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你已经知道我家粮食计划的路了, 是不是?”

  “是。”

  “我知道一条近路,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想去。”

  “为什么?”

  小姐脸色猛地一变,瞪着林玉碎, 表情不太好看。

  她没料到话说到这个份上, 林玉碎还能干脆利落地一口否决她。

  究竟为什么?

  就有那么大的底气吗?

  小姐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又是怨恨, 只是不敢再说出来, 她怕一说出来, 林玉碎就转头走了, 再拉不回来。

  她也不是真为了骂林玉碎一顿才让人过来的。

  “你不安好心, ”林玉碎打量了小姐一阵子,欣赏够了她的样子,笑道, “我拿什么相信你呢?即使我相信了,我又怎么对下属解释?他们相信我,是认可我不会害死他们,我反而偏听偏信,弄得他们进退两难, 岂不是我的过错?”

  小姐额头青筋跳了两下, 恼道:“你!你可以都推到我身上, 就说全是我的错好了,他们能把你怎么样呢?”

  她压了一下怒意, 冷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只出去对他们说一句话, 他们就没有不相信的, 也不会对你追问连连, 他们信任你到这个地步,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旁的情绪?”

  这话就差明着问,你就不想害他们一次?

  论理说,正常人不会干自毁长城的事情,但身居高位,不能用普通的标准测量,就像同样的事情,考零分的人做了是愚蠢,考及格分的人做了是失误,考满分的人做了就是早有预料、与众不同、天生奇才……

  群体总是盲目的。

  而且可恨可恶。

  林玉碎含笑看着小姐说:“那是你的想法。”

  他对小姐的说辞不置可否,显然是并不想多说什么关于自己的事情。

  小姐眨了眨眼睛,忽然说:“我的眼睛有点痛,你能不能过来帮我想想办法?”

  林玉碎起身道:“好啊。”

  小姐心中一喜,还以为林玉碎是要过来靠近她了。

  不提她要做什么,林玉碎突然转身打开了门,往外扫了一眼,对一个下属招了招手:“你去,将这位小姐的侍女找来,让她们见一面,吹一吹眼睛,看她的眼睛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进去,免得流泪坏掉,不许她们说话,堵住嘴带来,吹两下就送回去,也别让她们住一个屋。”

  林玉碎问:“我们的屋子还足够吧?”

  下属点了点头。

  林玉碎满意了,对下属说:“你在这里看着,我回去了。”

  下属点头,等林玉碎走出去了,才转过头来看向小姐,摆明了是要监视见面的样子。

  小姐被气了个半死,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下属哼了一声,低声嘀咕:“已经是个阶下囚了,还这么狂傲,真该让大人多捅两刀,若能挖出眼睛来,才叫好事呢!大人仁慈,不愿意动手,可以交给我们来,我们都下得去手,没人不会这个,只要大人将刑罚的权利给我们,即使我们不动手,外面的人也会趋之若鹜。”

  他转过身去,不想理会小姐对他的厌恶:“大人就是太善良了。”

  这边的事情算是暂时了结。

  林玉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听见有人过来报告说,梁家的人又过来了,想现在进门见面。

  林玉碎略一犹豫,起身道:“带他们到客厅去。”

  他看了一眼天色,已经不早了,不知道那些人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急事。

  “大人!大人!之前是我们有眼不识金镶玉,都怪我们眼睛不好,还请大人恕罪。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有大量,请别跟我们计较,我们都是升斗小民,不敢跟大人作对,请大人明鉴,这里是我们的赔礼,请大人笑纳。”

  梁家族长领着梁二公子过来,还有一些仆人,端着东西,东西往地上一放,好重的样子。

  林玉碎挑了挑眉,对他们笑道:“说得这样客气,何必见外呢?我还以为,诸位与我,已经是朋友了,朋友是不需要这么讲礼貌的。互帮互助,不是常有的事情吗?”

  梁家族长现在还站着,点头哈腰地笑道:“是。大人能看上我们做朋友,是我们的荣幸。大人不计较那些小事,是大人宽容,我们很高兴,能和大人做朋友,岂止是几辈子修不到的福气?我们恨不得回家就顶礼膜拜……”

  林玉碎听他说了两句,感觉全是废话。

  族长总算是说起了正题:“我们今天来找大人,除了为了之前的事情赔礼道歉来说情之外,还有一件事,大人知道,就是粮食的事情,本来都在路上了,不好回来的。”

  林玉碎问:“你们又改主意了?”

