

  他迷迷瞪瞪地看着林玉碎,张了张口,发出很久没有刷牙又睡了很久的气味问:“你是什么人?”

  他认得林玉碎,但是不想现在认得,仿佛会给林玉碎什么遗产。

  林玉碎知道他的打算,对他笑了笑,好像这个时候头上已经长出了黑色的恶魔角:“实话说我不想这么对你,但你要是再装聋作哑,我就打你,你要是听不懂话,我就当你是在装腔作势,你的仆人很会这些,很讨厌,我已经再三忍耐了,别挑战我的底线。”

  老城主听了这一段话,觉得林玉碎在挑战自己的底线,额头的青筋跳了两下,不怀好意地放弃了伪装挑衅似的问:“难道你以为你有底线那种东西吗?别叫我发笑了。即使我认识你并不长久,我也知道,你这种人是没有底线的!别在我的床前对我耀武扬威了。

  难道我会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这就是更大的笑话了。谁不是第一眼看见对面的,就认出来,肯定不是废物?”

  林玉碎微微笑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第一眼看见你,只觉得你不愧是个特别的废物。没有更多了。”

  老城主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气死过去。

  林玉碎看着他几乎翻白眼的样子,低声问:“你认为,你的孩子一定不是外面那个,是不是?”

  老城主瞬间警惕起来,勉强将自己几乎冲到脑子的一腔怒火压了下去,仿佛是个哑炮,盯着林玉碎,视线仿佛可以实质化问:“你在想什么?”

  他忽然意识到了:“你想等我死了把城主之位交给他?你做梦!即使我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但我有那么多的小孩,随便挑一个就可以了,他们愿意或者不愿意都不要紧,因为这座城还有那么多人,他们都支持我,愿意帮助我,在我的长久统治下生活,你不明白吗?

  这些事情意味着他们将在我活着的时候忠于我,在我死后忠于他们的利益和信仰,换句话说,我死了,但他们依旧忠于自己,我的死亡几乎不会改变任何事情,这座城也不会有巨大的改变,因为我的下属都在这里,他们会替我活下去,他们会替我做一切我想做的事情。

  你以为我死去之后就没有办法控制这里了?不,我有许多办法,可以让他们在我死后也乖乖地听我的话,跟随我,追着我跑。哈哈哈!”

  老城主非常高兴,门外的人都能听见他的笑声,仆人偷偷摸摸凑上来看了一眼,大概本来是想劝解一下老城主见到客人不要太生气之类的,但是猛地看见老城主脸上夸张的笑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神游似的转过身去,慢慢地走了出去,脸上是麻木的见鬼的表情。

  笑声从打开的门窗传了出去。

  “哈哈哈——”

  老城主笑死了。

  他的情绪过于激动,他破烂而老旧的身体无法支撑这样的活动,心脏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强大负荷,他呼哧呼哧地喘气,没一会,就瞪大了眼睛,无法再呼吸,心脏仿佛破裂了,就好像数不清的血管也跟着破裂了,他在某一瞬间,听见了来自天空的坠落的花瓶砸碎的声音。

  他死了。

  林玉碎看着他,他的表情还维持着那种死前最后一刻的欢声笑语之中,看起来是走得非常安详的类型。

  林玉碎对他笑了笑,转过身去,门口的仆人愣住,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也顾不得害怕林玉碎会对他做什么了,伸出手去,试探老城主的鼻息,发现人已经死了,吓坏了,又连滚带爬地跑出去,跌跌撞撞推开了一扇门,又推开一扇门,跑到外面,好远的地方。

  “城主死了!”

  仆人喊道:“城主死了!”

  外面的其他仆人才被惊动了,仿佛是听见夏天的第一声蝉鸣又仿佛是在空旷无人的地方听见有人拨弄一根琴弦,他们同样惊慌失措地满地乱跑。

  “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们应该怎么办?做什么呢?”

  “城主府没有主人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跑出去?我们自由了!”

  “不可能,城主之前还活着,哪里这样就死了?是不是有人骗我们?”

  乱作一团的时候,林玉碎用红色的印泥给老城主的指头盖了个章,用在白色的纸张下方,顺手写了一封同意书。

  “老城主同意死后让位给这个小孩,”林玉碎对急匆匆赶过来的主人对着纸张念着字迹说,“这就是证据,因为当时提起这件事,老城主非常高兴,又浑身无力,不能写字,所以由我代笔,老城主按了一个手印。”

  “一个手印代表什么?”

  有人不服气地喊道。

  “代表老城主同意了这个小孩作为新城主上位并且认同他是你们以后的这座城的主人!”

