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人头滚滚。

  山匪对林玉碎喊道:“送给主人家的见面礼, 可还满意?”

  林玉碎问:“你们想做什么?”

  山匪喊道:“我们本来是想抢粮食回山上去的!但是现在改主意了!就当是交个朋友,我们这次不抢你们的东西,但你们下次要是见了我们, 也不能赶尽杀绝, 也许我们有机会见面谈两句话呢。”

  林玉碎不问他们为什么改主意,打量人头问:“有什么好谈的?”

  山匪头领问:“你是不愿意跟我们说话还是看不起我们?”

  林玉碎说:“都没有。”

  山匪头领得势不饶人似的一股脑追问:“你愿意跟我们说话?”

  林玉碎问:“我现在不是正跟你们说话?”

  山匪首领摇了摇头:“不!咱们这是两军对垒, 谈判而已。算不上说话。有空你到我们山上做客去, 我们跟村子里的人似的讲两句家常, 那才叫说话!”

  林玉碎说:“那叫唠嗑。”

  山匪首领问:“你不愿意?”

  林玉碎说:“我还有事。”

  这话是婉拒。

  山匪首领听得出来, 但他不乐意, 非要当听不出来问:“你有什么事?”

  林玉碎说:“收拾东西, 保护粮食,尽快回家,城池那边还有民众等着这里的粮食救命。”

  山匪首领笑道:“每天死的人不知道多少, 我没见过你这样在乎的。”

  林玉碎说:“我不是在乎,我是在其位谋其政。”

  山匪首领听出来他的意思,有一层是说,身份是真的。也有一层说,我不在乎, 是你们误会了。

  不知道为什么, 山匪首领突然就觉得林玉碎看起来比之前可爱顺眼多了。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山匪首领对着林玉碎,文绉绉地叹气起来, 望着林玉碎, 忽然笑道, “你不知道, 许多人都虚伪透顶, 不仅对我假惺惺的,背地里还说我坏话,当我一点都看不出来,我又不是瞎了聋了,也不欠他们的,非要往后一退再退。”

  他有心想对林玉碎卖弄一下又感觉自己缺少文采,顿了顿,对林玉碎十分爽朗地笑道:“我也不对你遮掩,他们都死了,尸体被我拿去吊起来,鞭打过后,切了块喂了狗,我的兄弟都觉得爽快。我们是一路人。”

  他这话望着林玉碎说,似乎是说,我和兄弟是一路人,我和你也是一路人。

  林玉碎眨了眨眼睛,含笑道:“是么?”

  他并不正面回应,但只是说一句话回答也叫对方十分高兴。

  山匪首领盯着林玉碎的眼睛很亮,或许是火光映照的缘故,亮堂堂的,好像胸膛里面的心脏也是那么亮堂堂的,灯一样将见过的人照着,要看他们的眼睛看他们的心,再将看不顺眼的大肆嘲笑一番,扬长而去。

  林玉碎是很喜欢直来直去的人的。

  只是碍于身份,他是不好对一个山匪首领表达善意并亲近的,更何况,这里这么多人都看着,众目睽睽,林玉碎更加不能随意逾越规矩,否则,转头被人口耳相传地散播出去,对他的路有影响,恐怕不好走。

  虽然本来也不好走,但自己一时不慎导致后来的局势不好又是另外一回事,后者总更容易叫人暴躁心痛一些。

  林玉碎也喜欢那双眼睛,他不常照镜子,感觉那双眼睛比自己的更亮一些。

  “见到你很高兴,”山匪首领突然驾马冲到了林玉碎面前,二人此刻距离不过一尺,山匪头领单手拽着绳子,单手拉住林玉碎,认真地说,“希望下次有机会还能见面。”

  这话简直不像是他说出来的。

  即使见面不过这短短的十多分钟,山匪首领也该是个满身是非的豪爽人才对。

  他说完也觉得别扭,抬手揽住林玉碎的肩膀,将人往自己面前压了一下,林玉碎不得不往前倾了一段,盯着他,他对林玉碎咧嘴一笑说:“美人,千万等着我,别死在路上了。”

  话音未落,他就松开林玉碎,转身嗖的一下跑回去,眨眼间就融入山匪之中,对林玉碎挥手,就不见了。

  林玉碎笑了一声,掉转马头,回到了营地。

  梁二公子迎上来问:“怎么样?没受伤?大夫都在,要不?”

