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陪一下。”
赌场老板起身暂时离开了包厢。
他的随从跟着他出去了, 二人在门外不远处的走廊窃窃私语。
“这是个大好机会,不管他以前以后是什么人,只要在这里杀了他, 就根本不会有其他祸事。”
随从低声说。
“说得轻松, ”老板没好气地问,“怎么杀?”
随从想了想:“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他在这里被我们拖住, 一时半会不能脱身, 肯定会想办法, 等他作出反应, 我们就能趁机将他拿下, 拿下他之后的事情,可以慢慢来。”
老板面色沉沉地思考。
随从等了一会,有些惊疑不定:“你该不会是改变主意想维护他吧?他可是拿走了那么多钱还弄伤了那么多客人, 害得商铺颜面扫地。你就是回家去,也免不得有人要问这一遭,你怎么说?”
老板面无表情地回答:“我说,他该死,害得我们平白无故丢失那么多东西, 只是注意他, 太便宜了。”
随从将信将疑:“那你准备怎么办?”
老板回答:“他似乎会医术, 我有一个计划,准备一些伤病员来, 摆在街道路口, 让家属堵住前后, 叫他进退不得, 他要是想走, 肯定得解决问题,到时候,我替他担保,送他给人医治,治得好是我们的善事,治不好就是他的过失,只要有一个人出了事故,我就有办法。”
让他再也走不出去这座城。
随从略一思考,面上浮出笑容,连连点头:“好!”
老板转身回去:“不能让他们跑了。”
随从低声赞扬:“还是你的办法更好,足够稳妥,众目睽睽,他想跑也不可能,插翅难飞可不就是我们的笼中鸟吗?”
老板准备开门,阴影笼罩了大半张脸,目光沉沉:“噤声,别叫他们听见了。”
打草惊蛇。
随从点头。
很快,楼下就聚集起来许多□□哀嚎的病人和伤员。
林玉碎冷笑道:“我进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底下有医馆郎中?他们没事到这里来看什么病?”
你们当我眼瞎耳聋,是不是?
他说着,站起身来,甩了袖子就要走。
老板一把拉住林玉碎,讪笑着作势哀求:“别这样就走了,你是走了,他们怎么办呢?”
华彩星说:“让他们去找医生!”
随从摇了摇头:“他们要是能找医生也不会在这里了。”
华彩星盯着他:“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在这里?”
随从:“不是因为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就是郎中不肯过来,没有多少钱求医问药,又或者,小病拖成大病没得治只好等死又不肯放弃,不来白不来。”
“你知道得很清楚。”
“谁都知道,随便打听也有人告诉,要是容易治好的病,怎么会等到今天一下子出来?”
“他们早就病了还治不好,你们把他们弄到这?!”
“不要这么说话,我们可没有把他们弄到这里,他们是自己来的,我们一直跟你们在这里,有目共睹。”
随从有恃无恐。
他让人传消息,又不是自己出去,就算找茬,也没法从这个问题找他的麻烦。
华彩星哼了一声,并不相信,但现在事情越闹越大,轻易不能离开,他都回不去家门,更别提林玉碎,事情不能不解决。
周围没有郎中,众人都知道,面面相觑,团团转,左右扫视,思考,发现林玉碎,定睛一看,大喜。
“这是个没见过的生面孔!”
“快来,快来啊!这肯定是个医生!”
“也许是老郎中的徒弟今天出山!来这里!快求他救命!”
众人嚷嚷起来。
他们把林玉碎当破庙台上的菩萨似的架起来了,就差全都跪在地上烧香祷告。
听见声音的病人家属往这边看过来,一眼看见林玉碎,感觉那些人说的话真有可能,连忙冲过来,挨挨挤挤,对着林玉碎大喊:“求大人救命!救救我们吧!再没有医生,我们家的人就要死了!没有钱了,活不下去了,您今天既然来了,肯定是为了救我们吧!别走啊!”
室内的其他人都往后退,挤在一起,躲在林玉碎后面。
林玉碎无处可退,身边只有华彩星、赌场老板和他的随从。
随从往后退了大半步,站得距离那些迎面几乎扑过来的病人家属比较远,仿佛是担心被传染又像是嫌弃。
华彩星有点站不稳,退了小半步,拉住林玉碎,低声说:“不如我们还是想办法跑吧!”
