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倏不喜欢那酒的味道,就势放下了,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开始拨动起燃烧的碳火,那火焰温暖而明亮,映在他眼睛里,跳跃着一团光。
李长衍捏着酒壶,忍不住翻白眼,虽然他年纪也不算小了,但论辈分他可还是个孩子,这两个人当着他的面不晓得避避嫌吗,就不怕把他带歪?
那双眼睛弯弯带笑,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眼睛转了三转,最后落在了韩风临身上,李长衍从不是个安分的人,这会儿功夫就已经起了坏主意。
“韩大人,你们做臣子都对我皇叔都这么的……啧啧,关怀备至吗?”
韩风临刷的脸红了,他适才脱口而出一句关怀,竟忘了李长衍还在旁边,生怕李长衍再说出些什么惊骇之语,忙支支吾吾解释道:“陛下身系万民,乃国之根本……”
“噢~”李长衍恍然大悟似地点头,他表示很理解对方,“本殿都明白,忠君爱主嘛!你是新臣,在朝中无所依仗,自然会格外尽职尽责,以此得到我皇叔的宠信。你放心,我皇叔这个人看起来冷冰冰,其实他最是心软,不会亏待你的。”
李长衍还未调侃完,就看到李倏在用一种很不友好的眼神看着他,立时噤若寒蝉,坐姿都调整得格外端庄。
他用匕首切了一块兔肉,递给了李倏,讨好地笑着:“这兔肉是侄儿亲自烤的,一定很好吃,皇叔先尝尝。”
并非是李倏定要追究什么,只是祸从口出,尤其在这人多眼杂之处,他自是要要严厉些,不过李长衍自己知道收敛已是莫大进益,对孩子不能逼得太紧。
李倏接受了李长衍的好意,接过去咬下那块肉,细细嚼了几下觉得还行,肉质虽粗糙些,但胜在新鲜,不似想象中难吃。在这郊外山水间,迎着明月清风,吃着原滋原味的烤肉,别有一番风味。
待李长衍想要再为韩风临切上一块,韩风临却怎么也不敢接,连忙取刀自己动手。
李长衍眨眨眼睛,反过来劝他,“韩大人,你跟我客气什么,我虽比你虚长两岁,但毕竟是小辈,做这些是应该的。”
韩风临被李长衍这两句话惊得眼皮直跳,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宁王脾气古怪,是个欺行霸市的混世魔王。他突然这样殷勤,韩风临几乎要怀疑这肉里有什么阴谋了。
李长衍那话说得实在暧昧,韩风临不知所措时,被李倏不动声色将话接过去,“长衍,过些时日,朕再给你找个差事做罢。”
打蛇在七寸,李倏收拾李长衍,总是能一劳永逸。
果然,李长衍那边开始叫苦,他双手合十,就差跪在地上求饶了,“皇叔,您高抬贵手,我不乱说话了还不行嘛。”
好好的闲散王爷不当,总领什么差事,是有多想不开?
李倏满含警告地看了李长衍一眼,是以李长衍设身处地地感受了一番什么叫食不言寝不语。
待一顿饭吃得差不多,正好有与李长衍私交不错的官家少爷想邀他一同饮酒,有了合理的理由,他是溜得比兔子还快。
跑出去几步,复又折回,李长衍弯下腰掩口在李倏耳边低声道:“皇叔,你这次挑的这个不错。”说罢不等李倏反应,径自钻进人群里。
李倏的目光落在韩风临那张不俗的脸上,心想的确是不错,格外的悦目娱心。
韩风临心存疑虑,“宁王殿下这是?”
李倏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油渍,“这小子火眼金睛,打第一次见着你就看出来了。”
韩风临虽然在李倏跟前手段用尽,时常撒娇卖乖,只为挣得李倏一点点疼惜,但他还没做好准备来应对旁人的目光,他并非是怕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只是不确定李倏对此是何态度。是觉得无伤大雅?亦或是为了维护他在亲侄儿心中的形象,往后开始与自己避嫌?
小心翼翼试探君心,“殿下他会不会……”
“不必理他。”
虽说李倏没有明说,韩风临看得出他对此并没十分介意,便试着渐渐放下心来。
李倏起身走回营帐,想继续处理剩余的奏折,走近桌子方才发现那只花斑松鼠正抱着一张奏折,啃得不亦乐乎。
奏折被啃掉了四个边,落了满桌面细细碎碎的纸屑。
赶在李倏魔爪抓上去之前,韩风临抢先将松鼠塞进自己袖子里,退后两步,“陛下饶命!”
李倏忍着没掐死这一大一小两个祸害,咬牙切齿道:“赶紧将这玩意儿带走!”
“遵旨!”韩风临知道李倏虽然嘴上不满,但小东西已然能就此躲过了一劫,又是惋惜又是庆幸道:“还好没咬掉上面的字……”
奏折被咬成这个稀碎模样,若被臣子瞧见了怕会以为是御书房遭了耗子,可该怎样让秉笔内监拿回去?韩风临忙找来一张空白折子,将内容一字一句誊抄上去,用作替换。
他的字写得很是不错,李倏看过后勉强能接受,没再追究他这个罪犯携有者的过错。
韩风临以将功赎罪为由,替李倏掌灯掌到半夜,陪着李倏将那些奏折看完。他舍不得同李倏分开,但身在城郊大营,便是千般万般不愿,他也不好在皇帐留宿。
次日清晨,李倏刚起身到帐外,便看见韩风临不知道从哪里寻的一个金丝笼子,拿回来将松鼠关在里头,只给它喂些水和吃食,不许它再乱跑。
李倏尚且记得昨日韩风临刚说过,樊笼于它而言是束缚,人不该狠心让它没了自由。
怎么才一夜,他自己就变了呢?
问及缘由,韩风临气鼓鼓地将一个破烂布条拿出来,里面还混有一团乱草,控诉道:“这个小东西昨天半夜叼走了臣的荷包,还把臣给陛下编的那只蟋蟀给填了肚子!”
“……”
那还真是罪该万死。
啪嗒一声,韩风临将那笼子锁得严严实实,他决定给它关两天禁闭,再考虑要不要放它出来。刀砍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他现在算是理解李倏昨晚的心情了。
李倏手指在笼子顶头上击打两下,阴阳怪气道:“樊笼于它是束缚,韩卿可莫要太过狠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