  林玉碎摇了摇头,对他笑道:“山匪已经退去了,明天早上我们就回去。”

  他顿了顿,想起苏小姐对他说过的话,对梁二公子招了招手。

  梁二公子跟着林玉碎到了营帐之中,林玉碎问:“你知道回去的近路吗?”

  梁二公子略一犹豫,蹙着眉,不太确定,小声说:“我知道一条路,确实很近,但是不好走。”

  他有些忐忑不安地望着林玉碎,像个被继母压迫到厨房灰扑扑捡豆子的小可怜突然被拉起来换了一身漂亮衣服似的问:“我应该知道吗?”

  “我只是这么一问,你别紧张,”林玉碎对他笑了笑,“我之前也不知道你是否清楚这条路,所以为了保险,要先问过你,毕竟,你也是这次队伍的领头人之一。我要是不在,他们都听你的。你又对这附近比我熟悉。你还是梁家人的二公子,那么多的梁家人都顺从你。”

  梁二公子情绪稳定下来,他紧张是担心林玉碎,忐忑不安还是因为不清楚林玉碎的心思。

  林玉碎对他笑道:“这一路走过来,多亏了你,于情于理,我都该问你的。本来早就要问,只是路上事情多,时间紧,又赶得急,一时间没有问到你,希望你不介意。”

  梁二公子连忙笑道:“大人说笑了,我怎么会介意这个?!大人看重我,对我说起重要的事情,我感激不尽。大人爱惜我,之前考虑都不对我说,我没有帮上忙,没有给大人分忧,大人不怪罪我,我感谢还来不及。

  我若是他们的领头人,大人就是我的领头人,大人劳累,我却没明白大人的良苦用心,其实还是我对大人用心不够。大人如此体恤我,我还能有什么不满足呢?我该多谢大人的。”

  林玉碎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梁二公子望着林玉碎,小心翼翼地勾了勾唇,有些苍白的不安,蹙了蹙眉,笑道:“大人对我这样好,我却没能尽心竭力,我实在是无以为报,路上多事,我都没能处理好,大人不怪我,我很高兴,又难过,高兴我不能帮更多的忙,难过为大人添乱了。

  大人今时今日还如此珍重我,连之前的过错都可以既往不咎,反而是大人先对我说起这些事,大人立身之正叫我汗颜愧对,我在大人的辉光之下,如同蝼蚁见了大树,莹虫见了太阳,水滴见了瀚海,信徒朝拜神明,日夜自惭形秽,睡眠辗转反侧,大人,你这样好。

  叫我该如何自处呢?”

  林玉碎摇了摇头,叹气:“你本来就很好了,何必妄自菲薄?”

  他忽然笑道:“说来许多人都不如你,偏他们能妄自尊大,你有这份心,对我已经是十分好了,我也高兴,有什么不足呢?”

  梁二公子怔怔地望着林玉碎喃喃问:“真的?大人真是这样想?我在大人心里真能占据这样的位置?”

  林玉碎笑道:“怎么不能呢?”

  梁二公子哽咽了一下。

  林玉碎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安慰说:“没关系,我不是没事吗?”

