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一把大火烧了村子, 满地的尸体,血液染红了土壤。

  祭台烂了。

  临走的时候还有人踢了一脚,哐嘡一声。

  山匪首领骑着马在林玉碎面前问:“没事吧?”

  林玉碎摇头:“没事。”

  山匪首领问:“没受伤?”

  林玉碎:“没有。”

  山匪首领说:“那就好。”

  林玉碎问:“找我有事?”

  山匪首领顿了顿, 对林玉碎含笑道:“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兄弟们见了你, 是见而忘忧,迫不及待, 想再见一次, 我就带他们出来了。”

  林玉碎眨了眨眼睛, 笑道:“恐怕不是。”

  山匪首领说:“我没用他们当借口, 他们是真想见你。我也想见你。但这次不是故意来的。”

  林玉碎点头:“不是故意的。”

  山匪首领望着林玉碎, 突然有点委屈似的说:“你身边的人都没法保护好你吗?让你住在那样简陋的屋子里, 被那么多灰尘包围,用那么劣质的东西,还差点吃下有毒的饭菜, 你都不难过不生气不想惩罚他们?你对他们那样好,却要着急两句话说完就赶我走吗?”

  林玉碎眨巴眨巴眼睛,含笑道:“没有。”

  山匪首领有些期待地望着林玉碎问:“真的?”

  林玉碎点头。

  山匪首领高兴了,牵着绳子的马也感受到了高兴的情绪,在地面上抬起蹄子多走了两步, 喷了两次气, 呼噜噜的, 声音和态度莫名有点像巨大的变异的猫。

  “我在路上见了一伙看起来眼熟的人正在逃窜,本来不想理会, 但他们有人认出我来, 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将他们绑起来, 杀了, 他们死之前说,他们认得你,所以我想找你问一问。”

  山匪首领感觉林玉碎现在的心情也不错,犹豫着说了这么一件刺激的事。

  他低着头,偷偷摸摸用眼睛打量林玉碎的反应的样子,像犯了错的安静的哈士奇。

  林玉碎蹙着眉问:“他们说了什么?”

  山匪首领抬起头来,马儿有些烦躁似的小范围走来走去,蹙着眉说:“说知道怎么对付你,肯定能杀了你,希望我们帮忙,如果可以互相合作,肯定有机会抢走所有粮食杀死仇人。”

  林玉碎问:“还有吗?”

  山匪首领不是很高兴了,挪开目光说:“抓住你一定要千刀万剐否则难以泄恨,你们这些人就是该死,说话没有信用,死了都要被铁钉铁针扎得满身都是……”

  林玉碎若有所思地点头。

  山匪首领凑到林玉碎身边说:“附近的山匪,我大多认得,没有他们那样的。他们虽然是山匪的打扮,但我肯定他们十之八九不是山匪的人。也不是我派出去的,跟我没有关系,你若是之前遇到了,千万别相信他们的任何一个字任何一句话,他们肯定都是胡说八道。”

  他小声说:“那些疯鬼胡沁,你别放在心上。”

  这是安慰。

  林玉碎惊讶地看他一眼,笑道:“是。”

  山匪首领见他能听进去,努力抹黑死人说:“他们肯定不是好人!不用在乎的。”

  林玉碎点头。

  山匪首领被林玉碎这么认真看着,感觉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有道理,怎么说话都会被相信,脸上兴奋得有些发红,不愿意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略一犹豫就试图辩解两句说:“这周围的山匪聚集起来,人数都不算少,我遇上的那些,如果非要说是山匪,肯定也是别人不要的。

  流窜的马匪比起山匪数量更少,速度更快,跑得更早,更喜欢在路上抢东西,我不是很清楚他们,但是,若说是马匪,那些人也过于古怪了,见势不妙还不赶快跑,自信心充足得膨胀,跑路的姿势和速度都有待提升,看起来很是别扭。

  他们身上的气味和气质都不像是匪徒。当匪的,多半是亡命之徒,他们——”

  山匪首领顿了顿,皱着眉头说:“像是安于家室、苟延残喘、信奉蝼蚁尚且偷生的那种人,他们跟我们但凡见过,就知道是格格不入的,完全不像,这就是有其型而无其神。”

  他点了点头。

  林玉碎看着他点头:“多谢你告诉我这些。还有什么?”