  族长连连摇头:“不敢,我们好不容易说清楚了,哪里急着往回头去找死呢?”

  这话说得非常直白,是在表忠心,意思是,他们要是再找小姐吃回头草,就是自寻死路,他们知道,不会那么做。

  毕竟,一个人或许想死,就去了,一个家族,体量庞大,轻易不会聚族求死。

  林玉碎眨了眨眼睛,含笑道:“那是因为什么?”

  族长叹气:“我们已经发出消息,让跟着粮食的梁家人回来,他们回来是名正言顺的回家,粮食本来是我们的,他们要是想带回来,也是正应当,但是,小姐的人也在里面,混得很杂,一时半会不能接受小姐已经被俘虏的事实,不愿意松口答应我们将粮食送回来。

  两边正在商议一个大家都能满意的办法,现在还没说清楚,天有不测风云,他们回来的路突然就塌方了,据我所知,那边有一座桥坏了,还有一条狭窄的通道被大石头堵住了。”

  林玉碎问:“要我做什么?”

  族长小心翼翼地眨巴着眼睛望着林玉碎,十分紧张地说:“我们不敢奢求大人前往灾区去,但请大人帮我们想一个办法将粮食尽快运回来,否则,这个天气不好,在外面放得太久,东西发霉,粮食坏了,前后来回,就是白费力气。”

  林玉碎点头:“我知道了。”

  族长欲言又止地问:“您怎么想呢?”

  林玉碎说:“天色不早了,你们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我考虑考虑,怎么处理,之后再找你们。”

  族长点了点头,跟梁二公子一起走了。

  林玉碎晚上没休息,梁二公子摸着黑过来敲了敲门。

  “有事?”

  “我应当如何称呼您呢?”

  “你之前不是叫我城主吗?”

  “好吧。城主大人,我也有一件事,灾民听说粮食很快就到,暂时安定下来,可是他们之中有人得了病,恐怕是瘟疫的前兆。”

  “你怎么知道?”

  “我送粮食的时候,顺路去看过一眼,毕竟,粮食那么多,都是我们家的,就那么送出去了,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想最后看一眼,也算是分别了。”

  “看不出来你是这么多情伤感的人。”

  “您就别取笑我了,这种时候,多情伤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我心里知道,只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难过,睡不着,想过来看您,没想到您也没睡着。”

  “你想夜谈?既然你睡不着,今天晚上应该有时间,在我这里找个位置坐下来说话吧。”

  “我之前以为城主大人的生活肯定非常奢华,到了这里才发现,事情跟我想象之中完全不一样啊。”

  “不一样很正常吧?要是完全一样,也许坐在这里的人是你才对。”

  “大人又笑我。”

  梁二公子有点委屈似的红了一下脸颊,像是想生气但是又不敢的样子。

  林玉碎看着他问:“你有带什么东西来吗?”

  梁二公子的脸色就渐渐恢复正常,严肃了一点说:“我有请人将得了病的灾民的衣服碎片、用过的东西、碰到的人都记录下来。”

  “但是没带过来?”

  林玉碎问。

  梁二公子左眼皮一跳,点了点头,垂着眼低声说:“不是我没有准备,只是我想,要是带过来了,这里的人也不少,一不小心出了事故就不好了。”

  “你想得很周到。”

  林玉碎对他笑了笑,这话算是赞赏。

  梁二公子一下子抬起头来,望着林玉碎问:“大人果然这么想我?”

  他的眼神又是好奇又是高兴,突然就像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了。

  林玉碎笑了笑说:“难道我有心对你说谎,非要骗你不成?”

  梁二公子揉了揉耳朵,笑道:“也对,是我用小人之心揣度君子之腹了。”

  事情虽然不好,但他们难得这么平静地坐下来说话,今天夜色正好,气氛居然也并不剑拔弩张,甚至莫名有些像打情骂俏的情侣,或许这就是梁家和林玉碎友好关系的蜜月期了。

  二人都很满意,只不过,梁二公子想回头独处的时候慢慢高兴,林玉碎想,关系和睦,以后才好互相配合,否则暗地里担心自己人闹起来,反而不美。

  “我说这个不是想看大人劳心费力,只是想,早知道了更好处理。”

  “多谢你的心意。”

  “若能帮上大人的忙,再好不过,若是此事只是我多想,虚惊一场也好,不必劳动大家,这事没有定下来,我不敢对其他人说得太清楚,怕有心人知道了,暗地里生事,又怕事情泄露出去,底下的人慌张起来,一时半会难以控制,更闹得不可开交,反而不好收拾。”

  梁二公子顿了顿,低着头,抬起眼来,小心地打量林玉碎,低声说:“我在心里想这件事,一路辗转反侧,终于见到了大人,还请大人不怪我多疑之罪。”

  林玉碎笑了笑:“你是一心为我,有什么好归罪的道理呢?”

