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出去, 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一直和我在一起, 就在房间里, 如果他们来找你,不要开门, 你也不要去主动接触他们, 也许他们会恼羞成怒。”
林玉碎淡淡嘱咐说。
“我知道了, 如果他们威胁我, 我也会及时告诉大人的。”
珍珠说。
林玉碎点头, 打开了门, 离开了房间。
他没有上锁。
他单独到了地下室,一路畅通无阻。
地下室还是之前的样子,黑漆漆的, 没有灯,弥漫着一股臭味,像霉菌发酵,像粘稠的豆子正在腐烂。
空气并不流通,地面和墙面都是湿润的, 微微发绿, 似乎长满了某种生命力格外旺盛的植物, 呼吸的时候,能感受到许多灰尘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然后猝不及防飘进鼻腔眼睛的痛楚。
林玉碎走到了女人的面前。
“你知道外面的情况吗?”
“不知道。”
“你姐姐快死了。”
“你给她下毒了!?”
“看起来你很在乎她。我以为你早就希望她去死了。你究竟在想什么?如果不能明白你的想法, 或许之后的行动会有偏差。”
“没想到你的动作这么快……你没猜错, 我就是讨厌她, 我恨不得她去死, 但我以为是我亲手了结她的性命, 她才会死,现在看来,她也太脆弱了,居然被你一下子就控制住了。
原来是个废物,我早就应该知道这一点的,她只不过是仗着年纪比我大,又比我讨人喜欢,就想处处压我一头,在表面对别人演戏,让他们以为她对我很好,在私下对我演戏,让我相信了她的鬼话。她活该去死。”
女人骂骂咧咧。
林玉碎问:“那我就杀了她?”
女人猛地一愣,深吸一口气说:“如果你能杀了她,也好。”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像肺部充满了尘灰,眼睛里不由自主溢出泪水来,头发凌乱地往下散着,看起来非常狼狈,她有意要将自己的脸藏在头发后面或者底下,将皮肤藏在衣服底下,但是,她的衣服不够把她整个人都套住,她的头发也不能把她的脸完全藏起来,她更窘迫了。
林玉碎用戴着手套的手从一块帕子里面找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梳子,仔仔细细给女人梳了一下额头前面的头发,这下子看起来整洁许多了,林玉碎满意地将梳子放回帕子里面,又重新用帕子包起来,塞进衣服的褶皱口袋里面,乍一看,是根本看不出他身上有一把小梳子的。
女人惊讶地望着他,看见他行云流水,忍不住嘲讽似的问:“你给多少女人梳过头发?这样的人在外面可是会被当作轻浮浪子的。”
林玉碎说:“如果我没记错,你是第一个。”
女人一愣,猛地开始脸红,有些说不出话来,但又觉得肯定是自己被消遣了,涨红着脸说:“我不信,你肯定是在骗我。”
林玉碎点头:“或许。”
女人意识到林玉碎这个态度就是我懒得跟你解释的样子,顿了顿,冷静下来问:“你要出去了?”
林玉碎说:“差不多。”
女人问:“外面的情况还平安吗?”
林玉碎说:“在天下大乱之前,不是还有你吗?”
理智上,女人清楚地知道,林玉碎说这话就是,你姐姐死了还有你可以当城主稳住局面的意思。
感情上,女人一时间无法分清楚,林玉碎是不是有一层意思在说,你可以安定天下,我相信这一点。
女人望着林玉碎,蹙着眉,喃喃低语:“你这个人,真是很会说话。”
林玉碎笑了笑,不置可否的样子:“你有什么计划吗?”
女人摇了摇头:“我这个样子,动弹不得,只能期望别人在外面发现我,我还能有什么计划呢?”
林玉碎若有所思问:“如果你的姐姐快要死了,需要你出去稳定局面,你愿意再出去当城主吗?”
女人笑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如果不是为了当城主,我不需要那么多麻烦事。如果不是我当了城主,他们不会过来抢。如果不是我当了城主,她能坐在城主之位?”
说不清她是不是在冷笑:“这种鬼地方,我早就待够了,要是能出去,我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只可惜没有机会。要是能锦衣玉食,我不可能甘心天天布衣蔬食。外面有大把的金银可以挥霍,我却要被锁在这个黑漆漆的地底下,二者相较,我当然愿意出去当城主。”
女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我本来就是城主,她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家伙!我为什么心甘情愿把城主的位置让给她?凭她不要脸?凭她自以为是?凭她什么都不知道过来摘果子?凭她除了跟我有同一张脸根本一无是处?哈。我是天命所归!”
