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伙山匪下山回村,遇上路过的官兵,躲了起来,发现了一个陌生人,这个陌生人的衣服特别好,寻常人都找不出来的那种好东西,山匪就要求陌生人把衣服脱下来,陌生人不同意,但是说,如果打得过他,他就把身上的东西都脱下来送出去,要是打不过,就不行。”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当时是在一个偏西偏北的大荒漠附近,平时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稍微不注意就能发现四面八方已经黄沙漫天,歪斜的小山,苍黄色的脆弱石头,手里如果有镐子,敲下去哐哐哐,石头就会迅速落下来,变成碎屑似的石子,顺着风满地乱跑,稀里哗啦,呼噜呼噜。

  地面是凹凸不平的,小路是四通八达的,村子是稀稀落落的,怪石是嶙峋陡峭的,虽然没有许多树木,但是随时要躲藏起来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一些发黑的土壤铺在地上,裹着一些乱飞的黄沙,就像是一团黑布掺杂着些许金沙。

  一块巨大的石头后面,就是山匪。

  山匪面前是一个小破车,这个车子是用木头做的,只能躺下一个人,木头和木头板子没有对齐,缝隙时大时小,底下是车轮子,躺在上面,又冷又硬又不平整,没有其他东西,倒是不远处有一匹马,低着头,似乎正在找吃的,身上的颜色和周围融为一体,不怎么容易被发现。

  这个破破烂烂的木头车子上面躺着的人坐起身来,身上盖着一块看起来就很值钱很舒服的披风似的衣服,在山匪眼里是不错的东西,只是如果有懂行的人看了,会觉得不伦不类。

  那衣服有一圈黑色的围领绒毛,浅金色的细碎装饰,图案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边上有青绿翠竹,头顶是电闪雷鸣。

  论设计,没有形制,这里偏僻,没人讲究,自己愿意,也就算了。

  论颜色,没有统一,虽然好看,但难免让人怀疑裁缝是不是有些私心。

  论图案,不够安分,虽然这里天高皇帝远,但也不是三不管地带,如今顶头上还有皇帝太后,如果说用黑色不算僭越,用金色就隐约有种要压倒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的气势,叫人看着就不由自主觉得心惊胆战,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受。

  像什么呢?

  像你见了的这个眼前人才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最尊贵。

  像你见了以后的腥风血雨,见了天下太平,转头发现茫茫人海找不到那么一个人的惶恐不安。

  掀开衣服的人下了车,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黑色的,带着浅金的镶边,猩红色的诡异图案,一时间让人难以分辨究竟是什么。

  山匪头目被这衣服的图案吸引了注意力,等人走到眼前,又被这人过于苍白的肤色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白天,他看见这样的人只会认为自己是夜里见了鬼。

  按理说,漫天遍野的黄沙风暴,不可能让本地人还有这种看起来就病弱的肤色。

  如果是外地人,这种颜色,一出现就会被排斥,现在还能活着,不是福大命大,就是奇人有所依仗。

  山匪头目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已经分外警惕起来,只是来人站得太近,恰好当时又从对面吹过来一股轻轻柔柔的风,他这一口气猝不及防和着刚来的风,风里掺着还没落地的黄沙,他皱了皱眉,咳嗽两声,不想在对手面前露怯,假装无事发生。

  他看向对面问:“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就开始。”

  枕寒流回答道。

  他越发靠近了人。

  山匪头目后知后觉,突然意识到,他刚才嗅到了一股藏在风里的香气,不是从远处吹来的,不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是对面这个人的。

  二人扭打起来。

  打斗之中,难免有些肢体接触,山匪头目感到鼻尖传来了一股越发浓郁的香气,令人头昏脑涨,一时失手,顿时被摔在地上,枕寒流压着他,心情很好地问:“怎么样?”

  山匪头目昏昏沉沉的,听见了枕寒流问话,只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鼻尖又萦绕着枕寒流的香气,他的注意力难以集中,免不得一时半刻有些心猿意马,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十分半梦半醒似的茫然。

  “你再说一遍?”

  山匪头目气势十足地问。

  声音洪亮,没有疲态。

  枕寒流压着他的力气越发大了,叫他浑身动弹不得,手臂被收住,腰间被卡住,两条腿拖在地上,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他觉得奇怪,鼻尖又是一股浓郁的香气,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感觉自己可能窒息而死,脑子里一团浆糊,缓缓意识到这股气味有问题。

  他就听见后背上传来一声笑。

  “算你赢还是我赢?”