  梁二公子也跟着笑了笑,用更轻的声音说:“我以为,高兴的时候,见了就心生欢喜,不高兴的时候,从前种种便都是有错,是人之常情。我不敢揣测大人的心思,但又忍不住私心里觉得难过。”

  林玉碎拍拍他的肩膀安抚说:“我不能对你说,肯定没有那一天,但今天不是,明天不是,你还是高兴一些,我本来不该跟你说这话,但得过且过也算过得去了,总比过不下去好些。你想一想还在偏僻小屋的俘虏,会不会好受些?”

  梁二公子苦笑道:“大人真是,说起这个,我越发要难过了。现在就想他们,等日后我家亡势败,恐怕还不如他们呢。”

  他叹了一口气说:“反而不高兴。”

  林玉碎收回手说:“这种事确实不值得高兴,是我不好,说起这些,惹得你心绪不宁。”

  梁二公子摇了摇头:“是我自己天性如此,与旁人无关。”

  他对林玉碎笑了笑,有意将眼前人和其他人区分了说:“我见大人的时候,心里总是忍不住想,这个人真像是无所不能的。有大人在,我就心安,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大人还能这样温和地安慰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大人是这样一副容貌,即使有过不去的地方,大人允许我远远看一眼,我就兴高采烈,哪里还顾得上难过的事情?再睡一觉,什么悲伤心情都得烟消云散才是。这全是大人的好处。要是没有大人的福泽庇佑,我才过不下去呢。

  虽然大人安慰的话或许比不过长袖善舞的旁人,但大人在我眼前,就是最好的安慰了。我又怎么敢怎么能奢望大人还为我耗费心神?若大人为我用了本要做其他事情的时间,反而是我的不是了。我该对大人赔礼道歉,说起来,今日族长说了那许多,我还没开口。

  今晚大人愿意听我说话,我连道歉也一并补上,还请大人不要见怪,原谅我之前没说出来。”

  林玉碎眨了眨眼睛。

  梁二公子望着林玉碎说:“请大人宽恕我从前一叶障目冒犯之罪。”

  他说着,起身就要对着林玉碎跪下去,眼看着一时拦不住就要磕头。

  林玉碎拉住他,将他往上扯了扯,笑道:“何必如此?说得好好的,突然就这样。幸好我没睡着,不然一睁眼看见你来了,还得吓一跳。”

  梁二公子顿了顿,顺着林玉碎拉住他的力气站起身来,又坐在了林玉碎对面的小凳子上,脸颊微微发红,心脏比平时跳得更快,他越发紧张地说:“大人龙威虎胆,怎么会因为我而吓到?”

  他突然笑道:“只怕是我形容丑陋不堪入目,才叫大人这么反应,下次见面,我要记得戴上帽子幕帘了。”

  这是玩笑话。

  林玉碎听出来,笑道:“你比我更会说笑话。”

  梁二公子望着林玉碎笑道:“大人愿意听,就算我说得好了。我还怕大人听不明白,要怪我呢。”

  林玉碎摇了摇头:“你呀你呀。”

  梁二公子就只是望着林玉碎笑:“大人的脾气也比旁人更好些。真是高兴。我从前在家里,还没有这么高兴过呢。”

  林玉碎便问:“你往常在家里都做些什么呢?”

