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客中父亲路过门口, 看见林玉碎在院子里罚站,进来问过冷客中,得知情况佯装发怒要立刻惩罚林玉碎, 冷客中犹豫着问怎么惩罚, 冷父告诉他要狠狠鞭打林玉碎二十板子,冷客中吓得脸色惨白, 冷父见他不阻止就要让小厮把人捆起来, 冷客中抓住父亲袖子喊算了。
冷父问:“怎么?”
冷客中:“我改主意了, 只是小事, 不至于打他。”
冷父冷笑道:“他一个下人居然敢不听你的话, 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分明是只顾着拿钱的白眼狼, 依我说,不打也可以,现在赶出去, 以后也不许他进来!你觉得怎么样?”
冷客中大惊,他压根没这个打算,连忙摇头,请求父亲不要。
冷父看着跪下的冷客中问:“你怎么想?”
冷客中顾不得犹豫:“我、是我不懂事——”
一句话没说完,门外传来冷母的声音问林玉碎:“好好的, 怎么站在这里?”
林玉碎低声道:“少爷罚我。”
冷母一愣, 又惊又怒:“这还了得!小小年纪学会纨绔子弟的脾气了?”
她也不多问, 对林玉碎温和说:“你是个好孩子,我心里知道, 肯定不是你的错, 我那儿子又摆少爷谱, 白委屈了你, 你这样的人在我们这里, 是看得起我们家宽厚仁慈的名声,我不亏待你,你再站一站,我进去问他!”
屋内二人都是心中一紧。
冷母推开门,看见父子,冷笑道:“好啊,我说找不到你们,原来在这里躲懒,一个两个少爷,做事找不到,晚上不出门,白天你们也闹起来了?我不在你们就有事故,是看不起我,还是有意折磨我?不如我今天回家去,也不为难你们。是不是?”
父子对视一眼,连连摇头。
冷客中看了父亲一眼,起来扑到母亲怀里,抱住冷母撒娇说:“别走。”
冷父讪笑道:“娘子别气。”
冷母哼了一声:“我们家平日怎么样,你们心里也清楚,哪有无缘无故就惩罚下人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屋子里偷偷说什么,是不是打算把人打了丢出去还不许再进来?”
冷父只是讪笑。
冷母推开冷客中:“去,道歉。”
冷客中有点别扭:“娘,你就不问为什么?”
冷母问:“为什么?”
冷客中吞吞吐吐:“他不许我碰他的脸!”
冷母气笑了:“你没事碰别人脸做什么?他那样一张好脸,能随便让你碰?你也就仗着自己现在年纪小,要是再大两岁,你就是不分男女狎昵自家仆人!耍流氓你知道不知道?白教你礼义廉耻了,出去别说我儿子,丢不起脸。”
冷客中略一想也脸红,低着头出去找林玉碎道歉:“对不起……”
他满脸涨得通红,像是羞愧极了。
林玉碎低头温和笑道:“少爷怎么会有错呢?”
冷客中猛地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盯着林玉碎。
冷母走出来,扬声道:“小玉,你别老顺着他,容易出事,我们家不要败家子,他给你道歉,是你应得的,有我在,别人不能把你怎么样。”
冷母说‘别人’斜眼看着身边的冷父。
林玉碎笑了笑:“多谢太太体恤。”
冷母点点头走出门:“别怕他,有事只管找我,我肯定给你主持公道。”
林玉碎点了点头。
冷父跟着出去。
冷客中直起腰来,直勾勾盯着林玉碎,咬牙切齿:“你比我更像母亲的儿子。”
林玉碎微笑:“怎么会呢?夫人还是最在乎少爷的。我不过是外人,夫人彬彬有礼,对我用待客之道,为的是让我对少爷忠心耿耿,着实用心良苦。少爷反而不明白吗?”
冷客中被他这么看着,顿时烧得满脸通红,喊道:“不用你说!母亲肯定最爱我了!”
他跑了出去,没两步,又转头对林玉碎喊:“明天我要上课,你跟我去!”
说完不等林玉碎反应,冷客中跑得不见了。
次日,冷客中大早上喊林玉碎给自己梳头更衣,本来是丫头的活,冷客中为昨天的事情记仇,有意用这种小事磋磨林玉碎,林玉碎走进屋里,接过梳子,居然也手艺精湛,冷客中瞥了林玉碎一眼,若有所思喃喃道:“没想到你连这个也会。”
冷客中站起身来,林玉碎接过旁边递来的外衣,给冷客中穿上。
冷客中今天才认识林玉碎似的使劲瞅他问:“究竟有什么你不会?你其实是哪家少爷流落街头?”
