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已经来过了, 紧随其后出现在城门口的驻扎部队就是异族。
异族本来来势汹汹,但现在看起来,非常客气, 他们找了个地方停下来, 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派人敲响了城门, 对城里的守军说, 他们的大人派来了使者希望见城主。
林玉碎让他们进来。
“你好, 尊敬的城主大人, 我是来谈判的。”
“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求和的, ”白化病在旁边, 满不在乎地笑,“不然这样理直气壮,好像我们应该让着你们似的, 要不是为了求和,那就是挑衅,怎么也看不出来,居然是谈判?你很会讲价钱吗?”
使者有感觉被羞辱到,但是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摇了摇头, 回答道:“我不是菜市场锱铢必较的商贩。”
白化病挑了挑眉, 没有再说什么。
使者看向林玉碎:“城主大人,请问意下如何?如果愿意谈判, 我们会抽出空来, 找个正式场合, 开一场大会, 请所有人旁观, 保证不会出错,务必面面俱到,得出一个双方满意的答案。”
林玉碎说:“可以。”
使者点了点头。
会议不日召开。
之前白化病在林玉碎身边见了使者,这件事之后就由他负责。
他参加了会议,并带上了许多人。
林玉碎一开始有旁听,后来认为可以培养一些相关人员,文夫子自告奋勇愿意帮忙,林玉碎就把这部分交给了文夫子。
甄姝过来找他。
“你见过郎中了?”
林玉碎问。
“是,”甄姝点了点头,脸色有点微微发红,像是刚刚从远处跑过来的,还有点喘气,望着林玉碎的眼神,亮晶晶的,像是望着心爱的雕塑的神明,有种崇拜而敬仰的意味,莫名像冲到了教堂或者寺庙的神面前即将祈祷的样子,“多谢大人关心我的身体。”
林玉碎不太明白她想说什么:“这是应该的。”
甄姝眨了眨眼睛,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林玉碎,林玉碎的目光才落下去,看见那是一双手套,雪白色的,没有装饰,但用料不俗,想必价格不低。
“我身无长物,又无分文,想送点什么东西给大人,聊表心意,但我想来想去,若是送一般的东西,大人肯定不缺,若是送得不好,我又难以心安,若要感激大人,想亲手做的东西最合适,所以我做了这个,请大人收下。”
甄姝望着林玉碎认真说:“我想,大人是否还缺披风?我改日也做了,再给大人送来吧!”
林玉碎挑了挑眉问:“你之后准备住在哪里?”
甄姝低下头去,笑容顿了顿,又恢复原样,依旧用欢快又紧张的声音说:“我总归是要回家的。”
之前也是这样说的。
林玉碎点头问:“那你有想过住其他地方吗?”
甄姝当然有改过主意。
她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她之前想,要是可以不给大人添麻烦,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不如早些回去,少去事端。
她后来想,要是可以待在大人身边,肯定安全又安静,再没有比大人身边更好的去处了,要是我可以一直都在大人身边,那就太好了,无论是为奴为婢,还是做牛做马,总归不会比从前暗无天日的那段时间更难熬,大人心地善良,为人慷慨,必然不会有意亏待我。
我再也不会需要忍受那样的折磨了!
可是——
她心里也很清楚,要是凡事都指望别人,日子是过不下去的。
她打心底对城主感激涕零,但城主未必需要她一个弱女子忙来忙去,也许她在这里,反而添乱,到时候,她就是恩将仇报了。
因此,甄姝一直在心里犹豫,反复思考,只是无法决断,手里仔细处理针线活,夜以继日,东西比预计提前完成了,她再也没法忍耐,就跑了过来,没想到真能在路上见到人,她以为这次会扑空的,乍一看见城主,愣在原地,差点没反应过来,不然也不需要跑着追。
也就是城主身边没有十分警惕的护卫,不然,她恐怕半路就得被拦下盘查审问。
甄姝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不敢太放松,只担心自己露怯,给大人添麻烦,别的不说,她是知道最近大家都很忙的。
周围的人越是忙碌,越是显得她无所事事,她也就只能全身心去思考自己之后还能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甄姝望着林玉碎的眼神,永远是信徒望着神的样子,充满信任,闪烁着随时可以奉献的辉光。
她不是想拖延时间,而是真的没有想好。即使她也是真的尽可能延长和城主相处的时间。
林玉碎感受到了,想了想,略一犹豫问:“你这段时间住得还好吗?”
