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白发虎牙八块腹肌, 被绑在山匪窝点里面的小伙子。

  他看起来昏迷不醒,就像个虚弱的等待被拯救的小公主。

  林玉碎歪着头打量他。

  他终于醒了过来,猛地一惊, 往后仰头, 林玉碎低下头去,从口中翻出一块锋利的刀片来, 抵在对方的喉咙, 突出的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 林玉碎嫣红的唇瓣几乎毫无缝隙地贴在皮肤上, 从背后的角度来看, 这场面简直像惊慌失措的良家子被浪荡登徒子轻薄。

  白发垂眼看见了林玉碎的脸, 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惊艳,脸上因惊讶和愤怒而冒出的红晕,此刻配上他的神色, 居然有两分像情侣闹别扭之后被送礼物的样子。

  林玉碎抿着刀片,仔仔细细划开了他的皮肤,看着血滴子从伤口争先恐后跑出来,本来想威胁他,抬眼看见他的反应, 突然感觉不需要了, 将刀片重新藏起来, 埋头靠在对方肩上,缓缓笑道:“你看呆了?”

  白发回过神来, 恼羞成怒, 撇过脸去, 没说话, 有点不好意思, 还有点不可置信,分外震惊的模样。

  林玉碎就着他的血润了润即将干裂的唇,重新抬起脸来,打量他问:“你怎么不喊?”

  白发冷笑道:“我有什么可喊的?”

  他咳嗽了两声,似乎身体不好,瞥着林玉碎,突然略微有点不屑地说:“你还不能把我怎么样,被捆得这样结结实实,也就是没堵住嘴而已。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林玉碎笑道:“我可没有说你是在害怕。”

  白发愣了一下,没接上林玉碎的话。

  林玉碎慢条斯理地说:“你这属于不打自招。”

  白发的脸色腾地一下红了,如果不是被捆住,他大概早就推开林玉碎站起来跑了。

  但他没法动弹,只能瞪了林玉碎一眼,眼眶微红,面如桃色,貌比春花,质如秋月,含情带雨,犹如朝露,好似暮霭,实在没有攻击力,林玉碎看着他,没忍住,又低下头去,偷笑了一回。

  “不好意思,”林玉碎一边笑一边道歉,“我现在没什么力气,暂时没法自己起身,你多担待。”

  外面的人开了门,看见里面没事,又把门关上了。

  白发被他靠着,感受到他的胸膛震动,知道他说实话,有意见但也不是很大,勉强忍耐了,看在那张脸漂亮到难以形容的份上,假装一点不计较地哼了一声,说得颇为宽容大度:“我是个和善人,轻易不为难,你这也不算什么。”

  林玉碎眨了眨眼睛,望着他问:“那外面的人要是进来,你也不生气?”

  说到山匪,白发面色严肃阴沉下去,恼道:“他们把你绑进来,你不知道想办法逃出去,还在这里跟我说这些话?你在外面是不是都鬼混惯了!”

  他后一句话说得恨铁不成钢。

  林玉碎冷笑道:“你当我是成天混迹花街柳巷的人?”

  白发有点心虚,在暗地里喃喃道:你不就是这样?看起来是,刚才形迹可疑,若不是,也不该那么轻易做得出来。

  林玉碎看出来了,猛地将他往后一撞,躺到旁边:“本来想你是个聪明的可以说两句话,看来不是。”

  白发有点委屈,但还是不能理解,往林玉碎旁边蹭了蹭,皱着眉头问:“哪里不是?”

  林玉碎不想理他。

  白发假装委屈哭了,红着眼睛望着林玉碎小声说:“你别生气了,这里没有其他人,跟我说两句话吧。”

  林玉碎挑眉看他:“你又不生气了?”

  白发被哽了一下,只能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林玉碎问:“你是怎么被绑到这里来的?”

  白发说:“路过,掉进坑里被捞上来就在这里了。”

  他有些好奇地问:“你呢?”

  林玉碎闭上眼睛说:“路过,检查断桥,夜里被人绑到这里来的。”

  白发问:“他们为什么绑你?”

  “你呢?”

  “他们说我看起来有钱,肯定能找人交赎金,说拿了钱就放我走。”

  “你有钱?”

  “没有。”

  “那不就结了,你要在这里待到死了。”

  “我没有钱,但有些人有钱,或许他们愿意交钱把我换出去。”

  “不是带兵过来?”

  “咦,你知道什么?”

