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见城主。”
“人在哪里?”
“已经到会客厅了。”
“好。”
林玉碎说:“我这就过去。”
他走到会客厅, 发现里面坐了一桌子的人。
“各位找我?”
“是的,你就是这里的城主吧?”
“是。”
“我们是从京都来的,皇帝要我们传令过来, 久闻大名, 请城主跟我们走一趟。”
“去京都?”
“是的,皇帝想要见城主, 所以让我们过来, 如果城主同意, 今天就可以动身。”
“没有必要, 我暂时不打算过去, 如果以后我改主意了, 我会想办法通知你们的。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天色也不早了。”
林玉碎起身就要送客。
现在已经天黑了。
说一句天色不早都是客气,他们要是来得更晚一点都可以算深夜拜访, 之前没有拜帖,已经是无礼,介于林玉碎在这里是城主,按照身份算,他们还是不敬, 不过, 林玉碎不怎么在乎这个, 他们可以逃过去,但他们的无礼是板上钉钉的。
即使林玉碎不在乎, 也是他们有错, 怪不得别人。
众人面面相觑, 连忙道:“可是, 城主在城里的风评最近似乎不太好, 难道城主也不在乎么?”
林玉碎问:“在乎怎么样?不在乎怎么样?”
有人回答:“在乎,就应该跟我们去京都,城主是个有大才的人,这样的人在小地方岂不是埋没了?这些人不识货也不识相,不如城主现在就跟我们走,趁我们没有改变主意,时间和事情都还来得及。”
说话的人顿了顿:“要是不在乎,我们也没有办法,毕竟,城主自己都不在乎,还有谁能代替城主在乎呢?城主执迷不悟,死在这里,也怪不得我们。我们是好心劝诫,大人要是不听话,实在是往死路狂奔而去啊。”
他们都叹气。
林玉碎问:“我不在乎就会死?你们杀我不成?”
众人连忙摆手:“哈哈,城主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杀城主?别说我们手无缚鸡之力,就说我们一路快马加鞭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做那样的事情啊。城主如今也是有名气的,我们杀了城主,怎么会有命在?”
表面上说,我们不会杀你,实际上是,我们要杀你,还用得上自己动手吗?
林玉碎顿了顿问:“你们今天晚上不准备回去休息?”
众人愣了一下,意识到林玉碎的意思还是让他们赶快离开这里,不由得脸色阴沉下去。
有人没忍住骂道:“你不要得寸进尺!我们已经十分温和了,你还要怎样?我们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娘子,说走就走,说玩弄就能被人玩弄了!要糊弄我们,你这里的人都不够格。别叫我们替你害臊了,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你不乐意走,难道就一辈子都在这里?”
那人越说越起劲,见到林玉碎看过来,更加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频繁出入,根本不是喜欢待在城里的人。即使你是城主,我们这么多人跟你好声好气地说话,你也应该客客气气,急着赶人做什么?以为自己真是一城之主了?哈!别叫我戳破你的脸。”
他的声音更大了一些,有意要羞辱林玉碎才说出来的话:“皇帝安排了城主!货真价实的城主还在这里,你算什么东西?给你两分脸面,对你说话,没要你弯腰驼背端茶倒水,已经足够好了,你还在计较?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一副市井小人嘴脸。”
林玉碎问:“你们去过市井吗?”
那人愣了一下,缓和了语气,以为他要示弱,心里不得劲,冷哼一声:“当然去过。”
林玉碎点头:“既然去过,将里面的东西都还回来,别弄脏了。”
对方再次疑惑:“凭什么?你要指使我们?”
林玉碎叹气:“你们又看不上,何必污染环境?”
那人冷笑道:“买了食物吃下去了,买了衣服穿脏了洗了,你要怎样?”
林玉碎说:“好,吃下去的吐出来,穿了的送回来,我派人再送到物主家里去,不劳烦你们多跑一趟。”
那人怒道:“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了不得?我跟你说话!你看着我!你的眼睛在转什么?你想什么?我又不是你的下属!我不接受你的指挥。你给老子滚!”
林玉碎扬声道:“来人。”
护卫进来问:“大人?”