  林玉碎平静地回答道。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错了,要么就是你在装腔作势地使用幌子来欺骗我们,我们是不会轻易上当的,你搞清楚,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陌生人,最多算是路过这里,实际上,你根本不是这座城的人,我们的城主不可能是一个路过这座城的陌生人啊!你不了解这里。”

  说话的人紧紧盯着林玉碎:“你不配当这里的城主,你自己心里清楚,难道我们还比不过一个路过这里的普通人吗?不会的。这里的人有很多,总有人比你更适合城主的位置。你现在交出来,我们还不会把你怎么样,你要是冥顽不灵,就别怪我们对你下黑手了。”

  林玉碎笑了笑:“你们是在对我说战前宣言吗?不好意思,有一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带来了一个小孩,那个小孩——”

  说话的人不耐烦地打断了林玉碎的话:“什么小孩不小孩的!你不会是要对我们说,城主看重那个小孩,所以让他过来当我们的城主吧?你在做什么梦呢?我实话告诉你,只要是来到我们这座城的人都不可能误会城主喜欢小孩,更何况你是见了城主的人。

  见了城主的人就更加不可能认为城主是喜欢小孩的,无论如何,肯定都是你的臆想,再不然就是你的胡乱猜测,没有证据,我们告诉你,你不能在这里当城主,你是哪一个字听不懂?还是整句话都听不懂?哈哈哈!

  我们的城主再怎么样也不能是连别人说话都听不懂的人吧?”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颇为嘲讽地侧身站着,用一只眼睛,歪歪斜斜地打量林玉碎,仿佛在透过不存在的门缝看一个已经被扭曲异化的怪物。

  他是不害怕怪物的,因为他根本没有见到怪物真正的样子,他根本不明白自己看见的是什么。

  本来没有必要对他解释的。

  但他都问到这个份上了,无动于衷好像不太礼貌。

  林玉碎想了想,回答道:“是的,城主不能是连别人说话都不听的人。”

  不听和听不懂是两码事。

  现在的情况是,对面说林玉碎是听不懂别人的话,实际上,他们自己是根本不听别人说话的人。

  他还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这是林玉碎在说他不对。

  他恼羞成怒,脸都涨得通红,一时间张口结舌,说不出来什么。

  林玉碎淡淡地望着他,补充了刚才没有说完的话,笑道:“那个小孩就是老城主的遗孤,你承认不承认这都是事实,不是我胡编乱造,除非你拿出证据,证明他不是,否则,闹事的人就是你,我要找人把你抓起来的。”

  说话的人大摇大摆地在林玉碎面前走来走去,笑眯眯地弯腰问他:“哎!

  你要怎么把我抓起来?我这里根深蒂固,有的是人可以帮忙做事,别说你两手空空没有人可以帮忙,就算你把我抓起来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因为我的人都在外面,除非你把他们全都抓起来了,否则,事情一定会闹得比现在更大。

  你我心里都清楚,一个毫无根基的人在这座城要接管最大的权利地位是如何的困难,我好心好意地奉劝你一句,你最好听进去,如果你不改,我们就杀了你。”

  他说话带着威胁,脸上笑眯眯的,好像并不是在说什么生死之事,而是在谈论今天晚上吃什么。

  但他浑身上下都隐约散发出一种迫人的锋刃感,这种感觉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他就是在威胁,没有别的意思。

  正常人都不能误会。

  林玉碎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有恃无恐,是不是?”

  他对人笑了笑:“你怎么会以为我没有人就坐在这里等你们过来呢?”

  林玉碎微微蹙了蹙眉,好像是十分地不解,这副模样落在众人眼里,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害怕,有些人已经准备好了表里不一来为自己开脱没有第一时间帮忙的问题了。

  说话的人愣住。

  林玉碎对外面的人招了招手:“进来。”

  一群人包围了这里。

  仆人们走了进来,他们有些人哆哆嗦嗦,有些人腰背挺直,看起来是完全不在乎这里被武器和士兵包围的样子,他们对林玉碎的态度有种自然的熟稔,仿佛早就认得,有些人已经猜出来了,这些仆人是林玉碎从自己的城里调过来的,外面的士兵也是。

  还有一些仆人是这里的,这里的仆人本来就不多,完全不能和士兵抵抗,再加上林玉碎又收了一些自己的仆人过来帮忙,这些原本就在这里的仆人,属于害怕但是感觉自己似乎还有一点用处不会立刻被杀掉的状态,他们帮忙,但重要的事情就轮不到他们动手了。

  他们比之前清闲许多,但现在越是空闲下来,越是心惊胆战地害怕。

  之前空闲是因为这座城主府只有一个城主,平时都不出门,没有什么大事用得上他们忙忙碌碌。

  现在空闲是因为有人可以接管这里,他们之后的生计还不知道要如何安排,怎么能让人安心呢?

  众人都意识到了情况掉转过来了。

  他们本来以为自己过来一次就是为了耀武扬威,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

  事情从简单变得复杂了。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们毕竟还是这座城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啊。你让人用这些锋利的东西对着我们,是有什么企图?”

  有人害怕地问。

  “事情已经摆在眼前了,还不愿意相信吗?”

