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新任城主的队伍离开之前, 对林玉碎挥手,其中一个人犹豫了一小会,忽然跳下车来, 跑到了林玉碎面前, 凑得很近,低声说:“因为看见你回来了, 所以我们真的没有在你不在的时候做坏事, 我们本来打算如果你不回来, 就在这里捣乱来着, 但是你回来了。”

  林玉碎点头:“明白。”

  “所以, 你出去这段时间, 得到了新的城池吗?”

  说话的人望着林玉碎,十分好奇地问。

  “得到了,”林玉碎打量他问, “你对我问这个,是因为你的好奇心,还是因为那些人需要这个消息,特意找你来问我的?”

  林玉碎顿了顿,有些不解地蹙着眉说:“我以为他们在这座城里面待了这段时间, 已经不算短了, 应该早就知道, 一些基础信息才对。”

  说话的人涨红了脸,眼睛也红了, 看起来好像快要被林玉碎说哭了, 林玉碎看他唰地一下红了起来的脸和脖子, 愣住, 犹豫着问:“对不起, 我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吗?如果冒犯了你,我对你道歉,我不是故意要找你的麻烦的,只是有些不能理解。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

  “没有没有!我、我只是天生胆子小,之前也没有单独面对过城主这样的人,我从前见到的许多人都是普普通通的,和我差不多的身份,我头一次自己出远门,身边没有朋友,和城主说话,我有点激动,您别误会,我不是介意,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颜色。”

  他对林玉碎笑了笑,委婉又不好意思,激动又有点兴奋。

  林玉碎点了点头:“好。”

  “我们回去是肯定要把这个消息转告给皇帝的,城主大人想好之后怎么办了吗?”

  “我应该想什么?”

  林玉碎有些疑惑。

  “皇帝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对基层的掌控力比起开国先祖已经弱了非常多,之前是不能管,因为这里太乱,现在是不得不管,因为这里已经几乎被大人处理干净了,本来皇帝也是不管城外的,之前那么乱,没法管,天高地远也管不着,现在好多了,不管就丢面子。”

  说话的人望着林玉碎:“对皇帝而言,丢面子就是天大的事情。”

  林玉碎点头:“我知道了。”

  他低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说话的人对林玉碎笑了笑,红着眼睛说:“那我们就走了。”

  林玉碎点头。

  送走了队伍,皇帝使者使劲缩成一团,想躲在马车里面,免得被发现,尤其害怕自己被城主当面发现,那简直是最可怕的事情了。

  幸好,幸好,好像没有被发现,他探头探脑地往外面看了一眼,仿佛望风的土拨鼠,只看了一眼,就被林玉碎抓个正着,林玉碎就在不远处,正看着这边,他一出去,林玉碎完全看见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还不算远,皇帝使者甚至不能对自己说,也许看不清楚。

  他吓坏了,又躲了回去。

  林玉碎回到了城内。

  华彩星迎上来问:“大人出去玩得高兴吗?”

  林玉碎笑了笑:“高兴。”

  岂止是高兴?简直跌宕起伏。

  华彩星点头:“皇帝派来的第二支队伍又闹起来了,他们似乎真有一部分人是商队的。”

  林玉碎问:“他们又想挑我跟异族血脉的刺?”

  华彩星点了点头:“他们说,城主是异族王朝的混血,早年间因为走丢,而流落街头到了我们这里,一路摸爬滚打,过得十分不如意,一旦势大,等到有机会,必定会疯狂报复回来的。”

  林玉碎奇怪地皱了皱眉问:“他们真是皇帝那边派出来的人?”

  华彩星点了点头:“我已经让人查过了,他们就是从京都出发,一路招摇着皇帝给他们的旗帜,到了这里,只是城门口的时候,他们没有拿出来那些东西,不过,他们在这一路上,其他不能招惹他们的地方,已经将这件事炫耀得满城皆知了。稍微问一下就都知道。”

  林玉碎点头。

  华彩星问:“我们要把他们关起来吗?”

  林玉碎说:“他们不是还有事情要做吗?关起来就没法看他们要做什么了。”

  华彩星点头:“我让人看着他们,随时汇报情况。”

  林玉碎笑道:“好啊,只是你要小心,别被他们发现之后反咬一口。”

  华彩星点头。

  忽然有人跑过来报告说:“不好了,不好了,驿馆那边传来消息,皇帝派来的第二支队伍又闹起来了,抓着一个人,非要说是我们的人,还说是我们安排给他们,想要从他们那边偷取情报。”

  林玉碎说:“正好,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到了驿馆,里面热热闹闹的,外面围了一圈人,都在往里面看,还有些人长得比较矮,看不见情况,垫着脚找石头都要看。

  林玉碎一路走到了事件中心,发现都是认得的。

  之前给他说消息的路人是被人拽着衣服挨打的样子,眼圈红红的,脸上有青紫色的痕迹。

  他看见林玉碎,眼前一亮,喊道:“大人!我冤枉!”

  林玉碎问:“有什么冤情?”

  路人说:“我昨天晚上被人打了一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第二天早上,这些人就跑过来敲门,说要搜查一个晚上偷偷摸摸去别人家门口打听消息的鬼鬼祟祟的嫌疑人,看见我是被打了的样子就一把拽住我往外走,边走边喊,找到人了,我问他们找到什么了,他们也不说。”

  他哭道:“我好委屈啊!”

  林玉碎看向之前一直抓着路人衣服的另外一个人,这个是第二支队伍里的其中一个人。

  “我是队长,保护自己的队员,义不容辞,昨天晚上,有人在我们的住处外面偷窥,我们觉得那个人不怀好意就追上去打,让他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眼前,最好别叫我们遇上,可是,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又跑到了我们门口来恶作剧,非常令人烦恼,我们实在忍不下去了。”

  队长指着已经站起来整理乱糟糟的衣服的路人说:“我们敲门,找到了他,他还是不承认,好像是我们为了殴打他而故意污蔑了他,可是,事情根本就不是他说的那样,他不仅骚扰我们的正常生活还暗中偷窥数次,屡教不改,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众人面面相觑都讨论起来。

  林玉碎先让人把围观群众疏散了。

  “你有什么证据吗?”

  林玉碎问:“总不能你说他来了他就来了吧?你既然是在这里敲门找到了他的,就该知道,他也住在这里,他既然住在这里,想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都不需要告诉其他人,也不需要提前告知你们这群陌生人一句话一个字,也许只是他出去早回来晚,运气不好。”

  队长冷笑道:“运气不好?运气不好他能那么巧昨天晚上我们打了人,他今天早上开门就是一副刚被人打过的样子?”

