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双管齐下

  “丛霄。”

  李首席在青年面前停下,视线在他身前桌案上转了一圈,看到调配好的几味香粉,再有旁边简明写出香粉分量的纸页。

  中年男人不苟言笑,问:“你如今做完了,可否要提前交予我等验明正误?”

  他嗓音不大,这会儿却清楚分明地落入场外众人耳中。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一声声喊着“丛霄”的弟子们已经闭上嘴巴,开始屏息看着场内情形。

  白争流一眼扫过去,看到很多昨晚下课后还留在班里不走,被招呼之着下注的弟子。买了丛霄的自然一心期望李首席宣布一句“你调出的所有香都准确无误”,朝其他人下注的则面色凝重,暗暗嘀咕“出错”。

  也是。如今来看,速度上丛霄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其他人再想胜,可不是只能求一个丛霄出错?

  可惜丛霄并未如后者们所愿。李首席先是拿着纸页看了片刻,又端起青年装着调好香粉的小蝶,在鼻下轻轻闻嗅……按理来说,香自然是要点燃,才能激出最清晰的气味。但眼下情形不同,做香师的也一个个都是嗅觉灵敏之人。只花了片刻,李首席面上便浮出薄薄的笑意,道一声:“不错。”

  丛霄依然稳重。没说话,只是朝李首席供一拱手。

  场外多了稀稀拉拉地叹气声。不必说,自然来自那些输钱的。

  至于赢钱之人,他们是高兴,但也没有那么高兴。说到底,买了丛霄的人实在太多,他们这会儿胜了也分不到多少银两。

  唯独庄家,自始至终都是一脸笑意,还劝周围人:“你们一个个的,都叹个什么气。嫌现在赚的少啊?没关系,后面首席下场了,可就不是现在这样平平淡淡的状况了。”

  他们在这儿或是欢喜,或是发愁。另一头,江湖客们的情绪则截然不同。

  几人正意识到另一件事:“不过,这么多游魂里,并没有哪个穿着红衣服。”

  讲这话的时候,白争流、梅映寒再度将灵气抹上眼睛。从场上到身侧,他们一个个香师、弟子地看了过去,终于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属实不应该。

  要知道,他们如今看到的已经不是诸人或紧张、或笃定地调制香粉的样子。而是一个个面容僵硬的游魂,机械地站着、坐着。

  可一眼看去,别说新郎衣服了,连个服装稍微鲜艳一些的都没有——也和御香坊的规矩有关,虽然没有统一制服,但一般来说,当弟子的只能穿素雅的青色、灰色长衫,做了香师能多些花样,到首席这一级才能自由自在地选自己喜爱的衣服。否则的话,就是“不务正业”。

  白争流喃喃说:“莫非御香坊还有人没出现?”

  以现有状况来判断,似乎只有这种可能了。

  梅映寒沉吟片刻,分析:“御香坊起火的时间就在大比之后不久,若真有娶嫁之事,应该是早前已经定下,之待办礼。这事儿,依然要朝着旁人打听。”

  白争流点头:“正是这个道理。有人为准备成亲之事,没有参加大比,也是有可能的。”一顿,“不过,这么一来,那人怕是与丛霄、周首席都没关系。”

  梅映寒:“双管齐下吧。咱们遇到过的那些鬼境,孟娘子是因怨,常老鬼是因贪。无论哪种,都算是深重执念。若真有人前脚成亲,后脚命丧火海,因此生仇,也不是怪事。”

  白争流:“也是。”叹气,“你这么说,我倒希望此人从未害过什么人,此前那些失踪的消息当真是误传。如此一来,新郎官日后安安生生投胎,好歹图谋个来世。”

  梅映寒:“到时候便知晓了。”

  白争流点头。

  两人算是说定。想想这会儿朝庄家、下注弟子们提起“有没有人近日要成亲”未免突兀,他们便暂时将话题压了下去。直到比赛结束,一行人再回斋舍,他们才有意无意地和于君寒提起:“丛霄日后必成大器,也不知哪家女郎能与他结两姓之好。”