林玉碎含笑摇头否认了。
冷客中将信将疑。
学堂,冷客中读书,林玉碎等在门外,忽然听见有人呜咽,林玉碎正疑惑声音是从哪来的,一个脏兮兮馒头被丢了过来,林玉碎躲开了馒头的空中袭击,略一犹豫,抽出手帕捡起馒头,突然听清楚了隔着墙的哭声背景音——
“你这种老得要死的家伙怎么配吃东西?臭死了,多久没洗澡,哦,忘了,身上都烂了,连水都没法打,肯定也没办法爬出门去,恶心。”
林玉碎皱着眉头,打量身边的土墙,踩着墙边生长的老树,到了墙头垂眼一看,底下是一个趴在地上的老人和站在老人不远处的年轻人,年轻人穿得不错,十分嚣张,老人粗布麻衣,低着头,喘气犹如拉风箱,满脸皱纹,表情痛苦又屈辱,呜咽之声断断续续。
“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老人哀求。
“活该,难道还等人照顾你?”
年轻人哼了一声。
“我好不容易托人买来的馒头,你不吃也别扔了。”
老人低声下气。
“你敢教训我?那不是有一个黑色木桶?你要吃自己去,谁拦着你?”
年轻人突然怒气冲冲喊道。
“可那是潲水,猪狗才吃的。”
老人没忍住哭了。
年轻人冷笑:“猪能养肥了吃肉,狗能看家护院,你能做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想吃什么好东西?家里可没钱给你糟蹋。”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特意递给老人看,里面是油滋滋香喷喷的肉包子,老人瞪大了眼睛,勉强抬起头来,两手撑着地面,狗一样伸着脖子去闻包子的肉香气,咽了咽口水,拉住年轻人的裤子,满脸笑意地恳求:“给我吧!”
年轻人一脚踢开老人,用纸将包子重新包好,再次往墙上一扔,得意洋洋笑道:“我就是丢了也不给你!”
这包子直直往上冲着林玉碎面门来,林玉碎忍无可忍,将手里的馒头对准年轻人的头丢下去,年轻人哎呦一声,抬起头来看,才发现林玉碎在墙头,林玉碎又接住那肉包子,跳了下去。
年轻人警惕地往后退步,盯着林玉碎质问:“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擅闯私宅?按律当斩!”
林玉碎冷笑道:“今天我替天行道斩了你,看谁来斩我?!”
年轻人大惊失色,被石头绊倒,坐在地上,颤巍巍喊:“你不要过来!”
林玉碎往两步,站在年轻人面前,直勾勾盯着他,冷笑道:“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年轻人瞪大眼睛,瞬间福至心灵,趴在地上,往前膝行两步,狗似的抬头,谄媚笑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林玉碎冷笑:“这个时候你想起讨饶了?”
边上的老人从地上捡起馒头,拍了两下,只顾往嘴里塞,梗着脖子咽了下去,望着林玉碎手里的包子流口水,勉强爬了过来,有气无力喊道:“大人,千万别放过他,他是个心狠手辣的小人,今天放了,明天肯定回头报复!”
林玉碎目光狐疑地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
老人趴在地上喘气,呕了一口血,解释说:“我是他亲爹,养了他大半辈子,他非要出去赌钱,我不给,他就抢,家里没钱,饿得我头晕眼花,让人找他,找不到,我买了馒头,他就回来了,他不安好心!”
林玉碎点头:“这么说,只要有您担保,我就不算私闯民宅?”
老人点头:“是。可我喘不过气,恐怕要死了。”
林玉碎说:“没关系,我送您去医馆。”
老人泪流满面:“谢谢。”
年轻人突然对老人怒道:“老东西!你就该早死!”
林玉碎挑了挑眉,往前迈了一步,阴影落在年轻人身上,他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缩成一团,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林玉碎,不敢发出声音。
林玉碎轻声笑道:“我还以为你多么了不得,当着我的面威胁人,原来只有这点老鼠胆子。”
他咬牙切齿:“你这种人穿绫罗绸缎,真是脏了别人的血汗!”
年轻人不说话。
林玉碎单手揪着他的领子把人提起来,双脚离地,年轻人大惊,瞪着眼睛尖叫:“救命!杀人了!啊——”
林玉碎把人劈晕了。
老人也是一惊,打了个哆嗦,但很快调整呼吸放松,顾不得心脏乱跳,勉强爬起来,镇定地望着林玉碎问:“大人需要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