  林玉碎疑惑地问:“你们看不出来?我在要求你们承认新的城主。”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自己非常憋屈,但是过了一会,眨了眨眼睛,都同意了。

  林玉碎很高兴地对他们挥手:“再见再见。”

  他们慢吞吞地离开了这里。

  新的城主已经选出来了。

  现在五号城也属于林玉碎了。

  皇帝的命令又下来了,他让新的队伍来到了五号城,寻找林玉碎,要求他们立刻上京都去。

  “为什么?”

  林玉碎不太理解。

  他在这里过得还不错,更何况,之前皇帝送来一个新任城主,现在他也不在城主的位置上,怎么皇帝就那么急着让他过去见面?搞得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很近似的。

  “皇帝想要见你,就找你去,没有为什么,说起来你的胆子也真够大的,明明找了你好几次,你都抗旨不去,这次你要是再不去,皇帝就要下令,直接把你、你的人和你的城都当作叛军来处理了。你考虑清楚,这次究竟去还是不去。”

  说话的人点了点头。

  他转身走了,好像根本不在乎林玉碎究竟去还不是去,实际上心里非常紧张,好不容易从维持着自己的体面。

  林玉碎还是去了京都。

  京都是个老大的地方,但是人生地不熟的,只觉得这里人实在是太多了,还比不过偏僻的城池有意思。

  他来得不巧,刚要见皇帝,京都就被打破了,不是异族打过来了,是海外的野人跑到了岸上,拿枪拿炮地把这里烧起来了。

  皇帝提前逃跑了,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反正四处都空荡荡的,一片一片安静下去,仿佛变成了有屋子的乱葬岗。

  林玉碎没什么事情,就在街上乱逛,偶尔见到不认得的人挥挥手,好像还是没有什么事情。

  突然有一天出门的时候被人伸手一拉,拽到了一个没人的小巷子里面,捂着嘴,套着眼睛,送到了一个院子里面,偏僻又安静,但安静之中透着诡异,往里走了一段路,里面非常热闹。

  “你们是做什么的?”

  林玉碎问。

  “我们是打算重新建一个皇帝的人。”

  “找我有事?”

  “如果我们找了新的皇帝,你看起来是个威胁,我们要提前杀了你。”

  “你们已经考虑好要找谁当新皇帝了?如果没有,杀了我恐怕也有其他人可以掀翻你们。更何况,要立皇帝要文物大臣那种有钱有权的人,你们看起来布衣蔬食,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用吧?除了有一点人,但是人有什么用处?说杀也就杀了。到时候全都死绝,一点变化没有。”

  “你是在威胁我们?”

  “没有,我在对你们陈述事实。”

  “你说怎么办?”

  “不如我当新皇帝,我不介意。”

  “我们介意!你这个口出狂言的家伙,我们要弄死你。”

  说话的人一挥手,让人过来,把捆得严严实实的林玉碎丢到了地窖里面,地窖没有灯光,黑乎乎,臭烘烘的,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又好像什么东西都在里面,已经有数不清的尸体躺在地上了,散发着一股即将腐烂的臭味,但是眼睛在这里的用处不大,林玉碎不太确定情况。

  他在底下睡了一觉。

  头顶上的门打开了。

  “我们可以让你当新皇帝,也可以让你当我们的头领,但你要出门去,当着众人的面,对你的人说明情况,告诉他们,我们并没有杀死你。”

  “你们没有杀死我,又不是没有杀我,”林玉碎蹙着眉,“你们怎么能那么理直气壮地要求我一个差点被你们杀死的人为你们说话?就因为那种虚无缥缈的承诺?既没有合同也没有手印,没有发誓也没有旁观者作证,你们只是对我说可以,谁不会说话呢?我也可以这么说。”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来人:“哎,我也可以让你当皇帝,让你当头领,但你要当着众人的面,把脖子伸到自己打结的绳索里面去,我在这里待了多久,你就在绳索里面待多久,你要是没死,我们再谈其他的事情,怎么样?”

  来人恼道:“你是要我上吊自杀!我怎么能跟你比较?如果是我,早就死了。我根本不可能活到明天。你心里清楚,一个正常人如果落到那种境地,绝不能活下去。你是在逼迫我。换一个人落在这里,早就死了,你是活着,所以我们找你,你要是死了,我们也不来问你。”

  他盯着林玉碎问:“你不明白吗?还是你不愿意帮忙?”

  林玉碎含笑问:“你是在幻想吗?我说得不够清楚?你们怎样对我,就怎样对待自己,如果你们活得下来,我们可以慢慢谈,如果你们活不下来,我有什么必要跟你们仔细谈论事情呢?你们已经弹尽粮绝,我的人又兵临城下,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大不了你们再弄我一次。”

  他看起来比之前还要高兴:“你觉得我会不会死?你觉得我死了以后他们会不会发狂?哀兵必胜,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以为我死了更好还是活着更好?”