女人皱着眉头,瞪着眼睛,眼睛里的红血丝根根分明起来,她情绪激动了:“我是城主!”
林玉碎往后退了一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安排,找一个机会,请你出去,继续当城主,换掉你的姐姐。你以为如何?”
女人胸膛起伏微弱下去:“好。”
她的脸色渐渐惨白,像是想到了什么。
林玉碎转身离开。
他离开了地下室,到了地面,在外面走了一段路,到了城主的卧房,城主还在昏迷不醒。
周围的守卫松懈,并不认真,林玉碎路过的时候,他们甚至好像没有发现。
林玉碎离开了城主的卧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打开门,珍珠问:“大人回来了?”
林玉碎点头:“有人来找过你吗?”
珍珠摇头:“没有。”
林玉碎问:“有人来敲门吗?”
珍珠摇头:“没有。”
林玉碎问:“你还记得谁杀了你家的两个丫鬟吗?”
珍珠猛地瞪大了眼睛说:“记得。”
林玉碎问:“在这城主府里面吗?”
珍珠点了点头:“是,他们就在这里,之前还参加了酒席和宴席。”
林玉碎若有所思地问:“你有他们的把柄吗?做过什么事情,犯过什么错……”
珍珠说:“我确实有,但是,之前那些事情都没有给他们造成过真正的打击,他们完全不认为自己有错,他们都说是我做过错事是我犯下罪孽,一股脑把事情都推到我的身上,自己干干净,可恨至极。”
他为难又颓废地低声说:“不是我不愿意帮忙,但是我随身携带的证据不足,我可以当人证,可他们恐怕不会承认事情是自己做的,也不会认错,即使把他们都关起来,他们背后的家族在城里势力不小,闹起来了,也许城里还得清缴一波反叛。”
他顿了顿,像是胃疼又头疼的样子:“如果他们抵死不认账,我们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之前就是这种情况。每次关起来,他们都能名正言顺地出去,都是因为背后家族,旁人不能招惹,出去的时候,许多人接应,搞得威风八面,好像他们不是出狱而是生日宴会终于结束。”
这是明晃晃的示威。
众人看见都知道,但也没有办法,他们不能一退再退,否则,就没有丝毫颜面可言了。
大多数人都选择了避而不谈,好像他们不说话不睁开眼睛就等于事情没有发生,不过,至少这种选择可以让他们不再饱受摧残,不必在站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无能为力还要被更加羞辱。
林玉碎说:“我可以带你出去指认他们,你带上你的证据。”
珍珠惊讶地问:“可以吗?”
林玉碎问:“他们仗着家族在城里横行霸道,是因为什么?”
珍珠想了想:“因为城主不闻不问,官兵害怕他们,民众躲避他们,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还有许多军兵……”
林玉碎点头:“既然如此,趁着时间正好,我们出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血流成河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我们是不能招惹的,即使再想过来闹事,也要掂量自己有几颗头。”
珍珠十分心动可是又十分谨慎:“我们用什么理由怎么杀他们?”
林玉碎说:“犯上作乱谋杀城主,株连九族。”
珍珠欲言又止之后点了点头:“好。”
林玉碎带着人就出去了,先将城主府封锁,将人都聚集到大厅,对他们宣布罪状,指出罪人来,质问他们:“你可知罪?!”
“我没有罪!不过是杀人,这算什么?你别以为你是个外面来的,我们就怕你!世上哪天不死人?他们死了是活该,自己又穷又苦又不努力,生一大堆穷光蛋,恶心我们,我们就是要杀了他们!他们生来就是有罪的。”
“这么说,你承认了?”
“哼,不过如此,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只会说嘴皮子?既然你要问,我都告诉你好了,这话也不是第一次说。谁怕谁呢?对,我杀了。来之前杀了一个孕妇,我大前天,杀了一个小孩,再前天,杀了一个小姐,他们捆着绳子,满身是血,哭得好惨。”
“啊,要我详详细细地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大家看起来都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呢。那好啊,我现在也很有时间,可以对大家说清楚一点。免得有些人以为我是在信口胡说。
我记得那是一个孕妇,肚子老大了,大概有八个月,或者七个月,无所谓,我不关心,反正她死了,她非常讨厌,大晚上的跑出来吃烧烤,摆脱!我也要吃烧烤啊!可是看见那么恶心的人在面前,我就完全吃不下去了,她居然一边吃还一边抚摸自己的大肚子说乖乖别闹。
恶心透顶好吗?!