  梁二公子笑道:“哎呀,在家里,还能做什么呢?晚上这个时候都睡着了。也有睡不着的时候,但也懒得起来,不然就去做事,我虽然不是族长,没有那么忙,可是,家里都归我管,也不是便宜的好差事。”

  林玉碎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梁二公子略一犹豫就接了,用水润了润喉咙,接着对林玉碎说:“管得太宽松了,下人们就不服,要闹起来,做事只管收钱,却不管做好,偏要欺负主子好性子。管得太严厉了,他们私下就要骂起来,什么难听说什么,白天拿水一抹脸又换了一副表情,好像——”

  他顿了顿,笑模样渐渐散了,严肃起来,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低声说:“好像连他们的心肠都换了一副,你要是这个时候去找他们的麻烦,反而是自己的不是了,他们一推四五六,说得好干净,要是答不上来,他们不仅背地里说不好,表面上也要骂起来。”

  梁二公子握紧了手中的茶杯,猛地冷笑道:“或是指桑骂槐说没有能力还偏要多管闲事,或是干脆叉着腰吵嚷起来说没钱还心大,对着丫鬟小厮说这样的话,实际上,那些老嬷嬷老太爷是在对着他们后面的主子说!可不就是在说我吗?那一家子里也只有我在头面上管他们。

  再不然,他们就兴起外面学回来的坏事,当自己是皇帝底下的人,要搞清君侧。

  说得冠冕堂皇,十分好听,什么我们是为了主子好,什么我们都是为了你着想绝不会害你,什么我们为这个家掏心掏肺还不得好处,如今更是被人轻狂起来羞辱了,活不下去了,非要将主子身边可恶的家伙揪出来才能罢休!

  还不是耀武扬威,仗着自己有两分年纪辈数就得理不饶人,他们要是失了势力,被墙倒众人推,一点也不稀奇,只是那一天还不知道要我等多久去。一想到那种好时候远得很,我就难过。实在高兴不起来。如有失态,请大人恕罪。”

  他说话看起来咬牙切齿的。

  林玉碎望着他,突然笑了一下,笑他面对这些杂乱的家事的时候也会如此愤怒,偏还记得请罪,看起来有点可爱,说他气得神志不清,他记得请罪,说他十分冷静,他的脸都快气红了,要是当个烟囱,他现在就得往上冒烟,一簇一簇往外喷的那种,激动溢于言表了。

  梁二公子就愣住了,缓缓抬起头来,望着林玉碎,表情是迷茫而无措的。他好像清晨森林里迷路的袍子。林玉碎望着他,他就往回想,以为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但是没有想起来,便瘪了瘪嘴,有点委屈似的模样,又像个找不到糖果而将要哭泣的小孩子了。

  林玉碎伸出手拉住他,拍拍他的手背说:“别跟他们计较,气坏了你自己就不好了。”

  梁二公子没听进去,垂着眼,撇了一下头,怎么能不生气呢?他们那么可恶。

  林玉碎顿了顿,对他笑着说:“世上的小人都是一脉相承的可恨,管他们说什么?大不了,堵住嘴打一顿,要是治不好他们的毛病,也能让他们见了你不敢声张,至于他们在暗地里说出来的话,也得他们敢说出来才行。”

  这里说话莫名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

  林玉碎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又笑了一下自己。

  梁二公子望着林玉碎,看着他笑,觉得他特别好看,心里有些羡慕地想:怎么我就没有那么好看呢?他又在心里感叹:老天果然是不公平的,这样一个好看的人,有能力有才学又聪明得体,我这辈子能见一面,就是祖上阴德,前世修福,死而无憾了。

  梁二公子跟着林玉碎笑了一下,无意识地模仿,有意识地追随,可以看出,给他一些时日,他就能对林玉碎再无二心了。

  这是个极好的下属苗子。

  林玉碎满意地看着他。

  梁二公子十分感激地握住林玉碎的手,仿佛宣誓似的郑重说:“多谢大人开导我!要是没有大人,就没有我!大人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但是对我已经是恩同再造了。大人对我的恩德,我会记一辈子的!”

  林玉碎拍拍他的手,温和地笑道:“不过是说两句话,这么紧张做什么?”

  梁二公子望着林玉碎,目不转睛地说:“大人只是说了两句话,我却如同见了深夜见了太阳,荒漠见了绿洲,唇干口燥得了净水,饥火烧肠得了稠粥,寒冬得了暖炉。

  今生得遇明主,是为人之大幸。

  我情愿日夜沐浴在大人的光辉之下,请大人恩准。”

  林玉碎笑道:“你有这个心思,也是我的造化,哪里还会有不允许的道理?你说得这样恳切,我连心里都要滴下泪来了。”

  梁二公子大受感动,双眼通红,眼看着就真要哭出来了,握着林玉碎的手,一副满腔心事说不出来的样子,脸色通红,这次是激动的,只能用两只手拉住林玉碎,好像怕眼前的人一眨眼间就没影了,他还说不出来。

  林玉碎安抚了他,他点了点头,还是睡不着,于是跟着林玉碎处理了一晚上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族长过来找林玉碎商议昨天提起的粮食和路的问题,跨过门槛,一抬头看见林玉碎身边站着一个梁二公子,他揉了揉眼睛,十分不敢相信,疑惑地心想,昨天晚上我也在这里住下了,怎么我就没有听见什么动静?也没看见人出去,这就不见了,转眼到了这里!