  对面的人脸色越来越差,被说得一片惨白,又越来越生气,脸色渐渐发黑,一甩袖子,转身走了,头也不回,没有说话。

  大概是一群人考虑去了。

  林玉碎也不介意他们不打算现在过来放人。

  总有那一天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又睡了一觉,这次,来开门的人是他的人。

  “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林玉碎问。

  “解决了,”来人回答,“你的人被我们骗了,我们对他们说,我们会把你带到他们面前去,保证是一个活人,他们暂时按捺了杀死我们的冲动,要求我们立刻把你带过去,但是,我以为我们不能这样做,如果我们真的把你送过去了,你是不会保护我们的,我要帮助自己!”

  他说话间伸出手来,手里有一块湿润的白色帕子,捂住林玉碎的口鼻,看着人晕过去,笑眯眯地用两条胳膊颤巍巍地把人拖走,走到了一条暗流旁边,感觉这里的水又冷又急又可以通更深的水里,一脚把人踢了进去。

  林玉碎滚到了水里,很快就被冷水泡得醒了过来,有点不舒服,但是感觉身后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游动,猛地一惊,瞪大了眼睛,努力看过去,发现是一条牙尖嘴利的鱼,正在啃食他的绳索,一时间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十分难过。

  他是不喜欢鱼的,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害怕,但是这条鱼解决了捆住他的绳索,理论上说,他应该感谢它才对。

  林玉碎的脸色变化纷呈,十分好看。

  也就是这里黑漆漆的,仿佛是什么溶洞底下,他悄无声息地不说话,也没人能看见。

  绳索很快就解开了,林玉碎迅速找了一个比较干燥的地方,爬了上去,蹲在石头上,尖尖的石头高高地耸立着,林玉碎居高临下往水里看,看见许多花里胡哨的鱼在游来游去,它们看起来非常高兴,林玉碎不怎么高兴。

  他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从这条路出去。

  感觉顺着水可以离开,但是他又不是很想和鱼亲密接触。

  一阵呼喊声从不远处传来。

  “什么?”

  “大人!”

  “大人!”

  好多人都在说话。

  听起来乱糟糟的,感觉声音就在头顶上。

  林玉碎侧耳细听,头顶上的声音消失了。

  林玉碎左右看了看,顺着一条路走了出去,没走一会儿,身后的路口走出两个人,一个人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另一个人愤怒地逮住正在探望的人的衣服,恼道:“你不是说人就在这里吗?!你是要害死我们!我们本来还有机会可以活命的。你明明知道,他活着还有用处!”

  被抓住衣服的人,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按理说,他不该死,这里又没有什么危险,他要是被水溺死了,也应该有尸体。”

  他说到这里,忽然缓和了脸色,高兴起来:“没有尸体,肯定就是没有死,我们还有机会,只要尽快把他找出来,带回去就可以了。”

  抓着他衣服的人冷笑道:“你说得那么轻松,我们能把他带回去吗?即使没有尸体,谁知道他是不是死在什么地方连尸体都没有!只有我们两个,找他的尸体还不一定能带回去,你以为见到了活人,他看见你,就能跟我们回去了?你想一想!他之前都不愿意的。”

  说到这里,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无可奈何地叹气。

  “也罢,往前走,也许能找到。”

  “是,应该往前找一找。”

  二人喃喃自语似的互相说了两句,继续往里走。

  走到一个拐角,里面一条巨大的鱼突然飞了出来,砰的一声,撞到了他们。

  “啊啊啊——”

  尖叫声比喊叫声传得更远也更能让人清楚地听见。

  林玉碎顿了顿脚步,转头看过去,身后没有人,他有点疑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毕竟,地底下很少有人才对,不可能他一下来,底下就到处都是人了。

  这个地方感觉起来也不是到处都有人生活的类型。

  林玉碎想了想,犹犹豫豫地往回走,正好看见一条飞速靠近的鱼游了过来,巨大的鱼比水更高一点,即使它在水底下过来也能让人清楚地看见它的上半部分,好像这里的水都容不下它了。

  林玉碎眨了眨眼睛,鱼过来的时候,尖叫声也跟着过来了。

  林玉碎可以确定,有人在这条鱼身上,要么就是身体里面。

  他跳了上去,这条鱼还是往前,飞速地游动,没一会,前面就亮了起来。

  “呜呜呜——我们到了什么地方了?我还不想死啊!”

  一个男人哭喊道。

  林玉碎问:“你不想死到这里做什么?”

  “我是来找人的。”

  “找什么人?”

  “找——”

  说话的人好像才意识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再次啊啊大叫起来,好像完全不能沟通了。

  林玉碎没有再说话,那个人又试探着问:“是大人吗?”

  “你找谁?”

  林玉碎问。

  “我,我是之前把你丢下来的那个人!”

  “你过来找我?”

  “是,能不能跟我们回去?”