林玉碎指了一下刚才说话的人对护卫说:“抓起来,口出狂言,打三十板子。”
护卫点了点头,走了过去,那人刚开始还不相信事情会这样,大惊失色,拼命挣扎,喊叫起来:“你算什么东西?你居然敢派人打我?我爹妈都没打过我!你要是敢动我一根头发,我跟你拼命!我全家上下以后都不会放过你的。你以为我们拿你没有办法吗?哈。皇帝可看着。”
护卫举起板子就打了下去。
林玉碎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说:“我知道了,等着你全家过来流放,好不好?”
挨打的人痛得涕泗横流,忍不住对着林玉碎大骂:“你个不得好死的白眼狼,狗东西!什么城主,算什么?我要你不得好死!你活不到明年。我要写信让人过来把你当匪徒剿灭了!”
林玉碎说:“随你。”
他对护卫说:“再加二十板子。”
挨打的人愣了一下,又被打得啊了一声叫起来,连忙挣扎,差点在地上滚起来,伸手想去抓林玉碎的衣服或者鞋子,没有抓住,只能在空气里挥舞自己的手臂,手指都弯曲起来,皮肤发红,大概是血液流速过快而产生的晕红色,仿佛他快要变成一只煮熟的虾子。
“我有话要说!”
挨打的人喊道。
林玉碎问:“你的话还没说完?”
挨打的人大叫:“我之前都是胡说八道,你别打我了,我会被打死的,我不想死,我还得回家去呢。我家里有年方二八的美娇娘,等着跟我拜堂成亲,我们还没过门呢。你不能杀我!你是动用私刑,你是擅自做主,你是妄自尊大,你是跋扈专横,会被惩罚的!”
林玉碎笑了笑:“说得好像现在是我在被惩罚似的。”
挨打的人不说话了,闭着嘴,咬着牙,眼前模模糊糊的,眼圈红了大半,鼻子也红了,感觉心里酸酸的,大哭起来,眼泪比之前更快地往下流,鼻涕也紧跟着往下。
林玉碎看他哭得这样厉害,挪开目光,看向不远处围观队友挨打的队伍众人问:“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没有了!”
他们飞也似的逃跑了。
林玉碎让人送他们出去,实际上是为了看着他们,毕竟这大晚上的,光线不太好,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趁着别人看不清楚的时候,暗地里放什么东西来的。
总不会是为了挨打过来的。
林玉碎施施然离开了会客厅,临走之前对仆人说:“记得等那个人的惩罚完毕再去打扫卫生,如果他没有死,就丢到杂物间,如果他死了,就送到那些人临时居住的地方,他们要是愿意收下,就送给他们,他们要是不愿意收下,就放在他们门口。”
仆人连连点头。
林玉碎离开了这里,不远处忽然有一个人跑了过来,看起来有点眼熟,是刚才离开的队伍里面的其中一个人。
“城主大人!城主大人!我跟之前那个人不是一伙的,我有话要说。”
“你说。”
“这里是不是不太安全?到处都可能有人,只需要仆人一走动,我们就被发现了。”
“这是我的住处,发现又怎么样?”
“不能找一个没有人的暗室吗?我以为那种地方比较安全。”
“那种东西确实比较安全,但是我有什么必要把你带过去?你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
“我有钱。”
“我不要你的钱。”
“我有消息。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怎么能确定你是给我送消息而不是来刺杀我?又不是没有那种事情发生过。”
“我可以保证我不是,我也可以发誓,大人可以让人来搜身,检查之后再进去。”
“好吧。”
林玉碎勉强同意了。
漆黑的暗室,没有窗户,没有其他人,没有多余的摆设,厚重的墙壁将惨叫声隔绝在外。
二人坐下。
“皇帝已经对大人提起警惕了,希望大人重视。”
“如果你要规劝我,还是算了,前车之鉴不是就摆在外面吗?你没有看见?”
“我看见了,我想,大人或许会有些想知道的东西。”
“要我问你?你在路上假扮过商队吗?”
“我们在路上有遇到被冲散了的商队,收留了他们,他们为了表达感谢,送了我们一些东西,并且提出可以跟我们一起赶路。”
“表达感谢?后来你们在路上见到了喜欢说话的人吗?传递消息的那种。”
“大人料事如神,我们见到了,不过,他很讨厌,被打了一顿,跑走了。”
“他怎么讨厌?”