  山匪首领眨了眨眼睛:“我见过你的事情,这附近的山匪大多已经知道了,他们不敢越过我来招惹你们。

  从之前的惯例说,他们要是敢在我之前对你们下手,就是对我不敬,我会在之后折磨他们,巩固地位,保证威严,证明实力,免得平时被不长眼的东西偷袭和骚扰。

  我们山寨的位置易守难攻,兄弟分工明确又人手众多,存储物品充沛,不管是突袭还是持久战,他们打不过我们,没胆子抢我的猎物。

  从我和兄弟们的想法来说,我们很喜欢你,不为那么些东西也要保护你,你放心。

  更何况,他们但凡多想一点,你们是运送粮食的,要是和我们有私下往来,我们肯定更强大,有粮食就是有底气,他们越发不敢冒犯我们,你们现在也可以安稳些许。”

  林玉碎点头:“我知道了。”

  山匪首领依依不舍:“我该回去了。”

  林玉碎说:“这次也多谢你的帮助。”

  山匪首领的马在地上转圈,山匪首领对林玉碎笑道:“举手之劳,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话是这么说,他看起来很高兴。

  林玉碎的马忽然靠近了山匪首领的马,山匪首领被林玉碎突然靠近而惊了一下,往后仰身,仿佛怀疑林玉碎会突然偷袭,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眨了眨眼睛,如果这个时候说话,必然是支支吾吾的。

  林玉碎拽着套了马的绳子,拉开距离,对他笑了笑:“如果没有你们突然来访,我们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都是你们的功劳,我们不费兵卒就赢了,也是沾了你的光。有机会,在安稳的地方见面,我请你一顿庆功宴,如何?”

  山匪首领眨了眨眼睛,越发高兴:“好!”

  他握住林玉碎的手说:“一言为定。”

  话音未落,山匪首领调转马头,疾驰而去,连带着他的那群兄弟,很快看不见了。

  梁二公子凑到林玉碎身边问:“我们就这么走了?”

  林玉碎问:“难道你还想在这里多休息一阵子?”

  梁二公子摇了摇头:“迟则生变,这个我知道,我只是觉得,这里一片废墟,是不是不太好?”

  他望着林玉碎的目光,有点不甘心地小声说:“那人毕竟第一次见面就要围攻我们,还是小心谨慎更好,又是个杀人如麻的性子,我们不能不防。”

  林玉碎漫不经心地点头:“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只不过,他对我们,并不是一味凶猛狠毒的老虎。你可以放松些。别那么紧张,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怕了。”

  梁二公子脸颊涨得通红,吞吞吐吐说:“可是,他是那么残忍可怕,视人命如草芥。我们难得要和那样的人为伍吗?”

  林玉碎含笑看着他:“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

  梁二公子一愣。

  林玉碎问:“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梁二公子的脸色渐渐惨白下去。

  林玉碎笑着又问:“你以为,我们和谁为伍是可以随意挑剔的?”

  梁二公子的眼眶渐渐红了,低下头去,默不作声了。

  一路上,很安静地快要到城门口了。

  梁二公子端着碗,正要张口,唇还没开,眼前一片朦胧,忽然就掉下眼泪来,而且是连绵不绝的,一个劲往下掉眼泪,眼泪全都落在了碗里,看起来莫名可怜又凄惨。

  林玉碎坐在他身边,望着他问:“难过?”

  梁二公子不说话。

  林玉碎问:“如今我已经形容丑陋到你不愿意多看一眼的地步了?”

  梁二公子猛地摇头。

  林玉碎问:“那是为什么?”

  梁二公子不说话,但是,还在掉眼泪,哽咽起来。

  林玉碎看了他的碗问:“还吃吗?”

  梁二公子委委屈屈将碗放在桌上。

  林玉碎抽出一块帕子给他递给他:“擦擦脸。”

  梁二公子接过帕子,擦了一把,突然哭得更厉害了。

  林玉碎低声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何必呢?他已经离得那么远了,又不能怎么样。你在我眼前,怎么好像还比不过他似的?难过这个做什么。”

  梁二公子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来,望着林玉碎,声音沙哑地问:“我是不是很没用?总是拖后腿?”

  林玉碎叹气:“没有那种事,要是你还不成,这里谁能说有用?你要是拖后腿,我刚出门就该回去了。”

  梁二公子定定地望着林玉碎,声音轻得好像蝴蝶收敛翅膀要停在一个七彩的泡泡上的试探:“大人不怪我?”

  “没有。”

  “大人不厌弃我?”