  林玉碎对族长说:“请坐。”

  族长点了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开始问林玉碎的态度:“大人是怎么想呢?”

  林玉碎说:“我愿意帮忙,昨天已经说过了,这件事你们既然找到了我来,我不去也未免有些看不起你们的嫌疑,有些事情确实需要看一眼才知道情况,所以,我这里收拾了东西,立刻就去路上查看,怎样?”

  族长听见林玉碎说‘看不起’,面上一愣,心想,我们还有胆子敢看不起几乎把我们全族上下一网打尽的人吗?那实在是太了不起了。可惜我就没在族里见过那么了不起的人。谁敢?他们要是真敢干这种事,我第一个站出来拍巴掌,夸完把巴掌甩到别人脸上去。

  我看他们还闹不闹事,这是能随便的时候吗?不懂规矩。

  然后族长听见林玉碎说‘嫌疑’,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准备出去之后给自己的额头擦一把汗。

  紧接着他听见下一句,眨巴着眼睛,心里有点疑惑,反应过来之后,顿时一惊,心想:什么?还真要亲自去!我以为派个人跟着去就是极限了!这波不会是故意捧杀我们吧?但是杀了我们有什么好处?哦,没有好处可以泄愤,也是有人愿意干的。不会吧?不会吧?这就要死了?

  等林玉碎说完,族长心里那是大起大落,想到终于有一个有身份有能力还牵扯众多的人愿意去处理这件事,忍不住高兴,面上就是大喜的神态,只是眉目间多了两分忧愁。

  高兴在于,林玉碎去,这件事大概能完美解决。

  忧愁在于,林玉碎去了,要是死了,他们全族也不用别人杀了,自己死会比较痛快。

  族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想,我对梁家族人可真是尽职尽责。

  梁二公子小心地避开族长的目光在桌子底下伸出手来,轻轻拉了一下林玉碎的衣袖,见林玉碎没有责怪的意思,用比较长的手指勾住林玉碎的手腕,抬眼观察林玉碎的态度,没等到林玉碎骂他,他就一把拉住林玉碎,悄悄在桌子底下将手心的温度染到林玉碎的皮肤上去。

  林玉碎比他冷,他这么一握,把林玉碎捂热了。

  林玉碎终于挑了挑眉,看向他问:“有事?”

  既然是在桌子底下拉住人,肯定是不便在人前说出来的。

  梁二公子望着林玉碎,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对林玉碎示意不远处还站着思考问题神游天外的族长,林玉碎看了族长一眼,又看梁二公子,梁二公子眨巴着眼睛悄悄对林玉碎作揖,请求林玉碎赶快把族长请出去,暂时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林玉碎看他实在着急,似乎真有要紧又秘密的话要说,就看向族长,十分温和地笑道:“请回去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一时半会是不见旁人了。您以为呢?”

  族长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好。属下告退。”

  他对林玉碎行礼之后,转身就走,一点拖拉没有,看起来是完全没顾得上林玉碎和梁二公子的眉眼官司,或者他也没想到有人会在对面的桌子底下搞事情。

  有些事情在别人眼皮底下是刺激,但没人的时候就是紧张。

  族长出去,林玉碎让人关了门,坐回桌边,看向梁二公子,梁二公子有些忐忑不安地在对面椅子上换坐姿,看起来很不舒服,不知道以为他那椅子表面被人洒了钉子。

  林玉碎看着他,看了他一会,见他不说话,笑道:“怎么?”