“说一些我们都不想听的话,然后被赶走了。”
“除此之外,他们又对他做过什么?”
“没有什么,只是看他不顺眼,骂了他两句,他不肯走,回过头来羞辱我们,我们就把他打了一顿,他终于愿意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跑了。”
“只是因为他说话不好听?”
“也不全是,他不会看脸色,总是说些触霉头的话,让人心里不高兴,为了让我们高兴,我们就得让他不高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换做是他,他肯定也会这么做的。我们人多势众,只是找他问路,这种小事,他本来就应该尽快说完,我们也想早点解决问题……”
“说我是异族的消息是你们放出去的?”
“是。”
“还有多少没有放出去?”
“还有很多。”
“你们都知道那些消息?”
“是。”
“你们打算之后用那些消息来做什么?”
“就像现在做的事情那样,我们要把消息都放出去,让所有人都相信,有错的人就是城主。”
“好,你可以回去了,有事我会派人找你的。”
林玉碎说。
次日,他找到路人,说了这件事:“你之前提起的,打骂过你的商队,我已经找到了,不知道你对他们有什么想法?”
“想法?我想打他们,我想骂他们,我想弄死他们,但是,太麻烦了,所以,我想,我已经知道应该做什么了,大人要是愿意帮忙,我很高兴,不过,不需要额外做什么,只要等一段时间,别让他们太早离开这里就好。”
路人对林玉碎笑了笑。
林玉碎点头:“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那就很好,既然你心里有主意了,我就不在这里麻烦你了。”
路人摇了摇头:“并不是麻烦,大人想过来,随时都可以。”
林玉碎问:“你知道了多少关于我的事情?”
路人说:“不多不少,就是外面都知道的那些,即使只有这些事情也足够我对大人崇拜敬仰了,大人,别担心,我不会有太多的好奇。”
他笑了笑:“我知道一件事,死得快的人大多知道不该知道的许多秘密。我不会把自己变成那样的人的。我还想活命呢。”
林玉碎点头:“好。”
二人分别,林玉碎在路上见到了找他的冷客中和华彩星。
“你们两个怎么撞到一起的?”
林玉碎含笑问。
“我以为大人出事了,快要急疯了,不过,大人没事就好。”
华彩星笑了笑。
他的额头还有汗珠,看起来确实是在外面跑来跑去一段时间之后的样子,身上的灰尘都比昨天晚上多了。
林玉碎点头,看向冷客中。
冷客中有点脸红,不太好意思地低声说:“我想找大人,可是没有看见大人,还以为大人……所以有点着急,在住处也没有什么事情,就出来了。”
林玉碎问:“你没事?”
冷客中低声说:“也不完全是,我的事情都处理了,我刚出来,大人可以回去检查。”
林玉碎点头:“我也不是要问你这个。”
冷客中问:“昨天晚上的事情,大人都处理完成了?”
林玉碎想了想:“差不多。”
冷客中问:“大人最近什么时候有空跟我回去一次?”
时间不太多了。
林玉碎说:“今天天气不错,你既然找我,我们现在就去吧。”
反正两座城之间距离非常近。
冷客中很高兴,拉着林玉碎就要回去,华彩星欲言又止地跟在他们后面走了两步,有些犹豫地停下来,对二人低声说:“早点回来呀。”
林玉碎点头说:“我不在这段时间,还要麻烦你多照顾了!尤其是那些闹事的。”
华彩星点了点头。
林玉碎在心里算了一下,感觉一天之内可以来回,就没有什么顾忌地走了。
冷客中将林玉碎带到了一号城内。
他们在路上就见到了那些人。
冷家的人打量冷客中又看向林玉碎,笑道:“长得还挺好看的,我记得,之前你们的关系是主仆啊。你们现在谁是这座城的城主啊?”
冷客中看向林玉碎。
林玉碎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跑过来耀武扬威?谁是城主都不影响处理你们。”
冷客中眨了眨眼睛,有些想伸手去拉住林玉碎的袖子,又觉得自己站在林玉碎身边,阻止林玉碎不太好,犹豫之后就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什么。
林玉碎打量冷家的人:“虽然这里是自由进出,但如果你们是过来找麻烦的,我们现在就可以赶你们出去。”
冷家的人说:“过来当然是有事,不然这种偏僻地方,我才不愿意过来。”
林玉碎说:“好巧,这里一点都不欢迎你们。”
他问:“所以,你们过来是什么事?”