  路人喊道:“本来就是运气不好,运气要是不错,就不会遇到你们了。颠倒黑白,是非不分,都是你们的错还敢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真是稀奇,我活了这么久,还头一次见到你们这种好赖不分的——”

  队长握着拳头问:“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路人被迫哽了一下,说不出话来,看向了林玉碎,寻求帮助。

  林玉碎说:“我记得我们这里不允许当街打人,恕我直言,这里还是公共场合,你们在公共场合挑起事端,已经不止一次了吧?再让我看见你们举起拳头想要打人或者已经打了人,我就让属下直接把你们关起来,直到被你们打过的人离开这里,再把你们放出去,明白了?”

  队长不太高兴,感觉喉咙里仿佛被塞了一颗咽不下去的花生那么不舒服,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拳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点了点头,低声回答说:“听见了。”

  他同时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好言难劝该死鬼,强龙不压地头蛇,不要跟他硬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低头,安静,放轻松,不是我的错,没什么可说的,别在乎他们想什么说什么,都是扯犊子,早晚回到京都去,自然有皇帝生气,再慢慢惩罚他们。

  林玉碎看着他变脸,等他说完好一会,点了点头:“你们说他暗中偷窥,除了伤,有什么其他的证据吗?”

  队长往身后一指挑了一个人出来说:“他昨天晚上就看见了,今天也看见了。”

  队员走出来,林玉碎问:“你看见什么了?”

  队员回答:“我看见了他,昨天晚上肯定是他在外面,被我们发现了就跑了,我们过去追,打了他一顿,告诉他不要再过来,他藏着脸,好像怕被我们发现身份,我们追过去的时候,天色很黑,走的时候,也是到处都黑漆漆的,手上没有灯就没仔细看。

  第二天早上,看得更清楚了,是这身打扮。”

  路人喊道:“你说清楚了!”

  他追着问:“什么这身打扮?这身打扮怎么了?是头发一样还是衣服一样还是鞋子一样?你们根本没有看见我的脸,只是看见我的脸上的伤就认定是我,我不服!”

  林玉碎问:“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路人摸了摸脸:“我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拉到了一个陌生的漆黑的小巷子里面,被一堆箱子堵住,打了一顿,之后还不知道是什么人。”

  林玉碎有些怀疑他是因为打探消息被发现了,所以消息泄露而气愤的苦主找到了他打了一顿。

  按照这种可能,对面的人很有概率就是打他的人。

  队长问:“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人打的?你走在什么路上?”

  路人回答:“就是一条当时不太热闹的大街,但是有很多人,不然我挨打的时候惨叫也不会没有被人发现了。也有可能是被人发现了,但是那些人害怕被找麻烦,偷偷跑走了,好像没有听见任何一点声音。毕竟,又不是他们被打。”

  他冷笑了一下。

  队长也冷笑道:“你说这话也不觉得好笑,不如我们比较一下你的脸上的伤疤和我的人的拳头,如果对得上,昨天挨打的人就是你,你就是昨天偷窥我们的人!”

  路人恼道:“首先,我没有,其次,不可能,再然后,如果你们打了我,都是你们的错,最后,你不要颠倒黑白了,有没有可能,你的人打了我,偷偷摸摸跑了,编出一个谎话来,说是我先去偷窥了你们,这样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打人也许说了还能得到嘉奖!

  毕竟,有许多人都是是非不分的,被蒙蔽了,也只能证明是个蠢货。”

  队长恼道:“你骂我?你果然该打!有错的人是你。也就是我没有在之前遇到你,否则,我也要打你。你这种人就是看起来就像是喜欢偷窥的!”

  路人喊道:“胡说!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二人看向林玉碎,希望得到帮助。

  林玉碎看向队长:“我记得,我刚刚说过,别叫我再知道你想打人,你又对他说什么?你觉得我听不见还是我不存在?这里已经是你当家做主所以可以肆意妄为了?说着说着就要打人,我有理由怀疑你们就是故意打了他还编出谎话来!”

  队长恼道:“我没有!”

  路人兴高采烈地喊:“对对,就是这样!”

  林玉碎看着他:“别高兴太早,事情还没结束呢。”

  路人蔫蔫的:“哦。”

  林玉碎问:“你说你昨天路过大街被拖进小巷子打了,当时有人听见你的惨叫吗?有人看见你被打了?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找官府报告这件事?你有什么要隐瞒的事情还是你招惹了人不敢说出来?”

  路人听见自己好像成为罪魁祸首了,连忙辩解:“不是!我不知道有谁听见了,但是可以去问,我记得那天摆摊的人的位置和买卖的东西,那边也有人住,可以敲门问靠近小巷子的住户,是不是在那段时间听见了我的声音,但凡有一个人听见了,就肯定——”

  队长幸灾乐祸地说:“拜托,如果没有呢?还得要别人帮你问,你都不记得有什么人在附近吗?你当时可是在挨打,一点也没有记住?什么也没有看见?要是没有人听见就找不到,到时候,一群人两手空空地无功而返,你说,他们是找谁的麻烦比较好呢?肯定是你吧!”

  他压低了声音,恶魔低语似的说:“哎,如果没有,就是你在戏耍公职人员,浪费人力物力,是你有错哦!这次不会再改了。”

  路人的表情一下子沉下去,仿佛一块巨大的石头从悬崖滚到了潭水之中。

  “与你无关。”

  路人瞪了队长一眼,咬着牙对林玉碎继续解释:“我挨打的时候是白天,我记得我昨天有联系一个人跟我见面,当时他看见我还说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了,他可以为我作证,我最近第一次挨打的时间不是晚上,也就是说,他们提出的偷窥挨打的人不是我。

  那个人可以证明,我当时不在驿馆附近。

  只要问他,我们见面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就可以对上!”

  林玉碎点了点头,路人连忙说明了那个人的住址和外貌以及姓名身份。

  林玉碎让人去找。

  路人又说:“我同意对比伤痕和拳头,如果对比确认是来自同一批人,就说明,昨天打我的人就是他们,我并没有招惹他们,都是他们无理取闹现在还想倒打一耙,我绝对不认!”