  梁二公子咬住下唇,抱紧了林玉碎说:“大人只有一个,在夜间如长空皓月,在晨间如长虹之日,再没有人比得上,谁也不配与大人相提并论,大人的德行如同浩川,数之不尽,述之不竭,大人没有出事再好不过,要是出了一点事,我真该以死谢罪,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林玉碎低声说:“好了,好了,别再提那些不高兴的事情,好不好?今天天色也晚了,该休息了。你的伤还那么重。”

  话音未落,林玉碎突然感觉到耳边多了一滴热泪。

  梁二公子居然悄无声息哭了。

  林玉碎是真没想到,疑惑又哭笑不得问:“怎么了?如今已经安全了,你还放心不下吗?”

  梁二公子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含糊不清地低声说:“大人在这里,我当然很放心了,再没有什么不安稳的,只是,一想到今天晚上大人就睡在身侧,还从未这么近距离长时间地接触大人,我就心中激动,恐怕是睡不着了。大人,恕我无礼。但这是真心话。”

  他顿了顿,没有等到林玉碎的责罚和斥责,就小心翼翼地试探林玉碎说:“我希望大人今天晚上能留下来,在这里休息,就当是陪我养伤,或者与我谈论一下回去之后做什么,又或者,大人将之前出去看见什么做了什么都告诉我,我也好更安心些。免得噩梦缠身。”

  林玉碎一直没有说话。

  梁二公子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他小心翼翼地松开了缠住林玉碎的胳膊,眨巴着眼睛望着林玉碎,可怜又委屈地说:“大人一向心善。”

  林玉碎叹气:“也罢,随你。”

  次日一早,忽然有人跑过来大喊:“不好了!”

  “怎么了?”

  梁二公子不耐烦地问。

  一大早就过来报丧似的喊叫,没得打搅了他的睡意,如果这算不要紧,吵醒了还在休息的林玉碎就是他们的罪责,那就更是实在高兴不起来的事情了。

  “报告,俘虏说吃坏了肚子又水土不服,都在地上翻滚哀嚎,骂我们苛待他们,还说要死了,死了都得变成鬼回来找我们偿命。”

  这一路上的事情不杀,俘虏也不是没有受罪,但之前没有叫嚷到这样吵吵闹闹的程度,或许真有事。

  梁二公子沉吟一二:“你找大夫去给他们看了没有?”

  “没有,我们没有命令不敢擅自调动,大夫跟我们也不是同住,还得去找……”

  “那你现在就去找大夫给他们看,大夫处理他们,再过来找我。”

  “是。”

  没一会,梁二公子又听见有人在喊:“不好了!”

  林玉碎问:“什么不好?”

  梁二公子低声将之前的事情说了。

  林玉碎点头。

  “俘虏逃跑了!”

  “派人追了?”

  “没有。”

  “现在派人去追。”

  “是。”

  又过了一会,粮食已经清点好了,人员也齐全了,追俘虏的人回来了,没有追上。

  “他们跑得很快,而且似乎有人接应,里应外合,我们赶不上,就只能回来了。”

  “你们进去,”梁二公子指了一下人群,他们一点头,融入进去,“既然时间到了,其他事情也没有了,我们是时候启程回去了。”

  众人点头,都十分激动,出来是紧张,现在就是高兴。

  好逸恶劳是人之本性。

  他们收拾的东西比来的时候更快。

  在路上,突然又有人跑过来喊道:“不好了,有山匪跑过来抢劫粮食了!”

  梁二公子身边的小厮低声嘀咕:“今天真是多灾多难了,之前也没见这样的,怪不得他们要停在这里,要是想往前走,还真是千难万难,走也走不动,走也走不远,还不如停下来修整,修整好了,大家有益,修整不好了,大家等死。也就是遇上了意外,还等到了我们。”

  不然——

  他摇了摇头,在心里砸吧砸吧嘴,觉得说不清这件事谁的运气更好谁的运气更不好。

  林玉碎说:“也不是第一次出事了,走到这里,总不会连防御也不知道?”