冷家人说:“我们只对城主说这件事,旁人都不配听,要是知道了,也许还会惹出祸事来,我们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更何况,也不是我有意要在这里为难你们,这是我家长辈的命令,出来之前,长辈对我们都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注意安全,还要我们谨言慎行。
我们都记得这话。
你要不是城主,就不能告诉你。告诉他也不能。他虽然是冷家的人,可现在又不在我们冷家里面,带着一个脑子不太好的父亲,就算有大事要跟他共同谋划,也不见得就能全然信任。再说,他没有城主之位,我们告诉他也是没有用处的。
你们想清楚了再说话,谁是城主?我们可不是好脾气过来被你们玩弄的。”
林玉碎说:“原来你们到这里还不知道谁是城主?在这里究竟做了什么?要是发疯到别处去。要是找麻烦,管你有天大的事情也该出去。即使你们有大事,依我看,也不足以谋。”
冷家人怒道:“你凭什么这么说话?”
林玉碎说:“你们过来这么长时间不打听消息,不做事,还要问别人才能知道谁是城主,就这点不思进取的能力,再大的事情落到你们手里也只是化灰化烟的结果。
你们这群人之中没有一个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吧?既然冷家指派一群小辈来说话,那就是看不起我们,跟你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自持身份,不肯把我们放在平等的位置上,是不是觉得我们的城主也不过是跟你们的小辈一样的地位?如果是这样,你们更应该滚出去了。
这里不欢迎看不起人的垃圾。
你们要是觉得自己了不起,就别过来,既然过来了,就别端架子,既然要端架子,就别怪别人不高兴,要是你们心里连这点时间都不明白,何必跟我多说?再说也是浪费时间。”
他说话间就让侍卫过来准备驱赶闲杂人等。
冷家人大惊失色,又急又怒:“你敢!?”
林玉碎问:“我怎么不敢?”
他看起来好整以暇,的确是敢的。
冷家人十分憋屈地咬着牙说:“我们有错,你也不能在大街上就这么说话,落我们的面子。”
林玉碎问:“你们不是在大街上找过来的吗?难道是我找到了你们堵在路上?”
冷家人喊道:“我们没有堵住你的路!”
林玉碎点头:“没有堵住我的路,别人又不是死了,这条路就这么点,你们站在那里,还不算是堵了?这要我怎么算。我又不是天平,什么东西都能一分为二保证不出错。依我看,就是这样,你们可以不服,但我也不管。”
冷家人问:“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子民?”
林玉碎说:“我没有子民。”
冷家人瞪大了眼睛:“难道你不是城主?”
林玉碎说:“不是。”
冷家人喊道:“怎么可能!”
林玉碎点头:“就是这个可能。”
冷家人急于分辨情况:“我们都听说了,你从外面逃过来,是个乞丐,到了冷家当奴仆,又当了城主,怎么可能不是?”
林玉碎说:“这点消息未免太少了,也过时了。”
他叹了一口气不是很想解释:“我没有官服官印,官府官差都是从上一任手里接过来的,实际上,我根本不是城主,只不过短暂地用了城主的名头,享受了两天城主的待遇,按照法律来算,我不是,按照人情来讲,我又没有当城主的父亲,更不可能是。”
话说到这里,再清楚不过了。
冷家人愣住,全都呆呆的,看他们这个样子,林玉碎也没有要把他们抓起来赶走的心情了,挥了挥手,周围的侍卫散开,道路恢复了本来的状态。
林玉碎说:“你们要是想在大街上当雕塑,我不管,不过我还有事,今天之内,你们愿意找我谈,我可以接待,过了今天,大家都不在乎,不提也罢。”
他说完就跟冷客中回到了冷家。
这里感觉起来比之前热闹一些,但大部分仆人好像都换成了新的,看起来是陌生的脸。
林玉碎没问,冷客中将林玉碎安排在客厅沙发坐下,给他倒水问:“你不生气他们?”
