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山莆一踏进卧房,便被床榻上叠得整整齐齐的一件绿衫子吸引,他拎起来一看,是一件交领小袖的锦袍,雪白的缎子,无任何花色,淡雅至极,乍看之下无甚特别,他攥在手里细细打量下来,才发现这衣裳不论裁剪、针线工艺堪称一绝,在阳光下一照,银线织就的忍冬纹淡淡的浮了上来,革丝镶边,配以玉带,穿人身上不知多么耀眼夺目。

  小山拿着衣服在身上比划,揽镜自照,遂觉得如一只偷穿细软的小土狗,想想这身衣服穿在少爷身上不知多么好看,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小心翼翼的叠放起来,半晌,风月推门而入。

  “妆台下面有桂花糕。”

  小山舔舔唇,兴冲冲的去拿了。城东头的袁记铺子做这道点心多年了,堪称汴京城里头一家,早上新出的第一屉,最为香甜绵软,风月总会特意的买来,小山初时不爱吃这些精致的玩意儿,又小又没味道,咂摸两口就没了,远不如大鱼大肉来的实惠,可每年这个时节,风月都一定会带上一包,只要少爷喜欢的,小山也可以喜欢。

  可少爷今天像是没胃口,自顾自的坐在小几上,手肘撑着方桌,眉头深锁,两只手指轻轻敲打桌面,一盏茶都凉透了。

  小山脑子里飞速的旋转,搜肠刮肚的讲笑话。以前少爷就常常独自垂眸不语,一个人静静的呆着,谁也不能打扰,自己跟他多年,知道他表面风光,内心实则十分厌恶这样的生活,每到这种时候,就绞尽了脑汁逗他开心,说以后出去了,就去洗碗、打杂,给人跑腿,赚钱养活他,少爷总会回以微笑,他觉得自己在少爷心里一定还是有用的吧!

  只是今天,任凭他磨破了嘴皮子,那边竟像是泥塑木偶一般,未有任何回应。

  小山闭上嘴,呆呆的望着他,只觉得耳畔尽是自己呼吸的声音。

  少倾,风月端起那杯冷透的茶水,一饮而尽,抛下一句话,大步的走了出去,小山愣在原地,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方才那句话如五雷轰顶,贯穿耳膜。

  “将这身衣衫送到后院甲字十六号房。”

  李静训打开手里的钱袋,里面尽是些散碎银子,他一粒一粒的掰开计算,“春布两匹、铜面镜一套、耳饰一对……”这趟采买花费不少,而支取的银两却不多,今早那账房先生的嘴脸犹在眼前,“小公子慧眼识宝,什么东西到了您这儿保管原形毕露,这些银子莫说就是点杂货了,怕是金银细软您也是能买回来的……”他把那薄薄的钱袋子塞进衣兜,深叹了一口气。

  经过一个小摊,摊上琳琅满目,尽是些讨巧的小玩意,李静训一时来了孩童兴致,便停驻不前,老板见来了主顾,遂殷勤的招呼,压箱底的香料、玉锁、丝帕……各式宝货都被摆了上来,堆山码海中,一只木雕娃娃,静静的躺着,嘴角和眉眼都笑的弯弯的,李静训不由得心底一颤,脑子里浮出个影子,暗骂:“我怎么会想到他?”

  不远的的墙角,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救命啊……快跑……”

  街头爆发出阵阵惊呼,人群像潮水一样的退却,李静训把木雕收在怀里,正欲付钱,就见摊主惊恐的跑了,连钱都不要了。越来越多的人朝一个方向逃命,李静训大惊,看这架势,莫非是叛军打上来了?可这战事一直封锁在九曲江,离汴京城还有千里之远,怎么会?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人潮退去,只见前方仅有一人一马,余下三五个随从,均在后面小跑,隔着马肚子,凑上去讨好,马上那人通身铠甲,头上簪着金冠,腰间的佩剑镶满了宝石,年纪不大,约莫二十来岁,骄横跋扈。

  马蹄下,一个孩童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脸上一道血印子,一对夫妇跪在不远处,给一群满脸凶恶的仆从拦着,声泪俱下的求饶。

  少年挥舞着鞭子,“不知死活的贱民,小爷的马都敢拦?爷的马可是大宛名驹,汗血宝马,懂么?”