  “恐怕不行。”

  林玉碎拒绝了。

  两个男人都哭起来:“完了,我们要死了,我们全家都要死了,呜呜呜——”

  林玉碎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知道我们把人杀了,要杀我们全家,免得我们以后报复。”

  “我们好惨啊,呜呜呜——都是我们自作主张,现在自作自受了,要是我们没有把大人抓起来就好了,要是我们没有杀了大人就好了,大人的鬼魂都回来找我们了,我们作孽作大发了,以后我在地底下见了祖宗,我也死不瞑目啊!我怎么跟他们说我们家现在绝户了?”

  林玉碎安慰道:“也许你们祖宗早就灰飞烟灭一点不剩了,见不到你们,也听不见你们说什么。”

  那两人哭得更大声了。

  林玉碎等了一会问:“你们在哪里?”

  “在鱼的这边吧?我们不清楚。”

  他们说话瓮声瓮气的。

  大鱼猛地一顿,啊的一下,把两个人打喷嚏似的从嘴里吐出来,感情之前这两个人还真就在大鱼的身体里面。

  这条鱼看了他们一眼,摆摆尾巴又要回去。

  林玉碎拍拍这条鱼,这条鱼就浑身上下都僵硬了似的不动了。

  边上的两个人看见这样的情况,吓得跪下来喊:“大人,别杀我们!”

  林玉碎问:“你们知道怎么回去吗?”

  两个人都摇头:“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没有记情况,只是害怕,而且在鱼里面,黑漆漆的,看不见什么,即使看见了,断断续续的,也没有用处。”

  林玉碎若有所思:“也许这条鱼可以把我们带回去,毕竟,它是自己过来的,仿佛很熟悉这条路。”

  两人面面相觑,以为林玉碎终于疯了,讪讪笑道:“哈哈,大人,它只是一条鱼,想要它把我们带出去是不是不太可能?它又不认得路又不会说话又要吃我们,差点就死在它的肚子里面了。”

  林玉碎说:“这不是还没有死吗?”

  他问:“所以,你们不打算回去了是么?那我就走了。”

  “回去!回去!”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连忙爬上了鱼的身体,感觉滑溜溜的,听见周围的水声哗啦啦,脸上几乎发黑。

  但他们真的回到了地面上。

  众人都恍恍惚惚的。

  “你们回来了?”

  一拨人打量回来的两个人。

  华彩星和冷客中打量林玉碎问:“大人没事吗?”

  他们有一点怀疑这个人是假的,只是别人找过来的颜色相似的替身,但是,脸没什么差别,气质也没有,除了看起来狼狈一点,好像没有问题。

  “没事,”林玉碎眯着眼睛打量他们问,“你们来这里多少天了?”

  华彩星回答:“没多久。”

  林玉碎点头:“你们现在的成果怎么样?”

  冷客中回答:“京都半数已经投降,半数为我们所有,只是还有一些流窜的敌人,在大街小巷隐藏起来了,一时半会没有找到,还有一部分逃走躲起来了,我们前阵子在海边截下了船只,里面搜查出了一些敌人,没有多少参与势力还在躲避了,他们早晚会看清局势。”

  华彩星笑道:“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全数投降了。”

  林玉碎问:“这么说,你们已经可以荣登大宝了?”

  华彩星收敛笑意:“我们不敢。”

  冷客中点了点头:“我们都记得,大人才是我们的头领,既然现在找到了,没有理由不敬尊上,大人才是应该荣登大宝的那个人。”

  林玉碎问:“其他人都没有过来吗?”

  华彩星说:“他们在那边抵抗异族,异族最近闹得很厉害,大概是从得知大人被皇帝找进了京都来的消息之后,试探了两三次,我们不想理会,异族就越发想冲进来了。”

  冷客中点头:“异族和野人互相勾结,还需要一点时间处理,所以一时半会不会过来。”

  林玉碎点头:“好。”

  后来,他就顺理成章当了新任皇帝,抓了京都里的野人又打退了远处的异族,安宁了好一段时间,野兽就爆发了,不知道是感染还是污染,有些野兽出现了妖化的症状,再后来就出现了妖兽,妖兽横行市区,差不多就是现在这样。

  故事讲完了。

  昭平野叹气:“再多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但凡我知道的,我都说了,要是问其他人,大概跟我知道的也差不多。”

  卫道点了点头。

  一道光突然从远处照了过来,在众人眼前闪了一下,卫道就和其他人分散了。

  一头熊从不远处挥了挥巴掌,跑了过来,仿佛是看见这里有蜂蜜,一头撞在了树干上,上面还真有一个蜂窝,掉下来,里面的蜜蜂就飞出来,对着那头熊扎了下去,黑熊嗷嗷大叫,挥舞着四肢跑开了,蜜蜂一直扑到了卫道的脸上。

  卫道当即转身就跑,跳到了一池静水之中。

  蜜蜂飞走了,不远处,多了一个人。

  卫道从水里出来的时候,这人和卫道对上了视线。

  “你好,我是业已灰。”

  剑仙业已灰。

  卫道点了点头,抹了一把脸,湿漉漉地从水里起来,业已灰打量了他一圈,给他丢了一个法术,衣服就干了,连头发也干了,卫道摸了摸头发,业已灰走到卫道身边,递给他一把小梳子:“应该能用。”

  卫道用梳子挠了挠头发问:“你怎么在这里?”