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身粉色的宽松的连衣裙,好像可以装得进去一头大象,还是一头怀孕的恶心的变硬了的石头似的要死了的母象。臭不可闻,丑陋极了,大鼻孔,大毛孔,惨白的脸,细小的眼睛,满是肥肉的脸颊,像是一刀下去可以割下来做脸颊肉的那种肥厚的肉质。
只是肯定难吃,很腥。
穿着蓝色的烂掉的拖鞋,表面发黑,有水的臭气,像是洗了澡从浴室出来的那种。
身上有很多油,头发很薄很少,有些斑秃,油腻腻的,很久没有洗头洗澡的样子,小腹更有一大圈的肥油,是个完全恶心的废物,大腿松松垮垮的,吃饭的时候一弹一弹的,好像是切开没有去皮的肥猪肉在案板上被水清洗的时候那种跳动的样子,肚皮又褐色一圈一拳的妊娠纹。
难看透了!
她怎么配跟我吃一样的东西?
我当然要杀了她。我不仅杀了她,我还切掉了她的手指头,丢给狗吃了。
就是烤肉店老板的狗。
它很乖,但是很吵,之前见我还喜欢汪汪乱叫,我用骨头丢过它,还用苹果核丢过,但是只是砸到了它的头,它根本还活得好好的,我很不高兴,它只是一条狗,凭什么呀?每天在烤肉店,吃烤肉垃圾,对路边的人乱叫,好像随时可以扑上去咬一口。
我也杀了它。
分尸,肢解,这是很简单的事情,他们真该死啊。
太快乐了,你大概不能理解。
没关系,高级的趣味总是这样,没有人能轻易体会,要是那么容易就随便让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就不是高级了。
总是这样的。
知道我怎么杀了那个恶心的孕妇的?我狠狠踢她的肚子,她居然要生了。那就更恶心了。我踹她,打她,用十斤重的沙包丢在她的肚子上,再踩下去,跳下去,她的脊椎断掉了,嗷嗷乱叫,像一个疯狂的要死去的妖兽,她甚至比不过一头野兽,不过如此嘛。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杀过野兽。也杀过妖兽。野兽死的时候,也就是那样,甚至比她更平静,它们知道怎么绝地反扑也知道怎么困兽犹斗,我被伤过,我杀了它们,我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但我也不会轻易让想杀我的人好过。
她的腿被锯下来了,她的骨头可真硬啊,好难过,废了我好大的力气才锯下来两条腿,可惜她没有更多,我看着她昏迷过去的,但是她怎么能失去意识呢?那就不好玩了。我给她注射了吗啡。你放心,计量不多,只保证她心脏剧烈地醒过来,她发出喝的一声哦。
她好像想喊跑。但是没有喊出来。或者她是想喊救命,但是喊了也没有用。她以为外面没有人。其实并不是。外面就是烧烤店,对,就是她晚上出来吃烧烤的那家店。不然我到哪里去喂狗呢?哈哈哈。
门虽然是关的,但是没有锁住,外面的人一推就开,但是他们根本不敢进来,他们不敢靠近,他们不敢做任何事情,他们飞快地跑走了,有一个小女孩倒是很胆大,想要进来,帮忙,或者杀了我,随便,但是她被她的男朋友拉走了,要我说,那就是一个废物。
恶心的东西。
自己不敢救人就算了,还要拉住自己的女友,硬生生拉走了别人的希望!多么可恶啊!如果那个孕妇知道,门外有人想救她却被一个男的拉走了,你想,她会想什么呢?男人是多么可恶啊!哈哈哈。她会变成鬼吗?她会先去杀死她认得的男人吗?比如她的父亲?哈哈哈!
好可惜,她没有变成鬼。也对,一般人是不能变成鬼的。
如果她变成了鬼,我更要抓住她,好好研究一下。你们都知道,鬼是很稀有的,我还算喜欢。
它们好贵的。
活着的时候,我能杀了他们,难道死了,我就杀不了?太好笑吧。
有些男的,就是这样的,胆小如鼠,还要装出胆大包天的样子,实际上连他们的女友都比不过,毕竟,大多数男的找女友都会找比自己矮小一点的,喜欢小鸟依人的,也就是说,他们的女友往往从身体上说,没有他们丑,没有他们重,没有他们高,还没有他们有力气。
可是,即使这样,女友敢做的事情,男的不敢,这不是可笑吗?
