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你看见的那个人, 昏迷之后,落在哪里了?”

  林玉碎问。

  红印章笑了笑说:“我记得不清楚了,毕竟, 也不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看起来又是那么可怕的场景,我实在是受到了惊吓, 一时间不能想清楚, 请城主大人恕罪。”

  林玉碎问:“你记得什么?”

  红印章若有所思地绕着林玉碎走了两步, 突然笑眯眯地说:“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想起来, 如果城主大人能跪下来, 侍奉我, 对我说,城主不过如此。或许我就想起来了呢?”

  林玉碎垂眼看了一下地面,地面的土壤湿漉漉的,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露水又或者是厨余垃圾里面的水。

  脏兮兮,臭烘烘,本来还不觉得,但是一想到要跪下去,这里就实在是不合适起来。

  哪里都不合适的样子, 好像长满了刺, 非要林玉碎远离。

  林玉碎表情是思考的模样。

  红印章打量林玉碎, 含笑道:“其实也不是那么为难的事情吧?城主大人,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 其他事情, 怎么能过得下去呢?我也不是有意要为难城主大人的, 城主大人要是不愿意可以直说, 我立刻就走, 不会怎么样!”

  他说着不会怎么样,看起来表情狰狞,恨不得现在就把林玉碎怎样。

  那句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林玉碎并不相信他,但也不觉得下跪是麻烦为难的事情,看他如此得意,便低声说:“这里太脏了……”

  他作出欲言又止的样子望着红印章。

  红印章心中大喜,以为林玉碎是肯定要同意自己的想法了,仿佛苍蝇似的摩拳擦掌,目光贪婪而好色,恨不得扑到林玉碎的脸上去,现在如果有一个机会给他选择,杀了林玉碎就会得到林玉碎的脸,他肯定迫不及待就要动手的。

  林玉碎眨了两下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想笑,能把皇帝使者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也算个人才,但见了面只是这种样子,也实在叫人无话可说。

  比废物好不了多少的反应,难道能说是上得了台面的老鼠?恐怕是不能的。

  红印章伸出手来就要拉住林玉碎说:“过来,这里,这里比那边干净。”

  林玉碎跟着他走到了地面满是灰尘的小亭子里面。

  林玉碎垂眼看着地面的灰尘低声说:“可是,这里也不怎么样……”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还看着红印章,仿佛希望红印章找出一个更干净一点的地方。

  红印章一时色迷心窍,连连点头说:“好吧。我给你再找一个地方!”

  他说着,拉着林玉碎往外走,走得很快,边走边说:“那是我的一个宅子,很久没有人住了,但是平时有安排仆人去打扫卫生,前不久才过了打扫的日子,现在肯定是干净的,没有其他人在里面,也没有旁人在附近居住,看起来会稍微偏僻一些,但你放心,里面是不荒凉的!”

  林玉碎点了点头。

  一把刀从草丛里面飞了出来,眨眼间扎到了树干,挡在红印章的眼前,红印章愣了一下,站住了,顿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是傻了,但他不至于被一把刀吓到傻才对。

  林玉碎甩开他的手,他回过神来,林玉碎拔下了那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仿佛很亲密地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问:“你安排了人在这里杀我?”

  红印章瞪大了眼睛,慌张地摇头:“没有没有!”

  林玉碎说:“安静点。”

  他说话间将刀面贴近了红印章的脖子,刀面很冷,仿佛之前是在冰窖里面取出来的,红印章猛地打了个哆嗦,不敢乱动了,他眯着眼睛试图用余光观察一下林玉碎的表情,没有看清楚,又试图转眼珠子去看自己脖子边上的刀,还是没有看清楚。

  看林玉碎的时候,他只看见林玉碎的侧脸,不多,模模糊糊的。

  看刀的时候,他只看见一片雪白,好像林玉碎手里是握着一把冰锥子。

  他呼吸的时候,可以感受到刀面接触自己皮肤而带来的感觉,那把刀又冷又硬又尖锐又锋利,他的皮肤快要被割开了,他怕林玉碎一时情急就杀了他,急得满头大汗。

  “你不要冲动,”红印章小声说,“我不会那么大声说话了。”

  他现在细声细气的,乍一听还以为是林玉碎欺负他似的,莫名有点像快死了的小猫崽子。

  林玉碎打量刀面,没感觉出来这次也有毒在武器上,于是打量红印章,红印章的眼珠子乱转,但是不敢仔细看林玉碎,他害怕,也没仔细看自己,他没法这个时候对自己集中注意力,所以,他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就像是中毒了。

  林玉碎问:“你见过皇帝使者没有?”