  业已灰叹气:“我追赶一头妖兽,妖兽跑到了这里,我就到了这里。”

  卫道点头,将梳子还给他问:“你知道哪里可以出去吗?”

  业已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不着急出去,打算在这里转两圈。”

  卫道:“哦,那你看见我的人了吗?跟我进来的?”

  业已灰还是摇头:“不知道。”

  卫道眨了眨眼睛:“行吧。”

  业已灰忽然笑道:“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很多漂亮的花,还有屋子,比这里安全,我可以带你过去。”

  卫道说:“好啊。”

  二人就到了一个巨大的花园里面。

  “欢迎欢迎,今天有新的客人来了吗?”

  一只巨大的蚂蚱跳了出来。

  卫道问:“你是?”

  “我是这座花园的主人!或者,”蚂蚱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你也可以当我是这里的保安,我是看护这些花朵的。”

  卫道的神色压不住有点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你是护花使者。”

  蚱蜢绿油油的脸居然红了一点,似乎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护花使者是个顶好听的称呼,我之前还没听别人那么喊过我呢。”

  他看起来好像觉得自己不配这个称呼。

  卫道眨了眨眼睛,看向业已灰。

  业已灰头皮发麻,他对救场这种事情并不熟练,红着眼睛说:“反正你都在这里了。”

  蚱蜢笑了笑,跳起来:“你们可以进去了,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别弄坏了就是。”

  卫道点了点头。

  蚱蜢忽然问:“哎,你叫什么名字啊?”

  “林玉碎。”

  刚从副本出来,不太熟练,顺口说了这个名字,反正蚱蜢也不认得他,看样子也没有出去过,应该不知道这个名字有什么同名同姓的人。

  蚱蜢听了,点了点头,果然不疑有他:“哦,好,你们是朋友吗?”

  林玉碎回答:“是。”

  业已灰点头。

  蚱蜢跳了跳:“那你们进去吧。”

  花园被妖兽袭击了,一开始只有一两只,后来就变成了潮水般拥挤而来的妖兽群体袭击。

  幸好花园还有一点保护措施,否则,这里早就被冲垮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个防御阵法可坚持不了多久,”蚱蜢急得满头大汗,原地乱跳,“我不能出去,出去之后谁知道它们会不会跑进来?要是不小心弄坏了这里的花花草草,我就完蛋了,这么多年的心血都白费了。我不愿意!”

  业已灰说:“也不是难事,我出去解决它们好了。”

  蚱蜢眼神亮晶晶地望着业已灰:“谢谢。”

  它有点疑惑地问:“你的朋友不出来吗?他是不是吓坏了?其实里面没有外面安全的,如果妖兽冲进来了,那屋子首先要被攻击,要是垮掉了,他根本来不及跑出来。”

  业已灰点了点头:“知道了,他会出来的。”

  蚱蜢将信将疑。

  业已灰已经走了出去,妖兽迅速将他淹没了。

  蚱蜢等了大半天,林玉碎洗刷刷走出来,看起来好像脱了一层皮似的发红,蚱蜢被他吓了一跳:“你的朋友已经出去了!你没事吧?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你别害怕。实在不行,我可以保护你的。”

  它看起来好像很纠结自己能不能保护别人。

  林玉碎笑道:“不急,他很快就回来了。”

  蚱蜢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又等了一段时间,一道白光闪过,妖兽群渐渐退去,满地的尸体和血迹,业已灰从远处走了回来,他看起来走了很远的距离,回来的时候,慢吞吞的,手里的剑还在往下滴血,一些蠕动地肉块自发远离了他。

  业已灰走进来就叹气:“真是糟糕。”

  蚱蜢关心地问:“怎么了?”

  业已灰说:“太脏了,要洗好久。”

  蚱蜢说:“这个没有关系,我这里还有一个温泉池子,泡在里面,是活水,热乎乎的,只需要闭着眼睛躺在里面享受就好了,不需要很费力气,再过一段时间,无论多么脏都可以被水洗干净的。我带你们过去。”

  林玉碎本来想说,我就不用去了,毕竟,刚刚出来又进去没有必要,但是蚱蜢好像没有想到这个,蹦蹦跳跳地走了,业已灰跟在蚱蜢后面,看了林玉碎一眼,林玉碎犹豫之后,还是跟上了,一个人待在这里也没有必要。

  温泉是很暖和的温度,蚱蜢都试探着放了一只脚进去,抖了抖翅膀,对他们说:“我喜欢这里。”

  业已灰点了点头:“是不错。”

  蚱蜢说:“那你们在这里玩吧!我要回去看守花园了。”

  二人点了头。

  蚱蜢就转身回去了。

  “大人,大人——”

  一个清脆的少年音在不远处喊了好一阵子,越来越近。

  林玉碎不耐烦地睁了眼睛,看向业已灰问:“你的徒弟吗?”

