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李倏慢慢收拢政权,耗去不少心神,加上韩风临一直未与他和解,于李倏是个雪上加霜。
一日两日尚可,日子依旧他就觉得身上似是压着一座大山,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温泉水最是解乏,他从前觉得身子不舒服的时候,就爱来泡上一泡。李倏饮下两杯酒,便趴在池水边上昏昏欲睡。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叶容过来叫醒李,“陛下,还是回寝殿睡罢。”
李倏揉揉眉心,起身从池水中走出,穿上叶容为他准备的白色真丝里衣。
叶容一边替李倏整理衣衫,想来想去还是问了一句:“陛下可要去看看韩大人。”
“不必了。”
自那天他与韩风临不欢而散,李倏已有好几日未曾去偏殿看过韩风临,叶容这一问原是想着给陛下一个台阶,却不想他是真不想见。
李倏对韩风临的确颇为喜爱,却还没叫他失去理智,若不是惦念着韩风临的伤仍未好全,依着他的行事作风,就应该让韩风临从未央殿搬出去,往后除却朝堂政务都不召见。
李倏在暖阁中将长发晾干后,便回到寝殿独自睡下,睡下没多久他竟迷迷糊糊醒过来,夜半失寐让他觉得脑袋很是沉重。
外面一片漆黑,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正想叫值夜的宫人到跟前问问,却瞧见一个人影正坐在床榻边上。他心下一惊,刚要唤人进来,那人便转过身抓住他的手臂按在枕头边上,整个人罩了下来。
两人贴得很近,深夜无人静寂无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楚,李倏这下全醒了,他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来吓唬朕?”
韩风临没有回答,一手捧住李倏的脸,重重吻下去,他在李倏唇上寸寸碾压,最后狠狠咬住。
李倏先是惊魂未定,又被韩风临突然间的亲吻弄得有些怔愣,忽而嘴上一痛方才回神,血腥气瞬间充斥在唇舌间,他轻皱眉头,却没有推开韩风临,安抚似的抬起下巴吻了回去。
彼此间就像是阔别已久的爱人,颇有些难舍难分的意味。
好一会儿韩风临方才放开李倏,两人额头相抵,都微微喘着气,李倏问他:“临儿气可消了。”
韩风临闭眼埋首于李倏的肩窝里,仍是满怀委屈,“没有,那一剑太疼了,刺在了心上,至今淌着血。”
这话说得让李倏将韩风临近些日子以来的不恭全都抛之脑后,心中升腾起一丝愧疚,一只手臂搂住韩风临,在他背后上一下下抚摸,“临儿说,怎么样才能好?”
韩风临紧紧回抱住李倏,嘟囔着:“子疾往后多疼疼我。”
李倏轻拍着韩风临的后背,“好。”
他想要的竟只是一点疼爱?李倏自来晓得他家临儿最是好哄,这次是为了保江山而舍弃他,叫他伤了心,往后的日子里一定多疼疼他,再不叫他委屈。
韩风临哆嗦着在李倏身上拱了拱,“子疾,我冷。”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本就身子虚弱深更半夜只穿一件中衣跑到他这儿来晾了大半宿,不冷才怪。
李倏半是嗔怪半是哄,“那你还不到被子里来。”
韩风临踢掉长靴,掀开被子躺在李倏身侧,双手环抱住李倏的腰,整个人和他贴在一起,“好暖和。”
李倏眼看着这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跟个什么一样四只爪子全都扒拉在自己身上,有些喘不过气来,心中颇后悔让他轻易睡上来。
不过韩风临似乎说得对,两个人抱在一起是挺暖和的,让李倏也忍不住往韩风临身上靠了靠。天黑夜寒,有这样一个人替他暖被窝,觉得似乎并不吃亏。不多时困意来袭,李倏慢慢闭上眼睛,复又睡去。
韩风临如愿以偿,自是一夜不曾松手。
经此一晚,二人算是休战,亲密无间也似乎回到了从前的样子,韩风临比之过往还要懂事体贴,愈发得李倏宠爱。
可李倏不知道的是,在他从温泉池出来回到寝殿睡下后,叶容替他灭掉灯盏,悄声去了偏殿去。
韩风临甫一看到叶容,还以为他是奉李倏之命前来,便一味敷衍着。
可谁知叶容进门后一言不发,面向韩风临掀袍跪下,这一跪将韩风临吓得不轻,赶紧去扶,“叶公公使不得。”
叶容虽说只是个奴才,但他身为整个大内的总管太监,又深得李倏宠信,寻常臣子哪个敢受他的礼?
韩风临虽官居要职,又得李倏青眼,被叶容当作半个主子,但他对叶容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平时彼此间颔首躬身至多算是客套,跪拜之礼韩风临自是不敢受。
可叶容却不肯起身,他按下韩风临的手,抬头与之对望,“韩大人,请听奴才把话说完。”
韩风临便知叶容此番必定有重要之事与他言说,他不敢坐下,只好微微弯着腰,容色恭诚地听叶容开口。
“韩大人,今日奴才特来向您请罪,用个假松鼠来诓骗大人的主意是奴才出的,陛下他日理万机哪里认得出两只松鼠有什么差别,还望大人不要怪罪奴才。”
“公公言重了,下官也不曾认出。”叶容将话说到这份上,韩风临如何还敢揪着这零星小事不放,顺着叶容之言算将这件事揭过。
“奴才谢过韩大人。”叶容仍未曾起身,继续道:“至于日前陛下他受小人蒙蔽,做出伤害您之事,也请大人不要再放在心上。奴才并非只为陛下辩白,彼时蔚氏罪人狼子野心,若今时今日陛下未曾夺回政权,此时便是国丧!韩大人届时又该去怪谁?”
听至此处,韩风临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是说差一点他便见不到他了吗?
叶容目含苍怆,垂泪悲泣,“他们将谋害君王的罪名扣在大人头上,便是一早就看出陛下对大人有诸多在意,那时候在暗处不只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陛下,您叫陛下他如何是好?便如同对待宁王殿下一般,以惩罚之名,送他远离京都是非之地,陛下他那般行事,对您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