  枕寒流问。

  “你赢了。”

  山匪头目说。

  枕寒流松开他,拍了拍之前在地上打滚过的衣服,坐回车上。

  山匪头目从地上爬起来,也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凑到枕寒流身边,坐在他的车边上,眨了眨眼睛,虽然还有些迷糊的感觉,但是已经比之前好许多了。

  “你从哪里来?”

  “本地人。”

  “你要去哪里吗?”

  “没什么地方可去。”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做什么?”

  “我当老二,你当老大。”

  “可以。”

  “衣服还有吗?”

  “以后或许会有,等我找到新的再给你?”

  “也不是非要新的,这个也可以,让我摸一摸,怎么样?”

  “好吧。”

  枕寒流将衣服给他。

  他说,他是相决绝。

  他还有一个兄弟,本来是老二,在枕寒流加入之后变成老三的,怨遥夜。

  那个时候,枕寒流只是刚刚加入山匪团伙的陌生人,他和怨遥夜并不熟悉。

  怨遥夜对卫道说:“那个人赢了,当了山匪的老大,就和山匪一起,进了村子。”

  村子里面已经被洗劫过一次了,洗劫村子的人就是刚才山匪在路上看见避开了的官兵。

  官兵在洗劫之后就离开了,但是他们不仅带走了钱和米面,还有活着的牛羊鸡鸭。

  整个村子都透露出一股破败衰落的气息。

  众人垂头丧气,对山匪的到来几乎没有反应。

  山匪都是从村子里面出去的,看见这样的场景都非常愤怒。

  在怒不可遏之后,山匪弯腰开始帮忙收拾东西,打扫在地上散落的粮食,捡起落在地上的砖墙,扶起倒塌的簸箕菜盆,将乱糟糟的被子叠起来……

  村民们坐在地上,后知后觉一场灾难已经过去了。

  他们面面相觑,试图露出一个笑脸,却只能看见对方扭曲的欲哭无泪的神态,有一个人哽咽起来,悲伤就像传染一样肆虐在众人之间,一群人都捂着脸大哭起来。

  一时间,哭声从村头到村尾,无处不在。

  刚刚安静了一些的没有被抢走的狗和猫,紧跟着十分愤怒地大叫。

  整个村子都闹哄哄的。

  山匪走出来,试图安抚村民。

  “虽然粮食没有了,但是还可以种,明年还可以长可以收。”

  “我们还有一些食物,改天就下来给你们。”

  “虽然鸡鸭没有了,还有猫,还有狗,还有鱼,不会那么容易饿死的。”

  “有什么需要只管说,有什么能帮忙的,都告诉我们。”

  山匪在上山当匪徒之前都是村子里面的人。

  乡里乡亲的,互相再熟悉不过,想要再多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现在的局势不好,官逼民反,匪患四起,天寒地冻,粮食难收,鼠疫横生,起义军到处都是,什么都在涨价,每天路上都有死人。

  比起外面的人,他们这里还有地,还有粮食,还有人,还有住处,还有压箱底的衣服鞋子农具,甚至已经可以算处境不错了。

  但这话不能说。

  村民依旧哭,山匪在边上叹气。

  正在这个时候,被绳子拴起来的狗更加凶猛地吠叫起来。

  村民和山匪都是心中一惊,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事情。

  村民从地上爬起来。

  山匪握着手里的武器,站了起来,往村外去看,发现又是一伙官兵。

  “他们怎么又来了?”

  “刚才不是已经抢过了?”

  “我们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再拿出去就活不过冬天了!”

  村民们还想抱头痛哭,但官兵不给他们时间,他们只能擦干眼泪,颤颤巍巍走到村口,请求官兵过段时间下次再来。

  “我们肯定会准备好东西的。”

  “现在的粮食不多了。”

  “是啊,连畜生都只剩狗了!”

  村民们脸上还残留泪痕,说这些话,腰都直不起来,脸色蜡黄,脸上沟壑纵横,站都站不稳。

  官兵们却冷笑道:“畜生?狗?你们骂我们!活该你们过不了这个冬天!平时不干活,对我们哭有什么用?一群懒汉。粮食给你们也是浪费。早点去死吧!”

  说着,官兵们手一挥,再次冲了进来。

  村民无能为力。

  山匪冲出来,想阻拦官兵,这个时候,村子外面出现了第三波穿着官服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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