  这是个比较安全的说法。从孟文光待丛霄的态度来看,后者多半是不曾定亲,更不可能已经成婚的。以他作为切入点,恰好能够避免掉“明明面前的人家中已有妻室,自己却茫然问话,导致被游魂看出不对”的问题。

  于君寒顺利通过第二轮比试,正是又高兴,又忐忑的时候,这会儿也乐意说些别的分散心神。听完白争流的话,便笑道:“无论是哪家,都定然是好女郎。”

  “这倒是。”白争流笑着回应。往后一点点引着话题,从丛霄说到其他年轻弟子。几轮话过去,终于说到那最关键的一句。

  “如今,”刀客道,“我忽而是迫不及待,想要喝口喜酒了呢。”

  按照几人的想法,白争流这么说完,于君寒就应该接口,道“也不用多待。过些时日,某某人不就要成婚了吗”。

  可是没有。

  于君寒仅仅是赞同地点头,“正是!喝口喜酒,喜庆喜庆。”转而托起下巴,很有那么几分少男慕艾的滋味,“也不知道我娘是否给我相看了好女郎。他日我也成亲,嘿嘿!”

  江湖客们:“……”

  他们难以想明这个答案。“新郎官儿”和丛霄、周首席没关系,这无所谓,大不了他们兵分两路,分别调查。可压根没这么个人?那宝儿拿回去的木樨香粉究竟是从何而来?

  还是说,那根本就是个活人,而非怨鬼?他们从头到尾都弄错了?

  四人的脑袋皆乱糟糟的。花了好一会儿,梅映寒终于慢慢吐出一口气,还算镇定地笑道:“我们几个皆与外界来往不多,真想喝喜酒,也得等坊中有人成婚的时候了。只是不知这一等,又是何年何月。”

  于君寒听着,又“嘿嘿”笑了声,“旁人我不敢说,但我这杯喜酒,你们是一定能喝上的!”畅想片刻,约莫是看眼前四人的面色实在失望,他又咳嗽两声,勉强安慰:“我听说祝方晨是已经定亲了,是预备在年底办礼吧?再有——唔!首席大人们当中,仿佛唯有周首席还未成家。他年纪也到了,按说早该定下啊。”

  于君寒开始对着“周首席为什么不成亲”嘀嘀咕咕,江湖客们则开始交换眼神。

  君陶疑惑:“祝方晨?”

  君阳微微拧眉:“有点耳熟……”

  白争流点头,示意的确有这么一名香师,自己也知道他的存在。

  梅映寒同样。君家兄弟看了他们的反应,略略放心。

  往后,等到于君寒在他们的请求下叹口气,再抱起铺盖去丛霄他们屋中后,四人凑在一起讨论。

  白争流:“是天班的人。你们觉得耳熟,或许因为今日场外也有人喊他的名字。”

  君家兄弟恍然。梅映寒:“只是他年底才要办礼,说宝儿遇到的人是他,也对不上号。”

  君阳思索片刻:“还是得去问问。这个好办,只要说自家也有亲戚成婚,想知道他找了哪家裁缝做喜服就行。”

  其余人点头。

  白争流又说:“大君师弟进了第三轮比试。咱们现在还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既然进了,不妨再往下走走。第三轮的题目是给出一味材料,再根据那样材料来调制香粉。君师弟,你可能应对?——若是勉强,要不要再去藏书楼一观?”