  “我在来的路上看见有些兵丁藏在外面。”

  “你都看见了?完了。他们救不了我了。”

  “那个地方离得远,这里的人没发现。”

  “哦。”

  二人都不说话了。

  林玉碎暗中传递消息出去,得了消息的人回去报告,梁二公子带人将山匪一窝端了。

  白发被救出来的时候,还是愣的。

  “这就解决了?”

  “不然你想在里面拖很久?”

  林玉碎疑惑地挑了挑眉,看向白发问。

  捆住他的绳子已经解开了,他的手腕被多捆了一圈,梁二公子正低着头仔细地将绳子拆开,转手递给别人,让赶快拿出去烧了,免得晦气飘回来,拉住林玉碎的手腕摩挲了一下,绳子捆得有点紧,皮肤颜色已经青紫了,不过过段时间就会好起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白发猝不及防捂住鼻子,里面流出血来,正巧,不远处有烟气飞过来,像是很严重的雾霾和干柴烈火没处理好的厨房事故,众人都不由自主低下头去咳嗽起来。

  白发这个举动不突兀,但是林玉碎之前正跟他说话,见他的反应比其他人尤其剧烈一些,抽出帕子丢给他:“用这个。”

  白发下意识手忙脚乱地接住帕子,连忙将帕子贴在脸上,顺手擦了一点血迹,怕被人发现似的,有点做贼心虚的样子。

  林玉碎洗了脸,问他:“你本来要去什么地方?”

  白发摇头:“我是住在附近,听说有人运送粮食过路,想看一眼,半路上听见桥断开了,想带点人来处理。”

  林玉碎点头:“你的人应该在附近,你要出去看看吗?”

  他忽然笑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林玉碎已经用新的帕子擦了脸上的水珠,不远处有一缕晨曦冒出来,落在林玉碎的侧脸上,将他照得明艳不可方物,又恍若天上洛神水下仙子,白发摇了摇头,怕被误会,脸色却不由自主通红了一片,有些支吾说不出来的样子。

  “怎么了?”

  林玉碎放了手里的东西,走向他有些关心地问:“你不想回家去见熟人?”

  白发挥了挥手:“我又没有什么熟人。”

  林玉碎拉住他出来,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来:“既然没有熟人,你回家不是正好?也不用被人训斥,也不用着急应付,还可以好好睡一觉。你在外面没有安全又舒心地休息过一天晚上吧?”

  白发坐在林玉碎旁边,沉默不语,虽然他和林玉碎不是很熟,但林玉碎说出这些话来,无疑是对他几乎了若指掌了。

  他不知道说什么,又或者,不知道从何说起,就干脆陷入了短暂的思考状态。

  林玉碎伸手将他的头发之中一点干掉的稻草壳子捡出来,像是捡一点落在地上的米粒,小心翼翼。

  白发当时就瞬间绷紧了神经和身体,好像是即将上刑场而被人往前推攘起来。

  林玉碎收回手,将手里的东西给他看,他看了一眼,林玉碎就紧接着将东西丢出去,拍了拍手,不打算给他留个纪念。

  白发忽然笑了一下,看向林玉碎问:“你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这么好吗?”

  林玉碎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这是什么错觉?我看起来像那种人吗?”

  他不想听白发对他的评价,摇了摇头接着说:“没有。”

  白发往林玉碎身边凑近了一点问:“真的?”

  林玉碎点头。

  白发问:“我是第一个在山匪的牢房和你单独见面相处的人?”

  林玉碎想了想,有点敷衍:“是。”

  白发疑惑:“你看起来不像是这么说话的。”

  林玉碎问:“在你的意思里,我应该怎么说话?”

  白发挠了挠头发:“我觉得,你是个大英雄,不会言不由衷。但你刚才看起来就是说出来的话和心里想的不一样。脸色表情又疲惫又沉默。”

  他顿了顿,突然意识到林玉碎的状态似乎不怎么样,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林玉碎问:“你被抢进去之后没有被做什么吗?”

  林玉碎说:“没有,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白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林玉碎笑着问:“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吗?你在那个地方待的时候比我多。”

  这话莫名还有点饶有兴趣的意思。

  白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又或者只是听差了,心中猛地一紧,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进去就被弄得昏迷了,没有意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我在那里的时间比你多,但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只是你来的那个时候,恰巧醒过来,就多睁着眼睛说了两句话。”

  他望着林玉碎,分外紧张地小声说:“你是特别的。”

  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那种特别。

  林玉碎含笑道:“你真是看得起我。”

  “看不起你,还能看得起谁呢?”

