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你, 你赢,你杀了我,我赢, 我赢了, 我就给你钱,你要是输了, 有什么东西就全都留在这里吧。”
“一言为定。”
林玉碎话音未落, 对面的红衣就猛地膨胀, 几乎占满整个房间, 像一只巨大的蝴蝶, 将他包裹其中, 女人不见了,满墙的海报却越看越不对。
灯灭了。
林玉碎的脖子被灯绳缠绕了起来。
一只柔若无骨的惨白的手臂一把拉住了绳子,林玉碎的脖子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血肉和骨头都被挤压。
林玉碎一刀扎在手臂上, 血从里面流出来,但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腐臭。
他扯回绳子,转头去看,身后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地上连半个影子都找不到。
林玉碎拉了一下绳子, 灯亮了。
女人笑眯眯地出现在林玉碎面前, 弯着腰,伸着脖子, 骨骼有些奇怪, 但整体看起来还是一个正常的人的样子, 依旧穿着红色的衣服, 没有鞋子, 没有袜子,手里提着一把不知道哪里拿出来的黑色扇子,轻轻对林玉碎扇了两下风,林玉碎的头发被扇起来,有点冷。
“哎呀!您怎么还拿起刀来了?这可吓唬人呢。”
女人捂着嘴笑了两声。
灯又灭了。
鲜红的指甲猛地长了很长,眨眼间就要扎进林玉碎的脸。
林玉碎躲开,指甲全都扎进墙内,开了灯,丰盈的雪白的身体就在眼前。
林玉碎一脚踹开对方,趁着没关灯,踩在对方的后背上,手上用力,割下了一颗人头。
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整个屋子瞬间黑了。
门窗都锁死,然后消失,这里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大盒子,开始晃来晃去,林玉碎踹开尸体,将刀扎在墙里,墙内流出许多血液,恍惚间有种满屋子都是血的错觉,整个人好像都被泡在血水之中,鼻腔充盈着血腥气,眼前黏黏糊糊,血液将要结痂的感觉。
林玉碎抹了一把脸,找到了到处乱晃的灯绳,一把拉下,灯亮了。
房间还是之前的样子,林玉碎踹开门,血色的尸体从里面跟着爬出来,周围的其他人将这个房间和里面的东西全都视若无物。
柜子后面门口旁边的臃肿的人对林玉碎挥了挥手:“早死早超生,要死还可以过来啊!”
这里的门也是锁住的。
林玉碎踹了一脚,出去了。
楼梯还是之前的样子,在林玉碎离开之后,海报从墙上掉下来,血色的尸体正好被覆盖住,穿上了海报里的衣服,重新站起来,抹了一把脸,摇曳生姿地站在门口灯下,好一个美人。
还是活着的样子。
林玉碎下了楼,站在空地上,不远处是马路,身边是路灯,再往前走两步,那是一个红色的电话亭。
“现在,去接电话,一分钟之后才能挂断。”
背后的声音说。
林玉碎打开了电话亭的门,一眼看见斜上方的角落挂着一个红色的小尖锐锤子。
电话铃火急火燎地响了起来。
林玉碎接了这个电话。
电话筒里面传出滋滋啦啦的噪音,等了三秒,里面的噪音变成了嘎吱吱嘎吱吱,随后又变成了嘻嘻哈哈噜啦啦的无意义音节,不到十秒,噪音渐渐减弱,稳定在哀嚎尖叫和尖锐指甲刮黑板的类型,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林玉碎侧耳细听,听不出来。
“杀死他们,我恨所有人,杀死他们……”
快到一分钟的时候,电话里反反复复说相似的话。
到了一分一秒,林玉碎立刻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他才回过神来,猛地发现电话亭漆黑一片,外面也是漆黑一片,四处都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靠近。
门踹不开。
林玉碎伸手往上去取卡在角落里面的锤子。
这个东西没有那么坚固,强行取下来只是让电话亭凹陷了一个角,什么东西都没有坏。
林玉碎握着锤子,嘭嘭嘭,对着门敲了半天。
门还是没有坏。
林玉碎从脖子上取下已经缠绕得死紧的灯绳,拉了一下。
电话亭亮了起来,门外的场景一览无余,是没有路人的普通街道。
林玉碎推开门,一走出去,门上的玻璃碎了一地。
踩着玻璃渣子一路往外走,绳子再次缠绕在了脖子上,越收越紧。
脖子上已经多了一圈青紫色的勒痕。
背后的声音说:“可惜,可惜,本来如果你能在之前拿到钱,进入电话亭之后就不需要那么麻烦。”
“麻烦什么?”
