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探看数了数自己口袋里的钱。
“一匹下等价格的马, 最便宜的,需要多少钱?”
相探看握着手里的口袋问身边的平安。
平安微笑道:“至少需要这个数。”
他对相探看伸出手指示意。
相探看试探着猜测了两次。
平安摇了摇头。
相探看于是得到了一个她无论如何也没法在这次的口袋里面掏出来的钱币数字。
平安观察相探看,发现她有点发愁, 微微一笑, 仿佛十分关切地低声说:“其实也不是全无办法,我们这里毕竟是打开门经商的地方, 自然没有进来了的客人还往外面赶的道理。”
相探看问:“那有什么办法?”
平安说:“我们这里, 最上等的赌马场可以一掷千金也可以分文不出, 只要选对了马, 赢得了比赛——”
这话虽然没有说完, 但意思不言而喻。
赢了比赛, 要钱有钱,要马有马,他们就是想要上等的马车, 也不是不可能了。
相探看略一犹豫,看向枕寒流,枕寒流点了点头,相探看对平安说:“那好,你现在带我们过去。”
平安微笑道:“请。”
平安将众人带到一个大厅里面, 这里的装修风格宽阔而冷清, 零零散散的人或站或坐, 走在路上的员工都穿着如出一辙的制服,露出如出一辙的笑意, 用早就规训过的僵硬而妥帖的礼仪角度来招待客人。
“里面只允许客人进入, ”平安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大虎大龙, 故意有点隐晦地瞥了他们一眼, 又迅速收回目光, 看向枕寒流和相探看,“不是通情达理的事情,规矩是定死了的,我们这样的员工轻易不能违背,请客人体谅我们。”
平安说着,低下头去。
相探看看向枕寒流。
枕寒流对大虎大龙说:“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会。”
二人点头,坐在大厅。
平安笑吟吟带着相探看和枕寒流走到了一扇大门前。
“从这里进去,里面就是赛马场,跑道旁边就是赌马客人的座位,不过都是人挤人,要是二位不介意多出一些钱,我可以带二位去安静宽敞一些的包厢。”
平安看着相探看问:“可以吗?”
相探看忽然疑惑:“我们进来,没有买票,我们进去,也没有买票,可以吗?”
平安笑道:“二位是特殊客人,从那扇门进来,有熟人领着,后头还有大小姐,我们怎么会要二位的票钱?”
相探看掏出口袋里的钱要递给他说:“算了吧,我们和那位大小姐可不是相熟的,怎么敢用她占你们的便宜?票价究竟是多少?是多少你就拿出多少去吧。”
相探看是不知道这里的票价几何的。
她也只能拿出钱来让平安自己掏。
平安一点不肯,连忙推让,笑道:“不不不,我是不能收下这个钱的,论理,我是引路的,不是收费的,论情,我更不能让二位破费!请不要再为难我了。不如这样,若是姑娘执意要出这个钱,我也是愿意收下的,但不能现在收,也不能在这里。”
相探看顿了顿。
平安连忙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左右看了看,对面前的二人低声笑道:“等二位的事情办完了,我带二位从这里出去,原路返回,在门口,二位将钱交给门大爷,就算是了。
进来出去需要钱,进来的时候没有给,出去的时候一起给了也不是不可以,都是规矩礼数。
二位看如何?”
相探看将信将疑,点了点头,收回手和口袋说:“好吧。”
她能不出钱,心里是高兴的。
出钱是买个心安,免得之后路上被人陷害。
不出钱是图自己心安,要是一分钱都没有,他们在这里更加是举步维艰的。
平安见相探看愿意用这个办法,往前走了一步,重新拉近距离,笑道:“姑娘真是能屈能伸,令人十分敬佩。”
相探看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地笑道:“嗨,别夸我,我不禁夸,到时候要出事的。”
平安笑道:“姑娘真是个实心人,这样好说话,还这样脾气温和又谦卑恭谨,莫说现在的世道难找,就是从前的太平盛世也难找到姑娘这样的人,我今日见了姑娘,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相探看脸都高兴红了,还记得别笑得太猖狂,笑出声来,叫人听见,更不好,仿佛她多么不能被人夸奖多么希望别人夸奖似的,心里早就高兴得活蹦乱跳了。
这么走了一路。
相探看居然掏出钱来,买了一个小包厢的临时使用权。
平安收下钱去,对相探看笑道:“真不愧是姑娘,慧眼识珠,我们这间房可是这里最好的,多一分钱不在这里,少一分钱都天差地别。”
相探看假装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好了好了,你先出去。”
平安为他们打开门,站在门口,弯着腰说:“那好,我还有事,先离开一会,如果有需要,也可以随时让人找我回来,我就在外面,听从客人的吩咐。”
相探看说:“知道了。”
平安就出去了。
相探看和枕寒流各自坐在包厢里面。
从这里往外看,可以居高临下看见弯曲的跑道,威风凛凛的赛马,络绎不绝的路人和满脸笑意十分紧张的客人,以及不起眼的工作人员。
外面的气氛非常热闹。
声音一浪接着一浪。
相探看揪着自己的衣袖说:“真是闹哄哄的,幸好不在外面。”
枕寒流忽然看见有人在偷偷给一匹赛马喂食草料。
相探看凑过来问:“大哥,你已经看好要买哪一匹马了?”