  白发有些疑惑地问。

  他挠了挠头,起身道:“算了,我看你有点累,我们之后还会有时间见面说话,我就不在这里拖着你了,你回去先睡觉,醒了过来找我吧。”

  林玉碎起身道:“你也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白发点头:“是啊,我又不着急走,再说了,即使我离开这里,也是回家,回家也在附近,左右都不远。”

  他顿了顿,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脸颊微微泛红,低声说:“我想跟你多待一会,比跟陌生人相处好多了。”

  林玉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那好啊。”

  白发松了一口气,拉住林玉碎的袖子又说:“我那些熟人,见了还不如不见,你的人都来了,他们才慢吞吞跟着过来,说他们浑水摸鱼都抬举了,我回去要好好训斥一顿,你来之前托人给我带个口信,我怕骂人的时候不小心牵连到你,你可千万别在不好的时候来。”

  林玉碎点头,记下。

  白发说:“我不是嫌弃你,我巴不得你早点找我,但我更希望你一觉醒来就想找我,我会很高兴。”

  林玉碎点头:“我知道了。看来你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就不拦着你了。”

  白发松开手说:“哪里是拦?我很喜欢和你相处。比从前高兴许多,我甚至有时候想,要是天天都在你身边,那该多好?我就不会不高兴了。”

  他叹了一口气,用微不可察地声音说:“算了,我知道是痴心妄想。”

  林玉碎问:“怎么就痴心了?”

  白发叹气:“你身边那么多人,又不缺我一个。我那些废物要是跟着我,还得问他们的意见,要是不跟着我,你也没必要看重我,既然如此,我是否到你的身边,应该对你不是那么要紧,我想到这个就有点伤心,你要是不在乎我,就成了我剃头挑子一头热,会被笑话的。”

  他低着头,看着脚尖:“我不想被人笑话这个。听起来难过,要是撞上了人,更难过。他们总会说得更难听,我不想听,不是好听的话。我也不希望你知道。一点都不要知道最好。不然,平白无故,更连累了你。不好。你应该过得很好,不要被我牵连。

  我不是为了看你难过才接近你。要是事情的结果变成糟糕的样子,我宁愿一开始就没有见到你。”

  林玉碎没料到他已经想到那么以后去了,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见他懵懂而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望着自己,对他亲切和蔼笑道:“别想太多,还没到那一天,谁说得准怎么样?既然你觉得跟我相处值得高兴,那就过来,你要是哪天觉得不高兴了,你就走开,没什么。”

  白发大受感动,眨了眨眼睛,几乎要流泪。

  但他忍住了,总觉得这个时候流眼泪有些怯懦,他不想给林玉碎留一点关于自己的坏印象,即使他知道林玉碎肯定不会为这些小事记他,或者说他不好,但正因如此,他才更希望自己在林玉碎心里是个不那么讨厌的人。

  他有那么一瞬间,在心里恍惚又悲哀地想,如果我是个干干净净的好人,那该多好?

  可惜。

  他不喜欢好人。

  他不喜欢当好人。

  他也不算干干净净。

  世上的事情千千万,他做过的恶事,实在不能说没有。

  他接近林玉碎,就像是一缕雪花想靠近太阳,融化是必然的。

  他有些瑟缩地在心里害怕,他艰难地靠近林玉碎,艰难地离开,不能在脸上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意思来,心脏怦怦乱跳,他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他几乎以为自己会这么死去,如果可以,也是一件好事,没人会知道他的死亡与林玉碎有关,也没人会认为林玉碎可能杀他。

  大多数人知道一点,只会想,他死在了一个至高至洁的人面前,就像羔羊死在神的祭台前。

  他是心甘情愿的,他为此甘之如饴。

  他不觉得有什么,也不希望这件事被人知道,就好像心里破了个洞,不希望风吹进来,胸膛火车似的呜呜叫,怕引起注意,又怕没人关心,怕被当成异类烧死,又怕不能变成特殊的那一个被注意到。

  哪怕是一眼呢?