别说什么装模作样了,那个男的,连装模作样都不敢呢。
人总是很喜欢给自己找借口开脱的。
我们说到哪里了?
哦,总之,她的肚子被我用刀打开了,我看她还没有死,我就用刀将那个小孩扎死了,递给她看,她吓坏了,拼命尖叫,还想挥舞手臂打我,被我躲开了,我是看着她,失血过多死的。
可惜,她死之前一直在骂我,真难听。
你们还想听什么?要我给你们讲一讲,我是怎么杀了那个女孩,或者,那个小孩?小孩很讨厌,死得痛快多了,我只是给他扎了一针,他就啊啊乱叫,差点踢到我,在地上乱转,像一个迷失磁场的罗盘指针。
他挡了我的路,我一巴掌打了他,他摔在地上,嘭的一声,撞到了尖锐的石头,我看见不远处的墙上有一根长长的黑色的生锈的钉子,我把他架过去,用他的后脑勺跟钉子打招呼,他就死了。血流如注哦。好漂亮的。”
珍珠听得都快要昏厥过去了,他死死抓住林玉碎的胳膊,头皮发麻,头脑昏沉,两条腿好像灌了铅那么重,一点也动不了,偏偏身体在发抖,他的牙齿尤其在叩击,发出嘭嘭嘭的声音,有人在骂他,好像是在骂他,也有可能是很久以前,路过的人看见了他,就对他指指点点。
那些记忆真是不美妙。
珍珠的手臂和腿都在发麻了,他怀疑自己要躺下去才能勉强恢复正常。
在那样的恐怖的人面前,他心里只有恐惧,什么都顾不得了。
林玉碎对刚才说话的人说:“看来你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那个人笑道:“这算什么?我都说了。我没有罪。我很高兴。你不能把我怎么样。你以为之前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吗?他们都死了。死得比我说过的人还要惨。你也想变成那样?我不介意动手。但是这里有好多人。他们都可以帮忙。你以为他们不讨厌你吗?”
林玉碎说:“既然你是这样的人,应该不介意你家里的其他人死掉吧?”
那个人笑道:“你以为我会害怕吗?杀了也无所谓。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了。我家里的人有许多。我恨不得他们死了,家族就是我一个人的。有什么不好吗?你愿意帮忙,我感激不尽。”
林玉碎点头:“好。”
他下了令。
满地都是鲜血。
珍珠哆哆嗦嗦地拉住林玉碎问:“如果、如果我欺骗了您,您也会这样对我吗?”
林玉碎含笑问:“你会骗我吗?”
珍珠打了个寒战,摇了摇头:“不。”
林玉碎问:“你骗了我吗?”
珍珠摇头:“不!”
他的声音比之前尖锐多了。
林玉碎笑道:“别害怕,他们都死了。”
珍珠更害怕了,但是一个劲地点头,好像怕被怀疑什么。
有一个人没死,他站在角落,忽然大喊:“他就是骗你的!你以为自己运筹帷幄吗?不是!他就是骗了你!哈哈哈!你这个蠢货。”
珍珠大喊:“你胡说!”
那个人高兴了,更大声地喊:“我没有!我都要死了,没必要撒谎。”
珍珠慌张:“不,你想离间我们!你休想!”
他紧张地看向林玉碎:“大人不要相信他们。他们满口谎话。”
林玉碎含笑道:“他都要死了,让他说两句话,也不影响什么,就当是听故事或者是遗言。你在害怕什么?”
珍珠打了个哆嗦,差点喘不过气,僵着脸:“好。”
林玉碎说:“坐下,你看起来有点腿软。”
珍珠坐在了林玉碎身边。
林玉碎有点疑惑地问:“这里没关系吗?虽然没有血,但地板比座位冷吧?”
珍珠摇了摇头:“我靠着大人,心里安稳。”
林玉碎点头:“好。”
那边喊道:“你准备要听了吗?”
林玉碎说:“你讲。”
“哈哈!看来你也怀疑他在骗你啊!我还以为你是个没脑子的绣花枕头呢。这可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珍珠一把抓住林玉碎,脸色苍白,眼球微凸,黑色的眼睛镶嵌在一片汗湿的脸上,像一只濒死的鱼在垂死挣扎:“我可以不听吗?”