甄姝点了点头:“这里很好。”
“你见过家里的其他人吗?”
“没有,他们没有来找我,或许是不知道我已经从那边出来,也或许是他们不敢靠近城主府,又可能是他们认为我也有概率被当成通敌叛国的奸细,他们不愿意沾上我这个麻烦。毕竟,从前他们就是这样,迫不及待要甩开我……”
这个累赘。
甄姝沉默下去。
再要说就都是自怨自艾的废话,不提也罢。
“改天你们见上一面,”林玉碎说,“商量好了,再做打算不迟。”
甄姝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簪花路过,林玉碎问:“有小孩的消息吗?”
簪花的脸色一变,有点紧张:“我最近很安分,没有到处打听不该知道的事情。”
林玉碎笑道:“我不是找你的麻烦,只是问一问,毕竟,你上次好像知道很多东西。”
簪花想了想,叹气:“小孩没有找到,虽然死去的敌人和俘虏都有检查,但没有找到。”
林玉碎若有所思点头:“你可以走了。”
簪花:“多谢大人。”
他一时拿不准城主的意思,是要他之后多多关注,还是不要再管?
簪花摇了摇头,算了,反正没有影响现在手里的事情,也没有杀身之祸,暂时不理会。
他走远了。
林玉碎乔装改扮,转头去了异族的住处附近。
这里的街道中间是往来如织的路人,两边是商品,商品后面是商贩,偶尔有穿戴整齐的巡逻路过,左右观望,走起路来哐啷啷的响。
道路两旁是些许小巷子和垃圾桶,还有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
稍微安静些的地方,影影绰绰,含着鸟雀在高处枝丫的叫声,颇有隐秘之感。
林玉碎找了个似乎没人的拐角,一低头就钻了进去。
里面是两个流氓在对着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女孩嘻嘻哈哈。
他们正好挡住那条路的另一个路口,要是林玉碎不打算转身回去,就得走过去。
林玉碎靠近了他们,并试图找其他的路,没有找到,两个流氓感觉身后有人,皱着眉头,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来,也不看来人,只是先大声吼叫:“什么人乱走路?这里也是你们随便来的地方吗?真是的!不懂规矩就算了,也不知道出去打听打听,谁不认识你二爷?”
林玉碎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他抽出刀就架在对方的脖子上,并毫不吝啬地将手中尖锐锋利的刀刃往里侧压进去,这一下子就将刀刃送入了对方的皮肤底下,皮开肉绽,对方嗷的一声就大叫起来,差点从林玉碎面前跳起来,双腿哆嗦就站不稳,弯着腰,露出讪笑,猛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我刚才胡说八道,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点惹到了人,但显然对方非常有招惹了敌人还打不过就即将挨打的觉悟,皱着一张脸,偷偷用一只眼睛斜着瞄站在侧面的林玉碎,怕被发现,会挨打,一不小心还有可能丢命。
小混混心脏怦怦乱跳,哭丧着表情,十分紧张,脑子飞速乱转,试图回忆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招惹到了这么一个煞星上来就动刀。
靠着墙的小女孩也吓坏了,以为是两方人马即将火并的开头,左右张望,想叫喊,嗓子都是哑的,只有自己能听见自己在喊什么,她就闭嘴了,偷偷去看后来人的脸,感觉对方身手利落,不像是跟面前两个小混混一伙的,在心里反复祈祷,希望他们不要关注自己。
林玉碎看了她一眼,看出她的想法,便没有再看过去,边上另一个混混想趁机逃跑。
林玉碎掏出第二把刀,嗖的一声就丢过去,准头很好,一下子出现在磨磨蹭蹭挪到外围,眼看着准备起跑的混混眼前,他当时就呼吸一滞,差点当场晕过去,两条腿软得好像刚捞出来的面条,用不能再慢地速度转过头来,砰的一声,就对着林玉碎跪了下去。
林玉碎看着他。
他也不敢抬头,头一低就磕在地面上,又是很响亮的声音,嘭嘭嘭的。
“求大人饶过我吧。”
混混开始哭诉:“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