这个提议很吸引人,但是,这里被围得水泄不通。
林玉碎摇了摇头。
老板则站在林玉碎身边,保持了一个不远不不近的距离,含笑问:“需要帮忙吗?”
他是在看热闹。
他们的站位成功把林玉碎众星拱月地凸显出来。
外面的人再没有目光会落到其他地方。
他们全都冲着林玉碎喊叫,因为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听不清楚,更加显得面目狰狞形容可怖。
里面的人也扛不住这样的场面,连忙对着林玉碎嚷嚷:“请帮帮忙吧!我赶着回家呢。这路都被堵住了,要是不清场,谁还出得去啊!我们就指望您了。大发慈悲,事情可不少呢。”
林玉碎走了出去,外面人饿虎扑食般眼冒绿光地伸出手臂一门心思往前拥挤想更靠近他。
这简直是个巨大的黑色圆球,满是手臂和灰扑扑的衣服,像某种变异的怪物,充满渴求,数不清的眼睛盯着一个人,数不清的手臂对着一个人,数不清的垂涎三尺往外满溢。
“安静!”
华彩星鼓起勇气走到林玉碎身边,对众人喊。
没人听他的,大多数人没听见他开口。
林玉碎忽然在不远处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求仙桥底下最后消失的疯子,他拿走了手帕。
那人也没有辜负林玉碎的目光,隔着手帕,掏出一根灯绳,往半空中一拉,众目睽睽,天空一下子黑了,众人吵吵嚷嚷,血腥味弥漫,他们意识到什么,渐渐安静。
等天空再次亮起来,拥挤的人群异常僵硬乖巧,站在原地,只有转动的眼睛表示他们还活着,连呼吸都屏住,仿佛担心惊扰不该存在的怪兽。
满地都是血迹,有人死去了,却连尸体都没有剩下,浓郁的血腥气证明曾经这里不止这些人。
但恐惧是无济于事的。
他们望着林玉碎,等待回答。
林玉碎很满意现在的情况,含笑问:“你们是来求医问药的?”
众人面面相觑,推出来一个人说话。
“是。”
“你们找我?”
“是。”
“你们从前不认得我,怎么认为我会治病?”
“有人说来了个会治病的大夫,一眼看见就知道是神医,刚得了很多钱,肯定心情很好,治病不收钱的,我们不去白不去,要是迟到了,可就要后悔了,谁也不敢耽误,赶紧赶慢就过来了。”
“这话一开始是谁说的?”
“村头牛二!可是也不止他一个这么说。到处都有人这么说话,他是听见了别人说,才回来告诉我们的,谁也不知道一开始是哪里在说话。我们在屋子里都听见了,似乎是走南闯北的先生在门外路过顺口说了两句。我们当是好人,还感念恩德,准备回头烧香拜佛供生祠。”
说话的人脸色渐渐变了,越说也生气,显然,他们都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虽然是后知后觉,但也不算丢掉了脑子。
林玉碎现在的心情确实不错,点了点头,对他们说:“我会一点医术,可以帮你们看,但我不见得就能治好疑难杂症,药材也得你们去找,医药费……”
众人眼巴巴地望着林玉碎。
顶头的人结结巴巴说:“我们没多少钱,要不给您打个欠条,改天您派人到我们家去收?”
他们不说让林玉碎去,是因为林玉碎看着就不像能挨家挨户敲门要钱的,倒像是哪家教养出来的富贵公子哥,所以他们对林玉碎有钱且有人这种猜测出来的背景深信不疑。
主要是他们没问,林玉碎也没说,就成默认了。
林玉碎含笑道:“我要是治不好,医药费就免了,你们要是缺钱,可以找我借,到时候打欠条也不迟。”
众人十分感激,连连点头,望着林玉碎几乎喜极而泣喊道:“您真是我们的大福星大救星,我们一定牢牢记得您对我们的恩德,回去就烧香!”
林玉碎摇了摇头:“这个不急,让我看看你们的病人。”
众人急忙让开一条路。
林玉碎走出去,两手空空,华彩星跟着出来,小声问:“需要什么?”
众人跟着一叠声问:“要什么?我们去找!我们回家去拿!”
林玉碎便随口说了些东西请他们去想办法。
满地哀嚎的人渐渐昏睡过去。
林玉碎正在检查,突然摸到了灯绳,有些疑惑地顺着绳子抬眼,看见身边站着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疯子,对方看了他一会,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转身走了。
林玉碎不明所以,但结束了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