  梁二公子下令说:“保护好大人!保护好粮食!围成一个圈,别叫敌人冲进来了。拿着武器的站到外面去,轮流两班人,别给他们空子钻。”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就又有人跑过来喊:“不好了!我们的第一道防线被攻破了!”

  梁二公子有些无话可说地沉默,顿了顿,他对来人吩咐:“再探。务必保护好粮食。”

  林玉碎蹙了蹙眉。

  梁二公子低声问:“怎么?”

  林玉碎问:“我们来之前没有在这里遇到山匪?”

  梁二公子有些疑惑地小声说:“可是,我们在营地的时候,夜间就被山匪突袭过,他们还和跑出去的苏家人里应外合……”

  他说到里应外合,自己顿了顿,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这次也是苏家人的里应外合,那就不是山匪,而是苏家人,我们的俘虏和他们得到消息来救援以及抢夺粮食回去当功劳的人,他们先前要粮食是上门求取,现在抢回去,连一点钱也不用给,真是好算计。”

  小厮低声说:“这次真让他们抢走了粮食,就算是他们有功,他们回头肯定大肆封赏,那就是给我们脸色看,落我们的面子了!我们即使不被他们磋磨了锐气,也免不得有些人浑水摸鱼要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这就更是一石二鸟了!”

  林玉碎含笑道:“他们本来也是对你们多要了粮食去的,即使给了钱也不多,兴许还比不上这群人来回的车马费,再加上他们旅途辛苦,还需要劳务费、保护费、精神损失费……”

  林玉碎仔仔细细数了一阵,周围都安静下来,一边警惕,一边听他说话。

  “他们赚得不少,我们不知道具体多少,也可以知道是盆满钵满的,如今,”林玉碎顿了顿,笑得有些冷然,语气还是温和的,莫名让人感觉这里立地出了一尊修罗,火光映照之中,令人胆寒,“他们还想对我们空手套白狼,事后回到大本营,也许还要对我们进行清算。”

  即使他是看起来再温和不过的人,众人都猛地想到了之前的事情,林玉碎握着刀的时候,也是这么笑的。

  “诸位,难道我们能忍?难道我们就应该一退再退?他们得理不饶人,更何况,我们要粮食,虽然粮食是我们的,运送队伍的大部分随从仆人是我们的,来回也是我们走来的,他们却未必不想分一杯羹!也许我们今天就回不去,要被他们杀人灭口。也许——”

  林玉碎压着火气,循循善诱,娓娓道来,又莫名有种点到即止的样子。

  众人都怒道:“他们不得好死!”

  林玉碎不置可否地说:“也许我们回去了,他们还抓着不放,非要派人到我们的面前来,耀武扬威说什么不守信誉不遵条约之类的废话,我们肯定更要被他们磋磨了。看他们之前对我们的样子就知道了,他们从来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他们看我们,就是看蝼蚁看人下人看牲畜。”

  众人大喊:“我们不能忍!”

  林玉碎说:“还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赢。”

  众人大喊:“我们要回去!”

  林玉碎说:“敌人就在身边,诸位,还等什么呢?”

  众人热血沸腾。

  梁二公子凑到林玉碎耳边低声说:“大人好会说话!”

  林玉碎侧头看他问:“不该夸我?”

  梁二公子含笑道:“大人能言善辩,三寸不烂之舌可以舌绽莲花,谁能比得上大人的分毫?我看他们只是来势汹汹,也不过如此。他们拿我们当泥糊的木头,以为一点火就能把我们烧得剩下灰烬,可是,我们又何尝不能将他们烧成废墟?殊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两眼亮晶晶地望着林玉碎问:“大人,我说的可对?”