  那对夫妇远远的磕头道:“小爷大人,孩子小不懂事,冲撞了大人,您高抬贵手……”

  少年道:“哼!怎的人人都要小爷高抬贵手?这样吧!给你个机会,让踏风自己处置,是踩死你还是侥幸躲过一命,就是你的造化了,踏风,去吧!”说着,两腿一夹马肚,高大的马儿瞬间迈动了前蹄。

  那对夫妻立刻哭嚎着往前冲,誓要以命救儿,跟那群仆从们动了手,被拿着棍子几棒下去打趴在地。

  孩童呆呆的看着头顶硕大的马蹄,连哭声都吓得止住了,只听马儿长长的一声嘶鸣,双蹄在空中转了个方向,重重的落在身侧,铁蹄在石路上砸出个小坑。

  马上之人捂着头,高声怒吼:“何人敢暗算小爷?”

  帮凶们见主子竟然受了伤,忙撇下那对夫妻,冲上来护在中间,好几个手持利器,将周围的招牌、小摊,瓜果蔬篮一切能藏人的地方打砸个稀烂,搜寻刺客。

  李静训迎面走出来,马上的少年目光凌厉,额上有擦伤的伤痕,皮鞭在空中挥舞得猎猎作响,道:“真英雄?留下你的姓名,小爷心情好,给你立个碑。”

  李静训被三五个仆人的木棍抵在胸前,努力抑制住颤抖的冲动,定了定神,道:“依照大燕律,我国百姓有四良三贱,四良有士农工商,三贱有隶卒、倡优和奴仆,不是你一句话而定的,况且不论贵贱都有骨肉亲情,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马上的少年斜眼看着他,低下头对一个奴仆说:“这人莫不是脑子有病?”

  奴仆谨慎道:“爷,怕是哪个衙门里的愣头青,”上前一步,朗声道:“你是哪个衙门的?上头是谁?长着一双眼睛连尚书府的嫡公子都不认识吗?”

  “王尚书的独子,威武大将军的名号谁能不识呢?”一个褐袍书生不知何时而至,站在马前,说话慢悠悠的,他单手负于后,身姿笔挺,临风傲立。

  李静训见那人衣着朴素,无半点配饰,通身的文人傲气却遮掩不住。只见他缓缓踱步走近,眼带笑意,微微点头致礼,李静训遂点头相还。

  马上的少年鼻子呼出几个字,“我当哪个大人物呢?原来是叶—书郎,”后两个字刻意咬重,鄙夷之气更甚,又道:“叶大人现在不当这御史台谏大夫了,可好管闲事的毛病一点没变呀!”几个奴仆闻言立刻大笑起来。

  那褐袍书生犹自淡定,脸上无半点怒意,笑道:“王小将军此言差矣,在下是一介闲人,不似小将军这般年少有为,可为国尽忠,只是这鲤跃居的桂花酥饼刚出了今年的第一茬,此饼乃是天下一绝,叶某当然要赶着去吃饼啦!”

  李静训心道:“为了吃饼不惜惹上麻烦,天下一绝的怕是你吧!”

  马上的少年听完遂大笑起来,“难怪我爹说,太傅门生遍布天下,他死了以后就树倒猢狲散,剩下的都是些草包,叶阆,你曾经也是打马游街的状元郎,文章写得冠绝古今,要是少去几趟花街柳巷,说不定我爹还能提携提携你,现如今,沦落成区区校书郎,还改不了那男儿—本——色。”

  李静训蓦地看向那书生。

  褐袍书生仍不改那副笑意晏晏,“既然是男儿本色,又怎能改去?王尚书家教森严,喜欢关起门来做事,等你再大些,说不定还要跟叶某讨教,”这话明朝暗讽的将王尚书一家都带了进去,几个奴仆已经面色一变,手执棍棒,蠢蠢欲动。

  却听那书生又道:“王尚书在陛下面前夸口,三个月解决叛乱,怎的都半年过去了,那伙反贼不退反进,硬生生扼制了九曲江,尚书大人连嫡系镇平军都派过去了,也没讨到好,皇上下旨换帅,让国姓爷领兵,在下记得,调回的旨意是三天前发出的,怎的今儿小将军就身在汴京了?看来是这大宛的名驹,日行千里,在下一定要跟同僚们夸耀一番。”