  他看起来气势汹汹的。

  队长有恃无恐地笑道:“也不见得,也许你不只被打了一次,白天在路上被人打了一次,晚上在别人门口又被抓住一次,今天早上再被打一次,都是你的错,你说不出第一次挨打是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嘛。怎么可能不是你的错?”

  他顿了顿:“再说了,反正都是挨打,被打三次和被打一次都会有伤,谁知道你是不是——”

  林玉碎说:“我们可以找大夫过来检查伤痕,究竟是被打了三次还是被打了一次,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打了,被什么样的人打了,等大夫检查完毕,问一问就知道了。”

  队长不再说话,垂着眼睛,脸色阴沉,好像在考虑什么。

  人被找过来了,点头确认了路人说过的话:“没错,昨天白天,我们见了一次面就在咖啡馆的店里,店门口的时候还说了两句话,我问过他,怎么弄那样,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时间,反正没有到晚上,天还是亮的,大概是下午五点二十左右吧。”

  众人点头。

  大夫也过来了。

  检查了路人的伤疤,大夫点头:“看起来是昨天白天挨打的样子。”

  队长说:“您可要仔细检查。”

  大夫又检查了一次,这次说:“哦,也许是昨天晚上。”

  林玉碎皱了皱眉问:“您是怎么检查的?”

  大夫说:“用我的经验和专业知识,一般人都不明白,解释了你们也听不懂,还浪费时间,不说也罢,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要回去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

  他说着就提起医药箱,准备离开现场,林玉碎皱着眉头拦住他:“不急,我记得你是官府的人,属于公职人员,平时除了解决这些案子,应该不会有事才对,你是还有什么很多事情要处理?”

  大夫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恼道:“你这个小孩子,怎么说话都不听呢?我的事情属于个人隐私,我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你,你就是想听我对你解释原理,是不是?说了你都听不懂,有什么必要把我拦在这里!你没有这个权利,你这是违规办事。我告诉你,你这样我要告你。”

  他顿了顿:“我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一亩三分地,每天喝茶看报纸打扫卫生再看两个病人,偶尔去监狱里面巡逻,看有没有人需要治疗的,免得他们在审查结束以前就死掉或者病得要死不活,就是这些事情!你这种要我出来的,也有,我这不是来了?还得回去。”

  大夫恼道:“你不知道回去需要时间吗?我是紧赶慢赶过来的,要是回去慢了,也许赶不上下班的时间!别人会以为我缺勤的。我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必要让自己意外缺勤?尤其是我是个大夫,还明明到了岗位上哎。我才不背这个锅。”

  他说着一偏头,有点生气的样子,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仿佛没有得到解释就不准备离开了,又好像是他意识到自己暂时不能走了,只能这样表达怒气和怨言,与其站着闹事,不如坐着等事情尽快结束。

  林玉碎说:“很高兴你选择了安静,第二个大夫很快就会过来了,如果其他大夫给他的诊断和你相同,你就可以顺利地回去了。如果你需要保护,我还可以派人护送。”

  大夫有点生气:“我用不上你们护送,这里还算安全,也没人会针对我,我又没有什么仇敌。”

  他最后一句话有点怪怪的。

  林玉碎眨了眨眼睛。

  路人在边上嗤笑道:“那也不一定,谁知道你什么地方让别人看得不顺眼了呢?想找你的麻烦的人可不会怪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只需要给你安上一个罪名就可以说你是有罪的。你以为你那么容易就可以从那些恶心的坏人眼里消失吗?不可能。”

  大夫皱着眉头:“你怎么说话呢?!”

  路人打量他问:“我应该怎么说话呢?你不会以为你之前那么说话,别人会觉得听起来真不错吧?我就是看不顺眼,也听不惯你说话,你最好别跟我吵架,不然我能做什么可不保证,你之前怎么说的?哦,没人会针对你,也没有仇敌,现在,恭喜你。”

  他对大夫笑了笑:“如果没有,我就是,你可以警惕了。”

  大夫猛地跳起来,差点摔倒,连滚带爬似的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林玉碎的面前,伸出手去就要抓住林玉碎的衣领子质问他:“你究竟为什么看着他威胁我而不采取行动?我要告你!你这样是非法的!你有罪有错要悔改!”

  林玉碎含笑道:“不好意思,我听见是你在挑衅他,你先挑衅了他,他才对你说话,这不是可以预料的事情吗?还是说你没有料到他会听见你说话也没有想到他会回答你的话?这就太可笑了,只能证明你不太聪明,而不是他故意找你的麻烦。毕竟,你可以不说话。”

  林玉碎将大夫死死抓住自己衣领的两只手都扯下来,一条线绷断了,大夫听见声音,猛地打了个哆嗦,仿佛被冰块砸到了脑袋,恨恨地望了路人一眼,咬牙切齿地低着头,避开林玉碎的目光,走回自己本来的位置,又坐下去了。

  他不再说话也不再搭理其他人,好像变成了一块雕塑。

  如果变成雕塑就可以与世隔绝,那实在是太好了,可惜他没有那样的可能。

  其他的大夫出现了,他们检查了路人的伤,发现并不是第一个大夫说出来的那样,悄悄去看他,有些疑惑,下意识觉得对方的医术不精,又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年纪很大了,应该知道很多东西才对,尤其是,他是个大夫的身份,这种身份的人,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那就是故意的。

  林玉碎看着大夫问:“你刚才故意说错了话,你承认吗?”

  大夫深吸一口气,想要负隅顽抗又觉得很没有意思,点了点头,颓废地说:“是。”

  他被送到了监狱。

  林玉碎看向了队长,队长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哎呀,看起来是个误会。”

  路人冷笑道:“误会?稀奇。我也误会你,好不好?我看你就是喜欢污蔑别人,打了人还要对方承担不存在的责任!你有错,你有罪,你承认吗?”

  林玉碎象征性地安慰他:“别这么激动,你的伤还没好呢。情绪过分不利于恢复。”

  路人对林玉碎笑了笑:“多谢大人关心。”

  他指着队长:“可是我忍不下去这口气!”

  林玉碎点了点头,将他的手按下去:“不提那些糟心的事情,你在这件事里,是否真的一无所知呢?”

  路人惊讶:“你怀疑我!?”

  他大惊失色又愤怒悲哀:“你怀疑我?!”