林玉碎问:“有什么好生气的?”
冷客中点头:“也是。”
“你这里比之前热闹许多,”林玉碎接过冷客中递给他的杯子,笑了笑问,“换了好多人吗?”
冷客中说:“换走了一些,他们或是不愿意继续在这里工作,或是被家里人喊回去了,再也没有回来,或是跟着朋友跑了,临走之前,打一个招呼。”
林玉碎问:“他们为什么要走?”
冷客中说:“之前闹得那么大,到处都不太安全,他们愿意在这里,是觉得这里可以提供庇护,等事情风波过去了,看见大人离开了,觉得我这里没有什么用处了,他们就急着要走了,毕竟,大家都很关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他们说,担心在这里多住两天以后就要丢一条命。”
他对林玉碎笑了笑:“比起性命,选择抛弃工作是说得过去的。”
林玉碎若有所思:“他们就那么走了?”
冷客中说:“有人想要拿走我的一些东西,我没有允许,他们就转头走了。”
林玉碎说:“既然如此,你这里一定安宁平和了,我想出去散步,今天的阳光看起来温暖和煦。”
冷客中笑道:“我很高兴能和您一起,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林玉碎点了点头。
二人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起出了房间,走到外面,冷家的院子是有一个更小的花园似的小院子的,有小桥流水,有竹林绿荫,有飞鸟鸣虫,还有男女仆役,他们手里搬着花盆,花盆里面装着各色鲜花,或是含苞待放,或是娇艳欲滴,或是色彩夺目,或是层层叠叠。
看起来很漂亮,一些枯黄色带黑白斑点的蝴蝶扇动翅膀飞起来,扑到了鲜花之中,像是早就准备好的玩具又像是过分鲜活的点缀,还有暖黄色的蜜蜂,飞起来嗡嗡嗡地叫着,翅膀有些透明,身体上是黑色的绒毛,一圈一圈,像披着有褶皱的衣服。
走到一个幽静的所在,忽然听见有人说话。
声音从不远处的葱茏草叶后面传出来,似乎是有两个人在说话。
男声说:“你不要着急,怀孕不是什么大事,你才三个月,再过三个月也不是了不得的,只要找大夫解决了这个问题,你我就安全了。”
女声有些哀怨:“什么不是大事?不是你的大事罢了!三个月还好说,六个月变大了,怎么藏得起来?到时候,说是谁的?反正不是你的。怪不得你。那就是我的错。我一个人担两份错,要我怎么过得下去?我又不是要你给金子,要是没有钱,我去哪里找大夫?”
男声迟疑着说:“我知道一个大夫,我可以带你去,他跟我认识,说可以便宜一点,没有钱也没关系,只是,他还年轻,可能有些手生,你不要害怕。”
女声连忙道:“既然有办法,为什么不早些说出来?你要是说了,我就不会发脾气了,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男声低低地说:“我怕你就在这里出事,叫人发现了,我们都跑不了。”
女声嗤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你刚才怎么说的?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男声小声说:“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许多人搬着花盆走出去了,似乎还有什么客人来了,我们要是不急着出去,恐怕要被人抓住,我一时没想起来这回事,想起来的时候,你又骂我,我有点不敢说。好了,既然你同意,这件事就好办了!差一点钱以后可以还给他。你以为呢?”
女声回答:“就这么说定了,我很同意,马上就准备一点钱,尽快过去找大夫,你要对大夫说明白,别叫大夫紧张,他着急了,我更麻烦的,记得对他说,我现在差一点,肯定以后会还给他的,再嘱咐他一句,不要因小失大。”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去。
一对男女穿着仆人的衣服,蹑手蹑脚地走远了,他们左右观察的时候,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其他人。
冷客中的脸色完全阴沉下去,喃喃道:“不工作,拿我的钱,背后偷情,还想瞒着我,甚至不肯尽早解决问题,明明早就说过规矩,反反复复说了,不许暗地里……”
他咬着牙把脏话吞回去,已经在心里将那两个人骂翻了。
林玉碎问:“你认得他们?”
冷客中冷笑道:“我应该不认得他们的,但他们是我的仆人,即使现在不认得,之后去一问,还有什么不认得的?”