  此话一出,马上的少年瞬间变了脸色,“你……”一旁的奴仆赶紧劝住,凑上去附耳说了几句,不时用眼神打量他,片刻后,少年带着人绝尘而去。

  那对夫妻冲上来将孩子抱在怀里,向书生和李静训扣头,“谢谢两位恩人……”

  李静训不惯这种场面,只摆摆手,便要离去,那褐袍书生却走到他面前,深施一礼,道:“在下临出门时,黄雀在枝头绕树三匝,叽叫个不停,我当是有什么好事,原来竟是与公子的缘分。”

  李静训听他将偶遇胡诌得天花乱坠,道:“在下只是楼里的一介小厮,不敢当公子这话,此番出来是为采买些物资,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抬脚正欲离开,那书生却伸手一拦,道:“王小将军自幼养尊处优,睚眦必报,若是让他知道了公子的行踪,可说不准会怎么样,天色尚早,公子不若与我去尝尝桂花酥饼,欣赏一番澜沧江的美景,”说完,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领路而去。

  李静训只好跟上,内心在思索:这人是谁?听刚才那小将军说是从前外公的门生,外公走了以后,不少人都被下狱、流放,这人虽遭贬斥却仍在朝堂?他是哪一届的状元?参知政事范克严还是右司谏韩琦?属哪个阵营?除了七哥疯了以外,几个兄弟都死在了光明殿上,当初大哥与三哥仗着势大与二哥相争,是最先死的,然后……蓦地,脑中一丝灵光闪过,好像最后的记忆里,有一个人不在那里……

  一根手指在眼前晃悠,李静训才回过神来,书生笑道:“公子莫不是饿了?别急,这鲤跃居的掌柜与在下相熟,等下咱俩只消往那儿一坐,保管麻利儿的就上菜。”

  李静训被书生拉着手上了二楼雅间,摁在了座位上,书生一边倒茶一边道:“在下叶阆,字博仁,不才,谋个户部校书郎的闲职,我观公子年纪尚轻,可否斗胆称一声贤弟?”

  李静训摆手,“在下不过是一个小厮杂役,不敢舔居这个称呼。”

  叶阆笑着说:“小兄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世上很少有年轻人有此等勇气了,愚兄以茶代酒敬你,敢问贤弟如何称呼?”

  李静训想了想,道:“小训。”

  叶阆添了茶连敬了三杯,期间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曾游历花丛的经历,仿佛世上的美酒、美食、美人都尽被他摘取,正说到兴头上,店老板推门而入,后面跟着几个大汉,个个黑一张脸,不像来上菜,倒像是讨债。

  老板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道:“叶大人,不是小店不懂规矩,您从年前欠的一大笔酒钱拖到现在,还白吃白喝,我这鲤跃居也不必开了,”一挥手,让出身后的大汉。

  澜沧江边烟柳画桥,游人如织,那些初入爱情的女子们最爱在此相会,摘一朵洁白的桂兰,缝在香囊里,暗香幽幽,便是给情郎最好的信物,二人携手于湖畔共游,情浓时,许下生死的约定。

  今天却给两个圆滚滚的东西迎头咋来,情人们纷纷避之不及,定睛一看,竟是两个人,团成一团,从鲤跃居的门槛上丢下来,其中一个还连声喊叫:“你们有辱斯文,成何体统……”

  李静训爬起来,灰头土脸的,衣服和裤腿都脏兮兮的,身旁的叶阆也好不到哪儿去,脸上挨了一拳,肿的老高,褐色的袍子撕破好几个地方,还指着鲤跃居的大门愤愤不平的叫骂,方才那几个大汉去而复返,身形在门口一晃,他吓得赶紧拖着李静训逃似的离开了。

  夜色渐起,江畔亮起了点点星灯,梨殇亭内,娇俏的少女,踩着节奏,轻歌曼舞,腕间的铃铛随着舞姿轻响,好似一只轻巧的雀儿,一方纱帘隔绝了弹琴之人,细微悠长,时如人语,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侧目。

  叶阆在不远的人群中朝他挥手,一路小跑过来,从怀里掏出两个热腾腾的大包子,塞给他,自己拿一个咬了一大口,吃过包子,又说是要带他畅游澜沧江,二人乘了一叶小舟,往江心去了。

  彼时晚风轻拂,天上月轮照着舟中人,叶阆负手而立,看着李静训倚靠在船头,惬意舒适的样子,道:“看来小训很喜欢这里,第一次来?”