  林玉碎说:“也要我们赢了再作分辨。”

  梁二公子十分赞同地点头:“本来我们也该顺利回去。”

  他们算什么东西?打成泥猪瓦狗也不为过。

  二人说了两句话,都心平气和起来,在马上望着不远处的火光冲天,听越来越近的喊杀声震天,反而越发气定神闲了,好似高山亭中烹羊宰牛煮茶喝酒的贤士。

  不参与战斗的奴仆远远望着他们,心想,果然是神仙,在神仙身边,多待一会也好像要羽化升仙了,这般超凡脱俗的姿容是再出尘绝世不过的,想必胜券在握,再不然也是胸有成竹,没什么可担心的地方。

  喊打喊杀的声音没一会就停下来了。

  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走到二人面前跪下。

  “幸不辱命。”

  林玉碎说:“好。”

  梁二公子说:“起来吧。”

  “是。”

  人影站起身来,还是黑乎乎的,但那双眼睛又白又亮,像是煤炭块里的钻石。

  “出来匆忙没有其他东西可以给你,”梁二公子说,“回到梁家就摆庆功宴,你该坐在头一个,可愿意出席?”

  “愿意!”

  那人大声回答,十分高兴。

  梁二公子点了点头。

  “这次有俘虏吗?”

  “没有俘虏。”

  “死了多少人?”

  “死了两个。”

  “好好安葬,”梁二公子说起这些事情就没心情,眉心萦绕着一股愁绪,看起来有点郁闷,“回头给他们家里人通知,顺便按照惯例送钱过去,仔细安抚了,别闹出新的事情来。”

  “是。”

  “情况怎么样?”

  “敌人死了三个,重伤了两个,轻伤五个,跑了三个,还说有走散的人就在附近,我们已经出去搜寻了,很快回来。我们的人死了两个,一开始没防备,被偷袭死了,重伤一个,是敌人的武器淬了毒,毒发很快,差点没救回来,现在躺在车上,还在休息,轻伤十五个。”

  “轻伤怎么算的?”

  “手脚没有断裂,没有大出血,没有残疾,脖子、胸腹、大腿没有贯穿伤没有中毒,五官保留,行动正常……”

  “知道了。”

  梁二公子顿了顿,看向林玉碎。

  林玉碎说:“轻伤可以让他们在吃饭的时候最前面排队。重伤派人随身照顾,可以第一个领取食物,优先请大夫处理。死了的挖坑一起埋下去,要是队伍里有亲友,问一问意见,赶路要紧。”

  梁二公子点头。

  处理了这次山匪突袭,大家心里都清楚现在最想要致他们于死地的人不是匪徒而是苏家人。

  即使他们之前和苏家有过交易往来,可这也并不能证明,他们就不会加害。

  众人都提高了警惕。

  他们到了一个小村子,里面只有老人,眼花耳背,走路慢吞吞,弓腰驼背,说话靠喊叫来。

  最重要的事情是,他们身上一股浓郁的药味儿。

  从身体上看,他们有病,还有伤,都不得不长期喝药,虽然在调理身体,但用处不大,不然也不会个个看起来都面黄肌瘦食欲不振的样子。

  除此之外,他们走路的时候,风一吹就带起了一股血腥味和臭烘烘的老人味儿。

  满村子都是那种混合的恶心的味道。

  这些味道还不算。

  长久不打扫卫生也不整理物品导致屋内弥漫着霉菌的气味,这些人似乎是在发霉的屋子里睡得很久,身上一直有霉菌的气味,让人靠近就开始咳嗽,咳嗽一开始是被气味呛到了,后来适应了一点,是被冲到了鼻子,忍不下去,又要说话又不能走,只能皱着眉头,咳嗽遮掩。

  咳嗽过后,众人凑到村民身边打听附近的情况,打听完之后,聚集在一起非常用力大声地继续咳嗽,趁着咳嗽的间隙,互相看看,贼眉鼠眼地小声讨论这里的奇怪。

  “他们是真有病吗?”

  “我不知道,但我家里有一个老人病得要死不活了,一直躺在床上,也不洗澡,也不洗头,也不换衣服换鞋子,只剩下喘气的本事,说话都费劲,身上就是这种味道,我不会记错的,每次去那间屋子都印象深刻。要不是我出来了,我现在还得过去。怎么能认错?”