  他这个反应简直仿佛被妻子质问出轨的男人。

  林玉碎笑了笑:“只是例行问话,你不必激动。”

  路人瘪了瘪嘴,有点想哭,但是一下子坐在边上的石头凳子上,低着头说:“你问。”

  林玉碎拍拍他的肩膀:“按规定办事,并不是单独怀疑你。”

  队长在边上笑道:“哎呀,二位的感情真是不错,之前认识吗?会不会是大人看你不顺眼,所以想办法找了点人给你个教训?毕竟你这样的人,看起来就是到处惹麻烦还不会悔改自己的类型啊。我说的有错吗?”

  路人抬起头来,瞪着他,眼圈发红,没什么威胁的样子。

  队长更加嚣张:“没有证据就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否则,谁还信任你们呢?这座城也不必待下去了。我们过来可不是当背锅侠的。你们搞清楚。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路人,我们却是从京都奉皇命而来,如果我们不高兴,回去说什么,那就不清楚了。”

  林玉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诸位是过来找麻烦的?”

  他笑了笑。

  队长几乎以为他要后退了,态度比之前伪装出来的更温和了一点,笑道:“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他并不承认自己的意图,但态度是明晃晃的,他要求主事人偏向他,为他辩护。

  其实辩解和保护不算什么,但他也得有所谓的权势之外的东西,比如一点有用的证据,一些可以出门的证人……

  如果他没有那些东西,那他就应该进去,按照污蔑别人的条例判处。

  “伤口是你的人造成的,”林玉碎望着队长问,“打他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你看见大夫要求对方颠倒黑白,也许背后都是你指示的,你承认吗?”

  队长说:“当然不可能!我只是看了一眼,说了两句话,或许有点误会,但你不能这样对我说话,你这是污蔑。”

  林玉碎问:“那你有什么要辩解的?”

  队长说:“总之,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林玉碎点头:“你没有打他,但你污蔑了他,你说是误会,你承认吗?”

  队长喊道:“我不承认!没有污蔑,就是误会,误会不至于上升到更高的层面去吧?小题大做,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路人说:“他不会承认的。但我要告他污蔑。”

  林玉碎点头:“可以。”

  队长和他打了人的队员还是进了监狱。

  里面更热闹了。

  路人对林玉碎道谢:“多亏了大人,否则,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林玉碎说:“没关系,我过来是有其他的事情,想找你。”

  他顿了顿:“不知道你对他们了解多少?就是那些刚刚进去的人。”

  路人笑道:“啊,原来大人是为了他们来找我?我还以为大人已经忙得顾不上找我了,既然来了,我们到里面去说话吧。”

  林玉碎点了点头:“好。”

  “他们有许多的消息,但是我不确定真实性,我也不确定他们知道的是不是全部,但就我所知,他们认为,应该逐步宣传城主是异族,从异族的逃荒的刁民到异族的皇室,再到异族的王的血脉,再到皇室血脉,到时候,皇帝有对城主下手的理由,异族也有,城主必死。

  城里会乱,也许会变得像之前那样,也许不会,但肯定跟现在不一样了。”

  路人叹了一口气。

  林玉碎问:“你喜欢吃什么?”

  路人眨了眨眼睛:“我准备了一点材料,想找一份特别辣的螺蛳粉吃。”

  林玉碎说:“也许我可以帮忙?”

  路人笑道:“求之不得。”

  处理了食物,林玉碎对路人挥手,走到不远处,忽然看见一辆车咕噜噜地从面前过去,有点疑惑,想到之前还在一号城餐馆的小孩,不由得跟了两步,又转头走了。

  城门口,准备离开的车子。

  “我们这里的东西,你们已经检查过了,难道还不放我们离开吗?”

  车里的人皱着眉头,十分不解,有些愤怒又有些着急,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们还得赶路,到时候,恐怕要迟到。

  林玉碎问:“这里怎么是空的?里面有人吗?”

  他伸出手,敲了敲木板,里面确实是空的,似乎还真有什么东西。

  二人脸色一变,马上就要逃跑,被按住了,林玉碎打开了箱子,从里面翻出来一个眼熟的小孩,把小孩翻过来,发现就是一号城餐馆的小孩,皱了皱眉,疑惑地问:“你们从什么地方把他弄来的?”

  “我们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很有气势地对林玉碎大声喊道。

  好像声音很大就可以证明他们的正确。

  林玉碎叹了一口气:“你们要走流程?”

  他对守卫挥了挥手,众人将马车都送到了城门附近的一个小院子里面。

  这里安安静静,没有人居住,空旷而宽敞,是个折磨人的好地方。

  林玉碎握着鞭子,沁了辣椒水和盐水,给他们一人来了十鞭子问:“有什么要说?”

  他们破口大骂。

  林玉碎将他们的嘴堵住,再次动手,这次是二十。

  “准备告诉我什么吗?”

  林玉碎问。

  这次他没有取下对面二人嘴里的东西。

  他们连连摇头,大概是希望林玉碎能放过他们。

  林玉碎送了他们三十鞭子,他们似乎以为林玉碎会给他们四十鞭子而感到松了一口气。

  林玉碎给他们唰了一身的油问:“你们已经准备带着秘密去死了是不是?我就不客气了。这里有一个火炉,可以送你们进去,浪费时间也不跟你们要,我对你们还算不错,是不是?”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喉咙里呜呜咽咽的,仿佛在求饶又仿佛依旧在谩骂,满头大汗,满脸是眼泪,好像是坚持不住了。

  林玉碎看了一眼时间问:“你们有什么遗言?”

  “我说!别杀我!”

  一个人喊道。

  林玉碎于是得知,他们是专门抓小孩买卖的,但是这次不是为了卖小孩,而是因为一个客户对他们下单,用了一大笔钱找他们交易,他们同意了,想不过是一个小孩,手到擒来的事情,他们就出来,将小孩抓住了,但是小孩不能在城里交易,就得出去,直接出去容易被查出来。

  “所以我们来这里找了一辆很久没有用的特质车子,没装进去多久,人肯定还活着吧!”

  他们对林玉碎喊道。

  林玉碎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转身要走,两个人都喊:“把我们放出去!放我们出去!在这里会死!”