  李静训点点头,两个梨涡浅浅的,少年的眼眸如同天上星辰一般明亮,叶阆有一瞬间的错愕。

  李静训道:“小时候学业繁重,只知读书学艺,上天作弄,到如今才有机会看看这大好河山。”

  叶阆意味深长的的一笑,“只可惜枯骨无边。”

  李静训立刻想起了白日里与那王小将军的对话,九曲江乃梧州、川云两地的运河,而这两处连接大燕南北之地,北方的皮毛、牛羊肉,南方的蚕丝、瓷器往来通商皆要经过此处,现下,叛军据守此地犹如一颗毒瘤,给朝廷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两军交战,一连几场的重创,九曲江上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涛涛江水。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两岸的烟火,街上仍是热闹晏晏,再过一个月便是重阳节,汴京城里的人们都提前张罗起来了,枝头挂满了纸灯笼,街上的小贩拿出了看家宝贝,准备在这个时候大赚一笔。一个粉头粉嫩的小娃娃伏在爹爹的肩上,去够一只离得最近的虎头帽。卖糖画的老爷爷半阖着眼,昏昏欲睡,给几个小童子从背后一推,迎头摔在了自己的糖板上,打翻了锅炉,破口大骂,那群小童子一溜跑得没影了。

  叶阆从船舱里摸出一壶小酒,斟满两个杯子,坐在船沿上,一只脚撑起,饮下一口,道:“想我大燕泱泱大国,当年也是万国来朝,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不过两百年,竟是走到了此等境地,”回头对李静训道:“小训年纪尚小,你大概不懂这些吧!”

  李静训不知道怎么回答,从前做皇子的时候,外公教授他比其他哥哥们更加严格,除了整日读书以外,从未走出过那一方红墙之地,宫变后逃出来,与百姓过一样的日子才知道其中的艰辛,只看南风馆便知,多少人家过不下去,卖儿卖女,便道:“叶兄才智过人,又是头名状元,保家卫国,舍你其谁?”

  叶阆却苦笑着摇摇头,道:“保家卫国?我不过户部一个小小书郎,整天就会舞文弄笔的,状元有什么用,这世间奸人当道,要么同流合污,要么明哲保身,小训,我问你一句,若是你,当如何选择呢?”

  李静训沉思一会儿,转头看向漆黑的江面,只见江水随风浪涌,拍打着船身。

  “世间万物,皆有其道,世事随流水,千般变化,何必计较一时之得失,一地之成败,但凭初心,不问前程。”

  叶阆注视着他,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他,又像是一个久未谋面的朋友。少倾,将壶中酒一饮而尽,起身道:“小训,能认识你,真的很高兴。”

  李静训回来时,南风馆已是开门迎客,叶阆执意送他回家,并且说如果小将军找上麻烦了,愚兄一辈子都良心难安云云,李静训拗不过他,直送到南风馆的后门,目睹他进了院才离开。

  换了小厮的衣衫,李静训刚转过抄手回廊,冷不丁前方一个人影出现,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咆哮:“你去哪儿?跟谁在一起?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李静训抬头一看,竟是风月,未着华丽的衣袍,连配饰都无半点,披散着头发,脚下趿一双拖鞋,正怒目圆睁的瞪着自己,那模样像是丢了最心爱的东西似的。

  心想:叶兄的事还是暂时不说的好,于是道:“我出去采买,半路遇上了封路,我绕了好几条街才走回来。”

  风月把他前后翻过来一顿检查,见身上干净,油皮都没破一点,才略略放了心,又板起脸道:“外头正不太平,以后不准这么晚回来。”

  正说着,后面王妈妈苦着一张脸,凑过来道:“风月呀!你到底要闹腾到几时才肯接客?王尚书的酒都喝了好几壶了,进去弹曲儿的全给打发出来了,算姑奶奶求你了……”

  风月不理那老婆子,拍拍李静训的头,从怀里掏出个油皮纸包塞在他手上,才慢慢的离去,下头王妈妈的声音又高了几轮,“尚书大人,咱们风月倌人到……”

  李静训站在原地,打开纸包一看,里面竟是一块块甜软的桂花酥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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