  “没有。”

  “大人还愿意看见我还愿意用我还愿意处理我?”

  “是。”

  “大人,我知道错了,大人,别丢下我,大人,我今天不想回去,大人!”

  梁二公子一把抱住了林玉碎。

  林玉碎拍拍他的后背,低声安慰说:“好吧,暂时不回去,就跟着你在外面休息一晚上,好不好?”

  梁二公子眼前一亮,松开林玉碎,望着他,两只眼睛放着光似的问:“不影响事情吗?”

  林玉碎摇了摇头:“不会。”

  梁二公子又问:“不会打扰大人的休息吧?”

  林玉碎摇了摇头,含笑道:“不会。”

  梁二公子接着问:“大人没有别的要紧事需要特别去处理晚上不休息吧?”

  林玉碎还是摇头:“据我所知,现在是没有的。”

  梁二公子喜笑颜开,拉住林玉碎说:“我就知道大人对我是最好的。再好不过。没有人比得上了。大人,大人,大人不抛弃我,让我去当马前卒,我也开心。”

  林玉碎笑道:“以后有的是日子。你还怕没有马前卒可当?”

  梁二公子笑了笑。

  当夜,有人过来敲门。

  “怎么?”

  梁二公子不耐烦地问。

  “大人的朋友来找大人了。”

  “不见,让他们回去,什么人,大晚上的跑过来?肯定不是好人。”

  “他们说,他们是大人的下属,有要紧事非要当面说。”

  “我看他们是有别的心思!”

  梁二公子蹙着眉,冷笑道:“好吧!我去找大人。大人愿不愿意出去见面,就是大人的事情了!我也不能强留。”

  他说着,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和鞋子,洗了手,走到林玉碎门外。

  林玉碎问:“有事?”

  梁二公子将事情对林玉碎如实说了。

  林玉碎点头:“已经到了门口,还是要见一面的。也许是不能拖的要紧事。”

  梁二公子有点难过,但是强撑着精神点了点头说:“也是。”

  他不是很高兴,林玉碎问:“你要不先回去休息?我带他们到别处去。”

  梁二公子连忙拉住林玉碎,差点连之后的梦都醒了,瞪着眼睛问:“大人要去什么地方?!”

  他似乎察觉这种状态过于亢奋又激动,不太正常,眯了眯眼睛,小声问:“大人莫不是非要避开我去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这就是非要跟着林玉碎的说辞,不能当真。

  林玉碎看他是还没清醒过来,对他笑了笑,低声说:“不是。”

  梁二公子望着林玉碎愣了一下。

  林玉碎说:“你把我也看得太不堪了。”

  梁二公子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连连摇头说:“不是那样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有意要污蔑大人。”

  林玉碎点头:“我知道你有心对我效忠不会那么散播假话,但是,你不是这么想却可以这么说,旁人不是这么说却可以这么想,你也控制不住,口耳相传的速度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你该知道。”

  梁二公子低下头去,嘀嘀咕咕问:“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林玉碎说:“很快,如果没有事情。”

  梁二公子哼地笑了一声:“怎么可能没有事情?要是无事发生,他们也不至于找到我这里来请大人去。”

  林玉碎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他问:“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干什么还这样阻拦我?”

  梁二公子小声说:“我不希望大人出去。大人明明白天才答应了我要住在这里一晚上的。现在好了,一个晚上都没有过去,大人就要出去了。这算什么?食言而肥?我不想将大人说得不好,可这是事实。我要怎么跨过去?我难过。我不想遵从礼仪。还请大人理解。”

  林玉碎叹气:“我知道了,你不想去休息,不休息等我回来也可以,但你本来是要休息的,跟我去也不妥当,就在自己家等我吧。我能尽快回来就尽快,要是不能,你自己休息。早点睡,早点起来,明天可以出来找我。今天晚上的事情,到明天早上,也该轮到你知道了。”

  梁二公子一咬牙,蹙着眉:“大人,好吧。”

  他也叹了一口气:“大人,晚上的夜风又冷又重又湿漉漉的,大人别在路上耽搁,要不能回来,也不着急,随便在外面,找个安全的宅子,住一晚上就是了。我这里没什么。”

  林玉碎点头:“我出去了。”

  梁二公子对站在身边的小厮喃喃道:“要是大人不那么忙就好了。”

  小厮笑道:“大人要是不忙了,恐怕就不是大人了。”

  梁二公子一点头说:“也是。”