  林玉碎开门的时候对他们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已经给你们找了大夫了,但是一时半会可能还到不了,或许是路上耽误,你们多担待。”

  话音未落,林玉碎已经关门出去了。

  只剩下两个人呆呆的,躺在火炉旁边,愣住,大哭,呜呜咽咽,昏睡过去,流血。

  据说,盐水有消毒的作用,也许他们并不会死。

  林玉碎离开了二号城,用那辆车,带着小孩,回到了一号城。

  小孩还是昏迷不醒,好像是吃了药,又好像是受了伤,反正状态不怎么样。

  林玉碎打量他,觉得没有必要把他喊醒过来,就没有摇晃他,只是放着他在车上,去找到了冷客中,说了这件事。

  冷客中十分疑惑地去餐馆找人,没有找到,惊讶地回来对林玉碎说:“我没想到这么一小会他都能不见了,他是天生的霉运星星啊。”

  这话说得叫人头皮发麻,小孩迷迷糊糊听见了,含含糊糊地回答:“才不是,我很好。”

  他说完又睡了过去,好像根本没有醒过来似的。

  冷客中哭笑不得:“他还真听见了!”

  林玉碎含笑道:“我用这辆车把他带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不如你配合一下,找一点可以帮忙的人过来,埋伏在他们预定的交易地点,将那些过来的人一网打尽,这样,小孩是不必交出去的,什么人要小孩也可以找出来,人证物证俱在,交易成不成是一回事,我们肯定能抓。”

  冷客中想了想,点头:“捉贼捉赃,拿奸拿双。”

  林玉碎邀请冷客中帮助,冷客中同意了。

  “喂,孩子呢?”

  “在这里。”

  一瞬间,数不清的灯照亮了黑暗的偏僻空地。

  一个女人的声音尖叫起来:“什么情况!你们在做什么?这是什么?什么!快离开!离我远点!”

  出现在现场的人都被抓了起来,送到了监狱。

  林玉碎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女人回答:“我知道,我只是要接走我家的小孩。”

  林玉碎问:“你知道这个小孩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女人说:“我都知道,他就是我的孩子,我就是他的母亲,家里的人还等着我带他回家去吃饭呢。你们赶紧把我放出去。”

  小孩在不远处喊道:“我不认得!”

  女人激动起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个狗东西!老子辛辛苦苦把你生出来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回报你妈的?你他妈的知道什么你就是个蠢货!你这话敢出去说吗?你对别人说这种话,别人只会以为你没有家教,觉得你没有父母,知道他们会怎么骂你?你个孤儿!”

  小孩没有说话了。

  女人还在喊:“你们该死!你怎么能不爱你的父母?你这样是错误的!你有罪!我的天,我生出了一个恶魔,该死!我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不该有这样的罪孽!你有罪!”

  林玉碎喊道:“好了,如果你要对他说话,恐怕是不行,不如继续跟我们交代清楚,你说你接小孩,他根本不认识你,你怎么解释?”

  女人说:“小孩不是都这样?变脸色比变天气更快,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不过是说了两句,他就生气了,要跑出去,最喜欢离家出走的家伙,不是吗?这根本没有问题,我是他的母亲,我就是杀了他,也是他应该接受的事实和结果。他本来就有错,难道你们看不出来?”

  林玉碎起身道:“我要出去了。”

  冷客中跟着起身:“我可以找专业的人来询问。”

  林玉碎点头:“谢谢。”

  冷客中说:“或许这种事情不止这一次。”

  林玉碎走出去说:“所谓的父母觉得他们有一个小孩就可以做他的上帝,事实上,大多数父母都是这样,少部分不是,但几乎看不见,更多的父母都恶心透顶,除此之外,有些父母并不是为了把小孩杀死才把人弄出来,他们是要用小孩卖钱,只要是个活人就可以。”

  他打开了门。

  冷客中说:“啊,是这样,他们不介意那是自己的小孩,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人,一个可以卖大钱的人,更确切地说,因为他们是父母,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处理自己的小孩,即使是杀了,也是他们有‘道理’,仿佛父母杀死子女是天经地义的,总是拥有天然的豁免权。

  从道德上说,许多人都认定,你如果不喜欢你的父母,一定是你有错,他们逼迫讨厌父母的小孩去喜欢父母,好像必定都是小孩的错误。

  从法律说,据我所知,现在的皇帝使用的朝廷的基础法律,还有一条,父母杀死子女不为过,也就是说,他们是不需要在法律上负任何责任的。

  从人情世故和道理说,仿佛只要是父母,就不会有错,因此,有错的人只能是小孩,小孩要承担错误要承担责任,那么,除非这个小孩有病,否则他是绝对不可能喜欢他的父母的,事情只会无限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方,他们没有两害相较取其轻的可能。

  如果不是某一方死亡,事情就不会结束。

  人们常常在嘴上说,我们都很爱你,实际上,亲疏有别,是明摆着的事情,一个小孩杀死了母亲,他的母亲的家人必定厌恶他,他的父亲如果非常爱妻子而且是为了妻子可以无限退让的那种人,小孩根本不是出于他的意愿而出生的,只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爱’的妥协。

  他会感受到什么呢?

  父亲爱母亲,外祖父母爱母亲,祖父母爱母亲,所有人都喜欢那个死了的人,而不爱他。

  活着的时候是这样,死了还是这样。

  那这个小孩从一开始就失去了立足之地,从事实上说,他杀死母亲的那一刻,他就是个孤儿了,后续发展,总不会好到哪里去,那些爱他的母亲,而不爱他,从始至终,根本没什么好计较的,即使他侥幸活到长大,说起自己的事情,必定有人责怪他,都是你的错。

  你从出生就是有错的,你的母亲不该生下你,你的性命不该保留,当然,这种人大概也不能活到那么久以后,没人会保护他,他如果可以保护自己,一开始就不会杀死母亲。”

  冷客中皱了皱眉。

  林玉碎说:“为了这种事情少一点,我们应该仔细查一查那些人。”

  冷客中说:“我想说或许,但如果是大人的意愿,我会当命令处理的。”

  林玉碎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大多数人都很闲。”

  冷客中说:“我们的人并没有很多,大多数人还是普普通通,过本来的日子,就像我们没有出现在这里之前那样。”

  林玉碎点头。

  小孩拦住了林玉碎。

  “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小孩对林玉碎说,“我记得有谁在我边上说了一句话。”

  林玉碎问:“什么?”

  小孩说:“五号城城主的儿子不见了。”

  林玉碎问:“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去?”

  他笑了笑:“有点远,而且你看起来不像,不是长相,是感觉。”

  小孩点头:“但我也有种感觉,如果去五号城,会找到什么人也说不定。”

  林玉碎问:“你知道什么?”

  他压着眉心:“你知道什么?”