枕寒流说:“没有。”
相探看问:“你也有一匹马,怎么平时没有看见?”
枕寒流说:“天高地阔,出去玩了。”
相探看点了点头:“哦。”
忽然有人敲门。
敲门声越来越大。
相探看去开门。
刚刚一开门,相探看就被人一巴掌推到肩膀上,踉踉跄跄往后推开,腿撞在边上的东西,磕了一下,声音不小,看表情是很痛的,整个人都顿住了,扶着墙才站了,好悬没软下去。
“你们就是不买票还大摇大摆抢我们包厢座位的小偷?两个人啊。呦!还是一男一女呢。该不会是在这里厮混吧?哈哈哈!老子今儿在这赛马,就见不得不高兴的事情,你们什么时候滚出去?该不会还想让人来请吧?哈哈哈!”
打开的门一溜走进来五个黑黝黝的大汉。
但是定睛一看,这里只有走在前面的两个人是肌肉壮硕的样子,后面三个都是瘦骨伶仃的,弯着腰,穿着打补丁的衣服,鞋子破破烂烂的,头发乱糟糟的,像老大一个鸡窝落在干枯的树杈子边上,比起普通人,身体远远不如,大概力气也不怎么样。
而且这五个人都形容猥琐,弯腰驼背不说,垂着眼睛,低着眉毛,勾着唇角,嘻嘻哈哈,互相推推攘攘,口里不干不净,没把别人看在眼里,也没把自己看在眼里,就算是门上挂五条脏兮兮的抹布都比他们好看些。
“你们说你们是这包厢的主人,有什么证据吗?”
相探看气不过,大喊道。
“怎么没有证据?”
大汉挑了挑眉,看向身侧的人问:“我们没有证据吗?”
那人哈哈大笑:“从这里有这个房间起,我们就在这里!”
“对!附近的人谁不知道这里就是我们的地盘?”
“别说是一个包厢了,就是三个包厢,我们也能横着走。”
“是啊,知道这位是谁吗?这可是方会长的亲戚。”
五个人七嘴八舌十分得意地说了起来。
相探看挑了挑眉,哼了一声,冷笑道:“亲戚?亲戚也分远近,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随口胡诌的?再说了,方会长又不在这里,影子也没有,你们想靠着他,也要睁开眼睛打量打量,难道方会长就是欺男霸女、满嘴胡沁、耀武扬威、不讲道理?就是人在这里,也是你们的错。
我们是正经出了钱才在这里的。你们说一开始就在,开门的时候,你们可不在。你们说旁人都知道这里是你们的地盘,这里也没有旁人,谁给你们作证?谁给你们的胆子?”
说话间,对面的五个人都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好不要脸的小妮子!”
“不乖乖在家里绣花,跑出来还胡说八道起来了!”
“今儿哥几个不给你们点教训看看,你们就不知道世上的颜色为什么这样多!”
“兄弟们,上!”
“也是,早就不需要跟他们客气的。”
五个人握着拳头,先对着相探看冲了过去。
相探看往后退了一步,她刚才撞上东西的腿还不怎么利索,就扶着墙,单腿跳了一下。
枕寒流挡在相探看身前,从沙发边上的花瓶里慢条斯理抽出来一根硕长坚硬的棒球棍子,对着扑过来的人冷笑了一下,一棍子敲下去,对方的脑子发出砰的一声响,这人就两眼冒金光了,枕寒流一脚踹在对方的腹部,这个人不得不跪下去,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