  早就死而无憾了。

  白发有些沉默地转身离开了。

  林玉碎对他挥了挥手,他心情复杂,感受到了又一时间不敢转头去正面说话延长滞留的时间。

  他怕一转身就不想走了。

  那就太丢脸了。

  可是比起丢脸,他跟不想和林玉碎分开。

  这就是一个难题。

  希望林玉碎能早点过来找我。他在心里暗想。

  林玉碎见他离开了,到了梁二公子的住处敲门。

  梁二公子见林玉碎过来了,连忙让开,请他进来。

  “我还以为您不愿意过来了,”梁二公子紧张又高兴,心里叹气,胸膛吸气,目光像今天才见到林玉碎似的那么稀奇地打量,“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梁二公子突然有点低落,垂下头去,小声说:“对不起,我居然让山匪把您劫走了,这是我的失误,请大人责罚我。”

  林玉碎拉住他的手说:“如果我为了什么事情而难过,只会是你担心我而损伤身体,不会是山匪抢了我一次。”

  梁二公子缓缓抬起头来,望着林玉碎问:“大人是在说真心话?”

  他的眼中闪烁了泪光,有些嗫嚅喃喃道:“我还以为大人厌恶了我,不愿意再来找我,也不愿意和我打交道了。”

  我还以为,自己不日即将返程,换另外的人过来跟随大人,听从调遣。

  大人手下的人都是聪明伶俐十分忠心的,他或许比不上,但他私心里又有时候希望,来替换的人不那么好,这样他就可以再回来。

  但不好的人对大人也必定不好,还不如他,不如不换,可若要换,都是他的错。

  算来算去,都是他的错。

  他满心消沉,看大人外出都不敢靠近。

  没想到大人会主动过来。

  林玉碎拍拍他的手背说:“不要这样妄自菲薄,你是很好的人,我没道理将你丢弃。”

  梁二公子只觉得胸中涌起一股热气,愣愣地望着林玉碎:“大人……”

  林玉碎说:“我这次出来带来你,就是相信你,你要是先厌弃了自己,就是叫别人看不起我,他们会说我识人不清,你也不希望这样,对不对?”

  梁二公子只顾点头。

  林玉碎收回手说:“那就好。”

  梁二公子莫名有些失落,但很快调整过来,精神饱满地说:“既然大人不怪罪我,我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林玉碎点头。

  梁二公子忽然转了脸,低声说:“不是我有意要与大人作对,只是,这件事毕竟与我脱不了关系,大人又确实被困山匪之处,都是我的过失,要是大人不责罚我,恐怕难以服众,即使不论旁人,我也心有余悸,难以忘怀,不如这样,请大人降罪于我,只给我一个机会——”

  他跪在林玉碎面前,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轻声说:“戴罪立功吧。”

  林玉碎笑道:“你是个好孩子。”

  梁二公子高兴地压着脸上的笑意有些羞涩又有些不可置信地问:“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神态,好像从前根本没人这么夸过他。

  但他的身份地位,在梁家不可能没有人奉承,阿谀奉承的人多了,什么好话说不出来呢?没有听过才奇怪。

  林玉碎回答道:“我对你都是说真心话。”

  梁二公子再也压制不住自己满脸笑意,高兴地说:“我从前也听过旁人夸奖我,阿爹阿娘在我很小的时候,也会对我说,你做得很好,似乎也会说我是个乖孩子,但更多的时候,他们在暗地里凑到一起,说我是个坏孩子,古怪又诡异,远远比不上其他的子女。

  大哥比我健壮,出门参军,多年未归,想必功勋有成,他们总说我比不上。

  妹妹比我柔弱,在家侍奉父母,嘴甜爱笑,比我讨人喜欢,扆崋许多亲戚都更爱见她,而不是我,我若难过,他们只会对我讲道理,她若不高兴了,有人愿意围着她安慰。我总看见这样的差别,他们也不遮掩,也不觉得有问题,从来不过问我,我就知道,他们是不在乎我的。

  仆人虽然关心,却难免因为身份,亲疏有别。

  亲不间疏,疏不间亲,我与旁人不过是忙于俗务,言语交谈两句,再就顶天了。

  可我从没、从没感觉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他说起从前的事情,应该难过,但看着林玉碎在眼前,什么难过都不算数了。

  他说得高兴,说到后来又说到现在,望着林玉碎,情不自禁热泪盈眶,眨了眨眼睛,试图遮掩自己的情绪过分激动,但实在忍不住,就拉住了林玉碎的袖子,小声说:“如果没有大人,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大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比什么亲兄弟都亲。”

  “大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再也不活了……”

  梁二公子说得哽咽起来,有些失语,手中死死抓住林玉碎的袖子,像是害怕人突然又不见了。

  林玉碎抱了他一下,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直勾勾地抬起脸来,望着林玉碎瞧,目光呆滞,比今天才认识还木讷一些的样子。

  林玉碎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之后,望着他笑:“这算是谢你为我彻夜不眠的担心。”

  梁二公子因为拉开了距离而得以思考,可是一听见这话,又忍不住看向林玉碎,喃喃道:“大人,大人竟然连这个也知道吗?我还以为大人回来必定是要先休息的。即使和其他人说话,也是劳心费神,为了大事着想,应该有人要劝大人的。可是,大人是怎么知道这个事情的?”

