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面半响没有动静, 周书从卫生间出来，看见郁七容还坐在床边，垂眸看着手里的手机,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屏幕。
“你在干嘛？”周书问他。
郁七容头也没抬地继续划拉手机，语气理所应当地回道：“点外卖啊，我饿了。”
周书急得围着他团团转：“我刚刚在卫生间说的话你听没听清楚啊, 池笠在医院被救活了, 还要你去一趟。”
郁七容在黄焖鸡米饭和酸汤肥牛之间犹豫了下, 最后选了排骨米饭，这才抬起眼，轻飘飘地看了周书一眼，反问道：“怎么, 他让我去我就要去, 他给我发工资吗？”
“……”周书被他问的说不出话来, 半响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 那我们就不去了？”
郁七容垂眸时刻关注着自己手机上的派送情况, 总结道：“看心情。”
天知道他什么时候心情好！
周书心中惴惴不安，却也不能强拖着郁七容连夜过去, 只好也点了份外卖, 心里还惦记着池笠那事。
池笠身份特殊还有钱, 能不得罪就最好不得罪。还是得想个办法把郁七容弄过去。
这样想着，周书抬起头, 却直接撞入郁七容好整以暇的目光中，那双红瞳宛如鬼魅般, 似乎将他心底里的心思都看透了, 周书心脏砰砰乱跳：“你看着我干什么？”
郁七容翘着脚, 支着下巴, 眼睛紧盯着他，语气慵懒危险：“我只是在想啊，你怎么知道会知道池笠的信息的？你有他联系方式？”
周书心跳节拍漏了下，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我、我怎么会有他联系方式，我又和他不熟，领班发我的。”
“哦？”郁七容稍微歪了下脑袋，思考道：“既然是叫我过去，为什么不给我发，反倒给你发。”
“我怎么知道，大概觉得我俩关系好吧。”周书给自己找补道。
“那你把短信给我看一眼。”郁七容弯了弯眼角，向周书伸出一只手索要手机，一字一顿道：“领班发你的那条。”
“……”周书沉默两秒，觉得自己实在瞒不住了，只好承认自己在骗郁七容：“好吧，其实是池笠发的，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说他也联系过我？就那个时候加的。”
“这有什么好瞒。”郁七容对他撒谎的行为还是有点怀疑，但暂且压下，不急于一时。
外面传来了争吵的声音，这房间的门隔音不是很好，外面走廊说什么，只要房间里安静些就能听个差不多。
争吵的声音里有男有女，还夹杂着什么“孩子”“离婚”之类的话。
郁七容眉眼敛了敛，大概知道是哪一户。
周书对邻里关系没怎么上过心，此时听到这些就显得有些好奇兴奋，他想拉着郁七容一起听墙角又不太敢，只好自己跑去卫生间，假借着上厕所的理由偷着听。
好像是婚外情，男的有老婆还没离婚，女的不知道就怀了，男的让她打了她不干，自己跑出来偷偷生。
现在男的又想回来接回孩子，女的死活不愿意。
好一出伦理大戏。
周书听得咋舌，提起裤子冲水，走出卫生间，却发现郁七容神色淡淡，似乎在想什么的样子。
他心里有愧，现在不大好意思主动和郁七容搭话，正打算蹑手蹑脚到自己床上，就听见郁七容开口问道：“结婚了却出轨，是不喜欢吗？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结婚？”
“什么？”周书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郁七容在说外面两个人的事，他开口和稀泥道：“可能是一时冲动，激情上头……”
“无法理解。”郁七容摇了摇头，将周书的话打断，继续说道：“一时冲动就能将喜欢都忘了的话，那他的喜欢也太过廉价。”
周书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发小还挺纯情，是个纯爱战士。他挠挠下巴，斟酌着说道：“说的也没错，但是现在这个社会吧，烂人太多，能维持自己的本心不变就不错了，也不能对别人太过苛求。”
他说完发现郁七容神色郁郁，似乎还没走出来的样子，又帮着开解道：“不过也不一定嘛，挑人的时候眼光放亮一点，就能略掉那些烂人。”
“你说得对。”郁七容点了点头，下次他送出情书，一定要仔仔细细地考量过再进行打算。
外面吵了一会儿，大概是谁觉得丢脸了，声音没有了，不知道是把声音放低了还是躲进房间了。
外卖到的速度也很快，没用上多久就送到了门上。
郁七容不主动挑话，周书也心里惴惴的，不敢主动说什么，于是两个人就在沉默中吃完了这顿饭。