“比起听听不懂的东西,我以为你可能更喜欢能听明白的电话。”
“都挺讨厌的,没有区别。”
“不不不,如果是后者,你不需要动用灯绳。”
“已经用过了,不必再说,没有意义。”
“好吧。从这条路过去,随芳公园,流芳小亭,你坐在小亭子里休息休息,我肯定能找到我的帕子。”
“要是找不到呢?”
“找不到,就用你的头颅来赔。”
后背的重量越来越重,脖子上的绳子越勒越紧,不仅是喘不过气,而且眼前发黑,看不清楚路。
恍惚间看见面前多了许多人影,晃来晃去,可是仔细一看,没有人,也没有影子,只是周围的树木影子落在地上随风微微摇晃。
公园的路弯弯曲曲,路灯模糊,没有之前亮,也没有之前多,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好像下一刻就会落在地上碎成一地的玻璃渣子。
走了半天,没有看见什么亭子,好像遇见了鬼打墙。
绳子快要把林玉碎吊起来了。
但是林玉碎背后的重量不减反增,一前一后,一上一下,他走在路上,身体扭曲成奇怪的状态,每一步落在地上,泥土都微微往外分开。
他的脸色已经涨红到青紫,看起来糟糕透顶。
好像没有路了。
林玉碎站在原地说不清是思考还是发呆地停顿了一阵,转头往身后走。
走到快要离开公园大门的路口,眼前一下子亮起来,明亮到异常,眼前发黑又发红。
林玉碎再一转身,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安安静静的小亭子,顺着脚下的石板路就可以过去,很近。
他顺着这条路走过去,没有遇到什么。
亭子就在眼前,但走了大半天,终于到了,林玉碎坐在亭子里的椅子上,两边都没有人,但是风一吹,呼噜噜乱响,很冷,他莫名看见地上许多影子晃来晃去。
绳子快要把他的头从脖子上取下来了。
但是,游戏结束了。
凳子底下有一张卷曲的手绢,蘸着一点血迹,绣着一朵粉红色的小野花,一个角被树枝压着,边上还有草叶子和树叶子。
林玉碎伸手将东西捡起来,身上的所有重量陡然一轻,绳子不见了,身后的重量没有了,他提着手帕回去,原路返回的时候,之前在路上看见的周围的东西都消失了,这次走得很快,路就近了很多,仿佛一眨眼,他就回到了求仙桥底下,满地的血迹和尸体。
之前和他搭话的人坐在地上,看着他说:“东西找到了,游戏结束了,求仙桥还是求仙桥,但我们要走了。”
“去哪?”
林玉碎随手将帕子递给他。
他接了,仔细看了,将帕子揉成一团塞进了兜里,也不嫌坐得不舒服。
“随便去哪里,这里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要不要跟我走?”
“去哪?”
“很近,就在这座城的隔壁。”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和其他人不一样,也不能和其他人住在一起,平时也不接受其他人的干涉和打扰,要求不高吧?”
“不高。”
“你的朋友在那边。”
说话的人指了一下林玉碎身后。
华彩星从水底下走出来,林玉碎再回头看,座位已经没有人了。
或许之后还有机会见面。
林玉碎也不着急,转过身看向华彩星问:“需要再回去给你找个郎中看看吗?”
华彩星抹了一把脸,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湿漉漉的,看起来却并不怎么狼狈,或许是之前他过敏太严重,对比起来,这种样子反而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玉碎接受良好。
“没事,”华彩星摇了摇头,对林玉碎笑道,“我们现在回去吗?”
林玉碎点头:“先去赌场完成赌约,再送你回家去。”
天色很晚了,但也快亮了。
华彩星看了一眼天空,点了点头,顺从地跟在林玉碎身后离开了求仙桥。
路上躺着横七竖八的乞丐,睡觉的睡觉,闲聊的闲聊,看见他们回来了,都十分惊讶,但看见他们的样子比起进去之前狼狈,又觉得好像不是不能理解。
“你们要回家去了?”
“是。”
“里面情况怎么样?”
“没人了。”
“怎么会?不,你们怎么出来的?该不会到近处看一眼就——”
“没有,你们可以自己进去看,我以为现在里面很安全,当然,你们的人要是还是会死在里面,我也管不着,兴许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你们看不见,听不见,又挑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