  小孩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但是眨了眨眼睛,还是重复:“我觉得,这些人都是从五号城出来的,毕竟,我们这边几乎没有他们活动的机会。”

  林玉碎想了想,有点乱:“我知道了,你去准备吧。”

  小孩点头跑开了。

  林玉碎带着一点东西,和一辆车一个小孩去了五号城。

  “你对过去有什么印象?”

  “没有印象,感觉是被丢出来的,既然丢了,永远不要见面就很好,更何况现在已经不那么糟糕了,我的日子还算过得去,我没有想要找他们的意思,他们死了最好。”

  小孩回答。

  林玉碎打量他:“挺好,希望你以后不会改变主意。”

  否则,大概会很难过。

  小孩没说话。

  五号城。

  小孩拉着林玉碎的衣服问:“我们要在这里逛街吗?”

  林玉碎说:“反正不是今天回去。”

  小孩问:“我能吃一碗面吗?”

  林玉碎找了个摊子:“可以。”

  小孩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

  老板捧上来一碗热乎乎的面,笑眯眯地摸了摸小孩问:“你要不要到里面去吃饭呢?里面比这里安静许多,不容易被人打扰。”

  小孩摇了摇头:“不用了。”

  老板点头:“好。”

  他转头又去处理自己的摊子。

  不远处忽然有一个人跑了过来,一把揪住小孩,小孩努力地将剩下的一点汤汁咽了下去,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将那碗面吃得精光,没来得及擦嘴,用手背抹了一把,抬眼打量把自己一下子从凳子上提起来的人。

  “你是谁啊?”

  小孩问。

  “我是你爷爷!”

  肥头大耳的肌肉大汉喊道。

  林玉碎皱了皱眉:“有一把年纪就去做老人该做的事。”

  肌肉大汉看向了林玉碎,皱了皱眉,十分不爽快地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要发怒的前兆。

  林玉碎视若无睹地说:“老人应该在家里享清福,如果没有儿女又不愿意闲下来就找个工作,随便做什么,但你看起来可不是那样。”

  肌肉大汉被气到笑了出来,冷冷地盯着林玉碎,仿佛是一个凶猛残暴的花猎豹在准备捕食即将死去的猎物,说话的声音像是从喉咙和舌尖用不存在的骨头断茬诡异地摩擦出来的:“以为自己了不得的可怜虫?哎呀,我之前还没有见过你这种人。”

  他打量林玉碎,没有伸出手,却说出了仿佛在指指点点的语气:“自己没有本事,还敢在这里不知死活地说话,你以为你是在对谁说话?我可是——”

  面摊老板看这里的情况不好似乎要闹大了,连忙跑过来,伸出两只手,慌里慌张地喊道:“别这样,别这样,都是他的错,这小子是个生面孔,肯定是今天才来的,不知道情况,不懂规矩,千万别跟他计较,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吧!他就是个愣头青,跟他说话没什么意思。”

  肌肉大汉还是直勾勾地看着林玉碎,但是目光和表情都比之前柔和了一点,仿佛他真的听见了那些劝和的话,但他必然是不会认同那些的,毕竟,知道自己胜券在握的人,需要乘胜追击,只有无法胜利的时候才会需要求和,不管是看起来还是他认为,要求和的人都不该是他。

  面摊老板还以为自己的说话起了效果,眯着眼睛,咧着嘴,哈哈地笑:“您请坐,我给大家煮面,以后来这里吃饭都打八折,别客气,尽管吃,敞开了肚子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是不是啊?”

  他说着就要走,边上一个人忽然伸手拦住了他,他猛地一愣,意识到情况不好,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拦住他的人对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非常黄的大门牙,握着拳头,对着他的腹部就是一拳头下去,闷闷的声音,他啊了一声,就被打得坐在了地上,非常痛苦。

  “小子,你以为自己算老几啊?还轮得到你在这里说话?有你说话的机会吗?你就那么自以为是啊?”

  大门牙绕着面瘫老板转了两下,耀武扬威又嘻嘻哈哈地踢了他一脚,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一个肌肉大汉的下属都是这个样子,可想而知,肌肉大汉本人是如何看待面摊老板的。

  面摊老板捂住自己的腹部,感觉自己遭受了严重的创伤,因为重击而带来的疼痛感,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他不能插手,否则,他只会挨打,还会非常痛苦,他不想变成废物,他可是听说过,这些人把人弄残废了的事情的。

  犹豫之后,面摊老板迅速地趴在地上,对肌肉大汉磕头:“对不起,对不起!”

  他很清楚现在的局势,如果他对大门牙磕头,肌肉大汉可能不满意,如果他对肌肉大汉磕头,大门牙即使不满意也不能当场发作,因为他的顶头上司还在这里,他不能越级,那是僭越,往大了说,应该去死,往小了说,要遭一巴掌,除非他不想过了,否则他不敢。

  至于,他这两个客人,虽然是一大一小,看起来可怜巴巴的,但他也没有办法了。

  帮得上忙就帮一把,帮不上忙,他还得顾忌家里的老小,没有他,他的父母已经老了,还不知道怎么过下去,少了一笔经济来源,日子紧巴巴,说不定哪一天就生病,需要喝西北风,或者更糟糕,直接死绝户。

  他不能那么自私冲动。

  他应该考虑其他人的。

  如果他惹怒了肌肉大汉,可能不止是自己家的人,连现在在这里的所有客人都逃不过。

  总有人是不讲道理的。

  如果他们讲道理,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做这样的事情了。

  面摊老板迅速地喊道:“我已经知道错了,请大人原谅我!”

  肌肉大汉踢了他一脚,他被掀翻,像一只失去翅膀的金龟子,差点从高处的绿叶表面脱落,又迅速地爬回来,还是四肢着地,仿佛没有绿壳的乌龟,低着头,缩着脖子,一点耀武扬威的样子都没有,他这种失去颜色的软弱气质让肌肉大汉失去了继续折磨他的想法。

  肌肉大汉露出了嫌弃的目光,也没有再对面摊老板拳打脚踢,而是用主人对客人说话的语气,告诉面摊老板:“你可以滚了。”

  面摊老板连连点头:“是。”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给肌肉大汉道谢说:“我改天一定送面到大人家去。”

  大门牙嗤笑道:“大人家里不缺你那点东西,用不上,你自己收好,别弄得小家子气,好像大人欺负了你似的,这么膈应别人,再说了,你要是给大人送东西,大人收下了,算什么?贿赂啊!那是违背原则的,大人可不会做那种事情。”

  面摊老板连连点头,迅速地收拾东西,推着自己的小车子和一堆锅碗瓢盆走了。

  他一溜烟地不见了,周围的客人都吓得腿软,有些人已经站起来了,却因为走不动路而两条腿撞上了桌子凳子而发出卡卡卡的声音,这是一种持之以恒的噪音。

  肌肉大汉很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看向那边,那是噪音的来源,都不需要他一挥手,那边的人就一下子翻了,从凳子上滚下来,趴在地上,又哭又笑,涕泗横流地说:“请大人饶过我吧!我家里还有许多人,不能就这么死了。”

  肌肉大汉皱了皱眉:“谁说要杀了你的?”