林玉碎怔了一下。
冷客中缓和了情绪,对林玉碎温和笑道:“不好意思,大人,我有点激动,我明明早就说过,要是想谈恋爱娶亲生子就别来我这里,不然我给他们开那么高的价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那些黏黏糊糊的事情,卿卿我我的人,走得越远越好?可是,他们居然还是这样!”
他又咬牙,看起来是恨得不行。
林玉碎问:“你之前就对他们说过这种事不允许在这里发生?”
冷客中眨巴着眼睛,笑了一声:“当然。”
林玉碎拉着他离开了刚才那个阴暗的角落,将他带到了阳光底下,小声问:“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冷客中说:“我以为这并不需要特别的理由!因为这是我家,我给他们工钱,我又不是要求他们工作二十五个小时只吃一顿饭,这点要求比起其他人已经非常宽松了,可他们还是认为我严苛,我也并不曾要求他们对外宣传我是个仁慈的人,没有必要,我也不喜欢仁慈。
但他们好像把某些事情忘记了。
如果他们不守规矩,他们就不能在这里继续工作,我可以随时开除他们,这是我本应有的权利,如果不是需要人手,我才不会招收他们,他们不是来路不明就是劣迹斑斑,我同意他们进来,也不是为了慈善。”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挑了一个听得过去的借口:“之前这里的人还不是这些,有一个人要走,我同意了,他要求带走他的亲属,我也同意了,他说,他的妻子怀孕了,需要更多钱,看在他全家都为了我家做事许多年的份上,希望我给他们家每一个人多一份的补贴。
我拒绝了,他们很生气,说我是个吝啬鬼,还说我这样小气肯定找不到妻子,也不会有小孩会喜欢我,这也无所谓,我不在乎什么妻子,但他们在临走的时候,找我喝酒,说对不起我,之前不应该那么跟我说话也不应该对我提出那些过分的要求,我以为他是真心悔过。
我接受了他的道歉,并同意跟他一起去喝酒。
他说用了全部的积蓄招待我,必须要我喝完一桌子酒才能离开,否则就是不待见他们也没有原谅他们的过失。
我看在他可怜的份上,同意了。
可是,他想把我灌醉,回到我家去偷东西,偷走了值钱的珠宝,给他的妻子,又偷走了家里仓库很早以前放进去的,我的玩具,给他的小孩,还偷走了厚实的衣服,给他的长辈,他们一家子有许多人,每一个人都拿走了许多东西,满满当当。
要不是都堆在身上,让他们看起来像肥厚臃肿的猪猡,他们或许需要巨大的箱子将东西带走。
这还不够,他们在离开这里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给我的神志不清的老父亲,灌下去一碗成分糟糕的药,大夫说,是可以让人昏昏欲睡然后一睡不起的东西。
他确实睡了好久才睁开眼睛。
我不觉得这是一件高兴的事情,所以,我把他们抓回来,质问他们,为什么这样。
他们说,因为他们有妻有子,看不得一个老人失去了自己的妻子以后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
他们是想杀了他的,只不过,觉得杀人可能会激怒我,然后导致他们直接被砍头。
他们就没有下死手,但现在感觉起来也差不多。
他们临死之前,对我求饶,也是说,有妻子所以不能死。
我看见男女凑在一起就觉得膈应。”
冷客中咬牙切齿:“我出了钱找人过来做事,又不是为了看他们浪费时间做那些恶心的没有意义的事情,我不是为了折磨自己才找从外面找人进来。他们既然要拿走我的钱就必须顺从我!否则,应该滚出去。我才不需要他们在这里磨磨蹭蹭。”
林玉碎说:“他们已经走远了。”
冷客中恼道:“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去把他们翻出来,让他们滚!他们有妻子关我什么事?我凭什么就得往后退?有钱就别在这里工作。没钱就别明知故犯!又没钱又怀孕,怎么,他们是不是连小孩生出来都得丢给我?我又不是冤大头还给他们养!”
他说着就要冲出去。
林玉碎拉住他:“别生气,现在急着把他们赶出去,也许他们会找你的。”
冷客中问:“难道我还怕他们?这是我家!”
林玉碎说:“知道是你家,但是他们要是质问你,你也这么说?”
冷客中说:“他们也配我解释?让他们自己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