  梁二公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往前一步靠近了林玉碎,脸上的表情视死如归,看起来简直像是要刺王杀驾的心理准备摆在脸上了。

  林玉碎挑了挑眉,没动弹。

  梁二公子一下子对林玉碎跪下来了,他低下头去,顿时松了一口气,要他坐着和林玉碎说话,他是如坐针毡,要他站着说话,他又突然觉得太高了,蹲下来的感觉不够尊敬,他干脆跪下来,反正这里没有其他人,对着林玉碎下跪,于他而言也不算丢脸。

  反而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姿势说话,高兴还来不及。只不过,他的紧张更多,即使有高兴,也被压下去许多,浮在面上的,很快就消失了。

  “请大人不要去。”

  梁二公子低声说。

  林玉碎看着他:“我已经答应了,你要我出尔反尔吗?”

  只是说话不算数,林玉碎不觉得怎么样,但梁二公子和梁家的族长都是梁家的人,换句话说,他们是一家人,前一个来要求了,后一个要他转头改口,这算什么?他们一家子人联合起来找他的麻烦要他丢脸?

  林玉碎的脸色渐渐沉下去。

  他本来不是很生气,但是越想越生气,今天梁二公子要是不说出来个一二三,林玉碎就得干点什么发泄情绪了。

  梁二公子很清楚这一点,毕竟他昨天晚上才对林玉碎交了底,跟了一晚上,加上之前的交流,他不至于对林玉碎是什么人一无所知。

  越是清楚,他越是知道现在不能着急。

  “不是那个意思,”梁二公子低声说,“我是不希望大人外出出事。”

  林玉碎问:“你是盼着我出去就出事?”

  他当然知道梁二公子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他说出来,好像梁二公子就是这个意思。

  梁二公子摇了摇头,辩解说:“我希望大人福寿安康。”

  林玉碎沉默了。

  梁二公子接着说:“但是大人出去,必定会被人注意,虽然这两座城都归属于大人,可外面的人看来,大人就是得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盛,他们盼着大人尽快消亡。”

  林玉碎不是不知道。

  所以他还是没说话。

  主场交给了梁二公子。

  他说:“我希望大人长命百岁,不想大人出一点事故。这话不妥,请大人恕罪。大人尽管责罚我,我想求大人不要出去,这里比外面安全多了。”

  林玉碎缓和了态度和语气对他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有心了,这样关注我,是我太急躁,冲撞了你,你不要往心里去。”

  梁二公子大为感动,红着眼眶说:“大人这样说就是折煞我了,我说了那样的话,大人不怪我还安慰我,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大人对我的知遇之恩,我高兴极了,不觉得伤心,只想记下大人对我的好,以后想起来,大人对我这样好,我是死也甘心了。”

  林玉碎说:“好了,你也要长命百岁才好,说那些做什么?”

  他说着将帕子递给梁二公子,梁二公子擦了眼泪,捏着帕子问:“大人可以把这个送给我吗?”

  林玉碎挑了挑眉,笑道:“你要是喜欢,多少没有?既然要这个,送给你也无妨。”

  梁二公子又擦了一下眼泪说:“多谢大人赏赐。”

  林玉碎扶着他说:“起来吧。”

  梁二公子摇了摇头,拉住林玉碎说:“我想跟随大人,万死不辞。”

  林玉碎问:“你想跟我出去?”

  梁二公子点了点头。

  林玉碎有些犹豫。

  梁二公子以为林玉碎犹豫带自己出去会惹麻烦,连忙说:“送粮食的梁家人看见我会认得,我的身份跟他们说话方便,要他们办事也容易,对他们下命令会比陌生人更有用些,大人带上我,我不是累赘。”

  林玉碎对他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我知道,你别着急,都快哭了,这满头大汗的,走出去不知道还以为我在屋子里欺负你。”

  梁二公子低下头去,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怎么会呢?我知道大人对我好。感激还怕不够。大人不会那么做,即使大人要对我做什么,也是恩赏,哪里有欺负的说法?”

  林玉碎说:“你是这样想,旁人却不能看见你的心,我不是说你不好,我知道你有用,只是你毕竟也是梁家有身份的人,我要带你,族长能同意吗?你要是出了事,我又怎么交代?

  你是梁家人对梁家的仆人说话更好,可运送粮食的其他人恐怕在路上就对梁家要将粮食运回而不满,你去了,是首当其冲,我担心你,也不想你出事。”

  梁二公子严肃地望着林玉碎说:“我会去说服族长,即使我出了事,梁家也还有许多人,不是大事,我可以在离开之前写下一封书信,表明我是自愿为大人效力,旁人也不能怪到大人头上,那是他们的错误。

  我不怕首当其冲,我只关心大人的安危,大人安好就是我的心愿得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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