  “老人都弯腰驼背的,但个个都这样,是不是过于普遍了些?”

  “你不知道,我们那边是还算热闹繁华的,烦恼比这里少,人看起来就精神很多,大多数人都活不到老的时候,就死了,要么是病死的,要么是累死的,也算是穷死的,反正有儿有女也不顶用,没有儿女愿意给自己找拖累。”

  “那他们还生儿育女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也许是身体有病,被控制住了,一时间想不到其他的办法,就走在这一条路上,一去不回头,你想,他们把儿女都生出来了,也不能塞回去,也不能杀了,那算是杀人的,杀人有尸体,要是处理不好被翻出来了,每个都是重罪犯,跑不了,那全都玩完了。还搞什么?”

  “说得有道理,可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我们都觉得奇怪,只是没有证据,又不好空口无凭到处乱说。”

  “我们不算是嚼舌根吧?”

  “长舌妇才做那种事情!我们只是互相交流感情,解决问题,保持警惕,怀疑是有必要的,这里就是很古怪,只是暂时没有被我们找到破除奇怪气氛的机会,不然,他们就知道我们的厉害了!”

  众人絮絮叨叨说了一阵。

  他们开始烧火做饭。

  之前在路上不好点大火,不是吃干粮就是随便对付一顿水,到了别人家借用厨房的时候,他们就不客气了。

  厨房里面一阵乒乒乓乓。

  他们做好了食物,准备先给梁二公子送过去。

  梁二公子在林玉碎身边,食物送过来的时候,梁二公子转手递给林玉碎,林玉碎问:“用什么水什么食材做了这些?”

  “就是村子里面最大的院子最近的那口井水。他们都说干净又好喝还甜滋滋的,平时都喜欢喝,我们就用了。盐是他们说大户人家搬走了厨房还剩着一点,省着用还可以给我们一顿好的。我们就去拿了。食材是我们路上的干粮和附近的野菜,还村民送来的一点心意。”

  “什么东西?”

  “鸡蛋、馒头、干面粉、野草根……”

  来人数了一遍。

  林玉碎点头:“可是我不放心,先试一次毒吧。反正他们不来这里不会看见,你们不说出去,他们也不会知道,我们过两天就走了,他们生气拿我们没办法,他们不生气皆大欢喜,他们下毒我们查出来了无事,他们不下毒也不会坏了干系。”

  众人面面相觑,都点头称是。

  梁二公子说:“我们没有带试毒的工具,但用鸡鸭鱼猫狗都可以,虽然牲畜吃的东西不一样,但一顿饭也不会要了它们的命。”

  众人点头。很快有人出去找了一只猫回来。

  “本来想抓一只鱼,附近的池塘都发臭了,找不到能用的鱼,又想抓狗,可是他们的狗都是用链子拴在门口附近见了人就汪汪大叫,死了肯定被追过来,不好动手,只有流浪猫,没人养,没链子绳子拴着套着,我就下了陷阱,扑抓回来了。”

  回来的人没提鸡鸭的事情,不过这里穷得要命,一时半会找不出来,更何况,在不穷的地方,鸡鸭都是养着下蛋或卖钱的,不能随便抓来杀了,不提也罢。

  他掐着猫的喉咙不要它喊叫出来招惹外面的人,运动过后脸色通红,急着回来,满头大汗,说话却有条不紊,看起来是个有本事的。

  “好。”

  梁二公子点头说。

  众人就将食物喂给瘦骨嶙峋的猫。

  猫吃了叫了一声,死了。

  不知道毒究竟在哪里。

  众人都脸色煞白,又愤怒得脸红起来,握着拳头,咬着牙,一时说不出话,都只看着林玉碎。

  “或是水或是盐,也就这两样东西在厨房不能不用。你们回去检查,不要叫他们发觉我们知道了,他们要是三番四次问或者好像猜测出什么,他们就装样子,不要太严重,也不要太轻松,别叫他们起疑心,我们趁机离开就是。”

  众人点头,转身离开。

  梁二公子掏出一块干巴的饼子问:“要不吃这个?”