  他很赞同小厮的说法,但转念一想,皱了皱眉,低声说:“我又不是为了大人的权位,才靠近大人的。”

  小厮也点头说:“是啊,我家主人是为了大人的美貌能力,怎么会是为了大人的权利?若是真为了大人的权利,早就该倒贴过去十分谄媚,连自己家的东西都拱手相让,也不必一开始那么几乎兵戎相见似的怒气冲冲,两个人一见面,就好像是仇敌恨不得要掐脖子。”

  他轻轻笑了一声,偷偷瞄着梁二公子渐渐通红起来的脸,小声说:“主人要是想谄媚大人,也不必等到今天,之前就可以轻而易举办成这件事,什么都送出去,大人那样心善,肯定会回头看一眼,何至于此,等到今天,还有所不成,让大人连夜出门去,不知要做什么。”

  梁二公子缓缓反应过来了,小厮这是在调侃他,睁大了眼睛,盯着小厮说:“好啊!”

  小厮早已一转身跑出去两步,站在不远处,用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

  “你个坏心眼的胚子,”梁二公子笑骂道,“若作丫鬟就是别人家小姐的贱蹄子。还在这里拿我取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今天晚上我可有时间呢。反正大人未必急着回来。”

  他说话间就靠近了小厮。

  小厮连忙跑出去,笑道:“主人,主人,饶了我。我再也不敢这~么~说话了。”

  梁二公子顿住,指着他笑道:“好啊!你还不肯认错,这分明就是又骂了我一次!”

  两个人说笑了一会,将短暂分别的凝滞气氛冲散了,顿了顿,洗漱了回到房间去,点了一盏灯,预备休息,又不是很想就这么睡下去,便各自抽了两本书,打发时间似的继续说话。

  林玉碎见到了来人。

  这人送来的消息,就一句话,偏僻处的民众一睡不起,原来是缺衣少食发了疫病了。

  “如今大夫都尽力诊治,可是这种新冒出来的病,传染非常快,我们是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的。想请城主大人坐镇。”

  众人都是这么个说法,林玉碎就去找了赌场老板的随从。

  “你知道什么用得上的人选吗?”

  林玉碎问。

  “知道是知道,但是那个人他脾气古怪,又住得很远,一时半会是过不来的,即使我们的人去了,三催四请,他之前也是不愿意过来的,话是说了,他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我们也没有办法。”

  随从苦着一张脸对林玉碎哭麻烦。

  林玉碎问:“住在哪里?有什么本事?能不能解决问题?”

  随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低着头说:“住在城外十八里铺,易谷生,是个医生,据说融会贯通,许多办法都知道,旁人不会的,他都会,去过很远的地方,治疗过很棘手的病症,在大夫里面也有些名气,只是,大多数没有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未必真有医术否则不必遮遮掩掩。

  依我看,那人是真心高气傲。其他不知道。

  如果他的医术是真的,救人是他的本事,他就能解决问题。即使他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过一阵子也能解决。比其他的普通大夫有用许多。”

  随从紧张极了。

  林玉碎问:“之前你已经派人去请过了?”

  随从点了点头:“是啊,已经请过了,但是,第一次去的人,无功而返,连门都没有看见。第二次去的人对着一个方向喊了情况,不知道听见没有。第三次去的人遭了鬼打墙,立刻就回来了,半路上回消息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准备派第四批人去,前面的人都在休息。”

  林玉碎点头:“我去看看。”

  随从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回答,低声说:“可是,那个地方蛇鼠虫蚁十分多,地势复杂,恐怕没有见到人,就迷路死在林子里面了。”

  林玉碎说:“不见得我就要死,我会快去快回,给我挑一匹好马来。”

  随从问:“需要多久?”

  林玉碎说:“最快速度过去,今天之内解决问题,如果不能解决,我也回来。”

  随从点了点头:“可是,就这么去是不是太仓促了?如果其他人问起来我怎么说?”

  林玉碎看着他:“平时我又不在,难道处处都要我?你们怎么办事的?”

  随从点了点头,不说话了,出去办事。很快,牵着一匹马过来,还有一点干粮和包袱。

  “换洗衣服,干净鞋袜,腰带发带,纸笔软布,一点金银,吃的。”

  随从突然有点抖,林玉碎疑惑地抬眼看他问:“怎么?”