林玉碎说:“可以。”
珍珠问:“大人可以不听吗?”
林玉碎说:“只是听一听而已。”
珍珠沉默了。
他松开手,点了点头。
那边的故事开始了。
“他是个穷小子,根本没有父母,从小在贫民窟长大,我们看他长得跟酒厂老板有两分相似,就想了一个主意,带他去见酒厂的老板,说这是老板酒后乱性的私生子,母亲已经死了,之前的抚养费可以不给,但要把他接到家里,让他当儿子,让他继承酒厂。
老板有一个妻子,但是不孕不育,家里没有一个孩子,只有收养的别人家的孩子,老板信以为真,但是一开始根本不愿意把他带回家去,要不是我们,他现在还在街头流浪,不知道下一顿饭的着落在哪里。
我们用了一点小手段,让老板知道了我们的厉害,酒厂老板总算同意了把他带回家去,可是,老板不喜欢他,还想把他藏起来也不给他名分也不给他身份就好像随便找了一个路边的野孩子回去当仆人。
他特意跑到我们面前卖惨,我们相信了他的话,专门到酒厂老板的面前去质问,老板当时正好和妻子在一起,他本来就不想让这件事被妻子知道,仿佛还指望自己可以当一个良心的好丈夫,但是事情被我们戳破了,他就不得不收拾这层窗户纸破掉以后的烂摊子。
他的妻子要跟他离婚,他好说歹说劝住了,却反过来要求我们让步,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可笑的事情,绑架了他的妻子,问他的选择,他是要儿子还是要妻子,他选择了要妻子,于是我们杀了他们收养的孩子,又问了一次,他还是说要妻子,我们砍掉了他妻子的手指。
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没有再说话,我们就杀了他的妻子,并将头颅寄给他,写了一封信,要求他仔细照顾孩子。
他对珍珠恨之入骨,时常打骂,不给饭和水,关进黑屋子里,在没有人要见珍珠的时候,他就好像忘了那么一个人,压根不把人放出来,我们想反正人也没有死,只要最后能继承酒厂老板的财产就可以,没有管,老板就变本加厉。
他有时候强迫珍珠吃滚烫的饭菜,弄伤了他的喉咙,有时候只给冷的面条,加了珍珠不喜欢吃的东西,强迫珍珠吃下去,即使珍珠呕吐出来,他也要求珍珠重新吞下去。他还要求珍珠打扫卫生,每天早上晚上都要检查,不许带人回去,不许赖床,不许七点之前不回家。
地面有一根头发丝都不行。用专门的白手套去摩擦地面,如果手套变脏了,就是珍珠的错。
狠狠打一顿算是消气。
最严重的一次,打断了鼻梁和肋骨,又让医生去治疗,幸好是治好了。
其他时候,打破头、打伤后背、打到脸之类的事情,都是家常便饭。
酒厂老板恨死了珍珠,也恨死了我们,可是他对付不了我们,只能对付珍珠。
珍珠也恨酒厂老板,给我们写信,希望我们能带他离开,说自己过得非常痛苦,但后来他可能是发现没有用处了,就没有再写。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我们真是开心,每天都有新的乐子。
他的信都被我们收到了,被我们打开了,被我们念出来,人人都听见了,谁都知道。”
说话的人盯着珍珠猖狂大笑:“但是没有人去救你,你以为是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吗?不!我们等着看你怎么被他折磨。”
珍珠的脸色都铁青了,看起来快要死掉的那种颜色。
林玉碎拍拍他:“回神,反正酒厂老板不在你眼前,别担心,你既然跟着我,我总不会再把你送过去。”
珍珠点了点头。
说话的人没看见珍珠异常愤怒地攥着拳头站起来,有点遗憾地撇了撇嘴:“老板死于一场火灾,起因是他听说珍珠杀了两个丫鬟要把珍珠抓起来用家法,他们的家法就是一条凳子,一块板子,两个人,一个人握着板子,一个人趴在凳子上,打得下半身血肉模糊,消气为止。
酒厂老板没有第一时间找到珍珠,气喘吁吁地停在自己的酒厂里面,坐下来休息。
一把火就燃起来了。
那天的火很大,人人都能看见。大家都知道,是意外。但是,只有酒厂老板一个人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事后,珍珠出来料理丧事,他看起来脸色阴沉,好像很难过,我们就知道,一定是假的了。
酒厂老板死了,他不高兴得跳起来拍手唱歌跳舞就算了,怎么可能难过?一定是他杀了酒厂老板!他不仅杀了酒厂老板,他还亲手杀了两个丫鬟,还杀了那场大火里面没有跑出来的人,都是他杀的!这就是他骗你的东西,他害怕被你知道真面目。”
珍珠面沉如水说:“他知道的东西不详细。”
林玉碎问:“那你有什么可说?”