  林玉碎说:“你们分了吃吧。这点东西还不够吃的。”

  梁二公子也不客气,将饼子分成两半,一半包好了放回去,一半又分成两份,一份自己吃了,一份给小厮说:“填饱了肚子不添乱。”

  小厮两口吃下去,喝了一点水,点了点头,没过一会就有些困倦。

  趁着外面还没事,小厮就去休息。

  林玉碎和梁二公子走出去检查情况。

  村民似乎都在一起,偷偷摸摸说什么。

  林玉碎趁着他们没注意,摸了过去,躲在墙角偷听。

  “这次祭祀不能有误,要是没有他们,我们就没有人可以用了!”

  “说来也巧,一般时候我们这里根本没人,现在却前后来了两拨,真是热闹。”

  “我们不能吃亏,毒药都下给他们的饭菜里面没有?怎么现在还没有动静?窸窸窣窣的,不知道闹什么,也没听见喊叫。是不是你们给的毒药不够?”

  “怎么可能!加了好多的。就差让他们看出来了。”

  “也罢,时间紧,你们再去看一眼,别让他们发现,不等今天中午,现在先抓了他们的头,我看过了,那个人长得最好看,肯定能讨天神欢喜,得了天神的欢心,我们就不用饿肚子了。这一年都有盼头的!”

  “这就派人过去悄悄看一眼,要是得手了就立刻将尸体送过来!”

  林玉碎和梁二公子迅速转移,到了门口,见人出来,跟着到了偏僻的地方,把人打昏头,丢到一个房间角落去,捆住,堵住嘴,关上门,关上窗户,又去找自己人在门口阴影处守住,别叫人出来,也别叫村民发觉不对,若是有人过来,千万躲藏好。

  那人点了点头,就过去了,一声没吭。

  林玉碎和梁二公子找了个僻静地方谈话。

  “他们如此欺人太甚,简直不共戴天!”

  梁二公子愤愤不平。

  林玉碎安慰他:“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我们到头顶上也只能保证自己不受这种气。”

  “难道就这么算了?”

  梁二公子又是委屈又是愤怒,两只眼睛都泛红,是气得几乎要冒出眼泪来,要是听见别人要杀他,他还不会这么激动,可是亲耳听见有人要杀林玉碎,他就忍不下去。

  林玉碎知道他是一片好意,继续安慰说:“当然不能。”

  但是他们要尽快将粮食送回去也不能在路上耽误太久。

  梁二公子望着林玉碎。

  林玉碎叹气:“他们要今天中午之前解决我们,我们就在中午之前解决他们。可好?”

  梁二公子笑道:“大人果然能文能武,想必也是能谋善断的人,在这里施展,还真是大材小用了,我知道这路上都委屈了大人,可是大人实在是个好人,见了大人的没有舍得尽快离去的,如今还没有人拖延路程,我都意外。

  其实他们屡次在大人身边来回,又不敢靠近,是生怕冒犯了大人又希望得到大人的青睐,只是大人忙于事务,没注意罢了。”

  林玉碎道:“你总是这样夸我,我会自傲的。”

  梁二公子紧跟着林玉碎说:“许多无才无德的人恬着脸居于高位而不知羞耻,大人这样有才能有品德的人却在小地方磋磨,放眼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我只担心自己说得不够多不够好不够诚恳,叫大人疑我是谄媚而非真心。

  更何况,有才能的人大多恃才傲物,大人时时刻刻警醒自己,处处礼遇所见之人,谦卑忍让,怎么会自傲?即使自傲,也不过是寻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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