  业已灰笑道:“怎么就不能是你的人呢?”

  他挑了挑眉:“总不能有人找过来都怪我吧。”

  林玉碎挠挠头:“可是,我的人感觉都不在附近,不然他们不是死了就是走远了,普普通通的人遇上妖兽可能活得下来吗?还是那么多。我在这里又没有熟人。你比我熟悉这里可熟悉多了。好像住了很多年。”

  他狐疑地打量业已灰:“你不会真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吧?”

  业已灰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出去而已。”

  林玉碎点了点头:“真的不去看看吗?”

  业已灰问:“有什么必要吗?”

  林玉碎点头:“也是。”

  没有必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二人闭上眼睛,温泉水哗啦啦响,忽然有脚步声快速靠近,仿佛有人跑步到了这里。

  二人睁开眼睛,一眼看见温泉不远处有人呆呆地站在那里。

  “我、我是不是打扰什么了?”

  少年马上想要逃跑。

  林玉碎打量他问:“你是什么人?”

  少年顿住脚步,仿佛脚底下被胶水黏住了,犹犹豫豫地红着脸回答:“我是附近的,住在这里,没有很远,但是我记得我很早以前是在外面的……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他说起来,有点情绪低落。

  林玉碎看向业已灰:“你不去安慰一下?”

  业已灰笑道:“怎么就又是我的责任了?”

  林玉碎若有所思:“可是我没有出去大杀四方啊?”

  他对业已灰挑了挑眉:“难道不是?”

  业已灰认命地出去:“行吧。”

  少年的脸颊比之前还要红,仿佛要红得滴血:“这、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到这里偷窥二位沐浴温泉的。”

  业已灰穿着衣服说:“也不介意被你看见,反正都穿得整整齐齐,你有什么可害怕的?”

  少年这才敢睁眼正视业已灰,发现确实是这样,松了一口气,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珠。

  业已灰站在他不远处打量他:“你说你是附近的人,我在附近没有看见你。”

  少年说起这个脸色越发红了:“我在附近看见大人好多次了,大人或许不知道,我对大人深感崇拜!我很早的时候就想找大人单独说两句话了。”

  业已灰说:“你现在看见我了,单独说话了,有什么想说的?”

  少年问:“我可以拜师吗?我想当您的徒弟,您刚才杀死那些妖兽的壮举,我也都看在眼里!我真的很羡慕您这样挥洒自如的强者风范。”

  业已灰对他的夸赞词并不感冒,面无表情地问:“所以,你觉得你需要一个师父就来找我,认为我应该当你的师父?”

  他总得要点什么东西,不然别人两手空空跑过来说我想当你徒弟,他就把人收下来,怎么想都觉得好吃亏。

  少年犹犹豫豫地问:“我知道一个消息,不知道二位感不感兴趣?”

  林玉碎说:“你讲。”

  少年说:“这里有一本神秘功法,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但是,这功法肯定是个宝贝,最近可能要出世,如果能在功法出世之前将它收入囊中,必定是稳赚不赔的大买卖。”

  业已灰考虑了一下,感觉自己没有必要去抢这个东西,对他没什么用处,看向了林玉碎。

  “你要?”

  林玉碎问。

  业已灰摇了摇头:“你要么?”

  林玉碎想了想,点头:“也许有用处呢?”

  业已灰看向少年:“成交。”

  少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高兴地笑道:“好!”

  他立刻跪在地上,对业已灰叩拜:“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业已灰说:“行了,起来吧。”

  少年从地上起来,拍拍衣服又搓搓手:“不好意思,本来拜师应该有奉茶的环节的,但是我身上没有带茶叶和杯子,下次有机会,我一定给师父补上。”

  林玉碎笑道:“别人都是师父送东西给徒弟,你倒好,反而要给你师父送东西,你不觉得亏得慌吗?”

  少年听了这话,先是一惊,连忙看向身侧的业已灰,怕他发怒,发现业已灰没有生气,悄悄松了一口气,对林玉碎挂起笑容说:“我能有师父就不错啦,我不觉得亏。”

  林玉碎点了点头:“这是你说的,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少年挥了挥手完全没有想以后的意思:“今天能过就今天过,明天过得下去就明天过,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谁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业已灰说:“你倒是很豁达。”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业已灰看向林玉碎:“你不起来吗?”

  林玉碎问:“有什么必要吗?”

  业已灰想了想:“有必要,如果你不起来,我会心里不平衡。”

  林玉碎无话可说:“行吧。”

  他从水里爬起来,走到业已灰身边问:“行吧?”

  业已灰点了点头:“不知道你能不能打。”

  林玉碎不知道应该摆什么表情:“你好像看不起我?”