  那个客人眼前一亮,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肌肉大汉仿佛希望得到一个‘我可以放你回家’的肯定回答,像一只站在山上的土拨鼠,眨了眨眼睛,却没等到他想要的,因为他听见肌肉大汉不怎么高兴地说:“本来是不杀你的,但你太讨厌了,脸上脏兮兮的,身上也是。”

  他沉吟了一二。

  大门牙打蛇随棍上,立刻喊道:“来人,把他杀了!今天在这里见见血,大家才知道我们的厉害。”

  他笑呵呵地对肌肉大汉点头哈腰表忠心:“让大人不高兴的人都得去死。”

  肌肉大汉满意地点了点头:“是这样。”

  他看向林玉碎,之前都是杀鸡儆猴,现在要对付真人了,得意洋洋的亮光仿佛涂满了他的眉梢眼角,亮得旁人不敢直视:“你现在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林玉碎面无表情地回答:“不知道,本来也不知道,不知道也不影响,反正我要办的事情跟你们没有关系,如果你们一定要找麻烦,另算。”

  肌肉大汉很难得听到这么让自己讨厌的话,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指着林玉碎的鼻子骂道:“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他说着,扇了边上被控制住的小孩一巴掌,骂道:“你他妈的一家人都是这种垃圾货色,卖出去恐怕都没有几分钱,都怪你,看起来是个顺眼,原来是骗子。”

  小孩没忍住,脸当时就红了,眼泪几乎要落下来,又被打了一巴掌。

  大门牙把他丢在地上,踩了一脚,又提起来,对着骂:“谁让你哭的?谁允许你哭了?胆小怕事的东西。”

  小孩哇哇大哭起来。

  一群人对着小孩拳打脚踢。

  小孩痛得哇哇叫,最后终于不出声了,看起来好像死了。

  肌肉大汉高高兴兴地从地上把眯着眼睛的小孩捡起来,仿佛捡起一个巨大的布偶娃娃,提到林玉碎面前炫耀:“你看,这是你的人吧?快要打死了。你都不在乎吗?你真可怜。没人在乎你。”

  这话不知道他是对谁说的。

  林玉碎抄起一根筷子就把他扎死了。

  肌肉大汉愣了一下,暴怒,林玉碎把他脖子里的东西拔出来,又扎进去,两三次,他高高举起的蒲扇大的巴掌缓缓落下,只听得砰的一声,他整个人一晃就趴在地上,满地都是鲜血,他还瞪着牛一样大的眼睛,仿佛是死不瞑目的样子。

  林玉碎把他一脚踢开,就像他之前对待别人那样,没人敢上前来。

  林玉碎绕开了板凳,站起来问:“你们还有什么要说?”

  他看起来像随时可以抄起板凳把所有人打一顿的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又看了一眼地上似乎毫无气息的肌肉大汉,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大门牙喊道:“你别以为我们怕你!”

  他似乎以为肌肉大汉没有死,冲上来就想给林玉碎一个巴掌,林玉碎一脚踹过去,正好在大门牙的腹部,大门牙一下子跪在地上,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喊我好痛,林玉碎踩住他问:“所以,你看,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处理?”

  林玉碎对他微笑:“毕竟,其他人都没有走出来,就你走出来了,你肯定是有意见吧?不管是对我,对这件事,还是地上那个?”

  大门牙打了个哆嗦,连忙抱住林玉碎的腿。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千万别杀我,千万别杀我!”

  大门牙哭起来,声音比谁都大,嗓门比谁都亮,嚎起来居然也丝毫不逊色于哭丧的。

  他这么一喊,仿佛地上的人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大家正在这里给他办丧事。

  林玉碎对他笑了笑,挪开了鞋,从边上的桌上抽出来一块雪白的帕子,那东西之前似乎是面摊老板用来擦桌子的布,但是现在落在林玉碎的手里,被林玉碎用来当比抹布更好一点的东西,大门牙惊讶又紧张,一动不动,扭着身体,用委屈又僵硬地姿态望着林玉碎和那只手。

  林玉碎握着帕子的手越靠越近,大门牙额头的汗珠随着他压抑不住的情绪而坠落,大门牙眼睁睁看着汗珠几乎要落在林玉碎的手上,吓坏了,眼珠子都顿住,瞳孔有些放大。

  林玉碎笑眯眯地扶了他一把,用那块帕子给他擦了擦汗珠,温和地问:“怎么就这样紧张了?出了这么多的汗,看看你,后背都湿了,是害怕我吗?”

  大门牙听见这些话本来以为林玉碎是安抚他的态度,还没来得及放心,忽然听见林玉碎问是不是害怕,顿时咳嗽出来,仿佛喉咙里藏着一只满地乱跑的老鼠,好半天以后,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满脸通红,声音虚弱地贴着地面说:“不敢。”

  在听见问是否害怕这个问题之前,大门牙是真以为林玉碎想招揽他来着。

  他怎么可能不害怕呢?但是害怕有什么用处?希望别在这里杀了他,多活一会是一会儿。

  大门牙从眼眶里面挤出两滴泪水,干巴巴地哭喊:“大人!大人!别杀我!只要不杀了我,我什么都能做!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林玉碎问:“你的意思是,地上的人是你杀的?”