珍珠跪在林玉碎面前,低着头说:“人是我杀的。但事情跟他说的不一样。
他们把我送到了酒厂老板的家里,要我按时给他们送酒,要随叫随到,如果我不去,他们也会打我,如果我不顺着他们,他们就用通红的木头烫我。
我没有办法。
我以为顺着他们就不会有事,直到有一天,他们要我送两个丫鬟给他们,我送过去了。
他们要我离开,晚上再去把人接回家,我到地方的时候,两个丫鬟都奄奄一息,身体是血肉模糊的,气息微弱得几近于无,说不出话,手指头都没法动,也不能站起来逃跑。
他们把我围拢在中间,递给我一把刀,要我杀了她们。
我想,她们是被我送过去的,如果好起来了,肯定要找我的麻烦,我不能让她们活下去。
即使我现在过得一点也不好,但我的生活明明可以逐步走上正轨,我不能容忍她们破坏。
我杀了她们。
我想,她们反正都快要死了,活下去也没有足够的钱可以治好自己的伤,与其送回自己家拖累其他人,不如现在死了,不必受许多的折磨,大家都好。
他们要我亲手把尸体处理了,再一身是血地回到家去,他们知道我穿着脏衣服回家肯定会被酒厂老板修理,但是他们不在乎,他们只想看热闹,他们就是想要我被酒厂老板折磨。
那些事情都能让他们感到快乐。
我不能为那些事情高兴,我也不能反抗他们,因为我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没有那么多的人,打不过他们,我也没有钱,没有得到酒厂老板的遗产,如果我现在放弃,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们什么都有。
他们长得好看有钱有家族有自己的人鞍前马后,想玩只要找我这样的人,死了也无所谓。
我不甘心。
我要看着他们死。
我处理了尸体,回家去了,酒厂老板把我打了一顿,他恨我,打我都是亲自动手,年纪越大,身体没有从前好,自己打了我,反而气喘吁吁,指着我骂,没家教的东西狗娘养的玩意儿要不是老子你早就死了可要不是你我还是家庭美满,都怪你。
他追着我跑,我趁着他精疲力尽的时候,跑到了埋尸的地方,他看见了尸体,吓坏了,想起妻子的尸体,满地发疯,我拖着他,到了酒厂的宿舍,把他捆在床上,灌了很多酒,他迷迷糊糊地呕吐,昏迷,我解开了绳子,他就睡觉,翻身,落在地上,做噩梦,挣扎。
我看着他,点了一把火。
他是被烧死的。
我看着他死在火场里面的。
就是这样。
那些人要求我给他们写信,就写我是怎么杀死了酒厂老板,他们明知道酒厂老板对我不好,偏要我写,称呼是父亲。”
珍珠说:“那个人刚才也在撒谎。”
林玉碎点头:“那就拔掉他的舌头。”
珍珠问:“大人会杀我吗?”
林玉碎若有所思地问:“你想去死吗?”
珍珠缓缓地摇了摇头。
林玉碎问:“那你愿意将功折罪吗?”
珍珠点了点头说:“我愿意!”
林玉碎说:“既然这样,你还要城里的那个酒厂吗?”
珍珠说:“我愿意以大人马首是瞻。大人需要,我就留下。大人不需要,一把火烧了也无所谓。”
林玉碎说:“你可以在这里继续经营那家酒厂,等酒厂在城里发展壮大,你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富商,再联系我,怎么样?”
珍珠问:“我不能跟着大人吗?”
林玉碎说:“如果你有远程控制自己的生意的能力,我也不是不能带你。这就要看你的意愿了。今天时间不早了,明天早上,如果你考虑好了,可以过来找我,今天晚上,你就自己找一个房间,单独休息吧。”
林玉碎说完站起身来,离开了满是尸体的血红色的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