  “这个时候胆怯,”林玉碎似笑非笑地有些冷下来问,“是不是不太合适?还是你——”

  随从打了个哆嗦,好像很冷的样子。

  “有心想违抗我的命令,不把我放在眼里,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样?”

  林玉碎盯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事情嘛,有一有二,你还想再三再四,你以为我就那么宽宏大度次次可以对你既往不咎?你有什么?我非得忍让?”

  随从收回手,叹了一口气:“大人,你要是在外面出了事情,我就是在城池之中万人保护也得完蛋,你见了人遇上事情千万考虑我还在这里。并不是为了等死……”

  他说着,忍不住又蹙着眉叹了一口气。

  林玉碎翻身上马:“知道了。”

  话音未落,一人一马就冲出了城。

  随从叹着气转身回去。

  一转身看见身后有人,吓了一跳。

  林玉碎连夜赶到了地方,这是个非常危险的峡谷口的样子。

  他进入了林子,树林茂密,许多叶子在风吹的时候哗啦啦响,好像里面藏着许多响尾蛇在窸窸窣窣,黑漆漆的,看不清楚路,一些白雾就渐渐涌出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散。

  走了一段路,林玉碎准备休息。

  他牵着马,转头一看,东西都不见了,像是有猴子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偷走的。

  可是那就更奇怪了。

  林玉碎转了两圈,突然见了一个人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黑漆漆的,长头发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一直将要拖在地上,看起来脏兮兮的,但是衣服是干净的,鞋子也干净,就是这种地方,鞋子干净得过分也不是什么好事。

  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人。

  林玉碎顿了顿。

  那个人转过头来,脸上没有五官,浓雾随着风扑过来,那个人很快就不见了。

  不知道是还站在原地,还是趁着雾气浓郁的时候,转头走了或者跑了。

  林玉碎试探着往前走,脚下的树叶子哗啦啦乱响,好像是许多人的牙齿被扒下来丢在这里,听起来让牙齿感觉很不好。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声音忽然问。

  林玉碎没有在附近找到人。

  “你是什么人?我来找易谷生。”

  林玉碎回答。

  “我就是易谷生。”

  说话的声音陡然接近了。

  林玉碎转过头去:“你会医治疾病吗?”

  他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青绿色的长褂子,不像是住在山里,像是住在话本里野外精怪的巢穴,收拾了衣服,刚刚吃完一个人,出来散步的样子。

  唇色血淋淋的,肤色不是惨白,但白得很晃眼睛,衣服是纯色的拼接,青色、蓝色、黄色、白色、红色,都灰扑扑的,像周围的雾气都在他身上多了一层。

  “会。”

  易谷生回答。

  他说话的时候靠近了林玉碎,打量林玉碎的脸,忽然笑问:“你有求于我?”

  林玉碎说:“是。”

  易谷生问:“如果我要你跪下才听你说话,你可愿意?”

  林玉碎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着拍拍衣服,盯着易谷生问:“你要我现在跪还是之后跪?”

  易谷生被林玉碎这么痛快的反应惊了一下,看林玉碎几乎是不辩解就要跪下来然后着急说话的样子,有些疑惑地蹙着眉问:“你知道下跪是什么意思?”

  林玉碎冷笑了一下说:“怎么会不知道呢?无非是折辱。”

  易谷生乐了问:“你知道你还愿意?”

  林玉碎问:“愿不愿意是什么要紧事?”

  易谷生愣了一下问:“那你觉得什么是要紧事?”

  林玉碎说:“我不知道。”

  易谷生怒道:“你不知道还说出来!你就是想要消遣我!现在你就算是跪下来,我也不稀罕了,我不给你治病,我要走了。除非——”

  他说话间转身就走出去,几乎要消失在浓雾里的时候,忽然顿住,好像想留一条后路,说不清楚这条路是留给谁的:“除非你立刻在路上找出一个生病急需救治的人来。”

  话音未落,浓雾聚集,人已经不见了。

  林玉碎眨了眨眼睛,原路返回,准备出去。

  他走路的时候,在手上点火,那点火很小,不会轻易将周围的植物燃烧起来,但雾气似乎很害怕火焰,在林玉碎周围避让。

  林玉碎往外走,雾气就给他让出来一条路。

  林玉碎走到外面,一眼看见一个低着头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抱着自己正在不远处的路上骂骂咧咧。

  “什么人?”

  男人先发现了林玉碎。

  林玉碎慢慢靠近,站在一个不远的位置打量他问:“需要帮忙吗?”