  大门牙用不大的脑子艰难地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顺着林玉碎回答:“对,我杀了他。”

  林玉碎说:“起来。”

  大门牙从地上爬起来,腿还有点哆嗦,不好意思似的望了一下林玉碎。

  他想观察林玉碎的表情,把握林玉碎的态度,但是没看清楚,不敢仔细看,还是不太清楚局势。

  地上的肌肉大汉忽然一抬手,抓住了大门牙的脚踝,大门牙啊啊乱叫起来:“遭了!救命!救命!怎么可能死了?这不是活着?我不想死!别杀我!闹鬼了!啊啊啊——”

  他又唱又跳,旁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林玉碎看着他,眼神之中微妙地闪过一丝笑意,踩住了旁边抬起来的肌肉大汉的那只手,嘭的一声,大门牙从满地乱跑的惊慌失措状态回过神来,猛地深吸一口气,仿佛刚刚活过来,瞪大了眼睛,跪在地上给林玉碎磕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之前真心……”

  林玉碎敷衍地点了点头:“知道你害怕鬼了,暂时不会杀你,站起来。”

  大门牙一边咳嗽,一边红着眼睛思考情况。

  林玉碎直白地告诉他:“收尸。”

  大门牙愣了一下,随即连连点头:“好。”

  他一挥手:“兄弟们!收尸!”

  大门牙说完这话,有点紧张犹豫地问:“那还是我们老大吗?”

  林玉碎说:“他当然还是你们的老大,他死了以后,你不就是他们的新老大?你还需要什么其他的老大?”

  他对大门牙笑了笑。

  大门牙愣住,缓缓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又有点害怕被更高的人追责,但想到之前老大的所作所为,感觉自己肯定可以过得更快乐,花天酒地算什么?要酒池肉林!

  他往外走了一步,有点腿软,跑了。

  那些顾客跑干净了。

  这里空了。

  林玉碎看向小孩,提起来打量,晃了晃,没有醒,感觉还要等一阵子,就从兜里掏出一盒药膏来,是之前准备的,没有用上就一直都存在这里,反正总有人是会受伤的,受伤的人早晚需要临时使用的药膏,不用白不用。

  林玉碎将桌上的东西挪开,用帕子擦了一下桌子,将小孩放在桌上,平整的,仰面朝天,仿佛死了一样的姿态,摆放好了,打开了药膏的盒子。

  从远处看,他好像一个拥有古怪习惯的猎食者正在处理自己的食物。

  试图回来拿走一点东西的面摊老板吓得捂住嘴,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免得泄露出一点声息被发现自己在这里,左右看了看,周围都没有什么人,只是天光大亮,到处都是阳光,暖洋洋的,仿佛夏日午后的舒适感和干燥感,随着一丝带着血腥味的微风,缓缓消散。

  老板一下子就跑了,比兔子还快些似的,眨眼间没有了影子。

  林玉碎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了他,但没有打算追过去。

  既然周围没有人,那就更好了,不必单独付钱找一个空房间把人搬进去再处理伤。

  林玉碎将药膏涂抹在了小孩的脸上,小孩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好像是醒了,瞪大了眼睛,挥舞着双手,踢打腿部,差点从桌子上翻下去,本来林玉碎也打算把他放在地上的,因为地上不容易摔伤,但是,蹲着给别人处理伤口对林玉碎有点不友好,林玉碎就把他放在桌上。

  没想到他还真差点摔下去。

  林玉碎扶了一把,他一下子就抓住了林玉碎,仿佛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喊:“我是不是要死了?他们把火放在我的脸上了吗?好痛啊!我不想死!啊啊啊——”

  林玉碎掏出一块馒头塞到他的嘴里,对他说:“安静一点,他们已经走了,我在给你上药,或者你也可以自己动手,我不介意,但是如果你够不着自己的伤口,要我帮忙也可以。你考虑好了,我就把馒头拿出来,或者你自己咽下去?”

  小孩呜呜两声,表示他没法把馒头咽下去,林玉碎用一根筷子将馒头从他嘴里取出来,给他灌了一点凉白开,小孩艰难地哽咽了一下,将馒头的残渣吞下去,接过扎着馒头的筷子,咬了一口,皱了皱眉,评价:“不太好吃。”

  林玉碎敲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当然不好吃,这东西又不是给你准备的干粮,是用来堵住别人的嘴,免得他们乱说话又污染耳朵的东西。”

  小孩点了点头,他还是眯着眼睛,林玉碎问:“很痛?”

  小孩使劲点头。

  林玉碎说:“过会就会好起来了。”

  小孩摇了摇头:“我不信。”

  他说话还流口水,似乎是有点下巴即将脱臼的趋势。

  林玉碎抄起桌上的擦桌子布,扶了一下他的下巴,听见咔吧一声,小孩又啊了一声叫起来。

  这次他不怎么能说话了。

  林玉碎用布擦了他的口水,将他的下巴安回去问:“好点了没有?”

  小孩点了点头:“啊。”

  林玉碎问:“还痛吗?”

  小孩点头:“啊。”

  林玉碎问:“自己上药?”

  小孩连连摇头:“不不不!”

  林玉碎坐在凳子上:“看来你还是会说话的。”

  小孩讪讪地笑了笑。

  他左右打量问:“其他人呢?我记得之前有好多人的。”

  林玉碎狐疑地问:“你都不记得了?我以为你只是被他们打得不想起来不是直接被打得昏厥过去连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啊。”

  小孩摇了摇头:“不知道。”

  林玉碎对他说:“死了两个,他们都跑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小孩犹犹豫豫地问:“那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林玉碎说:“我在这里是因为你刚才闭着眼睛,身上还有伤口,看起来好像不能自己走路,我又不想把你搬来搬去的,就放在这里准备给你上药,谁知道你突然醒过来,杀猪一样大叫,好像我在折磨你。”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之后的事情,不说也知道了。

  小孩有点心虚,又有点愧疚,低着头小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在这里吃面,就不会被他们抓住打一顿了。”

  林玉碎说:“这也不至于,他们要想打,走在路上不是一样?只不过,你坐在这里,他们正好找麻烦。”

  他顿了顿:“说起来,我还没有问他们,为什么找你的麻烦。”

  小孩问:“也许我是被他们看中了要抢回去卖钱的?”

  林玉碎摇了摇头:“不知道,如果他们还回来,可以问。”

  小孩点头。

  他用衣服擦了一把脸:“我们可以现在过去问。”

  林玉碎点头。

  走在路上,大门牙笑嘻嘻地凑过来:“多谢大人帮忙。”

  林玉碎问:“帮了你什么?”

  大门牙笑道:“帮忙让上一个老大退位。”

  林玉碎说:“不用谢,你们不找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大门牙讪讪地说:“哎,我们这也是迫不得已。”

  林玉碎问:“迫不得已?”

  大门牙说:“城主要求我们这么做,他讨厌小孩,见了小孩就想杀了,但是又不能过分,有话不是说,造杀业下地狱?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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