  梁二公子的思维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却不由自主红了许多,眨了眨眼睛,缓缓说:“我在没有大人的营帐之中辗转反侧的时候,大人是怎么知道我没睡着的?莫不是真有飞天遁地的本事,所以千里眼顺风耳也不足为奇了。如果是别人,我不相信,可大人像什么本事都有的。”

  林玉碎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他挥了挥手,起身道:“并不是,我有别的办法,你不要问,只管认错吧。”

  梁二公子点头,低声说:“我有罪,请大人责罚。”

  林玉碎问:“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梁二公子从喜悦之中回过神来,完全难过不起来,但还记得自己的过错,垂着眼说:“我的错误太多了,最大一个就是丢了大人。大人要如何责罚我,我都是心甘情愿的。只是请大人留我一条性命,让我改日为大人当牛做马以效力。我不敢偷懒。”

  林玉碎说:“我知道你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偷奸耍滑,但我本来不打算罚你的,你说了这许多,好像我不罚你也过不去了,既然如此,你先起来,我就罚你给我倒一杯水来,说以后再也不敢犯下这样的过错了。”

  梁二公子有些担忧地望着林玉碎问:“会不会太轻了?”

  林玉碎问:“你不满意?”

  他笑道:“往常只有别人对我不满意的,没见过有人对我的处罚命令太轻不满意的。”

  梁二公子真心实意地为林玉碎考虑说:“可是这样轻易就原谅了我,旁人恐怕会觉得错误不过如此,以后要是争相效仿起来,就如同过江之鲫,难以制止了。趁着歪风邪气还在观望,不如大人就此将这风气清肃了,没有后顾之忧。我也放心一些。”

  林玉碎说:“你是我的下属,这样爱重我,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我怎么忍心重重责罚你呢?”

  他说着,看见梁二公子的后颈处皮肤有些新鲜的带着鲜血的伤痕,疑惑地挑了挑眉,起身靠近了他,按住他的肩膀,他微不可察地哆嗦了一下,很轻,克制得很好,林玉碎冷下脸来:“谁伤了你?”

  梁二公子低着头,小心地说:“与山匪争斗,不小心中了他们在山林里的陷阱,出来的时候,有些剐蹭吧。”

  林玉碎不信,往后退开,看着他说:“或许,你把衣服脱下来给我看看。”

  梁二公子有些紧张:“这就不用了……”

  林玉碎问:“如今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他还没说其他,梁二公子就连忙解释:“没有!”

  林玉碎问:“那为什么不愿意?”

  梁二公子眨了眨眼睛,越发紧张了起来,对林玉碎不自然地笑道:“这衣服脏污,脱下来就要送去洗,不敢劳烦大人。”

  林玉碎问:“是不敢劳烦我,还是不敢给我看你的伤?莫不是装出来的?”

  梁二公子不知如何辩解,低声说:“不是。”

  林玉碎问:“你不愿意脱,是担心没人给你洗衣服?”

  他突兀地冷笑道:“你不用担心这个,大不了脱下来我给你洗,一件衣服罢了。就算是洗坏了,还有其他衣服可以给你换着穿,穿得不舒服了再脱下来洗,有多少用多少,坏了就换新的,没听说过你们家穷得连一件衣服也换不起啊。”

  林玉碎说完察觉自己有些咄咄逼人的尖酸刻薄,顿了顿,缓和语气将梁二公子扶住,让他起来,轻声说:“对不起,我一时有些急躁了,你别在意。”

  梁二公子摇了摇头,不愿意起来,握住林玉碎的手腕,很快又松开,像是极其小心翼翼接触伊甸园的苹果树,说不清是怕沾染罪责,还是怕弄脏了苹果。

  “大人也是担心我,怎么会有错?只是我不敢起来。是我惹怒了大人。但请大人宽恕。”

  “你还是不愿意将伤给我看?你把我当大家闺秀?”