  君阳叹了口气:“我从前虽然用香,但实在不敢说是懂香。如今勉强晋级,但说起下轮,是真的没什么信心。只是去藏书楼……白大哥,我实话说,去是想去。可其中耽搁的时候,怕是能再找些新线索。”

  白争流听着,看一眼梅映寒,见情郎对自己颔首。

  这是“我与你想的一样,你尽管去做”的意思。刀客心头微暖,再看向君阳,道:“咱们原先便是要兵分两路的,如今也一样,只是做的事情换上一换。”

  君阳一怔,梅映寒紧跟着道:“找祝方晨问话,原本也用不了多少时候。这样,白兄,你与大君师弟去藏书楼,我们去找那新郎官儿。路上若是再碰到周首席、丛霄他们,也顺道跟上去看看。”

  白争流应了一声“好”。君家兄弟想想,也觉得这是当下最好的安排。

  只是君阳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要参加比试,倒是让白大哥也陪自己耽搁着——正这么想,又见白争流摸一摸二十八将刀鞘,说:“恰好,我也有些时日没保养它了。藏书楼安静,倒是个好地方。”

  君阳如何不知道这话是白争流见自己踟蹰,于是说来安慰他的?

  他内心动容,又想:“如今虽有邪魔作祟,可我正道也涌现不少出色之人。白大哥、梅大哥皆数其中翘楚,我与阿陶遇到他们,被他们关照,属实是幸事。”

  只愿有一天,自己也成长到白大哥、梅大哥的高度,也好学着他们,庇佑后辈。

  ……

  ……

  几人吃过干粮,这便分开。

  到了藏书楼,照旧四下都安安静静的。入口落了锁,连四周窗子都紧紧闭合。唯独最顶上一层,窗口开了一条小缝,用来通风。

  白争流、君阳看准的就是这条小缝。两人身姿灵巧,接由旁边高树,数息工夫就来到藏书楼顶上。再倒挂下去,推开窗户——

  原本就是走过一次的路线,这会儿对两个江湖客来说也毫无难度。

  等白争流与君阳都稳稳踩在地板上,刀客回身,仔细将窗口复原到原本的大小。而后转身,朝君阳说:“师弟,你且四下看看,哪个架子上的书比较有用。等你挑好了,我便在那附近给二十八将保养。”

  君阳知道,这是“咱们都不要离开彼此视线”的意思。他点点头,压下心头对弟弟状况的一点挂怀,郑重道:“好。”

  往后,便是一个找书,一个四下打量。可以看出,虽然能来藏书楼的人不多,但他们每一个都待这地方十分珍重。从书架,到角落的桌椅,甚至顶上的雕梁,都被擦得干干净净,连灰尘都少。

  在几个书架旁边绕过之后,君阳终于选定一处。“这边的几本方子倒是都说得简明,分量、加材料的先后都有。不像有些,只说用几位料,像是怕人看懂。”

  白争流听了,笑笑:“那便在这里吧。”说着,他也从随身的包裹中掏出刀油、棉布。

  虽然来这儿的主要目标是陪君阳,但在给二十八将上油、擦拭的时候,白争流还是十分郑重仔细的。

  他先是细细用棉布擦过刀柄,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匿灰尘的地方。再有刀鞘、刀身……整个过程中,白争流的心情越来越宁静。

  他想到自己年幼时与师父学刀,想到埋葬师父之后独自行走江湖的时光。孤独吗?刀客没有说过,但看着旁人家的灯火,自己却只有兵器相伴,的确会觉得有些冷。

  但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如今,他有了自己喜爱、亦喜爱自己的情郎,有杨将军、天山师长这样的长辈,也有两位君师弟这样的友人……说起来,杨将军已经那么长时间没有现身,不知道如今状况如何。

  这么一想,白争流又颇为忧心。他给刀上油的动作停下些,只抱着二十八将,静静思索。

  在这同时,君阳放书、拿书的动静也一直在他身侧。

  白争流虽然没有抬头,却也十分安心。

  期间君阳另有走动。但他显然是谨记白争流前面的话,再怎么走,都没有离开这排书架。

  直到白争流重新开始给刀上油。棉布上的刀油不太够了,他侧身去取包裹中的小瓶子……君阳又走动起来,衣摆在行走间飘起。

  白争流余光落在上面,手上动作微微一顿。

  ——自己身侧,那个“君阳”衣摆下方……

  没有脚。

  作者有话说:

  一个江江突然出现!

  临时和朋友约了下午出门,原本想着能不能出门之前把今天更新写完的,结果……好像来不及了TT

  算啦写多少发多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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