  红印章小幅度地连连点头:“见过。”

  林玉碎问:“他现在人在哪里?”

  红印章哽咽了一下:“在我的宅子里面。”

  林玉碎问:“宅子的什么地方?”

  红印章低声说:“地下室的床上,没有其他人,很安全也很安静,只不过,再过一会,或许——”

  一句话没有说完,他的呼吸就上不来了。

  林玉碎问:“你的宅子在什么地方?”

  红印章喘了一口气,勉强说了一个地址,就死了。

  断气之后,脸色迅速变成了青绿色。

  林玉碎松开他,他软绵绵的尸体躺在地上,完全不动了。

  一阵草丛窸窸窣窣的声音。

  之前埋伏在附近的人要逃跑了!

  林玉碎转过身去就要抓人,那个人见势不妙,立刻拔腿就跑,跑得很快,但林玉碎还是追上去了,那个人一咬牙,拔出一把新的刀来,对着林玉碎就丢了过来,林玉碎躲开,那把刀落在地上,眼看着人就快要钻进小巷子里面去了,林玉碎一下子扑过去,踹在了对方的后背上。

  那个人也正好跳起来,本来想爬到矮墙上去翻到里面更黑暗更安全更错综复杂的道路。

  林玉碎这么一下子,他就爬不起来了,从指甲里取出一颗小小的药丸就要吞掉。

  林玉碎一个胳膊肘子砸在他的后背上,他咳嗽了一下,没把药丸吞进去,林玉碎将他压在地上,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掐,他的手就没有力气,松开了药丸,他的表情很难看,额头青筋暴起,啊了一声,似乎是感觉手腕快要断掉了的疼痛,总算是没忍住。

  林玉碎捡起药丸就丢到了自己的衣服里,顺便拧断了他的胳膊,不远处梁二公子跑过来问:“没事吧?”

  林玉碎说:“没事。”

  他打量人问:“你怎么过来了?”

  梁二公子说:“我实在是担心大人,要是大人有什么不测,我在这里也方便接应一些,反正那封信只说要大人单独赴约又没有说不许我们在外面等候大人,大人能尽快出来实在是太好了。”

  林玉碎将地上的人揪起来,打量了一下,对方还想挣扎,林玉碎和梁二公子同时一脚踢过去,这个人双膝一软只能对着他们跪了下来,完全没站稳,瞪了林玉碎一下,咬牙切齿地低下头去,知道现在形势比人强,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不想办法逃跑或自杀了。

  之前一对一,他都打不过林玉碎,现在一对二了,两个人都针对他,他要是在别人眼皮底下还能跑出去,一开始就不会被林玉碎抓住了。

  除非现在有人过来救他,或者杀了他。

  他低着头,将脖子暴露在夜色之中。

  远处飞来了一把刀,扎中了这个人的脖子,他当时就毒发死了。

  林玉碎想救,没来得及,梁二公子两步过去,对着武器飞来的方向想探查一下情况,没有看见可疑人员暴露行踪,也没有看见第二把刀飞过来,只能转过头来,打量林玉碎问:“大人没事吧?”

  林玉碎说:“没事。”

  梁二公子放心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地上的尸体身上,打量了一圈问:“还有什么用处吗?”

  林玉碎把尸体检查了一遍,看见尸体的耳后有一个微不足道的黑色痕迹,对着光仔细打量了一下,眯着眼睛问:“你看,这像什么?”

  “像黑蝴蝶?”

  梁二公子也看不出来,但是略一犹豫,试探着问:“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

  林玉碎拍拍手,松开尸体的头,又去扒开尸体的衣服说:“或许是吧。我们就暂时当这个玩意儿是黑蝴蝶,以后再有这样的人出现,也好归纳。”

  说得这些人跟东西似的。

  梁二公子在旁边警惕问:“我们就在这里搜尸再回去吗?”