吃完饭过了没多久，郁七容便要上床睡觉了，周书却一点都不困，他睡了一天，现在特别精神，不知道郁七容怎么那么多觉可睡。
坐在床边玩了会儿手机，周书脱下鞋袜，拎起袜子放到面前扇了扇味。
呕。要不去洗个澡吧。
没过多久，卫生间响起了淋浴的莲蓬头冲水的声音。
这楼里每一间房子的结构都差不多，洗浴间也一样的狭窄逼仄，周书小心翼翼地避开蹲便的位置，在蹲便和洗手池的双面夹击下动作局促地洗澡。
卫生间是离着走廊最近的地方，外面有什么声音基本上都能听得见。
现在这个时候也不算太晚，孩子刚写完作业出来玩，大人就在楼底下坐着聊天，聊的什么听不太清，但偶尔能听见说笑声和孩子们尖叫着大笑的玩闹声。
温热的水流冲刷在身上，加上外面那种岁月静好的氛围，能缓解大部分的疲惫和精神紧张，周书彻底放松下来。
往脸上打了洗面奶之后，他又闭着眼去抓放在洗浴台上的洗发水，想着待会儿一起冲了。
洗浴台冰冰凉凉的，刚碰到，周书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人失去视野的时候，想象力就变得特别丰富，洗浴台又凉又滑，给了周书一种自己在摸蛇身的错觉。
循着记忆里的方向，周书终于摸到了洗发水的位置，拧开盖，往手里挤了挤，摸起来倒是比想象的稀，大概是兑了水。
他没敢再发散想象力，老老实实地把洗发水的瓶子放回原地，然后往自己头上招呼。
等揉搓到差不多的时候，就转过身去冲走头发上的泡沫。
脖子上一下子没了温热的水，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凉风吹得周书冷飕飕的，他缩了缩脖子，手指插进发间，让那些泡沫快点被水冲走。
但是指间的粘腻一点也没散，而且随着他揉搓的动作，似乎头发也越来越滑。
什么洗发水这么假滑。
周书心里暗暗想，以后再也不买这个牌子了。
他先用手接水冲了冲脸，却在手和脸接触的一瞬间，嗅到了一种油脂的味道。
不会吧，距离上次洗澡也没多久啊，头上的油灰这么重，而且洗发水的香味也不见了。
周书突然警觉起来，脑海里闪过昨晚池笠像是被鬼附身了的那个样子，还有掉落在履带上的那块血淋淋的肉……
他这才发现，周围的声音也突然消失了似的，什么都听不到，最清晰的是他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的声音。
一瞬间，他连睁开眼睛看看的勇气都没有，卫生间的门也好像突然被风刮开。
外面的凉风刮的周书瑟瑟发抖，好像下一秒，那双冰冷彻骨的手就要碰到他的身体，轻易地划破他的肚皮。
周书腿一软，背靠着卫生间的瓷砖，小声地喃喃自语道：“不要来找我啊，冤有头债有主，池笠还活着呢，你去找他……”
“你在和谁说话？”
一个平静的声音像是突然打破了周围的寂静，周书动作一顿，虽然这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却是他熟悉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睛，看见郁七容正抱着胳膊倚在门边，那双猩红的血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看着他。
周书松了口气，又看了看手里的泡沫，好像刚刚的那些都是幻觉一样，大概是最近太精神紧张了。
“没有啊，我自言自语呢。”周书看了眼郁七容，“哎呀我没穿衣服，你干嘛就这样闯进来。”
郁七容动作一顿，目光扫过周书下方的位置，嘴角勾了个似有若无的笑意，还带着点鄙夷。
周书：“……”表情有点太明显了，能不能稍微掩饰一下。
他有些不服气的争辩：“我这是人类正常水平，够用就行了。”
“……”郁七容松了审问的架势，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只留给他一句：“有什么事及时跟我说，不然我不一定保得住你。”
周书一愣，随即喊道：“你好歹临走前关下门啊，很冷诶？”
月光颜色发白，投过窗户照进来，让地面都流淌着丝绸一般的光华。
郁七容笑意浅浅，若有所思地看着卫生间的方向。
刚刚他睡得不是很熟，却在睡眠里忽然感受到了黑雾的气息，醒过来却发现来源是卫生间的方向，不是冲着他来的。
这卫生间的门，也是他废了好大力气才打开，不然现在周书大概率也得被送到医院躺着。
相同的气息，毫无疑问，周书在说谎。
他和池笠的关系并不简单，甚至有可能是一起害了谁，是同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