  业已灰笑道:“这就不是看不看得起的问题,当世之人,少有敌手,这是事实。”

  林玉碎打量他:“我发现你这个人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少年恨不得把耳朵堵住,表情已经惊恐起来了,甚至隐晦地往后退了两步,害怕神仙打架自己小鬼遭殃。

  业已灰问:“哪里有问题?”

  林玉碎说:“正常人都知道谦虚的。”

  业已灰说:“我很谦虚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林玉碎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是么?那不一定。你可以看不起别人,但你看不起我——”

  业已灰问:“怎么样?你就比别人更强?”

  林玉碎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说明你自卑又自傲。”

  业已灰身后的树林当时就炸开了。

  林玉碎也不怕那些木头渣子冲到自己脸上,挑衅似的对业已灰眨了眨眼睛问:“你不服气?”

  业已灰笑道:“怎么会呢?”

  他几乎是有点咬牙切齿地回答:“我怎么做得到同时往左又往右?”

  业已灰说话的时候,身后的土都炸开了。

  林玉碎就笑眯眯地听他讲,然后点头。

  业已灰盯着林玉碎忽然说:“算了,但你应该知道,我一直不怎么看得起废物的。”

  林玉碎无所谓:“我又不是。”

  业已灰点头:“哦。”

  他看向少年:“带路吧。”

  “去哪里?”

  少年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色有点苍白,支支吾吾:“那什么,我还不清楚,具体的地点,但是我知道一个大致的范围,就在我的住处那边,二位只要随我去,我会安排住处,其他的事情,这个,那个,爱莫能助啊。”

  他说话就偏过头去。

  林玉碎说:“反正花园的妖兽潮已经过去了,走一趟也不需要多少时间。”

  业已灰点头:“好啊。”

  他们就到了少年说的地方。

  神秘功法可能存在的大概范围,在一个秘境宗门之中,他们进门的时候被拦住了,少年是他们的人,但林玉碎和业已灰都不是,所以不能就这么进去。

  少年指了一下业已灰:“这是我师父。”

  守卫问:“另外一个人呢?”

  林玉碎被拦住了。

  少年急吼吼地跑了个来回,热得满头大汗,喘着气对林玉碎说:“有一个办法,你也可以进去,宗门准备在今天招收弟子,您要是不介意进去,我就带你去那边。”

  林玉碎问:“带我去宗门招收弟子的场地?”

  少年点了点头,后知后觉,林玉碎和业已灰是同辈,要是林玉碎以弟子身份进入宗门,岂不是要平白无故被业已灰矮一辈?

  他咬紧牙关,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以为自己要死了。

  林玉碎看了他好一阵子:“算了,你带路吧。”

  少年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

  二人到了选拔地点。

  普普通通的测试,业已灰站在不远处看,跟看热闹似的。

  林玉碎看他不太顺眼了,对他挥挥手,让他走远点,别在这里碍眼。

  一个女修觉得林玉碎管得太宽,要求太高,人还不怎么样,脾气又暴躁,站出来,叉着腰,恼道:“你在干什么呢?试炼期间不许交头接耳不许传递消息不许跟外来人员有所接触也不许和陌生人联系!”

  简而言之,防作弊。

  林玉碎无话可说,走完了试炼,单独到了小树林,业已灰在这里等他,见他过来,笑道:“运气不好啊,啊?”

  林玉碎一拳打过去,业已灰下意识要用剑,看他赤手空拳的,犹豫了一下,也握着拳头跟他打了起来,两个人在地上揪着对方的衣领子翻来覆去,满身都是树叶子,就差把边上的树杈子撞坏了,远处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业已灰一拳砸在了地面上,往外看了一眼,起身道:“是刚才那个小女孩。”

  林玉碎嫌弃地皱了皱眉,整理自己的衣服,嗤笑道:“小女孩?她都多大了,还小,还女孩,真稀奇,你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是小孩是吧?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恶心。”

  业已灰不赞同这个说法:“拜托,我又不喜欢小孩,只是觉得她比较你我的年纪更小,而且是特别小。”

  林玉碎哼了一声问:“你徒弟也没看见多大的年纪,你怎么不喊他小孩呢?”

  业已灰咳嗽了一声:“他跟我是师徒关系,我要是喊他小孩,感觉怪怪的,像变态,我又不打算当变态。”

  林玉碎笑道:“是么?”

  他拍拍身上的树叶子:“我看你跟变态差不离。”

  业已灰红着脸,恼道:“哪有人这么对自己说话的?”

  林玉碎恼道:“你也知道?!”

  他说话间就揪住业已灰的衣领子把人往树干上推了一把,盯着业已灰的眼睛,逼问:“你不会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他们吧?你跟他们说话可比跟我客气多了,怎么,还不许我生气?我就得安安稳稳本本分分当个瞎子聋子石头木头房子桌子柱子?你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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