  林玉碎低着头,在衣服里面摸出一张纸条:“你担心还有人过来刺杀我们?他们要是能杀了我们,早就动手了,何必遮遮掩掩还躲躲藏藏?不过是杀人灭口。”

  梁二公子听得将信将疑,他是相信林玉碎的,但又不是很能放下戒心,就站在林玉碎身边戒备周围说:“我应该早点带更多的人,过来保护大人的。”

  林玉碎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说:“人多势众虽然很好,但未必有用,你想,一群人浩浩荡荡过来,要是刺客胆小如鼠,岂不是早就吓跑了?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梁二公子低声说:“是我考虑不周了。”

  林玉碎挥挥手:“我也不是要说你不好,你别放心上。”

  梁二公子说:“我知道大人深谋远虑,说这些也是为了我好,我会谨记大人的教导。”

  林玉碎说:“不是什么教导,随口说两句罢了。”

  梁二公子说:“是。”

  林玉碎将纸条展开给他看问:“你以为这是什么意思?”

  梁二公子看了,有些疑惑,仔细看了,忽然有些惊讶,渐渐变成愤怒:“他们欺人太甚!”

  林玉碎无所谓地笑道:“不过如此。”

  梁二公子若有所思地望着林玉碎问:“大人心中已经有成算了?”

  林玉碎含笑道:“有一个大概的猜测,不算什么。”

  梁二公子说:“只要是大人出马,必定手到擒来。”

  林玉碎望着他问:“你带来了多少人?”

  梁二公子说:“人都在附近,只需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赶过来。”

  林玉碎点了点头。

  众人收拾了尸体,检查了周围的环境,接到了注意附近居民的任务,在不远处警惕起来。

  林玉碎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子,在里面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皇帝使者,派人把他送到了临时安排的住处,没一会,他就醒了过来,林玉碎正好在他的床边,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林玉碎,有些惊讶地坐起身来问:“大人在这里守了我一夜吗?”

  林玉碎摇了摇头:“没有。”

  皇帝使者揉了揉后脑勺问:“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记得不清楚了,咳咳咳——”

  林玉碎说:“昨天晚上你在街上凑热闹,太晚了,睡过去了。我让人把你带回来,刚回来一会,你就醒了。”

  皇帝使者将信将疑地看向林玉碎问:“我们才刚刚回来?我以为回来很久了。”

  林玉碎说:“没有回来很久。”

  皇帝使者按下心中的疑惑说:“多谢城主送我回来。”

  林玉碎说:“不是我,我只是顺路,你这段日子可以住在这里,这是城里给你安排的住处。”

  皇帝使者将周围打量了一下,点了点头,满不在乎地说:“多谢城主。”

  大概他在来之前见过很多漂亮的屋子,对这里的房子兴趣不大。

  他没有说很简陋要换住处,林玉碎就觉得很好了,如果要换地方,还得麻烦一阵子。

  皇帝使者虽然昏迷不醒,却睡了整整一个晚上。

  林玉碎一整夜没合眼,不想再多事。

  皇帝使者打量林玉碎,看出来了,对他笑道:“城主事务繁忙可以先回去,我这里自己处理就好。”

  林玉碎问:“你一点都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吗?”

  皇帝使者愣了一下,仔细打量林玉碎,以为自己昨天晚上对林玉碎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让林玉碎有心猜忌,连忙解释:“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们一起出门,逛街,吃饭,我点了一份热乎乎的红糖糍粑,是油炸的,后面就不记得了。”

  林玉碎若有所思。

  按照皇帝使者说出来的话看,他吃完饭就不记得了,或许那个时候他就被人控制住了,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其他人也没有察觉出来。

  林玉碎点头问:“你知道什么人耳后有黑色蝴蝶的标记吗?”

  皇帝使者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

  林玉碎又拿出刀来问:“你认得这个吗?”

  皇帝使者摇了摇头。

  林玉碎掏出一个苹果说:“拿我用这把刀给你削个苹果,你尝尝?”

  皇帝使者一脸的欲言又止,低声说:“我不想吃苹果。”

  林玉碎掏出一个梨子:“也可以吃这个。”

  皇帝使者小声说:“我也不喜欢这个。”

  林玉碎掏出一个柚子:“这东西可是稀奇玩意儿,平时我们都不吃,等着你来,特意给你留着的,你要是再不肯吃,就是辜负了我们的心意了。”

  林玉碎抬眼,阴森森地看着他,虽然还是笑着的样子,但皇帝使者要是再敢说一个不,林玉碎就能把刀扎在他的头顶上。

  他讪讪笑道:“好吧。”

  林玉碎垂下眼去。

  皇帝使者蠢蠢欲动地问:“那些东西我都可以不吃了?”