  “不敢!”

  梁二公子惊了一下,通常将男人比作女人都是对战场俘虏的羞辱,他虽然不这么干,但也知道一点,顿时为林玉碎的不拘小节而头皮发麻。

  “别让我动手。”

  林玉碎对他警告。

  梁二公子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去:“大人,没什么好看的,卑贱之躯恐玷污了大人的眼睛。”

  林玉碎冷笑道:“我还不知道有这回事,看一眼就得让我从此目不能视物了?我才不信。”

  梁二公子低声说:“大人对我的关怀之心,我已经知道了,大人不必做到这种地步,要是传出去,大人对我太好了,会招来非议的。”

  林玉碎问:“能有什么非议?”

  他这话说得好像一点不知道旁人会如何议论,偏偏他从一开始就是饱受议论的人。

  怎么会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梁二公子没有冒然打听林玉碎之前的事情,因此不知道,眨了眨眼睛,小心解释说:“御下不严、为人软弱、偏听偏信……”

  他顿了顿,又很快对林玉碎解释:“敌人一向如此不讲道理又闭目塞听,其实都是胡说八道,为人宽和他们要说懦弱,为人严厉他们要说狠毒……”

  林玉碎点头:“我知道了,你起来。”

  梁二公子犹豫之后,起身道:“是。”

  林玉碎说:“坐下。”

  梁二公子不敢落座,是个很尊敬的姿态,几乎要弯着腰重新跪在地上。

  林玉碎说:“这是命令。”

  梁二公子顿了顿,点头说:“是。”

  他才坐下。

  林玉碎说:“我才不管那些流言蜚语,反正说话的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也不怕他们。打不过可不是只能在这些微末小事上用功夫?证明他们下贱卑劣为人恶毒。我不想在乎他们。你偏要三番四次提醒我,是什么道理?”

  梁二公子听出这话里有点委屈埋怨,一时不能回答。

  林玉碎说:“我要罚你,你认吗?”

  梁二公子又跪下去:“认。”

  林玉碎起身道:“那就脱了你这身衣服,让人拿鞭子来,我也不打你板子了,给你三鞭,你受得住,之后这里还是你的事情,你要是忍不下去,病倒了我也送你回去,以后不必急着过来。”

  梁二公子猛地一愣,还以为林玉碎要赶他走以后都不见面,顿时大惊失色,眨巴着眼睛膝行而前,一把抓住林玉碎的衣服,皱着眉头:“请大人不要赶我走!若我走了,这里一时间没有可用之人为大人效力,恐怕对大人有所损益。”

  林玉碎扯回自己的衣服,往外走了两步,梁二公子膝行跟着,林玉碎一转身看见他还在身边,笑道:“你既然舍不得我,何必非要把我赶出去?你也知道滋味不好受了?”

  梁二公子像是被主人刚训斥过的小狗,低眉搭眼地拉住林玉碎的衣服说:“我是担心大人。”

  林玉碎问:“难道我就不算关心你?”

  梁二公子泄了气,松开手,跪在地上:“我知道错了,请大人责罚。”

  林玉碎问:“你以为怎么算好?”

  梁二公子低声说:“山匪抓走大人,算我看护不力。大人回来,我没有及时迎接,算我懈怠懒惰。惹怒大人,算我冒犯尊上。”

  林玉碎拍拍手:“这正好,一共三条罪,三鞭子,你还不满意?”

  梁二公子低声说:“我满意了。”

  林玉碎对外面喊道:“拿一条鞭子来!我要罚你们公子!”

  外面很快有人将鞭子送过来。

  林玉碎拿了,挥挥手:“出去吧。”

  外面的人有些担心,小声问:“能提前找医官来等吗?”

  林玉碎想了想:“医官愿意来,你们就去喊好了。”

  仆人一点头,林玉碎重新出现在梁二公子面前。

  “脱衣服。”

  林玉碎看着梁二公子说。

  梁二公子将衣服脱下来,后背是密密麻麻的伤口,有些还在往外渗血。

  林玉碎疑惑:“你是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梁二公子低声说:“有些是纪年旧伤,现在看起来不太好,其实不碍事。”

  林玉碎打了他三鞭子。

  力气很轻,几乎是擦过去的。

  梁二公子有些无奈于林玉碎这种明目张胆的纵容,又有些暗自窃喜。

  大人没那么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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