  “你是什么人?”

  “住在附近的人。”

  林玉碎随口回答。

  这个答案不算是假话。

  林玉碎暂时住在不远处的城内,那就是住在这附近。

  只是不详细。

  男人打量了林玉碎一阵,很不耐烦地嚷嚷:“我疼得要死不活,我不管那些,你不是易谷生就滚!越远越好!别让老子看了生气。”

  林玉碎问:“你要找易谷生看病?”

  “是。你认得?”

  “我……刚刚见过,他让我出来给他找病人,这不是巧了,看见你了,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进去找他。”

  “我愿意!”

  男人猛地瞪大了眼睛,满头大汗,脸颊通红,好像刚刚跟人打过一架。

  “老子愿意!我走不动,过不去,要不是没有办法,早就进去想办法找人了!我听说,他很会治病,我却不会,我难过得要死,我想早点看见他,他既然要病人就是要给我治病的意思吧?我们快点进去!你还不快走?”

  男人说着就连滚带爬地往林玉碎的方向靠近。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痛得站不起来。

  “你怎么不过来扶我一把?老子要痛死了!”

  男人对林玉碎喊。

  林玉碎不是很想动手扶他,走到他身边,绕了一下说:“你放心,我会把你带到他面前的。”

  男人不解其意,还在迷茫,只听得砰的一声就倒了下去,闭着眼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林玉碎用绳子把他捆起来,提一只昏迷的猪似的往之前的路走。

  易谷生没一会就出来了。

  他看见林玉碎手里的人以为林玉碎出去捡尸体了,冷笑道:“只是死人可不算数。”

  林玉碎把人丢给他:“这是个活人。”

  易谷生往后退了一步,免得被撞上,发现还真是个活人,皱了皱眉,不是很乐意地说:“你的运气不错。”

  林玉碎说:“是。”

  易谷生问:“你找我什么事?”

  林玉碎说:“城里有急病,需要你。”

  易谷生笑道:“谁去不是都可以吗?反正你们只是需要能治病救人的医生。那些医生也是医生。他们也会看病抓药,用不上我。我不去。”

  他说着就转身又不见了。

  这里大概是有九宫八卦或者迷阵或者天然的陷阱。

  不然他不可能活得这样如鱼得水。

  林玉碎走到昏迷不醒的男人身边,检查了一下,发现他还没死,但是一下子就要醒过来了,连忙给他补了一下,他又睡了过去。

  林玉碎不想跟易谷生讲道理了,大多数时候,讲道理是没有用处的。

  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林玉碎本来想点一把火把这里烧了,烧了老巢,易谷生不想死就得跑出来,到时候把他抓住就可以,易谷生想死,早就死了,不会等到今天,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别人送到门口的去死的机会,所以没有提前去死,林玉碎可以理解,但是不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要是烧了火,易谷生不出来,也不是一开始就想死,只是闹脾气搞别扭,想顺其自然之类的事情,林玉碎想办法把他捞出来,捆住了带回去也是一样的。

  林玉碎可以肯定,易谷生绝不是无欲无求。

  到时候,人都在手里了,还能没有办法控制?那就是废物了。废物死了也无所谓。

  林玉碎拉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上的绳子。

  绳子像一只刚刚睡醒被叫起来的蛇似的缓缓挪动,不远处的迷雾瞬间散开,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眼熟的,桥下人。

  “你知道怎样治疗急病吗?”

  “不知道。”

  “你知道怎么抓捕易谷生吗?”

  “我可以找。”

  “你知道怎么控制活人讲出秘密吗?”

  “知道。”

  “请帮忙把易谷生抓过来。”

  林玉碎对桥下人说。

  桥下人点头,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就在林玉碎身边,手里提着一个昏迷不醒的易谷生。

  林玉碎对桥下人笑道:“谢谢,你做得很好。”

  桥下人对林玉碎点头。

  “可以让他醒过来吗?”

  林玉碎问。

  桥下人打在易谷生的脖子上,像是使用某个开关,易谷生就抬起头来,睁开了眼睛。

  看起来像木头人。

  林玉碎看向桥下人,桥下人对林玉碎解释:“他现在很听话,你可以要求他做任何事情。”

  林玉碎满意点头,对桥下人说:“我要带着他,去见赌场老板的随从,让随从安排易谷生观察病人,想办法研究出治疗的专用药方,和其他医生互相帮助,尽快得出结果,再进行大范围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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