  林玉碎问:“你是过敏吗?”

  皇帝使者摇了摇头:“没有。”

  林玉碎问:“那你为什么不吃?”

  皇帝使者小声说:“我不喜欢。”

  林玉碎问:“什么都不喜欢?那可不太好。”

  他说着,将去了皮的柚子一刀扎开,笑眯眯地碰到皇帝使者面前说:“尝一口?”

  皇帝使者有点喘不过气来似的伸出了手,手指和手臂都在颤抖,连带着他身上盖着的被子都在晃悠,乍一看还以为这里有小型地震只针对他一个人。

  “怎么了?”

  林玉碎将柚子果实一把放在他的手里,笑眯眯地盯着他。

  皇帝使者接过了柚子,苦着脸说:“我、其实我也不喜欢吃这个……”

  林玉碎说:“可是你刚才答应了我说好。”

  皇帝使者讪笑道:“那不是随口说的?我以为客套呢。”

  林玉碎说:“这里是我的城池,客套也轮不到你。”

  这话很不客气。

  皇帝使者的脸色变了一下,又绿又白问:“城主是什么意思?”

  林玉碎问:“你是什么意思?”

  他将刀在柚子的白肉擦了擦,揪住皇帝使者的衣服领子,将人拉过来,二人距离缩短了,林玉碎将刀架在了皇帝使者的脖子上问:“你看不起我们?实话实说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最多也就是大卸八块,送出去喂狗。

  我们这里的野狗疯狗多得数不清,平时最喜欢过来找吃的。要是找不到吃的,它们就饿得发狂,到处咬人,为了避免被它们弄得生病死亡,我们一般是要找吃的给它们的,最近食物有些少,人都要饿死了,正愁找不到东西给它们,它们再怎么不挑,也不能喝西北风。

  我看你就很不错,细皮嫩肉的,肥头大耳,肯定好吃,给它们也能填饱肚子。反正它们是不在乎吃活人还是死人的。你以为呢?”

  皇帝使者的脸色终于渐渐变成了死灰色。

  林玉碎含笑望着他。

  皇帝使者愣了一下,垂下眼去,缓缓说:“我本来想在第一天见面给你一个下马威,不过是边陲小城的城主,何德何能单独与异族签订和平条约?

  招兵买马是犯上作乱。

  联合敌人是结党营私。

  见面异族是叛国通敌。

  私自上任是目无法纪。

  任为城主是不敬王上……

  无论如何,城主是圣上派人过来最该杀的一个。”

  他将林玉碎的罪状一一说起,数了一遍,林玉碎都没记清楚,他就顿了顿,说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我的打算里面,是要刺杀你,没想到这里没有宵禁,刺客混在人群之中,虽然不容易被发现,但是面孔陌生又举止异常很容易被怀疑,我就觉得不好。

  如果他们被随意罗织的罪名抓起来,我甚至不能想办法把他们放走。那太奇怪了,更容易被怀疑,他们被怀疑,我可以弃卒保帅,我被怀疑,连他们也落不到好处,所以,我考虑之后,将他们遣散了,让他们各自回住处去,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有人找我,对我说,可以策划一场自导自演的绑架戏码,他们愿意帮忙。

  我问他们,他们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来自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帮我。

  他们只是说,如果有事可以找黑蝴蝶。”

  林玉碎含笑道:“哦。”

  黑蝴蝶。

  听到一点有用又有关系的东西了。

  皇帝使者抬眼打量林玉碎,林玉碎已经松开了他,让他坐回床上,并伸手给他将衣服抹平,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继续。

  皇帝使者被林玉碎理所当然的样子哽了一下,感觉自己是吞了一个脑袋那么大石头那么硬的夹生馒头卡在喉咙里,好不容易从喉咙下去,又卡在了胸口,实在难受。

  林玉碎还看着他。

  他避开林玉碎的目光,张了张口,还是说了下去:“我趁你没注意,联系了他们,他们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到时候过去,我到了地方就人事不知了。

  他们之前明明对我说,这种事就是要先下手为强,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只有出现这种事情才能让城主重视我的安危。

  他们还说,事情肯定会成功,我的人没有动手,我就不会引火烧身,肯定不会被怀疑。

  现在看来,他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不在城主面前,不需要担忧事情失败被处置。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请城主大人饶过我。看在这次我并没有得到什么东西反而被算计的份上,可怜可怜我吧。”

  林玉碎问:“你的人没有动手?一点没有参与?”

  皇帝使者瞪大了眼睛喊:“没有!”

  皇帝使者还以为林玉碎是怀疑他组织了刺杀,心里分外苦涩地想:怎么我就这么点背?怎么就只有我落在手里?怎么我才醒过来就要接受审判?

  他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屋子,还以为自己的事情真的一点没有败露。

  没想到,他简直快被扒了个掉底,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帝使者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真的没有组织刺杀城主的活动。”

  林玉碎说:“我不是问你这个。”

  皇帝使者疑惑:“那城主是想问我什么?”

  林玉碎说:“你的人在行动之中一点没有?”

  皇帝使者被这样再三地询问弄得疑惑又忐忑不安起来,小声问:“难道有什么人说是我指使的?我们可以对峙!如果是我的人,我也要看了才知道。总不能空口白牙喊了是我的人就死了吧?”

  林玉碎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确实死了人,就是因为不确定身份才要反复问你,免得冤枉了清白人。”

  皇帝使者笑了一下:“难为城主大人现在还拿我当个清白人看。”

  林玉碎问:“你能不能再仔细说一遍经过?”

  皇帝使者苦着脸说:“就是我之前说的那样……”

  他还是再说了一次。

  林玉碎听着,忽然问:“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皇帝使者愣了一下,顿了顿,小心地试探着重复:“他们对我说,如果我不放心,可以让我的人跟着,全程监视,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就出来制止,还送了我——”

  他的脸色渐渐变了,有点青绿色的样子,目光落在不远处,林玉碎的手中正握着黑蝴蝶的人送给他的刀,送的时候,说得清清楚楚,外面有毒,里面也有毒,要是谁被伤了就是死路一条,如果吃了这种毒,也活不下去。

  他一开始看见林玉碎拿着刀,还不确定,想或许刀是长得相似,他对刀没有研究,也不感兴趣,不清楚这些事情,但是,他前不久才看过这种刀,总不可能认错,他很希望是自己认错了,但是这种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有毒他吃下去了,死路一条。

  他总不能在外面被绑架都没死,到头来住在城主安排的地方,众目睽睽,反而死了?

  太冤了。

  他看见那把刀,心里膈应,就像是不喜欢吃香菜的人看见一把香菜要塞进自己的嘴里,非常不乐意。

  他很努力地有在拒绝林玉碎用那把刀给他清理水果皮。

  但是林玉碎非要给他水果,他有点怀疑林玉碎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又不肯直说,怕林玉碎其实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往前上赶着一说,全露馅了,很没有必要。

  争执之后,他扛不住,还是妥协了,毕竟,林玉碎手里握着刀,他躺在床上,刚刚醒过来,又是在城主给他安排的住处,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一个在自己这边的,他犯不着非要得罪城主,那是跟自己过不去,他心里很清楚,得罪了林玉碎,只有他吃苦头的份。

  他也不喜欢吃苦。

  他以为林玉碎只是用刀削皮,谁知道林玉碎突然给柚子来了一刀,刀身要是有毒,这柚子肯定是不能吃了。

  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认为刀可能有毒,现在他已经百分之九十认定这把刀是有毒的。

  他感觉林玉碎在给他下马威,又不是很确定,但这种事不确定更好,他也不打算问,只是默默将疑惑的话埋在心底,打定主意不吃东西,免得被毒到,他又不能跟林玉碎吵起来,又打不过,考虑之后,还是说了。

  权衡利弊是很简单的事情。

  林玉碎看着他的神色变化,满意地点了点头说:“看来你也清楚了。”

  皇帝使者扯了扯嘴角,对林玉碎僵硬又古怪地含笑道:“是啊。”

  他眨了眨眼睛,眼眶突然红了,有些像是要落泪,但是没有哭出来。

  “我还以为那些人是什么陌生人,只是在这附近活动,见我过来了,突然找上我,想捞一点好处,也不是不可能,我之前见那样的人见得多了,如今才发现自己是见识短浅而不自知,差点就害了城主还害了自己!”

  皇帝使者说话间露出恍然大悟似的表情,渐渐咬牙切齿地说:“我就知道他们不安好心!”

  他是皇帝派来的使者没错,但朝廷从来都是党派林立,今天不站队,明天就杀你,怀疑你有倒戈相向的趋势就觉得你要跳槽到对面,还不如现在杀了你。

  生生死死的事情再常见不过。

  他不是怕这个,只是突然觉得心寒。

  他自认对皇帝一片忠心,皇帝把他派出来之前还对他说,是相信他才把这件事交给他。

  现在看来,并不是说出来的那样。

  “你想到什么了?”

  林玉碎含笑望着他问。

  “我怀疑黑蝴蝶和皇帝有关系。”

  他现在说话都不口称圣上了。

  林玉碎很满意他的变化问:“还有什么?”

  皇帝使者说:“这里距离京都十分偏远,寻常人过来都是送死的份,我过来只是比他们多了一些钱财的大肥羊,来之前,众人都知道是送死,只有我不知道,我还当他们是杞人忧天,也有人在之前劝过我,但是我没放在心上,现在好了,被他们摆了一道。”

  他想了想说:“恐怕他们说是为了我,实际上是为了刺杀,给我刀说是为了自保,实际上是为了甩锅到我的头上,我的人没有参与他们的活动,但毕竟是有所参与的,只是没有那么直白,还是逃脱不了干系,如果没有被发现,事后他们可以用这件事威胁我。

  如果被发现了,我就是他们推出来挡刀的弃子!可怜我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说完这些话,仿佛耗费了他的许多力气,他有些颓废地坐在床上,弯下腰,驼着后背,看起来快要哭了。

  林玉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没关系,你现在没死。”

  皇帝使者扯了扯嘴角,有点笑不出来,又觉得这话像是个冷笑话,不笑不好。

  他的表情有些僵硬和别扭。

  林玉碎打量他说:“笑不出来就算了。”

  他脸上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那点笑意一下子就垮了。

  林玉碎问:“你现在还有办法联系黑蝴蝶吗?”

  皇帝使者摇了摇头。

  林玉碎问:“你知道黑蝴蝶本来是做什么的吗?”

  皇帝使者摇了摇头。

  林玉碎问:“你以为他们还会再过来找你吗?”

  皇帝使者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我以为他们要是小心谨慎就不会再过来了。他们要是找我,难保不会暴露行踪,又或者,他们如果真的过来了,要么是为了杀人灭口完成任务,要么就是肆无忌惮完全不怕自己被发现。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我都是不利。”

  他苦中作乐地笑了一声,有些凄惨的样子。

  林玉碎递给他一块干净帕子说:“擦擦汗。”

  皇帝使者接了过去,想要擦额头,抬起来的手忽然顿住,有些犹豫地问:“这上面没有毒吧?”

  林玉碎含笑道:“我记得之前这块帕子和刀是分开放的,应该不会互相沾染才对。”

  皇帝使者略一犹豫,还是放下了手,将帕子团成一团,对林玉碎笑道:“谢谢。”

  他不打算用了。

  互相沾染……听起来就不太妙。

  林玉碎笑了笑,没计较他不识抬举,又问:“你觉得他们是否强大?”

  皇帝使者叹了一口气:“我不清楚。”

  林玉碎起身道:“好吧。”

  林玉碎:“那如果你想起来什么可以随时找我。”

  皇帝使者讪笑道:“城主很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林玉碎问:“你这么说是准备即刻启程回去了?”

  皇帝使者摇了摇头:“不是不是。”

  林玉碎说:“那好。”

  等林玉碎开门出去了,好一会,皇帝使者感觉林玉碎应该不会还在门口或者突然转头回来,松了一口气。

  他坐在床上,靠着墙,喃喃自语:“没想到,城主果然如传闻一般。”

  冰雪聪明。

  想到这个词,皇帝使者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咬了咬牙,闭了一下眼睛,才平复了十分不甘心的情绪,喘了一口气,才好像重新活过来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想起自己之前简直是被骗得团团乱转,就顿时再次气得肝疼,想起林玉碎之前在自己面前一向是仿佛一无所知的样子,不由得咬了咬牙。

  他的仆人过来找他。

  “大人昨晚被绑架了,身体如今怎么样?”

  “没什么。”

  “城主派了大夫过来,大人?”

  “让他进来。”

  等大夫离开了,仆人去关门,小声问:“大人以为城主是真心要医治吗?”

  使者冷笑一声:“是不是有什么要紧?”

  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仆人问:“那我们之后怎么办?”

  使者说:“皇帝不是要我们监视城主?还要我们面见城主之后传话回去,说明城主的样貌性格。你就写一张字条说——

  城主,不愧是天下难以企及的英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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